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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感觉好久不出门了,既陌生又熟悉得恍惚,滴水成冰的大冷天里,城里的人不多,来去匆匆,形色仓皇,家家关门闭户,喜庆的桃符和红灯笼也四散零落,悄无声息的死寂,寒毛风肆无忌惮穿行游荡在城中,空荡荡一如风住的街道,让人不由瑟缩,疑心走错了地方,怪怪的。

    怀增熟门熟路地带着莱洛贴告示,石板街面冻得硬邦邦的,一不留神滑到,“叮咚”一声脆响摔出老远,小孩子皮实,像是跟谁做游戏似的,笑呵呵地立马骨碌起来,哈出的热气凝在额发上,鼻子冻得发麻。

    每贴一张,莱洛心中就雀跃几分,感觉自己离哥哥就近了一步,她满心欢喜,摩挲着画像,默默道哥哥,你要好好,等我们见面了,回家就更有希望了,回家了就好了。

    一贴贴到城门口,远远望着那一排排被冻得邦邦硬的尸体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曾几何时,他们还气势汹汹地指责莱洛不理解他们的血海深仇,莱洛心头惊惧,转头就跑。

    怀增拉住她,让她别乱跑,搁这等着。大咧咧过去,还伸手挡开被风吹到面前的一只脚,打着哈哈恭维一番,悄不声给守城的领头塞了莱洛那拿的碎银子,打开画像说自己找人要贴告示。

    那人瞅瞅画像,又瞅瞅猛凤双语标注的告示,又招呼几个兄弟感叹道:“这人真值钱,三百两银子,找着了真给我们兄弟就不用苦哈哈受冻被冷风吹了!”

    怀增一抱拳:“这可是真真的,军爷能找到这人,带去悯生堂,人对了,我们师父就给银子。拜托各位军爷啦。”

    他们认真看过这画像,领头就挥手让他贴告示栏那去。

    莱洛见怀增轻松地走回来,还回头跟守城的挥手致意,很是感激,说要请他吃东西。怀增摆摆手,响亮地揩了把鼻涕甩路边,抬起袖头蹭了蹭,道:“小师妹你还跟我客气啥,不是你,我们哥几个还不知缩哪个破庙里忍饥挨饿受冻呢。赶紧回去吧,这大冷天,又没个人影,怪瘆得慌的。再碰到巡城的大爷,脾气不好,又是无妄之灾。赶紧走!”

    觅宁的面孔炸出脑海,莱洛心一紧,点点头,努力跟上怀增的脚步,奈何底子差,追得气喘吁吁,还掉老大一截,有些头轻脚重打偏偏,几次滑倒。怀增拉起她,蹿墙角边扯把枯草,绞一绞绑她靴子上,才好多了。

    正急急往回赶,有猛军的骑兵巡城而来。怀增忙拉她往巷子里躲,莱洛一惊慌就被拽得趔趄,“咔吧”一声崴了脚,一头扑沟里,撞扁了鼻梁,本能呼痛。

    引来了路过的骑兵,呼啦一下,狭窄的巷道被围了个严实。被呵斥鬼鬼祟祟的要做什么,莱洛跛着脚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紧紧抓住怀增的胳膊往他背后缩。自上次之后,她胆子就变小了,本来在军营混得很熟了,现在却怕得不行。

    怀增也感觉到无形的威压,强做镇定,拱手作揖道:“小的是悯生堂的,出来给病人送药,正要回去,正好碰上军爷们巡城,这不给您们让路吗?”

    领头的立在马上,挽住马缰绳嘲讽道:“大凤国的人个个一副病痨样,早该死了,活着都浪费粮食,没得碍眼的,还不快滚。”

    怀增忙道:“这就滚,这就滚,马上滚。”拉着莱洛想从边角挤过去,却没承想一只手猛然伸出,揪出躲在怀增身后的莱洛,扳起她的脸。莱洛被激得拼命尖叫想挣脱,怀增也过来打圆场道:“军爷,这是我妹子,胆子小。”

    领头的道:“胆子小,性子倒挺烈。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呀?”

    “大众脸,大众脸,小孩子不都差不多”怀增头上冒虚汗,想着如何脱身,怪自己乌鸦嘴招来小鬼,忍痛掏出自己心肝肝似的私房钱就势去拉莱洛,顺带塞他手里,道:“军爷,我们师父就是苏大夫就在您们军营当值,眼熟也太正常不过了,师父还在医馆等着我们做事呢,您行个方便。”

    领头的呵呵一笑,了然道:“原来是苏大夫的徒弟呀,他这人医术很好。”

    说着松开莱洛,他们掉头准备离开,又有一队人策马而来,领头的热络地打着招呼:“少将军呀,这又是要去哪里抓人?”

    那人勒住马缰绳停下,凉凉道:“索隆百户,你巡城还是警醒些吧!可别像上次那样,出了那么大的状况都浑然不觉,不然指不定谁的脑袋又该搬家了。”

    领头这人脸顿时涨成猪肝色,行过礼,气咻咻地带人走了。

    目光相遇,莱洛脸一下子惨白,脑仁剧痛,身体内气流凝滞,鼻血都不流了,手不由握紧怀里的匕首。埋怨自己轻率了,真该听怀远师兄的话,请人来贴就好了,这城里街上氛围还真是紧张,最关键没想过会撞上这尊凶神。

    怀增以前在街头混,是见过莱洛总跟少将军他们一起来来去去的,并不清楚莱洛为啥搬到医馆,只当是受了惊吓,调理身体便宜。这时见了,立马凑上去套近乎,心想着,能跟猛军有头有脸的人物拉上关系总归是好的。

    莱洛转头往医馆奔去,压根顾不得崴了的脚脖子,觅宁见状也策马远去。怀增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恼,自己本来就是流落街头的乞儿,急急去追莱洛,让她慢点,她也不理。

    转过街角,莱洛回头一望,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撞上他发疯。反手揪住怀增衣襟,大眼睛瞪得溜圆:“怀增师兄,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

    怀增以为他们闹脾气,嬉皮笑脸道:“知道啦知道啦!小师妹的话就是圣旨,你不让我理他,我就不理他,他有什么了不起,受了伤还不是要落到我们手里,他要是惹你了,我就…嘿嘿”

    “那你也得好好学习才是”莱洛望见医馆的牌子,心就回落到腔子里,长舒一口气,扶着怀增提起跛脚一跳一跳前行,忍不住道:“怀远师兄可说啦,你小聪明太多,性子跳脱。”

    “哈哈哈”怀增辩解道:“书上不是说半大孩子就这样嘛,真老气横秋了不是鬼附身吗?老板着一张脸,自封瘟神呀!”

    莱洛扯他耳朵:“你这样可不行,怎么能骂大师兄呢,要尊敬感激,他对你们不够好?”

    “好好好,好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怀增附和道,等莱洛松开他耳朵,立马跳开,拖长了调:“棺材见了把盖开,我可没骂他,我只是形象化,人生苦短,活得开心点不好吗?干嘛这么拧巴。”

    “你!”莱洛知道他嘴贫,不知道他居然这么贫,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怀远师兄了,找了个给他添堵的。

    莱洛脚脖子肿老高,鼻骨也歪了,怀远师兄帮她正了一下,拿药泥热敷,说这样好的快,别乱动,静养一下就好。

    满身的小伤小痛,莱洛还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在寻找哥哥的路上算是郑重迈出了第一步。她继续画着,心想多多益善,这样找到哥哥的可能性才更大。

    北风呼扯的寒夜,趁巡逻的不注意,有人把这画像一一揭下来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