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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生活不好讨,章鱼吐泡泡3

    画面叕一次开始流淌。

    在费尔赫莱德无奈的“同意”下,小怜同学使用【寄送授权书】将四根尖针【寄送】给了对方,将【滴针礼】扎在它的章鱼脑袋上,暂时屏蔽并积攒这根针所带来的一秒一次所带来的‘形变’,随后又用第二枚【屏蔽之针】屏蔽掉了对方在黎明到来之前的一切通信手段,并且由于距离黎明只剩不到五分钟,效力集中,竟然封锁得颇为牢固,所以第三根【屏蔽之针】原本打算屏蔽掉试图解除屏蔽的外力的,可她歪了歪脖子,鼓了鼓脖子上看着像是巨大水泡一样的腮帮子,似乎觉得这很没意思。

    她说:“费尔赫莱德,你学我说话哦,等你学完了,我就放你挂掉我们的‘通话’。”

    “就这点要求、哦?行呢。”镜头里的老章鱼答应道。

    “……”吴眠眯起了眼,“大爷,你不是说,你是为了惹怒她分散她注意才学的口癖吗?”

    “我确实有这想法。诶别打岔哦,我就是乘着她用出了第三次【屏蔽】的同时,将我所攫取的那一份【恐惧】全部奉还给了她。你看就是了呢。”

    突然,画面中的小怜目眦尽裂,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画面,剧烈地颤抖起来,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虽然她这一晚上颤抖的次数有点太多,但这明显是最为致命的一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尖锐骇人的惨叫,她那本就因为肉体系【授权书】而变形臃肿了的身体,竟然再一次疯狂膨胀了起来,就像自己那具被放进了生命溶液BN101里的【人偶身躯】一样,表面皮肤迅速裂开,绽放出一颗又一颗的肉瘤,紧接着,裂开的皮肤也飞快地滋长开来,不遑多让地把那些肉瘤重新裹上,随即又被一根根的肉刺刺出了无数孔洞,这些肉刺彼此相互吸引,缀连着血丝和脓液,缓缓交织在了一束,一束接一束又聚拢成块,重新变成了污血淋漓的肉瘤……

    这情景的惊悚可怖,固然大部分得归功于那神秘的肉体系【授权书】,但也足以证明,此刻袭向小怜的恐惧感有多么浓烈,多么尖锐,多么深不见底,多么无边无际,此刻的她,就像浸泡在无垠的血水之中,看着自己被不知来源的肉块所吞噬,她拼命地向四周那近在咫尺的岸边划去,可无数只名为恐惧的触手,却在撕扯着这血池的边缘,让它们永远和她相距咫尺……

    “死肥佬!滚啊!别!我都,我都可以……洛君!救我!洛君?你为什么不过来!我看见你站在那了!你是不是嫌我太胖了?我可以,我可以减肥哦!我都可以……”

    边说着,她边撕扯起自己身上的烂肉来,将它们一团一团地扔出去,这些肉团落到了地上,还在不住地蠕动着、膨胀着,在狂暴的生长中死于某一个瞬间,变得不再动弹。

    “洛君,别跟那女人走……死肥佬!被挡着我啊!我都可以,但不是,不是现在……爸爸!爸爸!”

    无数可怖的梦魇在眼前交错着,重叠着,发出狞笑和尖刻刺耳的呓语,她试图用【屏蔽】将这疯狂滋长的恐惧隔绝在自己那颗已经变形、抽搐、不断迸裂出污血的心脏之外,但这瞬间袭来的恐惧已经牢牢攥住了她的心,以及她的一切念想。她如同被一双巨手死死扼住了咽喉,即将窒息而死的弱女子,任何努力都成了徒劳。

    吴眠静静地看着这恐怖增生的烂肉,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哀嚎,只觉得脑海顷刻化作了血红色,仿佛被小怜此刻不断吐出的污浊血水所吞噬。

    “费尔赫莱德,我认可你了,你确实有两下子。”他恻然闭眼,试图让老费尔快进掉这段,但老费尔摆了摆触手表示拒绝。

    “她的恐惧很简单,但很深沉,就像一片淤血沉积在她的心底深处,呢。说实话,看到这一幕时,我也被吓了一跳,深埋心底的【恐惧】和不明来由的【繁衍】,灵魂的煎熬和肉体的失序,这两种效果叠加的可怖,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和接受程度哦。”

    “【繁衍】?”吴眠精确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对,但并不只是【繁衍】,肉体系的高位格权柄大都包含着【繁衍】这一次级权柄,比如【人】,比如【胚胎】,比如【生命】,也比如偏向肉体系专精的【工匠】哦,当然,【繁衍】本身也可能是高位格权柄,这都取决于权柄者的资质、经历、性格、悟性、体质、应变力和后天开发,但相对来说,它还是属于比较基础的一种,呢。”

    “可,她的这种表现不太像是【繁衍】,倒像是混沌无序的增……”

    吴眠一下子哑住了,他看到已经肿胀成一颗圆球的小怜,那还隐约能看出肚脐所在的地方,裂开了一条缝隙,里面伸出了一双手。

    一双没有皮肤,血肉模糊,干瘪如同鸡爪的手。

    这双手撕开了她已经和胸部、肩膀甚至颈部融为一体的腹部,便要往外探出来。

    “洛君,洛君!看,我们的孩子呢!我们有孩子了呢!”

    神志不清的小怜颈部重新露出了空洞,大半张脸溶为了血水,浇在了肚里的“胚胎”上,只剩下一张长满尖牙的嘴,在不住地说着疯狂的呓语。

    听到那句“孩子”,吴眠只觉全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颤了起来,但背上的寒意很快退去,他开始无法抑制地,怜悯起这个可恨却又可怜的小怜。

    他隐隐约约能猜到,她大概是一个被邬洛从噩梦中救出来的可怜少女,可那个将她带离深渊的邬洛,在又一段噩梦般的回忆中抛弃了她,将她再次留在了永恒的梦魇里。

    这个故事非常的狗血,但也足够的疯狂,很符合这个隐藏在平和外表下混乱狰狞的世界。

    “洛君?你在哪!快来看看啊!啊,我们的孩子爬出来了!啊,他不动了,他死了呢!哈哈哈哈哈,他死了呢!爸爸!他死了!爸爸!你的孙子死了哦!爸爸!连你也要丢下我吗!

    “洛君?你在吗?爸爸?爸爸!爸爸快滚啊!不,别滚!我们去杀狐狸精!杀了他们所有人!我必须得过去的,丝君他一个人没办法呢。狐狸精!狐狸精拿着……呢!狐狸精很会杀人的!

    “爸爸?”

    小怜用脐带一样血淋淋的四肢吃力地抱起了没有脐带、枯萎干涸的“死婴”,不住地晃了起来。

    “别怕哦,爸爸会来救你的!他会埋葬你哦。爸爸?爸爸!爸爸呢?洛君?江辰!”

    随着口腔逐渐溶化,她的话音也越来越喑哑,越来越怪异和恐怖。

    吴眠只觉得再听上一会,就连自己这个旁观者也要发疯了。

    她爹呢?她那该死的爸爸呢?死哪去了!

    吴眠一时忘记了,她爹很可能正在这暗杀开始的倒计时里,紧张地筹划着如何害死他的静静,这才没能及时对“女儿”的求救作出反应。

    终于,一张纸从虚空中冒了出来,飘落到了满地的血水里。

    “怜怜?!”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这张【寄送单】上响起,“快用血把它签了!把自己【寄送】回来!”

    被这声音一喊,小怜似乎略微清醒了一点,愣了一下后,嫌恶地远远扔掉了手里的“婴儿”。随后她抓起那张纸,用两指捏了一捏,似乎在感受它的分量。

    “江辰!你忘了要【升格】过的【寄送】才能传送活体吗!你是不是想害死……算了,我这有呢!”

    说罢,小怜抓起脚边一张蓝中泛黑的【升格授权书】,和着血将它囫囵塞进了脖子里面,用力过猛,竟把那张本就只剩一层烂肉的嘴巴直接捣得稀烂。

    可当她摊开那张会说话的【寄送单】,用裂开的肚子上新长出的眼球“看”了一眼后,她竟一把将它撕成了碎片!

    “我无奥,我无奥回育……”她用只剩半边的“嘴巴”吼道。

    又一张【寄送单】被从虚空扔了过来,边飘边说:“我不会送你去现场,你现在过去就是去送死!乖,跟爸爸走!”

    “我户!嚯、嚯晕,坏……我……”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那始终在不断腐蚀着自己的恐惧,那让自己崩溃成了怪物、并且还在继续崩溃着的恐惧,以无可抗拒的力量攥住了她的手腕,逼迫着她将已经退化成了一根肉刺的手指,伸向了那张目标地点写着“枫叶市七海路云雅三街129号1708”的【寄送单】。

    她想要挣扎,想要违背,可那恐惧攫住了自己,它如同一个仁慈的黑袍帝皇,阴沉、狠戾、诡诈、霸道、威不可挡,却又内蕴着平静和温柔,夹杂着些许的自责与无奈。

    “无穷!签字是无穷的图案,两个左右相连的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寄送单愤恨却又哀恳地叫道。

    那根手指毫不犹豫地,在寄送单上画了一个∞。

    下一秒,已经完全失去人形的小怜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的污血、内脏、肉屑、一团被称为“婴儿”的死肉,以及由内部撑裂成了一地碎片的斑点长裙。站台寂静无人,几分钟后,它将在地铁员工的清扫下重新开放,无人知晓他们千万只脚踏过的地方,曾经是一个怪物少女“分娩”的所在,一个由恐惧和血肉编织出来的怪谈发生地。

    放送结束。

    看到小怜被【寄送】回“爸爸”身边,而不是以怪物的身份悲惨地死在血肉堆里,明知不该,吴眠还是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花了足足一分钟时间平复呼吸,他转头望向了费尔赫莱德:“我总算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把你从A区放出来了,你确实,太过无害,就跟静静一样。”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老章鱼叹道,“我清楚,尽管你装得像个没事人,在这儿听我回想,拿我打趣逗乐,可你其实恨透了我,呢。你一定想把我这个老东西用月刃切成一千万片,全丢进海里喂鱼。可是,孩子,我没法违背自己的本心,没法看着一个女孩惨死在本不应该由她承载的恐惧之下,这样的恐惧,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而言,还是太过沉重了。呢。”

    吴眠怅然低头,他不会质疑这条老章鱼的道德水平,可也没法苟同他将一个以害人为乐的无法者就这么放走,但略加思考,他最终认为,老章鱼的做法没有什么大问题。

    在这老家伙看来,既然为了满足自己的妇人之仁而充当伪善者,自然就要承担静静被害死的一部分责任。

    吴眠理解他坦诚这件事所需要的勇气。

    静静没死的事,这世上除了静静自己,就只有老柴和他知道。费尔赫莱德虽然帮了大忙,但他曾是A区被封印的收容者,一路辗转迁来,在E区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牢固势力,绝对不是个可以托付重大秘密的对象,贸然让他得知反倒会害了他。所以毫无疑问,他并不会从老柴口中得知这一事实,甚至无法通过权柄对心思缜密、能力诡谲的老柴进行试探。

    但吴眠也不敢否定,这位资历极老、位格也极高的【恐惧】之主,其实早就已经从自己内心那稀薄的恐惧感中猜出了真相,此刻突然说这种话,没准是在提醒自己小心,也是在帮助自己隐瞒。

    因为有人正注视着这座深埋地底的钢筋混凝土深渊,注视着自己二人,而且还不只一个。

    可吴眠不能表现出悲伤或者迁怒,因为这很突兀,因为这和之前的对话风格不搭,也因为悲伤和迁怒,压根就不属于自己的基调,不是【月亮】0725应有的感情。

    他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正常,在外人眼里也就越“正常”。

    短短一瞬,吴眠就组织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没必要自责,也没必要害怕。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他轻松地笑了,拍拍老章鱼颤抖不已的触手,像在安慰一个好心办了坏事的老朋友:

    “我是说真的,你确实该放了她。为什么不呢?温柔是一种美德,就像静静一样,静静就很温柔,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的笑容越咧越大,最后夸张地露出了两边的牙龈:

    “我很谢谢你,费尔赫莱德。谢谢你没有杀了这个疯子,没有以这种形式,让她像个可怜兮兮的受害者一样全无自觉地死去。

    “这样,我就可以再杀她一遍了。”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这番话,可以让所有的听众彻底信服。

    因为他一句也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