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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龙镇的枪声:07蝴蝶笑应

    蝴蝶的翅膀已经变硬了,却依然飞不过沧海,春季过了,失去的不是飞跃沧海的雄心壮志和波涛汹涌的人潮,而是在海的另一边失去了奔赴的理由。

    马乐在绿藤中看到了一只蝴蝶,蓝色的,在熹微的晨光中翩翩起舞,马乐,皮带蹲守在大富豪的门口,孙大福打着哈欠和蔷薇从大富豪里走出来,皮带站在停车场里,他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散去,皮带直截了当的说:“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马乐站在皮带身旁,孙大福不屑一顾的打量着他们两个人,好奇的问:“这个还真得麻烦你给我说道说道,我都做过什么?”

    “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皮带恶言相向的说。

    “你在说这个?”孙大福看着皮带额头上的伤,敲了敲脑门,从包里拿出来一沓钱甩在地上,说:“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医药费啊!应该用不了这么多,你都拿着吧,兴许很快就能用上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皮带歇斯底里的说。

    “尊严?那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问题是你有过吗?”孙大福拍打着他的脸,嘲讽的说。马乐狠狠的握住了孙大福的手腕,一辆商务车里立即冲出来了四个西装革履的大汉,马乐无奈只好放下了孙大福的手,孙大福反手抽了马乐一个耳光,一脚踹在了马乐的肚子上,两个大汉把马乐摁倒在地上,孙大福勃然大怒的说:“有出息了,敢动手了,你这脾气发的有点上头,一看就知道你这个人不太适合发脾气。”

    “公道,我们只想讨回一个公道。”马乐吐了口带血的吐沫说。

    “公道?你在跟我谈公道?咱们不要浪费时间,聊这种不存在的东西。”孙大福气急败坏的踢了一脚蜷缩在地上的皮带。

    阿欢拎着早点,豆浆油条,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边走过来,一边埋怨道:“没想到偷了一辈子的电瓶车,买个早点电瓶车被人偷了,你们尝尝,猪肉大葱的包子没有了,豆浆应该还是热的。”

    阿欢看到地上扭曲的皮带和马乐,扔了手中的油条和豆浆,搀扶着马乐起身,皮带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弯曲着身子说:“你故意在赌桌上围猎设套,有用假金子引我入局,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我承认你说的每个字都是人话,可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我有的律师都能组团去踢世界杯了,污蔑造谣的罪名可不小,我是一个生意人,做生意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那就是双赢。”

    “钱你赚了,地你要了,假金子的锅我们背了,我们除了八年的牢狱还有什么,你管这他妈叫双赢?”皮带怒不可遏的站起身,吐沫星子喷到了孙大福的脸上。

    “对,是双赢,孙老板赢了两回。”蔷薇在一旁解释说。

    “你耍我,今儿你要么弄死我,我今天死不了,死的一定是你。”皮带的额头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的说。

    “你可真不谦虚啊!牛皮吹到这个份上,也算个狠人儿!”两个人把手架在了皮带的肩膀上,皮带一只脚半跪了下来,孙大福摘下来了手表,戒指递给了蔷薇,抡圆手臂抽了他两个耳光,清脆响亮的耳光震得孙大福手臂有些发麻,皮带像一条愤怒的野兽,嘴角过一会儿才蜿蜒的流出血,孙大福在他耳边说:“耍你!有利益狠起来我连自己都耍,你凭什么跟我谈?”

    孙大福一只脚踩在了皮带的脸上,气喘如牛的皮带在地上挣扎着,马乐和阿欢蠢蠢欲动,想扑过去,却被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制止住,孙大福踩着皮带的脸蹲了下来,循循善诱的说:“废物,就是废物,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奖励谁讲规矩,我们眼中的世界是怎么可以合理的不讲规矩。”

    “我不想下次看到你们喘着气儿站在我面前。”孙大福目露凶光的扔下了一句话,就像扔垃圾一样掷地有声,让他们几个人好自为之。

    皮带遥望着孙大福离开的身影,拳头攥得咯吱作响,马乐和阿欢劝住了怒目切齿的皮带。

    皮带强忍住心中的怒火,问:“小武呢?”

    “喝断片儿了,这会儿应该在出租屋里睡下了。”阿欢说。

    “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钱?”

    “没多少了!”阿欢凑出了身上的几百块钱,马乐昨天在大排档已经掏空了自己所有的家当,阿欢电话叫醒了酣睡的小武,小武凑上了自己所有的钱,四个人走进了一个超市里,皮带拿了一堆菜刀,水果刀,锤子,绳子和棒球棍。

    “操家伙!”皮带恶狠狠的说,他把一把刀递给了马乐,马乐没敢接,小武和阿欢分别拿了个棒球棍,菜刀,锤子,马乐随手拿了根绳子。

    “你拿根绳子干嘛?是准备上吊,还是准备去绑人?”皮带问。

    “皮带,冷静,你别做傻事,你要干嘛?”马乐扔掉了手中的绳子,劝慰他说。

    “找回我们丢失的东西。”皮带说。

    阳光和煦,出租屋沉浸在一片和睦的笑声中,简陋的桌子上摆放着两只大西瓜,一把菜刀和切开的半只猪头肉,花生米,皮带拿着水果刀切了西瓜,阿欢不知所措的啃了口西瓜,看到皮带脸上泛起的笑容,才附和的笑着说:“皮哥,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去跟孙大福拼命。”

    马乐用脚踢了一下阿欢的腿,让他不要乱说话,阿欢立即心领神会的闭上了嘴,皮带继续切西瓜,笑呵呵的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法律才是武器,谁还拿这玩意儿出门喊打喊杀的,脑子有病的人才拼命。”

    “我就说嘛,皮哥怎么可能干出这么没脑子的事儿。”阿欢坦然的说。

    “你也太瞧不起你皮哥了,好好活着比啥都好,是这猪头肉它不香?还是这瓜它不甜?还是小集的姑娘**不够大?谁有心思老想那些糟心的事儿。”皮带用手捏了块猪头肉塞进嘴里,贪婪的咀嚼着,他的眼神里划过一丝落寞,感慨的说:“好好的,都好好的活着。”

    “不想那些闹心的事儿了,好兄弟,大家都好好的,我们还有一辈子值得期待。”马乐想起了父亲的话,借花献佛的献给了他眼前的兄弟们,马乐心中蹊跷,皮带的精神状态有些反常,不知道是前一天酒精的缘故,还是被孙大福打伤了脑子,他顾虑重重的说:“孙大福这事儿我们不能忍,但是也不能冲动,面子和里子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咱们就跟孙大福打游击,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咱们跟他孙大福死磕到底,从农村包围城市,从底层包围精英,发动群众的力量,小武,你明天带上横幅,我今天给手机充满电,我们要拿起法律的武器,这说法这公道我们要定了,我还就不相信没天理了,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坚持到底,就是胜利。”阿欢喜笑颜开的建议说,小武只顾着吃瓜,点了点头,阿欢的乐观有时候让人感觉他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滚烫的鸡血。

    “这样的生活会不会显得我们太卑微了?”小武问。

    “生活从来不会让人卑微,爱情才会。归根究底,我们就是太善良了,无底线的善良和沉默就是在纵容黑暗的侵袭,有人说你的底线决定你拥有什么,我们虽然一无所有,但是我们跟他们不是一类人。”马乐说。

    “你的妥协只会换来他人的得寸进尺,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怜悯同情和虚假的感同身受。”皮带自嘲的说。

    “我们从高墙的监狱里出来了,这里又何尝不是人潮的监狱?”小武说。

    “不一样,监狱里的人都差不多,一团烂泥,相对比较公平,没有这么多歧视。”皮带无奈的笑着说。

    “你还挺想念监狱。”马乐玩笑说。

    “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回监狱的,哪怕是死。”皮带说。

    他们憧憬着未来,想象自己有钱以后生活可能就会变好了,钱真的可以让人至于他人之上,底层的快乐逻辑很简单,有时候简单到只是想想就很容易满足,几个人看皮带渐渐的眉笑眼开,也各自放宽了心思,在和睦的笑声中夹杂着心照不宣的悸动。

    那天晚上,窗外死一样的寂静,蟋蟀的叫声远近交替,不绝于耳的萦绕在出租屋四周,马乐他们很晚才从出租屋里散去,他回家的路上心中泛起一丝不安,他心中的悸动犹如冬雪一般,那种落寞空唠唠的,有一股发自肺腑的冰冷,他突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活着,明天又在哪里,他们所坚持的一切究竟有何意义,也许就像孙大福说的,尊严值不了几个钱,没有人用尊严换饭吃,事实是尊严也换不来饭吃,他们又何尝真正的拥有过,他的身体被生活和情绪掏空,路在脚下,软绵绵的,看不到夜色的尽头。

    马乐回到家中辗转难眠,小心翼翼的起床,怕吵醒了父母,找出酒杯啄了几杯父亲喝剩下的二锅头,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电风扇,电风扇上沾满了黑乎乎的苍蝇屎,他把目光又移到了一旁玛丽莲梦露的海报上,海报的四角撅起,褪去了颜色,梦露的大长腿和裙子已经泛黄,快挨到天亮才昏昏沉沉的睡去。他那天梦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在他身边出现过,五官很精致,扎着一个干净的马尾,一身蓝色的连衣裙,就像一只蝴蝶,站在一树梨花下翩翩起舞,他心中知道不是林娜,心底还会有一种羞愧感。

    “跟我走吧,去海的另一边!”女人说。

    “海的另一边是哪里?”

    “不知道,路这么长,路上再想去哪吧。”

    “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马乐笃定的说。

    翌日,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过了九点马乐还没有起床吃饭,他的父母都已经习以为常,门外传来自行车的刹车声,一个凌乱的脚步跑进来。阿欢隔着窗户张望着屋子里,拍打着房门问马乐在不在家。

    马乐一脸茫然的被吵醒了,不耐烦的去开门,惺忪着睡眼看着迫在眉睫的阿欢,阿欢跑进屋子里慌慌张张的倒了杯水,惊慌失措的说:“皮哥不见了!”

    “他这么大个人,应该丢不了吧?”马乐不太确定的问。

    “桌子上的水果刀也不见了。”阿欢补充道:“找遍了屋子里,都没有找到。”

    马乐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打开电视,电视机里播出这一条突发新闻:

    “本市著名企业家孙大福先生,于今天早上被一名黑衣歹徒连捅数刀,经过人民医院专家的抢救,目前已脱离危险期,行凶歹徒逃逸,歹徒形貌特质如下,有知情广大市民知其下落者,请拨打线索专线……”

    “是皮带哥?”阿欢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疑惑的问。

    “希望不是。”马乐祈祷说。

    马乐,阿欢在出租屋里等了一整天,没有见到皮带的踪影,小武出门找了一圈也没有任何线索,阿欢迫不及待的问:“我们要一直这么等着吗?”

    “去医院!”马乐提议说。

    医院的急诊楼外站满了人群,保安,记者和家属焦躁的等待在门口,下午的时候,孙大福坐着轮椅跟媒体打招呼,汇报平安,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他右胸包扎着绷带,孱弱的咳嗽了几声,感谢大家的关心,让大家劳心费力了,这些年作出的慈善和公益,得到上天的眷顾,歹徒的刀伤偏离了心脏,侥幸活了下来,以后自己会全身心的投入到慈善和公益事业上,孙大福铿锵有力的谴责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凶计划,虽然还不知道歹徒的具体资料和信息,虎视眈眈的强调为了社会治安和广大群众的安全,不能让坏人得逞,他相信并努力配合警方将歹徒和犯罪团伙尽早绳之以法,一网打尽。

    一个女记者问孙大福心中有没有嫌疑对象,孙大福回应不做无谓的猜想,一切以警方搜集公布的证据为准。

    马乐听到歹徒“团伙”两个字,觉得格外的刺耳,拉扯着阿欢和小武退出了人群,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这事儿是皮带一时冲动干的,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孙大福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昨天就当是告别了。

    几个人回到了小武的面包车上,马乐关上了车窗,看着医院门口人声鼎沸的人群,低声问道:“你们怎么看?”

    “这个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孙大福在撒谎,哪个人被捅了几刀,下午就活蹦乱跳的?”阿欢说。

    “我觉得有事要发生,这几天在出租屋里尽量不要出门。”马乐警惕的说。

    阿欢回到出租屋里收拾打扫了和皮带有关的一切物品,以防最坏的结果出现,小武闷坐在出租屋外的栏杆上,凝视着远处街道上的人群,阿欢和马乐把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门把手,玻璃杯,刀柄上都擦去了指纹。

    “我们又没做错事,这样是不是太刻意了?”阿欢问。

    “人都说是团伙了,一个人那能叫团伙吗?”小武说。

    “你们两个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马乐问。

    “你走之后,我们立即就睡了,我是听着皮带哥打着呼噜睡着的,小武还磨牙,那天我睡得最晚。”阿欢记忆犹新的说。

    “如果真是皮带干的,最幸运的结果就是他已经跑路了,那就祈祷他能躲过这一劫,活下去才能有无限的可能性。”马乐说。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三个人又惊又喜,犹如惊弓之鸟,一个外卖小哥东张西望的站在门外,阿欢点了几份炸鸡和啤酒,他张罗着说大家都辛苦一天了,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等皮带回来,马乐实在吃不下,开了一罐啤酒,望着窗外。

    阿欢拿了一只鸡腿在他眼前晃悠,积极乐观的说:“小时候我妈跟我说,人饿肚子的时候脑子会变笨,智商会极限下降,两天不吃饭,一个成年人的智力下降到也就只剩下八岁,大脑的分析能力就像孩子一样,同时也会心悸,心慌,健忘,丧失理智,做什么事儿都会犯错。”

    “这种鬼话你也信?”小武不耐烦的说。

    阿欢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他放下手中的鸡腿,失落的说:“我六岁的时候,我妈就死了,一辆大货车疯了样的从马路上冲出来,地上淌了很多血,我妈就躺在车轮下,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身体一直都在抽搐,围观的有很多人,我当时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哭,很大声的哭,我以为哭的只要够大声,妈妈就会站起来像以前一样牵着我回家,妈妈死后,所以我一直很听话,按时吃饭,早睡早起,当时我想,等我过了八岁生日的时候,是不是就长大成人了,脑子就会变聪明了。”

    “你妈……咱妈说得对!”马乐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百般抚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也许这会儿阿欢只是需要一个宽厚的肩膀,休戚与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就好了,马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把阿欢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语重心长的说:“当你发现一切都错了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人生只有一次,谁的人生何尝不是缝缝补补,日子总得过下去,记得那些开心的事情就行了。喂?喂!别他妈吃了,你鸡腿上的油都蹭我身上了,在听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