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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低配人生02

    chapter:一个未知的我

    人生最孤独无助的时刻,无非是与自己、与时间对话的时刻。那天晚上我在沙发上睡着了,听着滴答的钟声,我似乎回到了那些年被遗忘的时光。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聂小欠,她扎着马尾,在男生们的注视之下,从操场上走过,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那时情窦初开,连睡梦中都是马尾。

    那天的操场上清风扑面,聂小欠扎着马尾从我身边跑过,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跑到耀眼的夕阳下,留下一股茉莉的清香,暮色中能够看到她的发梢在风中起舞,她的腿很长,臀部丰腴,跑步的时候会露出纤腰和肚脐眼儿,那便是我们情窦初开时对女性所有的幻想。

    我,油条,二饼和锅盖儿在镇上的照相馆展窗里看到过一张聂小欠的照片,她笑的很甜,我读高中时在贫瘠的词汇中想到了“甜”这个词儿,美好的事物就是糖果。

    聂小欠风姿绰约的站在那里,性感的锁骨,娉娉袅袅的身形凹凸有致,她的照片安静的立在展窗里,隔着一层浑浊的玻璃,阳光洒在玻璃上,在我们身旁传来窸窣的声响,二饼趴在展窗上舔着玻璃,口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恶心至极。

    那条通往学校巷子的遥远的午后,至今还历历在目,我们坐在路边坍塌的垛子上等待着她的出现,掐着时间等待半个小时,十几分钟,期盼着她从小巷里路过,那条永远都走不完的巷子,无论布满爬山虎的夏季,枫叶瑟瑟的初秋,还是皑皑白雪的冬日,在等待中的小巷都显得无比的甬长。

    每次聂小欠和同学们从巷子里走过,我们都会绕过残垣断壁的垛子,寻找最佳的位置为了多看她一眼,她也很享受路人瞩目的荣光,她每次出现的时候都阴霾都被驱散,阳光明媚。梅雨季节到来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换掉短袖,短裤和人字拖,我与她有过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在放课后,傍晚的时候雨开始下的,有行人盯着背包从雨幕中跑过,公交站牌,小卖部门口的屋檐下站满了躲雨的人,我像一只落汤鸡一样挤进人群中,湿漉漉的衣服上还在滴水,身旁的人涟漪般让出一尺宽的位置,聂小欠站在人群中笑吟吟的看着我,她递过来一直手帕,那是一只蓝色的手帕,有蝴蝶的刺绣,我四顾张望,确认在没有其他人,才意识到手帕是递给我的,我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我红着脸,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开场白,那天却吱吱呜呜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使劲浑身解数都敲不开自己那张羞涩的嘴,我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拿着她的手帕,不知道该还给她,还是假装继续擦脸上雨水和汗渍。

    聂小欠凝视着呆若木鸡的我,她目不转睛的眼睛像一团火,烧得我体无完肤,我后退了几步想冲进雨线中,她“咯咯”的笑出声来,她先开口说话:“你就是一年级二班的那个写诗的吧?”

    “一年级二班那个是,不过不是那个写诗的,我是写小说的。”我木讷的说。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沓粉红色的信封,当时我就领悟到了她所说的话,她质疑的问我:“这些情书都是你写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惊愕的问。

    “虽然署名是别人的,不过我建议下一次把错别字改一下,几十封情书,错别字和语法都错在几个字上。”她随意拆了一封情书,那一封情书是锅盖儿下午刚抄完的,这会儿信笺上的温度应该还没有散去,她指正了几处错别字,我心中暗骂锅盖儿,油条这帮人连错别字都一字不落的抄了下来。

    “我在昼夜交替的暮色中想起你,想你的时候岁月都变慢了,看着划过天际的极光,我们用一个极昼的时间牵手,一个极夜的时光相拥,我想冰封这一段时光,静音这个世界,我怕嗓音不够温柔,怕你听不懂,更怕时光来不及教会我怎么彻底的爱上你,所以我练习了千百遍,嗓子都变得沙哑了,在你耳边温柔的说我爱你。”她眉头紧蹙的念着我写的情书,疑惑的问:“傻瓜,你看过极光吗?”

    “没有。”我心虚的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极光在哪里看吗?”她又问。

    “不知道。”我依然摇头。

    “每一个极昼和极夜交替的时间是半年,每年的9月23日到次年的3月21日前后,南极出现极昼,北极出现极夜,在北极圈内的极光才是最漂亮的,我推荐几个地点给你,比如说挪威的朗伊尔城,瑞典的阿比斯库,芬兰的伊瓦洛,冰岛的桑德格迪,阿拉斯加的费尔班克斯,加拿大的耶洛奈夫。”聂小欠孜孜不倦的说着。

    “谢谢指正,我下回注意。”我一本正经的向她求教,深表歉意的说。

    她爽朗的看着我笑,打了个喷嚏,说:“下次用点心,再有错别字,我就要交给语文老师了。”

    她走的时候把一沓情书都扔进了垃圾桶里,看着她处理这些信件,我心中五味杂陈,湿透的衣衫和裤子裹着裤腿,举步维艰,她傲娇的姿态让我感觉到了疏远和冷漠,她回头冲着我灿若梨花的笑,她脸上的酒窝上若隐若现的有一颗美人痣,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指了指我,让我多动动脑子。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忘记了手中还拿着她的手帕,我在雨中冲着她呼喊:“手帕,我怎么还给你?”

    “梅雨季节的水太多,你用得到,留着吧!”她头也不回的说。

    我躲在教室的角落里,嗅到手帕上残留着茉莉的香味,浮想联翩,在这之前我印象里所有的花香都是一个味道,我对花的认知还仅限于叔本华的一句话:花,是植物的生殖器。

    那是我第一次清晰的分辨出花香的气息,也是第一次爱上一种花叫茉莉。

    高一的第二学期,那段时间我痴迷于收藏极光有关城市的明信片,以及极光可能出现的时间节点,我把它们当做书签夹在书本里,张贴在床头,它们摆放在任何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再也没有帮狐朋狗友们写过情书。

    我的父亲忙于工作,频繁的在外出差,我选择了留校住宿,开学的第二天寝室里引起了一阵骚动,“闷三儿”偷家里的钱在照相馆买下了聂小欠的照片,她的照片在男生寝室里传阅,照片被争抢着从我眼前划过,我妒忌的打量着“闷三儿”,他那种得意的神情比求爱成功还兴奋。

    “闷三儿”在寝室里趾高气昂的摆动着手臂,摇晃着身体,龇牙咧嘴的就像一只山魈,求爱全靠“脸色儿”,表达全靠表情。语言已经无法形容他的骄傲,从妒忌的心理,我对他的嘴脸完全不屑一顾,甚至感觉到不耻。

    在一天夜里,寝室里突然传来低沉的撞击声,两个身影从上铺扭打成一团,摔倒在下铺,“扑通”一声,随着两声惨叫,两个身影站在寝室中央,最先是手电筒的光柱照了过去,闷三儿和锅盖儿气喘如牛的注视着对方,两个人不由分说的再一次扭打成一团,那件事情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校长和教导主任,事情缘由是锅盖儿偷了闷三儿私藏的聂小欠的照片,半夜里在被窝里“打飞机”,闷三儿勃然大怒的认为他亵渎了自己未来的女朋友,两个人大打出手。

    这事儿从班主任,教导主任到校长都搞得难以启齿,一致认为不宜声张,这一架从面子到里子打得所有人都尴尬了,校方只强调了打架斗殴,以有伤风化之名,没收了聂小欠的照片,给予闷三儿和锅盖记过处分。

    聂小欠受到了最严肃的警告,学生不应该拍性感的照片,并且还允许照相馆展览起来,招揽生意。校方低估了流言蜚语在校园里的传播速度,聂小欠展窗里的照片很快在口耳相传中换到了小卡片上,谣言传的绘声绘色,很多人笃定的相信她在校外做援交,干些不可见人的勾当,人们乐于撕碎美好的事物,并且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嬉笑着点评这是一出悲剧。

    “裤腰带上的事儿,硬要往脸上挂,这面子肯定是挂不住的。”校委会经过两天的会议讨论,一致认为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由班主任出面剪掉了聂小欠的长发,没收了她背包里的化妆品才算勉强告一段落。

    聂小欠成了整个校园里男生的初恋,寝室里熄灯后的焦点话题,她对这些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她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她依然光鲜亮丽,婀娜多姿的出现在校园里,毫不避讳校园里的男生如饥似渴的眼光,她说知道自己是谁更重要。

    她在校园里邀约我去校图书馆,读加缪的《局外人》,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和《霍乱时期的爱情》,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等,每次在图书管理都会聚集一帮看热闹的局外人,他们看到的是聂小欠的大长腿和古灵精怪的问题。

    面对嘈杂的生活,我只有躲在书本里和创作的时候才能获得片刻的安静,我梦到了遥远的那个午后,梦中的姑娘孑然一身的微笑着,笑容纯真而甜美。

    凌晨3:00,我再次被凌乱的敲门声吵醒,我的妻子余嫣被男同事送回家,酩酊大醉的余嫣嚷嚷着还要继续喝酒,我把她送进房间里,像往常一样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

    余嫣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经常到凌晨才回来,早上又浓妆艳抹地出门。她对自己的鞋子越来越挑剔,有一天,她拎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回家,擦得锃亮。她经常一个人穿着高跟鞋跳舞,步伐笨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突然被眼角的鱼尾纹吓到,一脸惊恐,手忙脚乱地用粉底去掩盖那些细微的纹线。

    我做的饭菜大部分很难吃,唯一拿手的是韭菜炒鸡蛋。那天她突然把桌上的饭菜倒进了垃圾箱里,说吃韭菜对肠胃不好,问我究竟知不知道。这道菜我做了十几年,她还是把我问住了。我知道问题不是出在韭菜身上,有些话或许已经压在心底很久,只是找了个理由说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余嫣若无其事的化妆出门,穿了一件露肩的吊带,精选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她来不及吃早餐,拎着包就要出门,我鼓起勇气说:“这两天彤彤身体不太好,你晚上早点回来。”

    “你还有脸说彤彤,靠你写的那几个字,女儿能长这么大?我天天忙里忙外的,不出去搞钱,跟着你喝西北风啊!”余嫣嗤之以鼻的说。

    “出去搞钱,也不意味着被人搞,你几次喝醉酒回来都吓到了彤彤。”我隐忍着说,自从有了彤彤,我们分房睡了好几年,我宁愿从来都没有看到那次她落在桌子上的口红,只是随手帮她装进包里而已,一次她出差回来,我也是偶然间在她的包里发现了一只安全套。

    “你有病啊?什么叫被人搞?认识几个破字,别跟老娘玩文字游戏,你是不是还是觉得你为了这个家牺牲了一切,如果没有我们,你可能会走向另外一种人生,由于我们的捆绑耽误了你飞黄腾达,鸡毛蒜皮就是生活,鸡飞狗跳就是人生,收起你那贫瘠的梦想吧,你要点脸拎把刀出去抢银行啊,都能让老婆孩子过得像个人。”余嫣不屑的说道。

    “我主要是担心你别搞坏了身体,赚钱又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最近在写一本新的小说了,这次问了我的几个在出版社的老同学,他们觉得这次或许能出版。”我没有底气的低声说道。

    “你写小说跟赚钱有关系吗?我求你别再给这个雪上加霜的家里添乱了,你这个人就是书读的太多,所以对钱就没有那么在乎,老娘年轻的时候也就信了你的邪,还真相信了梦想,相信了知识能改变命运,你压根儿就不知道,也对,你小说里的人不需要还房贷,还车贷,养父母,供孩子培训班的钱,更不需要吃喝拉撒。”余嫣的嘲讽让我无言以对,她着急跟老板出差,没有过多的跟我争吵,她摔门出去,“咣当”的摔门声惊醒了睡眼惺忪的彤彤,我在房间里呆愣着,彤彤默不作声的吃完早餐,转身去收拾厨房,然后送彤彤去上学。

    余嫣一大早开走了车子出差,从家里到彤彤的学校有三个红绿灯,我骑着电瓶车送彤彤上学的时候,彤彤用小手抱紧了我的腰,她把脸贴在我的后背上,欲言又止的问:“爸爸,你会跟妈妈分开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疑惑的问。

    “没什么!”彤彤支支吾吾的说。

    纸媒的客户越来越少,社长找我谈了几次,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是想让我们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年轻人拥有大把的时间和青春,学习能力较强,懂得创造价值。

    那年的暑假,余嫣带彤彤回到了姥姥家,前几天还会打几个视频电话,嘘寒问暖的问我吃过饭没有,吃了些什么,一个礼拜后我的电话归于一片寂静,甚至连个骚扰电话,诈骗电话都没有。

    我清醒的坐在空旷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点一支烟,看着房间里缭绕的烟雾,当等待变成唯一的希望,等待得越久,焦虑的情绪就会被酝酿的更浓郁,那种痛苦就无穷无尽的。

    我在社里晋升主任的机会再次搁浅后,从总社空降了一个年轻的主任,二十多岁的年纪,庆功会那天所有人都在敬我酒,我以茶代酒扫了所有人的雅兴,他们敬酒的频率和态度搞得好像是我成功晋升了主任一样,社长语重心长的劝解我,社里同事集体感谢我的理解和牺牲,他也完全可以理解我的处境和感受,这个世界早过了按资排辈的时代,市场经济主导下,一切还是要向钱看,市场决定一切,所有人都很委婉的表达了我很有才华,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我在社里任劳任怨的工作了十二年,熬走了三个主任了,在我的周边工位上的老编辑换了几轮,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一块绊脚石,那天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边缘的多余人,好像我一己之力耽误了所有人的前程和未来,新来的小罗主任父亲赞助了社里100万的广告版面费用,并且许诺会继续跟进。

    那天酒喝得太多,社长的脸上泛着红润,那张满脸褶皱的老脸上洋溢着少女发春般的笑容,志得意满的讲述着这些年的任劳任怨,功苦劳高的把濒临倒闭的报纸怎么一步一步做起来,社里为了庆祝欢迎新来的小罗主任,难得的进行了第二场,在夜总会里喝了整个通宵,社长为年轻气盛的小罗叫了两个陪酒的姑娘,酒过三巡,同事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两个刚离婚的女同事,社长和小罗几个人还在继续摇骰子,陪酒的姑娘打着哈欠,我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喝可乐,不知道该怎么融入他们的话题,只好饶有兴致的认真听他们胡说八道。

    社长和小罗勾肩搭背的唱着首歌,揽着身边的女孩讲了几个黄色的冷笑话,他的笑话都上个世纪的老梗,房间里传出来的尴尬笑声持续了一会儿,女同事和姑娘笑到脸都僵了,实在乐不出来的人只能举杯喝酒。

    女同事阿梅端着一杯酒坐在我身边,疑惑的问:“你又不喝酒,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说。

    “走?”社长迷离着一双眼睛,整张肥腻的脸红成了猪肝,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酒气袭人,吐沫横飞的说:“谁都可以走,郭老师可走不了,他可是我们社里的大功臣,这些年的脏活,累活都是他亲力亲为的,任劳任怨,我都记在心里呢,这人情我记下了,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经常会怀疑,焦虑,老婆,孩子,车贷,房贷的经济压力,还有这乱七八糟的工作,你这是典型的中年危机,我这是在帮你减轻负担,大家都有难处,我知道你不满意社里的决定,可是你要知道社里是社里,我是我,这些年我懂你,你也得理解我,咱一码归一码。”

    “理解,都理解。”我违心的说着。

    社长拿着一瓶酒倒进了我的杯子里,酒水混合着可乐,他端起来酒杯递到我面前,用命令的口吻,简明扼要的说:“干了,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确实不能喝酒,大家都相互理解,不胜酒力,不胜酒力。”我推脱说不能喝酒,推嚷中撞到了一旁的陪酒姑娘,陪酒的姑娘把酒洒在了他身上,小罗拎着一瓶酒砸在地上,一巴掌抽在了身边姑娘的脸上,指桑骂槐的说:“给他妈你脸了是吗?老子是来消费的,瞧你那穷酸样儿,别他妈跟我文绉绉的,板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呢?”

    陪酒姑娘哽咽的低着头,社长把姑娘拉到了一旁,趋炎附势的帮他擦干净身上的酒水,劝慰小罗别生气,我拿起桌上的一瓶威士忌,把一整瓶酒喝的干干净净。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问,趁我的脑子还清醒,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里。

    两个女同事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怕我们一时间想不开打起来,社长把我拉扯到一旁,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说:“时间不早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你等会儿出去把单买了。”

    小罗冲着一旁呆若木鸡的陪酒姑娘怒吼道:“你没长耳朵吗?滚啊!”

    我愤愤不平的走出了包房,没有任何人追出来,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夜总会,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站在门口冷风一吹清醒了一些,我再次返回吧台问:“买单。”

    “多少钱?”

    “8000。”夜总会的收银员彬彬有礼的说。

    我掏遍了全身,现金只有三百块钱,临时拿出了信用卡结了账,让服务员开了发票。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单位上班,刚打开那台老旧的电脑,编辑部的氛围有些尴尬,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窥视着我,社长从办公室里端着一杯枸杞茶,招手让我过去,我惴惴不安的在沙发上坐下,社长沉吟了良久。

    “我觉得你还有更好的未来,这个地方只会限制你的发展,我觉得……”社长欲言又止的说。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问。

    “你没做错,这些年你从来都不犯错,你是一个人,是人就应该犯错,你懂吗?”社长循循善诱的说。

    “我不懂。”我说。

    “不犯错,它不能证明你是对的。”社长不知道该怎么说,百口莫辩,他终于直截了当的说:“你还是走吧!”

    我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哭笑不得的想挽回这一切,我想知道我错在了哪里,我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在说:“鸠占鹊巢我不在乎,我可以不再竞争主任的职务了,以后也都不会了,我的孩子还在上学,我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你没有意识到你的问题,这是你的事儿。”社长冷漠的说,他毅然决然的说:“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今天交接一下工作,明天不用再来了。”

    那天我度秒如年的坐在工位上,兢兢业业的完成最后一天的工作,努力的接打着繁忙的电话,写稿,排版,校红等,我差点忘了一会儿就要彻底的离开了,以至于很多同事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疑惑的看着我在工作,我讨厌那种同情的目光,带着怜悯,我觉得被同情也是在给别人惹麻烦,直到秒针转动到最后一秒,最后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一切都没有改变,我期待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个世界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收拾了自己所有的物品,以为要收拾很久,才发现属于我的物品寥寥可数,甚至连那台跟着我十二年的台式电脑都是公司的。

    “这些年给大家惹麻烦了,很高兴和你们做了这么多年同事,也感谢大家的照顾,有机会……谢谢大家。”我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语无伦次的和同事们道别。

    走出公司的时候,我在口袋里摸出了8000元的发票,赶在财务下班的最后五分钟去报销,财务同情的看着我,打了几个电话确认,酒水,有偿陪侍,娱乐场所的发票报不了,也无法入账。

    “这是社长安排的。”我说。

    “郭老师,您不要为难我,那这是您跟社长之间的事情了,我这里真的报不了。”财务为难的说。

    我在办公楼门口等了社长很久,看着自己的信用卡,想跟他讨回昨晚垫付的消费,等到社里最后一个人都走光了,阿梅跟我说社长没下班就走了。

    从报社离职之后,我找了一份给婚庆公司写文案的兼职,写一些奉承的喜庆吉言,尽量讨彼此的欢心。最初他们都说文笔不错,但措辞有些古板,我降低了稿酬,最终皆大欢喜。

    最近晚上写东西的时候,容易手脚麻痹,握着笔的手经常会发抖,眼睛总是觉得疲劳,看着一些文字的时候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我可能会再次丢掉文字,就像当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的画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