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提前过上了有妹有房的理想生活
鲤鱼将一叠旧刊紧紧捧在怀里，奔向远处隐约的人影。她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脸蛋被风吹得通红。
正是初春刚化冻时节，四周无边的旷野染上一抹青绿，泥土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春潮碎冰的声音清脆，即使是无目的地奔跑也会感到幸福。
更不用说鲤鱼远远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大声地开始呼喊：“里哥，我给你带了新一期天枢城的《天元》！”
坐在溪边的少年站起来，笑着喊道：“不用急，慢点。”
鲤鱼不自觉停慢了脚步，才发觉肺部和鼻腔有些生疼。等走近少年身边，她一个猛扑钻进了对方的怀抱。
王里慢慢拍鲤鱼的背，替她理气。等鲤鱼不再大口喘气，两人一起在溪边坐下，王里端起已经有些破旧的《天元》刊物，有模有样地读起来。鲤鱼则是用手撑住下巴，静静地看着王里读书的样子。
“里哥，这书是很久以前的刊物了吧。”
“新纪第一千三百二十八年七月刊。”
鲤鱼歪着头，看着王里。少年笑着放下刊物，摸了摸小女孩的银白色的头发：“就是四十多年前了。”
鲤鱼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有些沮丧：“跟里哥比，我懂得太少了。”
“你才多大，”王里笑道：“而且你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我知道，可是里哥也知道，我太笨了，根本记不住这些。”鲤鱼嘟囔起嘴，轻轻靠在王里身上。
王里捏一下女孩柔嫩的脸蛋，重新拾起刊物开始阅读。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淌，初春溪流边的风还带着一丝料峭寒意，王里出声提醒道：“鲤鱼，别睡着了。”
“嗯。”女孩轻声应答。
溪流中浮冰有些还带着细小的尖刺，随着潮水上下，随后冲向下游。听着水流细碎的声音，少年问道：“他们最近欺负你了？”
“没。”
过了一会，女孩才小心翼翼道：“里哥，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这叫什么话。”王里有些不高兴：“谁这么说你，告诉我我去修理他，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别别，”女孩像惊慌的兔子，连忙摆着手，“没人这么说，就是……我自己瞎想的。”
少年叹口气，转过身用手搭住女孩的肩膀，紧紧地盯着少女鲜红色的眼眸，很认真地说道：“鲤鱼，这三个月你给我做了不知道多少顿饭，也替我找了不知道多少本书。”少年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很需要你，真的很需要。”
鲤鱼被这样直视有些羞赧，只能使劲地点头，掩饰此刻的慌忙和紧张。
少年想了想，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补充道：“就算没有这些，你也是我在这里是最重要的人了，明白吗？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鲤鱼有些恍惚。
明白吗，其实原本没有太明白。
她是流浪到新月村的。像她这样的孩子并不少见，一般都会受到村里的接济，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
但连这样的生活对她都是一种奢望。
接踵而来的旱灾和蝗灾，陈婆婆用可怕眼神盯着她的低语，大人们议论纷纷的不幸……白色头发和红色眼睛让村里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就好像她罹患某种可怕的疫病诅咒，会随时传染给身周的人。
在过去几年里，她捡别人挑剩下的菜叶，翻别人已经穿破扔掉的衣服洗干净缝补。也没有孩子愿意跟她接近，所有人因为好奇想要接近她，都会被大人呵斥，然后走上前像赶走瘟神一样赶走她。
直到蔡答天员来到村子，情况才得到稍微的改善。但在答天员看不到的地方，她仍然默默忍受着别人的石子和唾沫。
所以她会在有人来的时候默默藏起来，就像一只躲起来的流浪猫。
她曾经觉得，能做一只流浪猫也已经很好了。
直到那天，她在村子外见到躺在地上紧抿着嘴唇痛苦的少年。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将他背回家，喂他喝水，照料他直到他醒来。
流浪猫很害怕，已经弓起身体准备随时逃走。
但是醒来的少年很好。
他傻到放弃能够去天枢城上学的机会，只为了每天替自己在村子里撑腰，现在，哪怕是背地里也没人再敢欺负她。
于是那些人又开始偷偷说自己是个废物，拖了少年的后腿。
而现在，少年轻轻抱住自己，一遍遍地告诉她，她很有用。
这样的话，她好像就知道了呀——那些人说的不对，她很有用，也很重要。
鲤鱼小声说：“我明白了。”
王里松开手，笑道：“你明白就好。有点冷了，回去吧，我还要替蔡答天员核对一些材料。”
一路无话，到了蔡林住所前。
鲤鱼跟在王里身后牵着他的衣角，自从那天后，她面对蔡林就有些胆怯。
王里先是敲门，随后转头道：“你跟我一起进来。”
女孩先是下意识地摇头，随后想了想，又点头。
王里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说话，门打开了，蔡林笑了笑，将两人请进屋。
“王里啊，还是那些数据，你对一下有没有问题。”青年男人将两人引至书房桌前，指着上面叠放的厚厚一摞稿纸。
王里也不客气，大方坐在桌前，轻车熟路地拿出笔开始一张张核对数据。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做类似的事情。蔡林站在一旁，低头端详片刻后啧啧称奇：“无论看多少遍，你对数字的敏感还是能让人惊掉下巴。”
王里没有抬头，继续处理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看这些数据，蔡答天员最近的课题进度不是很理想啊。”
蔡林有些尴尬，摆手道：“几个方向都没结果，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男人挠了挠头，开始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话说，你对我的建议到底想好了没有？像你这样的水平埋没在这里太可惜了。”
王里停笔，转头道：“蔡答天员，还是那个问题，能把鲤鱼也带过去吗？”
蔡林无奈道：“我说过了，把你带过去本身就颇费功夫，更别说带一个……不像你那么天才的人。”
少年转身继续工作：“那我的回答还是一样，不去。”
蔡林早就预料到了少年的回答，连忙道：“这次我给你提供一个新的方案，你先听听怎么样？”
“请讲。”
“这样，你先去天枢内城的一学部学习，我给鲤鱼安排到外城的安置区，你每周都可以回来看她。”
“不行。”王里不假思索地回绝。
“我会给鲤鱼申请救济补贴，她每周都能按时领到食物和基本物资。安置区的治安环境虽然不如内城，但也比这里要好。”
“……”
“想想吧，那时你们两个的生活会比当下在新月村受排挤要好得多。你每周还能回来看望她，更何况我相信——以你的实力，没几年就能成为预备答天员，到时候就能符合规定地把鲤鱼接到内城来住。”蔡林望向从进门那一刻起就悄无声息的女孩，她乖乖地站在书桌旁边，低着头，没法看见她眼神。“你总得为你们两个的未来考虑。”
王里沉默着没有回答。书房里只剩下沙沙的书写声。
蔡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王里被他说动了。以往，无论怎么给少年描述一学部优渥的资源条件，他都不为所动，立刻回绝。蔡林很有耐心，没有出声，默默等待着王里的选择。
良久，王里轻声道：“蔡答天员，白色头发和红色眼瞳在天枢城会受排挤吗？”
“不会不会，”蔡林连忙解释道：“天枢城哪里的人都有，红色金色头发随处可见，蓝色绿色的瞳孔也不足为奇，虽然……虽然我确实没多见过白发红瞳的人，但你也能想象到，天枢城这样文明开化的地方不会有因为愚昧迷信的歧视。”
王里搁下笔，站起来，认真道：“那我能每天都回外城的安置区吗？”
“王里，一学部卧虎藏龙，你不应该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更何况学部给你们都提供了宿舍——”
“能吗？”
“能。”蔡林扶额，有些无奈：“你可以坐每天清晨和傍晚从内城到外城的公车，对学部的学生都是免费的，再步行到安置区。”
王里深吸一口气，向蔡林低头：“我想好了。”
蔡林有些吃惊，看着这个执拗又高傲的少年低垂的头颅，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请蔡答天员帮我。”
少年没有抬起头，将身姿放得更低了。
蔡林叹了口气，走上前，抱了抱王里：“我会的。”
正是初春刚化冻时节，四周无边的旷野染上一抹青绿，泥土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春潮碎冰的声音清脆，即使是无目的地奔跑也会感到幸福。
更不用说鲤鱼远远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大声地开始呼喊：“里哥，我给你带了新一期天枢城的《天元》！”
坐在溪边的少年站起来，笑着喊道：“不用急，慢点。”
鲤鱼不自觉停慢了脚步，才发觉肺部和鼻腔有些生疼。等走近少年身边，她一个猛扑钻进了对方的怀抱。
王里慢慢拍鲤鱼的背，替她理气。等鲤鱼不再大口喘气，两人一起在溪边坐下，王里端起已经有些破旧的《天元》刊物，有模有样地读起来。鲤鱼则是用手撑住下巴，静静地看着王里读书的样子。
“里哥，这书是很久以前的刊物了吧。”
“新纪第一千三百二十八年七月刊。”
鲤鱼歪着头，看着王里。少年笑着放下刊物，摸了摸小女孩的银白色的头发：“就是四十多年前了。”
鲤鱼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有些沮丧：“跟里哥比，我懂得太少了。”
“你才多大，”王里笑道：“而且你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我知道，可是里哥也知道，我太笨了，根本记不住这些。”鲤鱼嘟囔起嘴，轻轻靠在王里身上。
王里捏一下女孩柔嫩的脸蛋，重新拾起刊物开始阅读。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淌，初春溪流边的风还带着一丝料峭寒意，王里出声提醒道：“鲤鱼，别睡着了。”
“嗯。”女孩轻声应答。
溪流中浮冰有些还带着细小的尖刺，随着潮水上下，随后冲向下游。听着水流细碎的声音，少年问道：“他们最近欺负你了？”
“没。”
过了一会，女孩才小心翼翼道：“里哥，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这叫什么话。”王里有些不高兴：“谁这么说你，告诉我我去修理他，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别别，”女孩像惊慌的兔子，连忙摆着手，“没人这么说，就是……我自己瞎想的。”
少年叹口气，转过身用手搭住女孩的肩膀，紧紧地盯着少女鲜红色的眼眸，很认真地说道：“鲤鱼，这三个月你给我做了不知道多少顿饭，也替我找了不知道多少本书。”少年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很需要你，真的很需要。”
鲤鱼被这样直视有些羞赧，只能使劲地点头，掩饰此刻的慌忙和紧张。
少年想了想，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补充道：“就算没有这些，你也是我在这里是最重要的人了，明白吗？所以不要胡思乱想。”
鲤鱼有些恍惚。
明白吗，其实原本没有太明白。
她是流浪到新月村的。像她这样的孩子并不少见，一般都会受到村里的接济，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
但连这样的生活对她都是一种奢望。
接踵而来的旱灾和蝗灾，陈婆婆用可怕眼神盯着她的低语，大人们议论纷纷的不幸……白色头发和红色眼睛让村里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就好像她罹患某种可怕的疫病诅咒，会随时传染给身周的人。
在过去几年里，她捡别人挑剩下的菜叶，翻别人已经穿破扔掉的衣服洗干净缝补。也没有孩子愿意跟她接近，所有人因为好奇想要接近她，都会被大人呵斥，然后走上前像赶走瘟神一样赶走她。
直到蔡答天员来到村子，情况才得到稍微的改善。但在答天员看不到的地方，她仍然默默忍受着别人的石子和唾沫。
所以她会在有人来的时候默默藏起来，就像一只躲起来的流浪猫。
她曾经觉得，能做一只流浪猫也已经很好了。
直到那天，她在村子外见到躺在地上紧抿着嘴唇痛苦的少年。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将他背回家，喂他喝水，照料他直到他醒来。
流浪猫很害怕，已经弓起身体准备随时逃走。
但是醒来的少年很好。
他傻到放弃能够去天枢城上学的机会，只为了每天替自己在村子里撑腰，现在，哪怕是背地里也没人再敢欺负她。
于是那些人又开始偷偷说自己是个废物，拖了少年的后腿。
而现在，少年轻轻抱住自己，一遍遍地告诉她，她很有用。
这样的话，她好像就知道了呀——那些人说的不对，她很有用，也很重要。
鲤鱼小声说：“我明白了。”
王里松开手，笑道：“你明白就好。有点冷了，回去吧，我还要替蔡答天员核对一些材料。”
一路无话，到了蔡林住所前。
鲤鱼跟在王里身后牵着他的衣角，自从那天后，她面对蔡林就有些胆怯。
王里先是敲门，随后转头道：“你跟我一起进来。”
女孩先是下意识地摇头，随后想了想，又点头。
王里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说话，门打开了，蔡林笑了笑，将两人请进屋。
“王里啊，还是那些数据，你对一下有没有问题。”青年男人将两人引至书房桌前，指着上面叠放的厚厚一摞稿纸。
王里也不客气，大方坐在桌前，轻车熟路地拿出笔开始一张张核对数据。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做类似的事情。蔡林站在一旁，低头端详片刻后啧啧称奇：“无论看多少遍，你对数字的敏感还是能让人惊掉下巴。”
王里没有抬头，继续处理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看这些数据，蔡答天员最近的课题进度不是很理想啊。”
蔡林有些尴尬，摆手道：“几个方向都没结果，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男人挠了挠头，开始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话说，你对我的建议到底想好了没有？像你这样的水平埋没在这里太可惜了。”
王里停笔，转头道：“蔡答天员，还是那个问题，能把鲤鱼也带过去吗？”
蔡林无奈道：“我说过了，把你带过去本身就颇费功夫，更别说带一个……不像你那么天才的人。”
少年转身继续工作：“那我的回答还是一样，不去。”
蔡林早就预料到了少年的回答，连忙道：“这次我给你提供一个新的方案，你先听听怎么样？”
“请讲。”
“这样，你先去天枢内城的一学部学习，我给鲤鱼安排到外城的安置区，你每周都可以回来看她。”
“不行。”王里不假思索地回绝。
“我会给鲤鱼申请救济补贴，她每周都能按时领到食物和基本物资。安置区的治安环境虽然不如内城，但也比这里要好。”
“……”
“想想吧，那时你们两个的生活会比当下在新月村受排挤要好得多。你每周还能回来看望她，更何况我相信——以你的实力，没几年就能成为预备答天员，到时候就能符合规定地把鲤鱼接到内城来住。”蔡林望向从进门那一刻起就悄无声息的女孩，她乖乖地站在书桌旁边，低着头，没法看见她眼神。“你总得为你们两个的未来考虑。”
王里沉默着没有回答。书房里只剩下沙沙的书写声。
蔡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王里被他说动了。以往，无论怎么给少年描述一学部优渥的资源条件，他都不为所动，立刻回绝。蔡林很有耐心，没有出声，默默等待着王里的选择。
良久，王里轻声道：“蔡答天员，白色头发和红色眼瞳在天枢城会受排挤吗？”
“不会不会，”蔡林连忙解释道：“天枢城哪里的人都有，红色金色头发随处可见，蓝色绿色的瞳孔也不足为奇，虽然……虽然我确实没多见过白发红瞳的人，但你也能想象到，天枢城这样文明开化的地方不会有因为愚昧迷信的歧视。”
王里搁下笔，站起来，认真道：“那我能每天都回外城的安置区吗？”
“王里，一学部卧虎藏龙，你不应该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更何况学部给你们都提供了宿舍——”
“能吗？”
“能。”蔡林扶额，有些无奈：“你可以坐每天清晨和傍晚从内城到外城的公车，对学部的学生都是免费的，再步行到安置区。”
王里深吸一口气，向蔡林低头：“我想好了。”
蔡林有些吃惊，看着这个执拗又高傲的少年低垂的头颅，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请蔡答天员帮我。”
少年没有抬起头，将身姿放得更低了。
蔡林叹了口气，走上前，抱了抱王里：“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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