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好邻居
中午我悄悄蹿回家，意外看到了妈妈，午饭已经摆在桌子上。妈妈看了一眼我，没有过多的言语。
“饿了吧！快洗洗手吃饭吧！”
妈妈这句话如此平常的话语一下子将我击溃，我无地自容地往院子右侧的公共厕所里钻了进去。还好那里当时没有人，暂且可以为我独有。我憋着不敢出声张着大嘴哭了起来，完全不顾及呼入口里的气体味道。痛快发泄之后我平静地走回家中，洗了手坐在桌前和妈妈两个人吃着无语的午饭。姐姐的那份，妈妈已经单独盛好放在一旁了，我看了看姐姐那屋依旧紧闭的房门，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妈妈。妈妈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我慌乱的视线。
午饭后，妈妈似乎也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妈妈拿出家里多年不用的旅行大包，用抹布擦试着表面厚厚的灰尘。我记忆中这个大旅行包上次出现时应该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在我模糊的记忆深处里有那么一幅画面，爸爸拎着它归来，我看到爸爸笑着从那个旅行包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递给一旁的姐姐，姐姐开心地接过，笑着在爸爸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时的爸爸那么高大，连笑声都那么有力量……
门外有敲门声，我诧异地看向窗外，妈妈起身走向门口，是军军妈妈，她看到妈妈后，又看了看里面的我，之后便将妈妈拉到院子里。我感到奇怪，军军妈妈很少和妈妈有沟通，看着窗外的妈妈和军军妈妈低头说着什么，我小心走到门口。
“……你想好了？”
军军妈妈问着妈妈，妈妈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着头，没有做声。
“唉，真是可惜，本来凌霄他爸上次买断时厂里承诺会暂时保留你的在职岗位……”
“这次和凌霄他爸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
“可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厂里的情况是不乐观，可保留着这份工作也不影响你在外面干别的呀！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大的厂子，万一哪天国家重视了，又给政策再活起来，怎么咱也是铁饭碗不是吗……”
“军军妈妈，那些我也想过，但眼下顾不了以后的事了，况且那些还都是不确定的事。”
“怎么，家里有难处了吗？平时你这个人也不爱和我们邻里姐妹们唠叨家常，咱也不了解你家的情况。”
“我这个人，性格闷……”
“唉，也能想象的出，老冯躺家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里里外外的，不容易……”
“不，大姐，不是这边家里的事。”
我不太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和我一样撒谎，但从妈妈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不想说太多家里的事。
“哦？不是这边家里的事？那是……是你娘家那边有事？”
“嗯，这个……”
妈妈没有急于否认，但也没有肯定，只是在尴尬地想着怎么回答。
“你父母生病了还是有啥事？急着用钱吗？实在不行，我撺掇邻里几家一起帮你凑点……”
连我都看出军军妈妈只是客套地说说而已，妈妈反应很夸张，两只手乱挥着，头一个劲地摇来摇去。
“不，不用，那个千万别……”
“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面的人，轻易不会给别人添麻烦。这要不是军军他爸和我说呀，我们哪能知道。”
“哦，上午我去厂里找人办，谁也没找到，幸亏遇见军军爸爸，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估计又白耗小半天功夫。”
“是呀，现在厂里能办事的人几乎都不在岗，在岗的都是闲人，唉，这么大的一个厂，咋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别这么说，军军爸在财务处是老人了，现在厂里还就数财务处最忙了。”
“嗐，他那个人认真了一辈子，一分钱都不会出差的，别人早自谋出路了，就他丢不下那摊烂帐。还说啥，交给别人不放心，笑话，厂里用得着他放心吗？再说了，你就是死守着那些帐本放心了又能怎样，能改变厂子这个状况吗？”
军军妈是个拉家长的好手，眼瞅着这话题越跑越远，妈妈焦急地在原地两手交叉。
“军军妈，我上午没好意思和军军爸张口，我想，唉，算了吧！”
“你看你这个人，说话咋还说一半呢？咱们多年的老邻居了，虽然平常联系的倒不多，但真到有事的时候，可不能见外呀！否则以后我们还处不处了？”
妈妈没有直视对面女人过分热情的双眼，低着头思索了片刻，两只手再次交叉握紧，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
“那我就厚一次脸吧，军军妈，你可别嫌我事儿多。我想，我想让军军爸帮忙，我的买断费用能不能尽快拿到。”
“哦？看得出你是真的遇到急事了，怎么，你想什么时候拿到手？”
“嗯，越快越好，最好是明天。”
“明天？”
“哦，是不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那就……”
“不是那个意思，我总听他爸说，现在厂里对于职工买断问题抓的很紧，上面有任务，要求在入冬前办理完。手续上的事倒好办，关键是不知最近办的人多不多，厂里的遣散费也是上面一笔一笔拔的专款……”
“哦，那……”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一会儿和他说说，看看能不能先给你办。这事他还是有话语权的，说得上的，放心吧，我告诉他先给你办。”
军军妈最后得意洋洋的承诺倒让人感觉财务处的处长是她，而不是她家孩子爸爸。
“那，那真是太好了。我，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俩口子了。”
“瞧你又客气了不是，不都说了老邻居的谁帮谁一下不算啥吗！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可惜了，到底你家那边出了啥事呀？”
妈妈之前感激的表情再次僵住了，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你看我这个人，好心好到哪儿去了，总是想帮人帮到底，却没有个把门的。行，我这就回去和他说这事，有消息立马告诉你。”
军军妈终于识趣地自行收起了好奇心。
“那，那就先替我谢谢军军爸了。”
“行，不说那些了。”
军军妈终于转身向另一侧走了。妈妈看着她的方向始终没挪地方，一脸凝重的样子，似乎是迫不及待等着人家的回话。
我悄悄回到桌旁，呆呆看着眼前的空碗。姐姐的房门打开了，看到我在桌前她有些意外，我俩再次不经意对视，我正想着是不是该主动向姐姐承认错误，姐姐却再次将房门关上。我委曲极了地想哭，却流不出泪来。我想姐姐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吃饭吧，那我还是先走开为好。但是去哪儿呢？爸爸那屋我也不想去，毕竟爸爸没有揭穿我，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我总不至于厚着脸皮往上贴吧。
无奈走出家门的我从妈妈身后经过时，妈妈还是一动不动望着什么地方，根本没有注意到我。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如透明人般没有了存在感，我原来一直是个多余的！
“饿了吧！快洗洗手吃饭吧！”
妈妈这句话如此平常的话语一下子将我击溃，我无地自容地往院子右侧的公共厕所里钻了进去。还好那里当时没有人，暂且可以为我独有。我憋着不敢出声张着大嘴哭了起来，完全不顾及呼入口里的气体味道。痛快发泄之后我平静地走回家中，洗了手坐在桌前和妈妈两个人吃着无语的午饭。姐姐的那份，妈妈已经单独盛好放在一旁了，我看了看姐姐那屋依旧紧闭的房门，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妈妈。妈妈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我慌乱的视线。
午饭后，妈妈似乎也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妈妈拿出家里多年不用的旅行大包，用抹布擦试着表面厚厚的灰尘。我记忆中这个大旅行包上次出现时应该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在我模糊的记忆深处里有那么一幅画面，爸爸拎着它归来，我看到爸爸笑着从那个旅行包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递给一旁的姐姐，姐姐开心地接过，笑着在爸爸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时的爸爸那么高大，连笑声都那么有力量……
门外有敲门声，我诧异地看向窗外，妈妈起身走向门口，是军军妈妈，她看到妈妈后，又看了看里面的我，之后便将妈妈拉到院子里。我感到奇怪，军军妈妈很少和妈妈有沟通，看着窗外的妈妈和军军妈妈低头说着什么，我小心走到门口。
“……你想好了？”
军军妈妈问着妈妈，妈妈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着头，没有做声。
“唉，真是可惜，本来凌霄他爸上次买断时厂里承诺会暂时保留你的在职岗位……”
“这次和凌霄他爸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
“可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厂里的情况是不乐观，可保留着这份工作也不影响你在外面干别的呀！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大的厂子，万一哪天国家重视了，又给政策再活起来，怎么咱也是铁饭碗不是吗……”
“军军妈妈，那些我也想过，但眼下顾不了以后的事了，况且那些还都是不确定的事。”
“怎么，家里有难处了吗？平时你这个人也不爱和我们邻里姐妹们唠叨家常，咱也不了解你家的情况。”
“我这个人，性格闷……”
“唉，也能想象的出，老冯躺家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里里外外的，不容易……”
“不，大姐，不是这边家里的事。”
我不太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和我一样撒谎，但从妈妈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不想说太多家里的事。
“哦？不是这边家里的事？那是……是你娘家那边有事？”
“嗯，这个……”
妈妈没有急于否认，但也没有肯定，只是在尴尬地想着怎么回答。
“你父母生病了还是有啥事？急着用钱吗？实在不行，我撺掇邻里几家一起帮你凑点……”
连我都看出军军妈妈只是客套地说说而已，妈妈反应很夸张，两只手乱挥着，头一个劲地摇来摇去。
“不，不用，那个千万别……”
“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面的人，轻易不会给别人添麻烦。这要不是军军他爸和我说呀，我们哪能知道。”
“哦，上午我去厂里找人办，谁也没找到，幸亏遇见军军爸爸，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估计又白耗小半天功夫。”
“是呀，现在厂里能办事的人几乎都不在岗，在岗的都是闲人，唉，这么大的一个厂，咋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别这么说，军军爸在财务处是老人了，现在厂里还就数财务处最忙了。”
“嗐，他那个人认真了一辈子，一分钱都不会出差的，别人早自谋出路了，就他丢不下那摊烂帐。还说啥，交给别人不放心，笑话，厂里用得着他放心吗？再说了，你就是死守着那些帐本放心了又能怎样，能改变厂子这个状况吗？”
军军妈是个拉家长的好手，眼瞅着这话题越跑越远，妈妈焦急地在原地两手交叉。
“军军妈，我上午没好意思和军军爸张口，我想，唉，算了吧！”
“你看你这个人，说话咋还说一半呢？咱们多年的老邻居了，虽然平常联系的倒不多，但真到有事的时候，可不能见外呀！否则以后我们还处不处了？”
妈妈没有直视对面女人过分热情的双眼，低着头思索了片刻，两只手再次交叉握紧，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
“那我就厚一次脸吧，军军妈，你可别嫌我事儿多。我想，我想让军军爸帮忙，我的买断费用能不能尽快拿到。”
“哦？看得出你是真的遇到急事了，怎么，你想什么时候拿到手？”
“嗯，越快越好，最好是明天。”
“明天？”
“哦，是不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那就……”
“不是那个意思，我总听他爸说，现在厂里对于职工买断问题抓的很紧，上面有任务，要求在入冬前办理完。手续上的事倒好办，关键是不知最近办的人多不多，厂里的遣散费也是上面一笔一笔拔的专款……”
“哦，那……”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一会儿和他说说，看看能不能先给你办。这事他还是有话语权的，说得上的，放心吧，我告诉他先给你办。”
军军妈最后得意洋洋的承诺倒让人感觉财务处的处长是她，而不是她家孩子爸爸。
“那，那真是太好了。我，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俩口子了。”
“瞧你又客气了不是，不都说了老邻居的谁帮谁一下不算啥吗！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可惜了，到底你家那边出了啥事呀？”
妈妈之前感激的表情再次僵住了，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你看我这个人，好心好到哪儿去了，总是想帮人帮到底，却没有个把门的。行，我这就回去和他说这事，有消息立马告诉你。”
军军妈终于识趣地自行收起了好奇心。
“那，那就先替我谢谢军军爸了。”
“行，不说那些了。”
军军妈终于转身向另一侧走了。妈妈看着她的方向始终没挪地方，一脸凝重的样子，似乎是迫不及待等着人家的回话。
我悄悄回到桌旁，呆呆看着眼前的空碗。姐姐的房门打开了，看到我在桌前她有些意外，我俩再次不经意对视，我正想着是不是该主动向姐姐承认错误，姐姐却再次将房门关上。我委曲极了地想哭，却流不出泪来。我想姐姐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吃饭吧，那我还是先走开为好。但是去哪儿呢？爸爸那屋我也不想去，毕竟爸爸没有揭穿我，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我总不至于厚着脸皮往上贴吧。
无奈走出家门的我从妈妈身后经过时，妈妈还是一动不动望着什么地方，根本没有注意到我。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如透明人般没有了存在感，我原来一直是个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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