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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落:南安的漫长旅途05

    chapter:世界尽头的监狱

    三个月后,我数着日子和积攒下来的牛币,距离我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一条关于我的视频打破了平静,那是一条在监狱欢迎晚宴的视频,我一夜之间成为了全球最著名的“弃民”,在Facebook上的点击超过了1400万人次,微博和朋友圈等一系列的社交网络,也引来热议,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一些调侃,很多网友鼓励“屌丝出口贸易”的行为。

    “移民行为艺术家”、“Loser先生”等一些标签贴在了我的脸上,移民借住在监狱里的事件被媒体发酵,甚至被人做成了嘲讽的动画,网络暴力和嘲讽隔着屏幕从全世界袭来。

    那段时间我一如既往的工作,努力回避那些恶意的攻击,假装一切都无事发生,可是我回避不了众人的眼光,有嘲笑,有同情,有冷漠,也有怜悯。我快攒够钱的时候,由于吃了毒蘑菇,生了一场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再一次生活被归零。

    我学着向神祷告,形形色色的神明我祷告了一个遍,试着从信仰上得到一个答案,获得心理上的安宁,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开始回避摄像头,手机和网络,避无可避的是有人专程跑到PI岛来找我,到后来无数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前赴后继,我就像一只动物园里的猴子,成为了全岛最著名的风景,我被放在聚光灯下任人讨论,攻击谩骂我都习以为常,我想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在事件平息后销声匿迹。

    我试着向来到PI岛的人求助,众筹回去的机票,提到要回去的事情,前来看热闹的人不约而同的拒绝了我。

    Facebook,TikTok上来过几个网红,横冲直撞的冲进了我的出租屋里,在我的房间里架起了长枪短炮,几次三番的把他们轰了出来,依然趋之若鹜,一些舍不得走的网红直播,穿上了野战服偷拍直播,长时间挖到在草丛中,我实在看不过去,给他们送了食物和水,一个礼拜后所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了PI岛,只有一个青年主播Jack留了下来。那天我请他吃龙虾,他摘掉草帽看着手中的龙虾哭了。

    “所有人都走了,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我说。

    “我买的是单程票,花光了所有积蓄,这次是破釜沉舟的来,什么也没拍到,回不去了。”Jack一脸无辜的说。

    “辛苦了,让您受累了。”我安慰他说,突然感觉到我们两个人同病相怜,我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们究竟在期待什么?”

    “本来我想拍一个弃民被黑中介骗到世界尽头的孤岛住进监狱里的故事,看到这里的监狱后我就崩溃了,这监狱搞的也太随意了,比我在奥克兰蜗居的十平米的直播间都宽敞,我都想移民进来了,看到你现在的状况,你过的也挺好的。”Jack越说越激动,潸然泪下,凝视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过得挺好的,它不好吗?”我疑惑的问。

    “你过得不好,他们才会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才会得以平复,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需要什么,他们喜欢偷窥英雄的落难,小人物的逆袭,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只是好奇,他们从来不关注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做到感同身受。”Jack循循善诱的说。

    “他们是谁?”我问。

    “所有人!”Jack果断的说。

    “这太荒唐了。”我难以置信的说。

    “这一点都不荒唐,这是人性,眼球经济就是贩卖性感,贩卖焦虑,贩卖悲惨经历,全世界都觉得你很惨,你要成为他们眼中相信你应该成为的样子,这个商业模式很简单粗暴,全世界都想看到你犯错,看到你出丑的样子,那你就出丑给他们看,我们需要的是流量,金钱。”Jack吐沫横飞的跟我说。

    我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衣衫褴褛,饥肠辘辘,我鼓励他说:“兄弟,你现在性感,焦虑和悲惨都略胜我一筹,我被困在了这个岛上,兄弟你也好不到哪去,很显然此时此刻,你比我更合适。”

    “我不行,我还……”Jack推诿的说。

    “相信自己,你脑子灵光,经历也很坎坷,我是被黑中介无奈发配到这个岛上的,你自告奋勇把自己陷入绝境的,你从勇气,魄力上都比我成功,比我悲惨。”我说。

    “我直播不了……”Jack有口难言的说。

    “你拉不下脸?”我问。

    “我的脸丢地上还没捡起来呢,人设崩了,立不住了。”Jack有些难以启齿,最终无可奈何的说。

    “这脸,丢哪了?”我问。

    “一个礼拜前,我喝多了酒在直播间里吹了几句牛逼,人设崩塌了。”Jack吞吞吐吐的说。

    “你吹啥牛逼了?”我问。

    “我喝多了在网上吹牛逼,说我要在网上直播自杀。第二天酒醒了,这事儿全世界都知道了。”Jack说。

    “玩这么大吗?你是用生命在梭哈啊,这事儿你得说到做到啊!”我叹息的说。

    “我知道人无信不立,可是我还不想死,这人设崩了个稀碎,躲在出租屋里断网,断电,手机都不敢开机,上个礼拜的怀着忐忑的心打开了直播软件,这不一上网,网上都是你。”Jack紧握着我的手说:“您就是我的救星,这次我是没得选了,要么死,要么来直播你。”

    我沉吟了一会儿,问:“搞直播这玩意儿赚钱吗?”

    “太他妈赚钱了!”Jack见我态度有所转变,喜极而涕的说:“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打开手机摄像头,你就往那一站,站在银行保险库敞开的大门儿前,你都懒得去抢银行,懒得上手去抢,还得搬太累。”

    “你要直播抢银行?”我吓了一身汗问。

    “这就是一个说法,不是让你真的去抢银行,就是比喻赚钱的速度,它比抢银行来钱儿更快。”Jack手舞足蹈的解释道。

    “真的?”我难以置信的问。

    “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这很难,做起来却很容易。”他看我动了心,果断的给我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得会装?”

    “不,得会演。”Jack兴趣盎然的说:“我来之前就给你做了一个人设,咱们就按照贝爷那路数,现代版的鲁宾逊漂流记,世界尽头的荒野求生,保准火到没边儿了。”

    “可是,我没钱!”我犹豫的说。

    “我也没钱!”Jack兴奋异常的抱紧了我,我们两个人一拍即合。

    打造人设的第一步,Jack把我的衣服剪了一个破洞,看着褴褛的衣衫,这套西服是我下了血本买的,也是目前我所拥有最贵重的财产,他把我的西装多处撕裂,然后用石头摩擦做旧,Jack绞尽脑汁的整理完这一身行头之后,我看着Jack潜伏偷拍我的这段期间,衣衫不整,多处早已经破旧,我询问道:“我穿你的衣服,是不是也可以?”

    Jack拿着刚刚被他撕裂的西服,挥汗如雨,翻然醒悟的一拍脑门,打量着自己的这身行头,遗憾的说:“这衣服缝一缝应该还能穿?”

    “无所谓了,体面从来都不是穿在身上的,而是藏在心里,长在骨子里的东西。”我自我安慰的说。

    Jack给我灌输的观念是人生不可以重来,但是直播可以,我的人生被倒带,时间回调到刚踏足这个岛上,语言不通,居无定所,托克知道自己也要入镜,那天专门洗了车子,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我衣衫褴褛的走下飞机,茫然的站在马路上,托克和他的出租车早就等在了门口,他彬彬有礼的帮我拿着行李箱,打开车门,用英式俚语绅士的问候。

    上车以后,托克说可以可以再来一遍,他刚才的发音尾音有些奇怪,昨天晚上已经在家里训练了半宿,从开门的动作,问候,发音都做了演练,激动的一宿没睡着,面对摄影机还是太紧张了。

    “已经很完美了,不要在乎这些细节。”Jack向托克伸出了大拇指,鼓励他做的很棒。

    在国会上,还是发生了简短的争执,就是国家的机密会议,能不能被直播,涉及到泄露国家机密,直播的尺度怎么拿捏,很快能不能直播作为第一项议题在国会上被激烈的讨论,这事儿以前没有发生过,盛装出席的11个国会议员很快以11:9通过了议会。

    Jack在国会现场安装了全方位的摄像头,一支移动的手机来直播每个人的讨论和发言,一番操作下来,国会议员差不多都忘记了要讨论什么。

    托克疑惑的问:“今天的国会要讨论什么来着?”

    “讨论我们的国会议会过程能不能被直播!”泰迪说。

    “现在经过国会讨论,以11:9的投票比例,有11位议员赞成可以直播,该投票公正有效,立即执行。”托克宣布道。

    “国会议会第二个议题,杜先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黑中介送往我国移民的相关问题,考虑到杜先生的案例比较特殊,根据我国现有三十年前的《移民法草案》,外来的居民在我国的法律规定下,在PI岛共和国居住10年即可申请我国永久居民身份,同意杜先生暂居在我国生活的请表决?”泰迪宣读第二项议题。

    帕琪率先举手赞同,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她的笑容突然僵持住,房间里的氛围却有些尴尬,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次跟上次有所不同,上次在国会上的投票是15:5通过了我可以留下来的决议,而这一次只有九个人举手,帕琪凝视着几个人低下头的人,厨师长,银行专员几个人都没有再举手,帕琪问:“发生了什么?泰迪?你一直很喜欢杜先生的。”

    “自从这个男人来到了我们岛上,这个岛上的平静都被打破了,这就是一出荒唐的闹剧,我们的工作已经受到了骚扰,海岸边多了垃圾,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媒体和陌生人,打开手机,打开电脑,打开电视都是我们身边周围的一切,我们可能不习惯。”泰迪环顾了四周,代表他们说。

    “岛上最近发生的一切,虽然是因为杜先生而起,却不是他的过错,时间是一条河流,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更改,我们的法案已经投票通过了杜先生可以留下来的决议,就不能因为如果再来一次而更改,这是我们的承诺,对每一个人的尊重,我们的质朴和善良,我们坚守的诚信,不能朝令夕改,这也是我们国会存在的意义。”托克举起了手,义正辞严的说。

    厨师长,泰迪,银行专员几个人不情愿的举起了手,整个议会的过程中断了一会儿,争议虽然被排除,但是直播依然在继续。

    那天国会的讨论有些尴尬,互联网上却炸开了锅,网民的舆论对我的声讨上升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我都不敢去看网上的言论,Jack欣喜若狂的闯进来,他兴高采烈的说:“杜,你知道吗?今天的直播100万人观看,燃爆了。”

    “没有人会喜欢我的。”我气馁的说。

    “听从自己的内心,一切都在改变,有人在关注,总好过无事发生的寂静,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得更好。”Jack说。

    我的身心都无处安放,世界这么大,竟然可以让一个人无处立足,我在Jack的呼噜声中失眠了,内心深处在反复的挣扎,自我安慰事态的发展还没有想象的糟糕,在西海岸租给我们的那几间小木屋被收了回去,国会重启了公共设施,我和Jack再一次回到了中央监狱里暂居借住,Jack做到了随遇而安,在监狱里也能睡的很香甜,打呼噜,磨牙放屁,一样都没放过,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白天按照Jack的规划直播,晚上我一个人去处理之前游客,媒体,网红们留下来的垃圾,沿着海岸线,我用了半个月清理完烟头,塑料瓶,残羹剩饭,街道和每家每户门前的垃圾,路过帕琪,泰迪和托克他们家门口的时候,看着我离开的身影,帕琪喊住了我,她说:“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有一天,Jack从监狱里醒来,阳光洒进了房间里,这几天看直播的人直线下降,只剩下几万人,Jack觉得问题出在了监狱里,这里的监狱实在太糊弄人了,他有了想改造监狱的念头,从网上购买了改造的材料,手铐,警棍,钢筋水泥,牢门,自己动手焊接了两张简陋床铺和铁窗,在监狱的四周拉扯上装模作样的电网,这个改造计划在国会上讨论了三天。

    我们自己动手,把我们借住的监狱改造的更像监狱,Jack说坐监狱就应该有个坐监狱的样子,虽然只是借住,环境对心理路程很重要,至少这间监狱他得像个监狱,我们把它改造成全世界大多数人心中监狱的样子。

    国会对改造监狱的举动讨论很激烈,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监狱,非要改造成这么阴森可怖的鬼地方,Jack说服托克以及一众国会议员的重要方法是,改造所有的费用由我们自己承担。

    那天在国会上的讨论前所未有的激烈,议员们从私人感情上想不通,我和Jack为什么这么积极的改造监狱,这么热衷于住进监狱里的事实,一个全职母亲的监制议员从国家层面提出了另外一个尖锐的问题,她说:“这监狱的改造也太不人道了,这样做会抹黑我们国家在国际上的形象和地位。”

    帕琪疑惑的问:“我打断一下,这个事情我不太了解,只是问一下,咱们国家在国际上有形象吗?”

    这个问题问倒了所有的国会议员,泰迪疑惑的沉思了很久,疑惑的问:“没有吗?”

    托克总结发言说:“国际是国际的事情,形象是形象的事情,这是两回事,国际的事情有联合国去操心,形象是咱们自己的事情,有人愿意改造十年八载都用不到的监狱,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我都怕哪天台风来了,监狱塌了,连个监狱都没了,我们认同个人资助改造监狱是一件公益事情的请表决,12:8通过,那好,咱们继续下一个议题。”

    改造监狱的计划本来耗时三个月,Jack认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等得了,全世界的网民们等不了,如果让住进监狱里的人亲自铸造修建监狱里的住所,可能会引起更大的话题,本来需要耗时三个月的监狱改造工程,由我带领着临时的狱友亲自改造监狱,还制作了一些防止越狱的设施,这本身就是聚焦眼球的一件事情。

    我带领着酗酒犯,有家庭暴力倾向的男人,以及违规偷猎动物,违法捕捞海鲜的人奋战了两个月就完工了,在鞭刑,刑拘和修建监狱的选项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后者,这段日子Jack花光了我们之前所有直播平台上打赏的积蓄,我方才知道百万人的直播间打赏竟然高达数万牛币。

    Jack拿着在直播中节节攀升的围观网民数据和流量,创造了三个月来的新高,Jack还是犯了一个吹牛的老毛病,他坚定的号称这是一座全球由犯人们亲手打造的无法逾越的中央监狱,我想解释的是任何凶悍的犯人只要放在PI岛,本身就已经无法逾越,这个理念跟监狱完全没有直接关系,Jack循循善诱的劝导我说,这是一个贩卖概念和高度聚焦眼球的时代,噱头高于一切,真相的本质没有人会去关注。

    我实在忍不住问:“坐牢都做的这么心安理得。坐的这么安逸合适吗?”

    “从表演,情绪到心理感受,到角色的艺术表达,你还想坐牢坐出层次感?”Jack疑惑的问。

    “很多事情我都已经快分不清楚了,这些天我一直在苦恼,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焦虑的看着Jack,苦恼的说:“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你们中国有俗话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们的初心是什么?你没钱,我也没钱,我们的始终是什么?就是奔着来钱儿快去的,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没有了!”我摇头说。

    我们的直播造成了巨大的舆论风波,全世界的网民都在提出一个问题,这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在这么冷酷的监狱里继续生存下去,热衷于住监狱里,这件事情的本质遭到了网友的质疑,Jack把监狱打造的规格完全按照二战战俘集中营来打造的,Jack甚至雇佣了两个老人来假扮狱警,拖拽着我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劳作,这也让PI岛共和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谴责,这种声音的出现从一两个人到几十万人,托克很委婉的跟我说,他们监狱里关不住这么大知名度的犯人,更关不住罪大恶极的罪犯,更何况是两个焦点人物。

    托克和帕琪忙于修订络绎不绝的旅游法案,完全忽略了我和Jack两个人,当所有的游客指名道姓的来到PI岛参观监狱的时候,托克也很为难,我终于凭借一己之力直接拉高了全国的GDP,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Jack,考虑到人道主义情怀,托克不得不代表国会把我和Jack驱逐出他们的监狱。

    我和Jack被驱逐出监狱的第一天,我们在南海岸的洞穴里过了一天,Jack即便在这样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他还是根据贝爷的案例喊出了全新的口号,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一口来自中国广东的锅,可以炖下全世界,从泅渡,取火,净化水,搭帐篷,攀岩,速降,我和Jack在这样的极限考验下感知着生活,并且从来都没有放弃美好的生活向往。

    帕琪来找过我几次,送一些淡水,面包,衣物以及被褥给我们,帕琪疑惑的问:“你们发生了什么?如果遇到了难处,我们可以一同想办法。”

    “我们最大的难处就是还不够惨。”Jack拒绝了帕琪的关怀,我看着帕琪失落的离开,帕琪离开的时候眼眶红润,我叫住了她,问:“你在哭吗?”

    “没有,只是风太大。”帕琪头也没回的走向远方,我凝视着帕琪离开的身影,我想叫住她,有些话却说不出口。

    Jack看着远去的帕琪,他突发奇想的说:“根据现在的剧情需要,按照通常剧本的发展,你现在需要一段爱情了。”

    “你在开玩笑嘛?跟他妈龙虾谈恋爱啊。”我无奈的说。

    “我觉得帕琪对你有意思,你瞧她看你的眼神儿,充满了爱意。”Jack信誓旦旦的说。

    “不行,你这是在利用她,我绝对不会拿感情开玩笑。”我拒绝的说。

    “你看她的大长腿,你不喜欢吗?我要是你,现在就写封情书给她。”Jack循循善诱的说。

    “在你眼里我一直都这么浮夸吗?”我问。

    我绘声绘色的写了一封情书给帕琪,Jack一大早就送了出去,兴高采烈的回来,我怀揣着忐忑的心问:“她收到信了吗?”

    “收到了!”Jack做了个“OK”的手势。

    “那她什么表现?”我问。

    “她收到信非常激动。”Jack说。

    “真的?”我疑惑的问。

    “当然是真的,我觉得如果她认识中文的话,可能会更激动。”Jack说。

    帕琪在傍晚的时候来找我,Jack比我还激动,帕琪把信还给了我,失望的问我:“你是认真的吗?闹够了没有,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了。”

    那天我才知道,我写的情书在网上被人翻译成了几十个国家的语言,帕琪也成了网民调侃的对象。我真挚的像帕琪道歉,帕琪在那段时间再也没有找过我们。

    我们在完全被放弃的第十六周,很难再捕到椰子蟹,海虾和垂钓的鱼,Jack和我面对着一堆蛆虫,大象粪便,向我提出了令人作呕的烹饪方式,在我们维护生理机能还能够运转的情况下,我在水中的倒影里看到自己已经完全陌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Jack跟我说:“杜,你知道吗?这些天的生活越艰难,我们的收入越高,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在互联网上获得了6000万的粉丝,打赏都已经过了数千万牛币。”

    “我觉得我的生活更糟糕了。”我坦诚的说。

    “如果我告诉你,按照你们国家的汇率,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四亿三千万人民币,你觉得还会那么的糟糕吗?”

    我听到这个数字以后,诚恳的跟他说:“这就像一场梦一样,我和你一人一半,各自寻找自己的生活吧。”

    那一刻Jack困惑的凝视着我,他问我:“你觉得够了吗?”

    我说:“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这笔钱该怎么花,我有点害怕,我们老祖宗说知足常乐,我现在很快乐。”

    “这么回去,你甘心吗?”Jack心有不甘的问我。

    “来到世界尽头的这个岛国,我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想回家,想着海的另一边,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都是免费的,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两亿,钱成为了一组数字,维持我们生机的蟹肉,龙虾,海鱼根本不需要这些钱,真正让我怀念的是那些记忆和情感,回到家乡,那里有我爱过的人!”我说。

    “不一定!我相信这里也有。”Jack胸有成竹的。

    我和Jack分完了直播赚来的钱后,我们在讨论是否继续合作产生了分歧,这个分歧很快就被另一个苦恼所替代,我们收到了PI岛共和国最后的通文,托克沮丧的通知我,我们必须限制在72小时内离开PI岛共和国,无论预约飞机,轮渡还是其他一切方式,这次国会的议员投票结果是:19:1将我们驱逐出这个国家,我无奈的说,那19个人我没有兴趣,我欣慰的感激托克他这一票就足够了,托克讪讪的笑着,一脸的愧疚。

    我和Jack平均两亿多人民币身价的情况下,这个国家只有一台ATM机,一家银行每周只工作三天,我们飞机预约失败,轮渡也没有消息,Jack建议我们扎一只木筏,一路漂回到附近的岛国,路经库克群岛,然后回到新西兰,我们在PI岛南海岸砍伐着椰子树,棕榈树,藤萝和一些木板漂浮物,用劈刀把树干和树枝截成合适的长度,我们保留了粗细相近的树干,预留出几根,将木筏骨架每隔一米左右为一根,与木料呈现直角用绳子固定,用双层绑定的绳索方法把它们编织在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帆船,接下来在海岸浅滩测试它的浮力,在岛上寻找到四只汽车轮胎,密闭空桶,确保木筏捆绑的扎实,简易的船舱能容纳4-6个人,把木筏的两侧装订了围栏,储物格,红酒,面包以及干粮,密封起来放进储物格中,这些干粮,食物和水至少可以维系我们三个月的生命,在木筏的四周尽量的捆绑上了足够的椰子,除了增加浮力,关键时刻还可以维系生命,Jack直播着我们逃离这个岛国的所有过程,在暴风雨面前,我们制作好了逃生的木筏,一切就绪,只等待着东风。

    木筏下水的时候,海水刺骨的冰冷,我以为海岸线上会有很多人为我们送别,除了帕琪和托克顾虑重重的看着我们,没有人到来,Jack把手机装在一只塑料袋里,挂在船帆上,把所有的充电宝装在塑料袋里用胶带密封起来。

    那一天风平浪静,天空和海洋就像两块大玻璃,天地一色,我们飘荡在海平面上,这样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们坐在木筏上向托克和帕琪挥手告别,没有风,木筏就停靠在距离岸边不远的位置,我的手都挥舞的麻痹了,两只手酸痛的都快抬不起来了,木筏才缓缓的移动了几米,Jack用木浆划了几下,木筏像蜗牛一样走了几米,这次的告别搞得我,Jack,托克和帕琪都面红耳赤,他们两个站在岸边还不好意思离开,我怕这进度到今天晚上这俩人都走不了,在一旁催促Jack快点划桨,Jack划了一会儿桨,挥汗如雨的放下了木浆,气喘吁吁的瘫软在木筏上,说要等风来,天快黑的时候,伴随着海岸上的潮汐,我们才有了点进度,我讪讪的说:“天快黑了,你们先回去吧。”

    托克一点都没跟我们客气,听我说完他们立即转身就跑了,生怕一会儿风向变了,又把我们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