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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六章 康王成长史(二)

    然而众口铄金,终竟无法湮灭历史的真相。只要稍加考证,便会发现这类记载同样是毫无事实根据的。或者说康王赵构确实挺身而出,出使金营,或许并没有史书记载的那样英勇。

    首先,从当时宋金双方强弱势殊的情况看,无论康王的表现怎样英武非凡,此时做为人质的他至多也只能是任由对方刀俎宰割的鱼肉,何至于令其如此畏惮?况且后来金军二次南侵、宋方再度乞和时,金方曾提出“须康王亲到议乃可成”的条件,如果真的因畏惮而将其放还,怎么会旋又点名要求他再度出使军前?畏惮之说显然不仅甚乖于常理,而且大悖于事实。

    其次,不仅所谓畏惮之说荒唐谬悠得无法成立,这些史料中关于康王英武表现的大量记载也同样是经不起推敲的。谓予不信,请看下面两段史料:姚平仲劫寨,敌人以用兵责使者,张邦昌恐惧流涕,王止之曰:“为国家乃忧身耶?”敌人莫不嗟叹。斡离不由是畏惮,不欲王留,更请肃王。

    既行邦昌垂涕,康王慨然曰:“此男子事,相公不可如此。”邦昌惭而止。类似的记述又见于《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及《宋史》卷二四《高宗纪一》、卷三七三《郑望之传》等。如此众多的雷同记载,似乎让人无法不相信:在整个出使过程中,康王的表现可圈可点,而作为副使的张邦昌则畏敌如鼠乃至于“恐惧涕泣”。如果不是在现存史籍中,侥幸保存了郑望之《靖康城下奉使录》中关于此事的一段原始记录,有谁会轻易怀疑这些记载的真实性呢?《奉使录》曰:(二月一日夜)是夜约四更多时,刘都管高叫云:“相公懑,悉起你家人马来厮杀也!”厅前大烧起柴火至天明。康王颇惊骇。望之密曰:“若王师胜,彼必不敢害我也。即若他胜,大王在城外已半月日,岂预知劫寨事?政不须恐。”康王颇以为然。二日,斡离不请康王及邦昌等相见,帐前札自家旗帜数百面、俘虏到将校数十人,再三诘责。邦昌云:“必不是朝廷如此,恐是四方勤王之师各奋忠义,自相结集,故来劫寨。”斡离不云:“待道是贼来,怎生有许多贼?相公懑只可道朝廷不知也。”

    按郑望之是当时宋廷派往金军的首批乞和使节之一,姚平仲劫寨之夕,恰与康王等同在金营,因而他以亲历者身份写下的这段文字,对于后人了解事情的真相,无疑是最具参考价值的。根据他的记载,劫寨事件后,康王不仅毫无英武表现反而“颇惊骇”,以至于需要他从旁劝解压惊然后已;反倒是被众多史籍描绘为“恐惧涕泣”的张邦昌,却能临难不惧,曲为辩解,颇有些英杰之风。

    不仅如此,参照其他记载,又知郑望之在劫寨事件后曾被押往金“都统国王营”,一夜未还,而康王以为金人“将害之”,竟然为之“泣下”。由此看来被金人淫威吓破了胆而“恐惧涕泣”者非张邦昌,乃康王也。历史被后来的书写者完全弄颠倒了,而这种颠倒显然是纯属有心绝非无意的。

    屏除了以上大量荒诞不经的记载,历史的真相究竟隐藏在哪里呢?

    带着这种疑问,我们从李焘所纂的《续宋编年资治通鉴》一书中,找到如下一段记录:

    先是,康王留金营,与金国太子同射,连发三矢,皆中筶,连珠不断。金人谓将官良家子,似非亲王,岂有亲王精于骑射如此?乃遣归,更请肃王为质。

    根据这段记载,康王之所以被金人放还,乃是由于其亲王的身份遭到了怀疑,而所以身份见疑,又由于他在一次“与金国太子同射”的游戏中表现太过优异。与上引各种已被证伪的材料相较而言,这条史料显然是令人耳目一新的。但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待检验的问题是:所谓“与金国太子同射”之事是否可能发生?康王是否真的“精于骑射”?金人的怀疑又是否合理?

    从现存史籍来看,尽管在姚平仲劫寨事件发生后,金方曾一度对康王不礼,但在劫寨事件以前,他们对这位贵为亲王的人质似乎还是能够以礼相待的。如金方文献所说的金酋二太子斡离不“一见康王,便如兄弟相次”,宋方文献所说的康王在金营“与二太子结欢”、“数与观蹴踘杂伎”既然在劫寨事件发生前,康王与金酋二太子的相处还算融洽,并多次与之同观“蹴踘杂伎”,那么“同射”游戏的发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无独有偶,在现存载籍中,同样有不少关于康王早年体格健壮、娴于武技之类的记载,也都为本条史料的真实性提供了间接佐证。如说他“喜亲骑射”,“膂力善射”,“挽弓至一石五斗”,“以二囊各贮斛米,两臂举之,行数百步,人皆骇服”等等,不一而足。而最能说明康王精湛射艺的,莫过于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发生的一件事。彼时金军再度南下围汴,康王奉命出使河北,逃在相州,曾经连发三矢,结果不仅箭无虚发,次第中的,而且“无偏无侧,箭皆在字形中”。这一情节,即使有被记录者夸张缘饰的嫌疑,但大体而言,也足以与上列大量记载相印证,说明年轻的康王确实是精于射艺的。那么在姚平仲劫寨以前相对宽松的气氛中,康王因与金人“同射”而有连发中的的不俗表现,同样是完全可能的。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宋朝长期承平,一贯崇文抑武,康王又生在宫廷,长于富贵,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而金军经由初次侵宋围汴之役,也必然对宋朝军事无能的情况有所了解。依常理推之,这位皇室子弟似乎多半也只是不识干戈的纨绔浪子,岂能“精于骑射如此”?由此看来,在康王精湛的射术表演后,金人对其身份产生怀疑,自然也应在情理之中。

    二月二日,即在劫寨之后的次日,金帅斡离不便致书宋廷诘问劫寨之由。宋方的答书开具了不敢轻举妄动的三项理由,其中第三项便是:“宰相、亲王特遣诣军前为质,又遣执政大臣奉使,事体亦重,岂忍置而不恤,有伤君臣之义、骨肉之爱?”

    而金方在回书中对这一解释却根本不予采信,一面指责宋方“虽以康王、少宰为质,决是无所顾惜,辄敢有此侵犯”。

    另一面要求“更以皇叔越王、驸马曹都尉同质军前”。所谓“无所顾惜”云云,显然是怀疑康王非真,只是碍于外交礼节,没有公开说破而已。

    宋方无奈只好另遣肃王替代越王为质,同时哀恳金方“候肃王到日,便令康王回归”。金方既疑康王非真,当然不再看重其人质价值,在肃王到达后也乐得做一顺水人情,慷慨地将其放还。

    但是不管怎么样,赵构自愿出使金营确实是不争的史实。不管什么原因赵构最终平安归来,也是在历经风险后的回归。所以说少年时期的赵构完全称的上是一位为国分忧的英雄,是一位宋皇室中少有的热血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