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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话 英雄

    这龙抬头一过,甜水赌坊的生意又清谈下来。

    城里的赌坊生意上半年都是这样过的,需要等到端午前后生意才会好转,到时就会一直忙到过年。

    上午,卫东门和辛伯在给昨天搭的马棚做修整,辛婶把马喂好后,又把马车擦拭了一遍,老板娘一直都在楼上,没下来,午饭也是辛婶端上去的。

    午饭过后,赌坊准时开门,来了几个同街的无业小青年围在小赌桌上玩牌九,辛伯开始擦拭赌具,卫东门昨天睡得太晚,坐在柜台边的小凳子上,拽着扫帚把,靠着后墙,在打瞌睡。

    应红娘下楼后,经过柜台时也没有把卫东门叫醒,直接来到了后院,把马车马棚总体地检查了一遍。

    卫东门睡醒时,已经到了半下午。卫东门把嘴角擦擦,艰难地从小凳子起身,左右来回活动一下身体,发现辛伯正看着他,还用手指了指后院。卫东门问辛伯什么事?辛伯说,应掌柜交代等你醒了去后院找她。

    卫东门把柜台上的凉茶喝了一杯,放下杯子就赶到后院。

    应红娘正在整理马吃的草料,挑拣地很仔细,也很熟练,卫东门想起了在马大哥院子里也养着一匹马。

    卫东门走到应红娘身边打过招呼,应红娘挑拣着草料问卫东门,你家之前是学堂里的人,想打听下,如果小孩在开学后中途进学堂,麻烦不?

    卫东门回想了一下,说,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需要把整学期的费用都先给足了,然后回家等通知,等着安排课堂,但如果想自行选择课堂直接进,那就得多花银子。

    应红娘听了以后,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看着卫东门,说,就这么简单?

    卫东门双手一摊,是的。

    应红娘很高兴,说想把铃儿接到城里来读书。

    铃儿?哦,应掌柜和马大哥的女儿,马铃儿,卫东门反应过来,说很好啊。

    应红娘又变得很沮丧,说她爹很可能不同意。

    卫东门说,不会吧。

    应红娘说,他肯定不会让铃儿离开他身边的。

    卫东门说,这好办,父女两人都进城找学堂附近房子住下,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

    应红娘说,这我也想过,不过……

    卫东门说,有不过什么,现在也不知道,要不先试试问问再说。

    应红娘想了想,点头。

    好,现在就去。

    糖果城胡家,今天全府上下喜气洋洋,有人上门,提亲。

    提亲的媒婆请的是三醉梧桐的老板娘韩妈,可见提亲之人的来头不小。今天胡府的大门口,狮子龙灯舞了一上午,下午开场的是各种杂艺表演,看热闹的人群堵满了半条西街。

    卫东门驾着马车载着应掌柜,无法通过人群,只好下车,牵着马一步步慢慢挤过西街。

    马车出了西门,笔直的道路和前几天同样清畅,两旁整齐的油菜田,有的开着花,有的已经落花上果。

    一路上,应红娘坐在车厢里一句话也没说,思考着各种莫名其妙的结果。马车最后七弯八拐到她家门口时,应红娘也半天没下车。

    卫东门只好自己下车叫门,等了一会,马笑云把院门打开一扇,卫东门笑着上前说,这是应掌柜昨天刚买的马车。马笑云看了一眼车厢,又看了一眼马,把两扇院门都打开,让卫东门把马车停在院里。

    马铃儿拿着一条树枝,站在院角马棚边的沙地上,看见陌生的马车并没有走过来。卫东门把马车在小院里停好,开始卸缰绳,应红娘还是没有下车。

    马笑云关好院门,走回到沙地旁,用树枝在沙地上继续教女儿写字,这是好兆头啊,卫东门马上凑到车厢旁向掌柜的报告。

    应红娘这才从车厢里探出头。

    马铃儿立刻放下手里的树枝,开心地奔跑过来。应红娘下车,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马笑云也走了过来,帮着卫东门把缰绳卸了,然后把马牵到了小院另一角的屋檐下栓好。马铃儿似乎也很喜欢新来的这匹马,和母亲一起抱着草料,在屋檐下喂马。

    卫东门把车后的掸子拿出来,清理着车上的尘土。马笑云走向厨房,应红娘上前说,我来。

    小院不大,房间只有两间,前屋左边是马笑云的房间,右边是马铃儿的房间。卫东门把马车清理干净后,应红娘抱了两张毯子过来,对卫东门说,今晚我和我女儿想说说悄悄话,你委屈下,在车厢里休息一晚。

    卫东门说,没事,这车厢够大。

    晚饭是应红娘做的,卫东门来甜水赌坊也有些日子了,今天是第一次吃掌柜的做的饭。

    酥花生,腌酸笋,豆干,炒鸡蛋。

    马笑云拿了两个酒杯,一个放在卫东门桌前,一个放在自己桌前。应红娘起身又拿了一个杯子,说我今天也喝点。马笑云顿了一下,还是给应红娘的杯子里也倒上。

    马铃儿最先吃完饭,应红娘让她去自己房间整理一下,说娘今晚和她一起睡觉聊天。马铃儿开心地不敢相信,拉钩。

    马铃儿回到她的房间后,饭桌上的笑声也消失了。卫东门想起身给马笑云和应红娘夫妻俩倒酒,应红娘挡住了,对马笑云说,铃儿现在大了,我想带她进城读书。

    马笑云似乎没有听见,伸手拿过卫东门停在半空中的酒壶,自己倒了一杯酒。

    春夜。

    田间,宁静。

    卫东门可能中午休息的太好,在车厢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想在院里走走。

    马铃儿的房间里透着暖黄的灯光,时不时还有笑声传出,屋檐拴着的马儿应该已经睡了一觉了,卫东门想去打点水喂喂,发现马身前已经放着一个装满水小桶。

    院角的另一边,马棚里传来响动,卫东门转身走近,马棚里的马正在地上来回磨着一只前蹄。

    “它前右腿的伤一直治不好,每年开春时就会这样。”马笑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卫东门身旁。

    卫东门这才发现这匹马似乎已经病得很重,骨架高大,但很消瘦,全身干枯的皮肤上在院里微弱的亮光下都能看见一道道曾经愈合的伤痕。

    马笑云靠近马棚,这匹高大的瘦马也上前,把头伸向马笑云。马笑云伸手轻轻抚摸着瘦马几乎掉光鬃毛的脖颈。

    “它是你的战马?”

    “是的。”

    “怎么会伤成这样?”

    “当年它刚满三岁就出役了,和我一起在燕山守关作战,酷暑寒冬整整十年,后来从燕山退役归来时,它的伤比我重,已经不能再乘人了,我一路牵着它,走回到的这里。”

    巍巍河山枫叶路,横刀立马看风云,卫东门眼眶有点湿,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马笑云骑着这匹高大的战马,在边关烈日下横刀御敌,飞雪中挥笔丹血,誓死保家卫国的场景。

    “它有名字吗?”

    “有。”

    “叫什么?”

    “英雄。”

    原来这匹战马的名字叫英雄,马笑云说完之后,英雄的眼睛里似乎也在落泪,马笑云长叹,就地坐在了马棚边的尘土上。

    卫东门也很伤感,问还能医治吗?

    马笑云说,期间也请了一些大夫看过,它才能熬到现在,不过到不了夏天了。

    卫东门现在才明白马笑云为什么要把应掌柜新买的马匹拴在屋檐下,而不是关在马棚里,看来这匹叫英雄的战马,它身上的病已经无法医治了。

    “你回车厢先去睡吧,明早你们还要赶回城,我想一个人再陪陪它。”

    马笑云说完,继续坐在尘土上,陪着他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