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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龙镇的枪声:05大买卖

    出租屋里安静了,皮带,小武和阿欢都讳莫如深的看着门外,马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站在了门外。小武的嘴巴里塞满了猪头肉和花生米,疑惑的看着马乐。

    小武警惕的问:“皮哥,这位是?”

    皮带招呼马乐进来,让阿欢给让出来个位置,安抚小武说自己人,阿欢说叫了声乐哥,和小武在监狱里打过几个照面,前几天还见到过一回。

    “老皮,我当你是青梅竹马的兄弟,你当我是什么?”马乐气急败坏的质问。

    “兄弟啊!”皮带解释说。

    “你撒谎,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从来都没忘记那批金子藏在了呢。”马乐阴霾着脸问。

    “你听我解释,你皮哥我是遇到了难处了,有人给我挖了个坑,我认栽了,我只想把手上的货出手,哥几个分了,然后各奔东西。”皮带坦诚的说。

    小武深思酌虑的问:“两千万的货,按照金价的浮动,两千七百万应该没问题。”

    “我们时间不多了,两千五,出手。”皮带毅然决然的说。

    “我来联系广东的买家。”小武出门打了几个电话。

    皮带一把揽住马乐,这种行为举止让马乐有些不舒服,他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进监狱之前,他下意思的想挣脱皮带。

    皮带入狱前把黄金藏在了隔壁小情侣的床下,拆了地板,重新用水泥砌了起来,120多斤黄金被摆放的整整齐齐,小武打趣的说,如果这对情侣知道每天都躺在价值两千多万的黄金上,是不是做梦都会被笑醒。

    阿欢和小武抡着油锤一通砸,半个房间的地板都被砸的四分五裂,阿欢敬佩皮带精绝的奇思妙想,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藏在别人床底下,两对小情侣下班回来后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小四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报警说自己被入室抢劫了,警察来没有找到劫匪的踪影,盘点了贵总物品都没有丢失,只有地板被抢劫了。

    房东哭天抢地的埋怨小两口不懂规矩,平日里吵架不讲武德,打起架来就是拆家,这些年小两口完全热衷于不留余力的拆别人家,房东作证有前科,门锁,地板,电视,还剩下两条腿的床,在警察公平公正的调解下:得赔。

    阿欢租了辆车子,交易在隔壁镇子的一处荒废的厂房里进行,阿欢开着车子七拐八绕的进了厂房区,关了手机导航基本上就等于是个迷宫,荒凉的厂房里杂草丛生,凄凉的环境看的几个人发自内心的瘆得慌,皮带站在冷风里,疑惑的问:“这地儿你选的?”

    “主要是为了安全。”阿欢说。

    “这么大买卖,选这么个寒碜的地方合适吗?”皮带问。

    “买卖是大买卖,可是它毕竟是赃物,见不得光。”阿欢把电子秤搬了下来,马乐一直沉默寡言的坐在车子里,小武看不顺眼的让他下车搬金子,两辆越野车姗姗来迟,几个人下车和小武打招呼,皮带紧张兮兮的坐在金子上,阿欢看他们一行人走进来,拦住了他们问:“钱呢?”

    一个秃头的男人拍了拍公文包,从包里掏出来一台电脑,说:“先验货!”

    “钱呢?”阿欢继续追问。

    “都什么年代了,什么事儿还有一台电脑,一只手机解决不了的问题吗?货没问题,我们立即转账。”秃头说。阿欢的坚持被皮带游移的目光动摇了,他闪身站在了一旁。

    “这是我们资深的专家,白老师,请验货。”一个戴着眼镜的专家从人群中走出来,满口的金牙笑起来特别的灿烂,皮带将信将疑的站起身,专家从袋子里掏出来一块金砖,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咬了两口,满腹疑虑的打量着手中的金子。

    “这专家,我怎么觉得牵条狗,效果也是一样的呢?”阿欢站在一旁说。

    “你可看仔细了,这是从金店里抢来的一手货。”皮带强调的说。

    专家取下来牙套,又挑选了几块,还有一条大金链子,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上去,嘎嘣一声从嘴里吐出来一颗带血的门牙,擦干净嘴角的血渍,口齿不清的说:“这些金子都是假的。”

    “不可能,你别他妈胡说八道,”皮带一把揪过来专家的衣领,专家无辜的嘴角在流血,最为震惊的莫过于马乐,他为了这些东西可是付出了八年的牢狱之灾,背负了一身的骂名,马乐诚惶诚恐的拿起几块金子追问:“你是不是搞错了?不可能全部都是假的吧,这还有很多,120多斤呢,要不劳驾您都咬一遍试试?”

    “我年龄大了,牙口不好,您就行行好,给我留几颗牙齿养老吧,这堆破烂都未必能补上我这口牙,老板们,这活我不接了,干不了。”专家悻悻的躲在了一旁。

    小武,阿欢和皮带还没等专家说完,自己上嘴一块一块了咬了一遍,果然这些金子坚如钢铁,完全咬不动。

    “两千万?这些破铜烂铁,摆地摊能卖两百块就不错了。”秃头一脸晦气的上车走开,一溜烟的消失在公路上。

    “抢了两百块钱的东西应该判几年?这玩意儿应该都立不了案吧!”马乐瞠目结舌的愣在了原地,几个人面面相觑,皮带还蹲在地上,用力的咬着金块,希望能咬出个奇迹。

    皮带目眦欲裂的紧握着拳头,人在无力的时候会感觉到愤怒,他义愤填膺的像一头野兽,骂道:“孙大福,我日你十八辈祖宗。”

    八年前,金店被抢劫后,孙大福对被抢的脏物不管不问,只是按照流程,也没有要求找回遗失的脏物,如果早知道这些金子是假的,孙大福比任何人都害怕这些脏物被追回来,皮带脑海里闪现出孙大福的总总嘴脸,他不在乎被抢的这些小钱,这是真话,一家这么大的金店被抢了价值几百块钱的东西,都不好意思报警。

    回去的路上,他们都沉默了,平时话最多的阿欢都闭上了嘴,车子里只有皮带和马乐愤怒的喘息声,阿欢沉默了良久,忍不住说:“我这边有个人可能会帮到我们。”

    乌龙镇,一个拥挤的房间里,一个西装革履的律师,笑岔了气儿,坐在椅子上前俯后仰,眼泪夺眶而出,马乐,皮带,小武和阿欢板着几张脸坐在他面前,律师擦干净笑出的眼泪,拿着笔在纸上忍俊不住的说道:“咱们先捋一捋,你和你,你们抢了一堆假金子,被判了八年,盼星星盼月亮的出狱后,发现这些金子是假的,两百块钱都不值,而这八年的牢你们先干为敬,率先付出了惩罚,这案子有点冤啊!”

    “这案子冤在哪儿?”皮带一本正经的问。

    “目前还不好说,贪婪这个量没办法计算,首先公检法机关肯定没错,谁让这脏物没追回来呢?你先不要着急打断我,不值钱的赃物也是赃物,它价值两千万也好,价值两百块也好,有人觉得它价值两千万,你们为之付出了实际行动,得到了价值两千万的惩罚,这才是最重要的。”律师说。

    “有道理,太他妈有道理了,今儿遇到明白人了。”皮带和马乐,阿欢他们几个面面相觑,立即鼓掌称赞。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能告他们吗?”马乐问。

    “他们是谁?”律师问。

    “孙大福!”皮带咬牙切齿的说。

    “告不了,这事儿只能私了!”律师斩钉截铁的说:“回归到案子本身,从孙大福的角度来说,他是受害者,从假金子的方向来说,牢你们坐了,你们也是受害者,知道这里边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吗?”律师故弄玄虚的说。

    “不知道!”房间里所有人都听得认真,情不自禁的摇头。

    “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马乐追问。

    “这金子有问题!”律师说。

    “我们当然知道这金子有问题,把专家的大板牙都硌掉了好几个,都假成这样了,能没问题吗?”皮带气急败坏的说。

    “这金子为什么有问题?”律师明知故问的打量着皮带和马乐,律师继续反问:“这有问题的金子哪来的?”

    “孙大福金店。”

    “那这孙大福金店为什么有假金子?”律师意味深长的说。

    “懂了,我全懂了!”马乐醍醐灌顶的一拍脑门,说着就要走出律师事务所,皮带立即尾随着他,迫不及待的问他懂了什么,几个人走出律师事务所,律师还在他们身后焦躁的呼喊着:“你看你们谁方便,把律师费结一下?一个小时五百块……”

    马乐分析道:“现在抢金店的事儿已经翻篇儿了,牢我们也坐了,并且坐了价值两千万的牢,至于金子的真假,那是我们和孙大福的私事儿了。”

    “你想怎么办?”皮带问。

    “直面问题,解决问题。我准备摊牌了,我去跟孙大福摆事实讲道理。”马乐信誓旦旦的说。

    “事实已经摆在这了,你先去和孙大福讲道理,我和另一半道理稍后就到。”皮带推脱的说着,他和孙大福之间的纠葛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想起欠条的事儿,他心中有愧,他们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纠缠,这会儿他做不到理直气壮,他和孙大福之间谁先希望找到谁还不一定,皮带叮嘱阿欢,让他陪同着马乐去讲道理,切记一定不能让道理吃亏。

    阿欢骑在电瓶车上,依靠着一旁的电线杆,电线杆上不孕不育和牛皮癣的广告被人撕去了一角,道路两旁繁茂的梧桐树下还是泄进来点点的光斑,马乐拿着两份火烧拎着一碗汤抬头看,耀眼的太阳光随着树叶的摆动划过他的眼睛。

    马路的对面就是孙大福金店,阿欢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发呆,马乐把火烧递给他,阿欢没有看见,马乐提醒他说:“嘿!看什么?”

    “这个地方我有印象,好像来过。”阿欢犹犹豫豫的说。

    “今天周五,这个点儿孙大福该过来了。”马乐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表盘上的玻璃碎裂了,一直没有来得及修,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是父亲送给他的成人礼,一个人成人了难免会遇到磕磕碰碰,裂痕也是一部分,如果换掉了玻璃,那这份礼物就不完整了,至少有一部分便不是父亲送的,他很珍惜这份礼物,即便坏了也戴的小心翼翼。

    马乐先喝了口汤,把塑料汤勺递给了阿欢,阿欢迷离着眼睛,咬了一口马乐递过来的火烧,咀嚼了两下,恍然大悟的说:“我记起来了,就在八年前,那天晚上下着很大的雨,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天我偷了一扇防盗窗,被小区保安撵了四里地,跑的我是筋疲力尽,就是在这个马路上,顺手偷了一辆电瓶车才跑出镇子。”

    马乐想起八年前自己抢劫金店的时候,如果出门不是电瓶车被人偷了,兴许也不会被警察抓到,他忍不住怒不可遏的一脚踹在了阿欢的屁股上,阿欢和电瓶车应声摔倒在地上,阿欢委屈的拍打着屁股上泛黄的梧桐叶,眉头紧蹙的问:“你为什么要踹我?”

    “那你为什么要偷……你为什么要偷防盗窗?”马乐不想再提起当年的伤心事儿。

    “防盗窗,顾名思义就是防盗,你想偷东西,先把防盗窗偷了,再下手就安全方便了。”阿欢得意洋洋的说。

    “那你偷了多少东西?”马乐问。

    “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小区保安发现了,”阿欢委屈的说:“这个教训告诉我,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是一个贼该说的话,该有的觉悟吗?”马乐疑惑的问。

    “那天我骑着电动三轮车,偷到小区里第十六户防盗窗的时候就被人发现了,还没开始入户偷窃,就被当成偷防盗窗的贼给抓了,这事儿还上了新闻。”阿欢说。

    “偷几个防盗窗判了八年?”马乐想不明白。

    “偷防盗窗拘了仨月,我主要是回漯河的大巴车上,遇到了拦路抢劫的,我因为这事儿撂的。”阿欢说。

    “被抢劫也要判刑?”

    “我不是卖防盗窗的钱都被抢了么,路上黑灯瞎火的,报了警一分钱也没找回来,我就寻思这门路来钱快,组织了几个朋友也去抢劫别人,第一次作案就抢了一辆巡视组的大巴,被判了八年。”阿欢感慨的补充说:“这都是命,人家大老板活的是造化,咱们小老板姓活的就是一条贱命。”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可不是小老板姓,你是小偷,是抢劫犯,这能一样嘛!”马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了孙大福金店的门口,马乐提醒了一下还在感慨命运的阿欢,径直的向孙大福走去。

    孙大福在两个人的簇拥下走进金店,马乐隔着玻璃看到了一个熟人,周梅,这个好久不见的女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在给孙大福汇报工作,跟他之前见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没见过周梅有这么老实的时候,文雅起来竟然这么端庄。

    马乐和阿欢没走进金店,就被两个人拦了下来,马乐隔着玻璃门的缝隙喊“孙大福”的名字,孙大福打了个喷嚏,愣了一下,回头看到门外的马乐和阿欢,招了招手让他们进去,招手的时候像是在逗两条狗。

    孙大福看着气喘吁吁的马乐,阿欢,疑惑的打量着没认出他们,马乐尽量挺直了腰杆,质问道:“孙老板,你还记得我吗?”

    孙大福认了半天没认出来,推诿的问:“二位这是?”

    马乐说:“我是马乐!”

    孙大福蓦然想起,笑吟吟的问:“呦!稀客,稀客!我记起来了,你是马乐,还有那个叫皮什么皮带的,你说正常人谁会起这么个名,什么时候出来的?”

    “托您的福,刚出来。”马乐睥睨的盯着孙大福。

    “今儿二位是想来抢点什么人?”孙大福收敛住笑容,言归正传的说。

    “我想跟你聊聊,八年前的事儿,你心里应该有数吧?”马乐故布疑云的问。

    “八年了,有这么久吗?什么事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会儿我还有个会要开,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孙大福说。

    “你确定要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马乐认真的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二位太客气了,这里除了你们两个,没有外人。”孙大福嘲讽的笑着说。

    “八年前,你丢的那批金子,全部都是假的。”马乐信誓旦旦的说。

    “哎呦!真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孙大福,孙大福心中一颤,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假装若无其事的问:“证据呢?”

    “证据……”阿欢差点脱口而出,被马乐制止了,马乐几乎带着哀求的说:“一批假金子,我们坐了八年的牢,我们只是想讨个说法。”

    “我这个人的嘴巴比较笨,说法你在我这里肯定是讨不到了,咱们摆事实讲道理,我给你个建议,你看吧,谁抓了你,你找谁去讨说法,是不是这个道理?”孙大福接了个电话,礼貌有加的让两个人让开,马乐和阿欢呆愣在原地,一时语塞,看着孙大福离开。

    孙大福边打电话,边厉声说:“人找到了?那这次会开的稍微严肃点儿。”

    周梅和店员小白尴尬的注视着他俩,马乐训斥的说:“看什么看!”

    “瘦了!”周梅说。

    马乐和阿欢怅然若失的走出孙大福金店,他们走在街头,阳光依然很明媚,刺的人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