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友重逢
罗秋岳怔怔瘫坐在地，手机微弱的光把那骨灰盒照得反光。
开什么玩笑？
爷爷你？
或许是在刚刚的挣扎过程中他触碰到了摔落在地的盒体？或许是其他的某种举动让他们错认为这是提交？
但无论如何……罗秋岳的处境都称不上安全。
那玩意儿怎么可能是正解啊？！
谁都无法保证土地公婆不会在看乐呵后选择继续出手，让他经历两次死亡体验，比那第一个死者还要凄惨。
于是他有了趁机开溜的想法，扭头一看，正巧望见血淋淋的皮肉内面，那活动的皮肉死物就站在洞口前，用铺张开的身体把退路挡得严严实实。
正前方站着两位臃肿老人，后面则挡着一张皮。
罗秋岳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僵硬到面无表情，彻底放弃挣扎了。
他手里微弱的手机光芒对着那骨灰盒，心里五味杂陈，被三“人”困在包围圈内，多少有了点认命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位土地公婆动了。
罗秋岳注意到那土地婆的笑意似乎有所退减，嘴角弧度重新和土地公持平。
“咯吱。”
他们居然把骨灰盒安稳地放在脚下，倒是有了点尊重死者的意思。死尸般的苍白双手垂在身侧，步伐僵硬地迈出，让木地板富有节奏地响起。
老人们径直路过捂着脱臼右肩、满身血污的罗秋岳，让他心里一跳，也识相地靠边停站。
他们竟是齐齐抬手摸上了那道锈锁，轻轻一拽便松动了禁锢，震下一块锈迹。随着两人协力地第二次拽动，那道在罗秋岳眼里结实无比的铜锁就这样被扯烂，摔到地上，让土地公婆毫无阻拦地推门走进了那片漆黑。
堵着门的空荡皮肉也晃悠悠地跟了出去，徒留罗秋岳一人。
为什么？
为什么过关了？
“……”
罗秋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咳了几嗓子呸出带着血味的唾沫。依靠模糊的急救知识判断这胳膊靠自己八成医不回来，只能踉跄着爬起身，抄起莫名救了他一命的骨灰盒，跌跌撞撞地向着正门走去。
在行动中，他顺势瞥了眼手机，确认了这是无信号状态，叹了口气放弃了报警的念头。其实退一百步说……就算能报警，子弹对那东西的效果又能如何？
他这是撞了鬼……啊不对，撞了庙，又不是撞了人还能喊军事力量来帮忙。
他有种预感，虽然不知是什么状况，但这种死里逃生的好运恐怕只能行得通一次。
趁着那对老人已经远去，现在是逃离此处的绝佳时期。
他像个泡进了血池刚被捞上来的血人，原先的白短袖已经全变了模样。布料暗红僵硬地紧贴在体表，等液体干涸，揭下来时恐怕会带走一层皮肤，但此时也不是考虑清洁事宜的时候。
罗秋岳感觉在刚刚的覆盖中，怕是胃里呛进了不少血液，腹部、胸腔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肿胀之意，恶心反胃。头晕脑胀，加上缠绕在全身驱之不散的尸臭，多重反常引得他自己忍不住阵阵干呕，光是快步走两步都觉得难受。
于是他踉跄两步很快扶着门框停顿下来，弯腰呕出了一大滩发黑的血污，却没有感到任何好转。
罗秋岳盯着地上蔓延流淌的血液，那坨猩红很快被湿土吸收精光，成了暗红底色的成员之一。这土恐怕是混合了数不胜数的血肉，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然而这条情报对现状无用。
缓了缓神，罗秋岳一脚深一脚浅地迈进了比原先柔软数倍的泥地之中，微弱的手机灯光根本给不了多大帮助，只能凭印象向着记忆中的公交车所在地奋力挪动前行。
来时不到一分钟的路程，他竟是走了五六分钟都没到头，这片泥土构成的道路上始终没有尽头，像是压根就没有柏油路面的存在。
鬼打墙？
或许现在是真的完蛋了，是撞了大邪。
在被围攻又死里逃生后，他已经开始对异常感到平静，只是端着盒子，面不改色地行动着。
在极度危急之中的人会有数种举动：光叫不跑的、边跑边叫嚷的、光跑不叫的、吓得动弹不得的……平心而论，他应该属于第二种，只是嗓子痛到无法随意发声，腿也灌铅般难以行动。
就在走了大概十分钟时，远处的平地中忽然多出了晃动不止的几道光。
罗秋岳慢下步子定了定神，数了数，确认那是五个亮点。简单辨识出了对面的身份，估计就是先前从洞里钻出去的几人。
但……他们的移动方向可是正相反，怎么会在此相遇？
他们是又趁机钻了洞跑到前面来了？
也是来找公交车的？还在他的视线盲区里溜到了他前方？
短暂迟疑后，罗秋岳抬手朝那光处晃了晃手机，好吸引些注意力，方便他表明身份。
“喂，是我。”因为那点伤，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只是吐了三个字就难受到没了下文。
集合是必要的。
一码归一码，先不提他们求生时的那次争抢，自己手腕不大没抢过人也赖不了别人。
但照他这负伤程度，再遇上一次跑都没机会跑。还不如抱团行动，说不准有人跟那中年男人一样转头遇见爱，能创造别人的逃脱空隙。
“人？操，这哪里还有活人！？”
“许先生！怎、怎么办啊？”
几个熟悉的焦急声音响了起来，那个问着“许先生”的张晓蕊在言语里都带着哭腔。
这个许先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罗秋岳皱着眉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几人里似乎没人姓许。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活了下来。”斟酌片刻，罗秋岳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没什么有用信息，但多说两句有助于表明他的身份，至少看土地公婆和那皮肉怪物的模样，不太像有智力会骗人。
他们议论的声音愈发混乱，但现今也顾不得那么多，单臂脱臼的罗秋岳只能站在原地等他们讨论完。还是那句话，带点恐怖元素的东西，冲到恐惧至过激的人群跟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他身上的血已经够多了，不太想再多加上点自己的。
“你们安静，我过去看看。”一道平静的男声打断了众人惊慌的争论。
这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熟悉？
而正是这不洪亮的短句，直接让其他人都哑了声沉寂下来。这个发声人似乎很有号召力，一句话让他们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除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和湿土被踩踏的噗叽声外，四周一片死寂。
瘦削的青年身影很快出现他的手电之中，明明已经步入七月的盛夏，这人却还是一身高领风衣，到顶的拉链几乎遮挡了他的下半张脸。不仅有看着都热的长裤长靴长袖，拿着手电筒的手上还严实地套上了黑手套。
除了一双眼睛，他全身上下所有皮肤都被遮盖。
不知是黑色耐脏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浑身的衣服看着干净得不可思议，没沾染半点土屑。不过最奇怪的是，他的肩头挂着个形似大哥大一样的笨重电话。
刚步入光源之中他就止了步，沉默地看着浑身血污的罗秋岳。
一个浑身浴血还抱着骨灰盒的，自称是活人？
身皆怪异的双方互相打量着，罗秋岳能明显感觉到那张黑暗中的面孔正凝视着他手里的骨灰盒，不知在心里想什么。他自己也忍不住继续打量向那人，微弱的手机手电自下往上滑动，最终停留在风衣男人的面部。
皮肤白皙，面容清秀，表情凝重……还戴着和长风衣格格不入的圆框眼镜。
怎么看怎么眼熟。
罗秋岳望着那张年轻又透着书卷气的脸，忽然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从记忆中倏然翻出了那份熟悉感，惊呼道：“许明士？！”
被喊了全名的风衣青年怔了怔，又迈近几步仔细审视了罗秋岳被红褐血污覆盖的那张脸，总算是认出了老同学的身份。顿时松了口气，语气中也多了点打趣的意味。
“你小子……这么多血哪儿来的？好好的活人整成这样也是挺能，我差点直接给你来点狠的。”
“你最狠的不就是拿字典当板砖丢，还他妈砸歪了。”
许明士，因为丢字典扔到同伙脸上的往事被赐外号典老爷。
他初中加高一时的长期班长，曾经滥用职权兜底，帮了他不少忙。也是少年时代的好哥们，因为长辈认识的缘故，很小就在一起闹腾，算是不同乡的发小。
直到罗秋岳高二转学去了大海市才分别，双方都觉得特地聚会太麻烦，他们的关系也用不着过多维护，后面只在手机里偶尔聊两句，如今聊天框都快沉底了。这家伙成绩优异，除了数学瘸腿外就是老师眼里的完美好学生，这次回大苏市太急太忙，赶着快完事跑回去继续打工，都忘了联络。
明士明士，不知道他那喜欢打扮成老学究模样的爷爷是想让乖孙成为名士，还是让他发光发热去明世，反正这怪名字就这样跟了他十八年。
哪料到再见面会是这种场景，一方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一方穿着反季节的诡异衣物，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现在不同了。倒是你，再见都成大红人了。”许明士不着调地一阵唏嘘，在这种鬼地方居然不见太多紧张。
罗秋岳也跟着松懈下来：“红，确实红！上街能被车队追几条街！”
就是车辆得是特定的，头顶红蓝灯呜呜响的那种。
“能活着逃过来就不容易了……你怕是还没见过那对老东西，要不是不会，我都想整点念咒驱鬼的手笔了。”跟着又调侃了两句，证明完身份的罗秋岳不再迟疑，快步走过去想要与他汇合。
他半边脱臼的胳膊还悬垂着动弹不得，一旦心里那根弦放松下来，整个身体都疼得发颤。
只是才刚接近许明士，一股浓重烟味就钻进鼻腔，让人忍不住又蹙起眉。
要知道自己一身血污还没冲洗，能穿过层层恶心尸臭和血腥味溢散过来的烟味……可想而知到底有多浓郁，像是烂了肺的老烟鬼才会有这种程度。
这个三好学生怎么开始抽烟了？学校里允许？
我们一个月前才刚考完啊？
况且……刚刚车上可没有许明士的存在，他仿佛是在这种诡异之地突然冒出来的人。估计张晓蕊口中先前的“许先生”就是在喊他，自己才离队短短十几分钟就凭空多了个领头队长？
不过罗秋岳咂咂舌，没多提心里的疑惑。
“念咒？那可没用。”许明士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转身把他往那四个光点的位置领，“话说你怎么跑到大苏市来了？在大海市不好好待着，来这荒郊野岭做什么？”
这可就问到点子上了，罗秋岳对此自然是一肚子火气，低头用下巴指了指手里的骨灰盒：“只是顺路，本来准备带爷爷回家，谁知道就撞上了这事。”
“你爷爷？”
话音刚落，许明士却突然变了脸色，领路的步子倏然顿住，原本平稳的声音中都带了点颤抖。
“你确定他死透了吧？”
开什么玩笑？
爷爷你？
或许是在刚刚的挣扎过程中他触碰到了摔落在地的盒体？或许是其他的某种举动让他们错认为这是提交？
但无论如何……罗秋岳的处境都称不上安全。
那玩意儿怎么可能是正解啊？！
谁都无法保证土地公婆不会在看乐呵后选择继续出手，让他经历两次死亡体验，比那第一个死者还要凄惨。
于是他有了趁机开溜的想法，扭头一看，正巧望见血淋淋的皮肉内面，那活动的皮肉死物就站在洞口前，用铺张开的身体把退路挡得严严实实。
正前方站着两位臃肿老人，后面则挡着一张皮。
罗秋岳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僵硬到面无表情，彻底放弃挣扎了。
他手里微弱的手机光芒对着那骨灰盒，心里五味杂陈，被三“人”困在包围圈内，多少有了点认命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位土地公婆动了。
罗秋岳注意到那土地婆的笑意似乎有所退减，嘴角弧度重新和土地公持平。
“咯吱。”
他们居然把骨灰盒安稳地放在脚下，倒是有了点尊重死者的意思。死尸般的苍白双手垂在身侧，步伐僵硬地迈出，让木地板富有节奏地响起。
老人们径直路过捂着脱臼右肩、满身血污的罗秋岳，让他心里一跳，也识相地靠边停站。
他们竟是齐齐抬手摸上了那道锈锁，轻轻一拽便松动了禁锢，震下一块锈迹。随着两人协力地第二次拽动，那道在罗秋岳眼里结实无比的铜锁就这样被扯烂，摔到地上，让土地公婆毫无阻拦地推门走进了那片漆黑。
堵着门的空荡皮肉也晃悠悠地跟了出去，徒留罗秋岳一人。
为什么？
为什么过关了？
“……”
罗秋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咳了几嗓子呸出带着血味的唾沫。依靠模糊的急救知识判断这胳膊靠自己八成医不回来，只能踉跄着爬起身，抄起莫名救了他一命的骨灰盒，跌跌撞撞地向着正门走去。
在行动中，他顺势瞥了眼手机，确认了这是无信号状态，叹了口气放弃了报警的念头。其实退一百步说……就算能报警，子弹对那东西的效果又能如何？
他这是撞了鬼……啊不对，撞了庙，又不是撞了人还能喊军事力量来帮忙。
他有种预感，虽然不知是什么状况，但这种死里逃生的好运恐怕只能行得通一次。
趁着那对老人已经远去，现在是逃离此处的绝佳时期。
他像个泡进了血池刚被捞上来的血人，原先的白短袖已经全变了模样。布料暗红僵硬地紧贴在体表，等液体干涸，揭下来时恐怕会带走一层皮肤，但此时也不是考虑清洁事宜的时候。
罗秋岳感觉在刚刚的覆盖中，怕是胃里呛进了不少血液，腹部、胸腔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肿胀之意，恶心反胃。头晕脑胀，加上缠绕在全身驱之不散的尸臭，多重反常引得他自己忍不住阵阵干呕，光是快步走两步都觉得难受。
于是他踉跄两步很快扶着门框停顿下来，弯腰呕出了一大滩发黑的血污，却没有感到任何好转。
罗秋岳盯着地上蔓延流淌的血液，那坨猩红很快被湿土吸收精光，成了暗红底色的成员之一。这土恐怕是混合了数不胜数的血肉，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然而这条情报对现状无用。
缓了缓神，罗秋岳一脚深一脚浅地迈进了比原先柔软数倍的泥地之中，微弱的手机灯光根本给不了多大帮助，只能凭印象向着记忆中的公交车所在地奋力挪动前行。
来时不到一分钟的路程，他竟是走了五六分钟都没到头，这片泥土构成的道路上始终没有尽头，像是压根就没有柏油路面的存在。
鬼打墙？
或许现在是真的完蛋了，是撞了大邪。
在被围攻又死里逃生后，他已经开始对异常感到平静，只是端着盒子，面不改色地行动着。
在极度危急之中的人会有数种举动：光叫不跑的、边跑边叫嚷的、光跑不叫的、吓得动弹不得的……平心而论，他应该属于第二种，只是嗓子痛到无法随意发声，腿也灌铅般难以行动。
就在走了大概十分钟时，远处的平地中忽然多出了晃动不止的几道光。
罗秋岳慢下步子定了定神，数了数，确认那是五个亮点。简单辨识出了对面的身份，估计就是先前从洞里钻出去的几人。
但……他们的移动方向可是正相反，怎么会在此相遇？
他们是又趁机钻了洞跑到前面来了？
也是来找公交车的？还在他的视线盲区里溜到了他前方？
短暂迟疑后，罗秋岳抬手朝那光处晃了晃手机，好吸引些注意力，方便他表明身份。
“喂，是我。”因为那点伤，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只是吐了三个字就难受到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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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码归一码，先不提他们求生时的那次争抢，自己手腕不大没抢过人也赖不了别人。
但照他这负伤程度，再遇上一次跑都没机会跑。还不如抱团行动，说不准有人跟那中年男人一样转头遇见爱，能创造别人的逃脱空隙。
“人？操，这哪里还有活人！？”
“许先生！怎、怎么办啊？”
几个熟悉的焦急声音响了起来，那个问着“许先生”的张晓蕊在言语里都带着哭腔。
这个许先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罗秋岳皱着眉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几人里似乎没人姓许。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活了下来。”斟酌片刻，罗秋岳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没什么有用信息，但多说两句有助于表明他的身份，至少看土地公婆和那皮肉怪物的模样，不太像有智力会骗人。
他们议论的声音愈发混乱，但现今也顾不得那么多，单臂脱臼的罗秋岳只能站在原地等他们讨论完。还是那句话，带点恐怖元素的东西，冲到恐惧至过激的人群跟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他身上的血已经够多了，不太想再多加上点自己的。
“你们安静，我过去看看。”一道平静的男声打断了众人惊慌的争论。
这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熟悉？
而正是这不洪亮的短句，直接让其他人都哑了声沉寂下来。这个发声人似乎很有号召力，一句话让他们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除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和湿土被踩踏的噗叽声外，四周一片死寂。
瘦削的青年身影很快出现他的手电之中，明明已经步入七月的盛夏，这人却还是一身高领风衣，到顶的拉链几乎遮挡了他的下半张脸。不仅有看着都热的长裤长靴长袖，拿着手电筒的手上还严实地套上了黑手套。
除了一双眼睛，他全身上下所有皮肤都被遮盖。
不知是黑色耐脏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浑身的衣服看着干净得不可思议，没沾染半点土屑。不过最奇怪的是，他的肩头挂着个形似大哥大一样的笨重电话。
刚步入光源之中他就止了步，沉默地看着浑身血污的罗秋岳。
一个浑身浴血还抱着骨灰盒的，自称是活人？
身皆怪异的双方互相打量着，罗秋岳能明显感觉到那张黑暗中的面孔正凝视着他手里的骨灰盒，不知在心里想什么。他自己也忍不住继续打量向那人，微弱的手机手电自下往上滑动，最终停留在风衣男人的面部。
皮肤白皙，面容清秀，表情凝重……还戴着和长风衣格格不入的圆框眼镜。
怎么看怎么眼熟。
罗秋岳望着那张年轻又透着书卷气的脸，忽然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从记忆中倏然翻出了那份熟悉感，惊呼道：“许明士？！”
被喊了全名的风衣青年怔了怔，又迈近几步仔细审视了罗秋岳被红褐血污覆盖的那张脸，总算是认出了老同学的身份。顿时松了口气，语气中也多了点打趣的意味。
“你小子……这么多血哪儿来的？好好的活人整成这样也是挺能，我差点直接给你来点狠的。”
“你最狠的不就是拿字典当板砖丢，还他妈砸歪了。”
许明士，因为丢字典扔到同伙脸上的往事被赐外号典老爷。
他初中加高一时的长期班长，曾经滥用职权兜底，帮了他不少忙。也是少年时代的好哥们，因为长辈认识的缘故，很小就在一起闹腾，算是不同乡的发小。
直到罗秋岳高二转学去了大海市才分别，双方都觉得特地聚会太麻烦，他们的关系也用不着过多维护，后面只在手机里偶尔聊两句，如今聊天框都快沉底了。这家伙成绩优异，除了数学瘸腿外就是老师眼里的完美好学生，这次回大苏市太急太忙，赶着快完事跑回去继续打工，都忘了联络。
明士明士，不知道他那喜欢打扮成老学究模样的爷爷是想让乖孙成为名士，还是让他发光发热去明世，反正这怪名字就这样跟了他十八年。
哪料到再见面会是这种场景，一方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一方穿着反季节的诡异衣物，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现在不同了。倒是你，再见都成大红人了。”许明士不着调地一阵唏嘘，在这种鬼地方居然不见太多紧张。
罗秋岳也跟着松懈下来：“红，确实红！上街能被车队追几条街！”
就是车辆得是特定的，头顶红蓝灯呜呜响的那种。
“能活着逃过来就不容易了……你怕是还没见过那对老东西，要不是不会，我都想整点念咒驱鬼的手笔了。”跟着又调侃了两句，证明完身份的罗秋岳不再迟疑，快步走过去想要与他汇合。
他半边脱臼的胳膊还悬垂着动弹不得，一旦心里那根弦放松下来，整个身体都疼得发颤。
只是才刚接近许明士，一股浓重烟味就钻进鼻腔，让人忍不住又蹙起眉。
要知道自己一身血污还没冲洗，能穿过层层恶心尸臭和血腥味溢散过来的烟味……可想而知到底有多浓郁，像是烂了肺的老烟鬼才会有这种程度。
这个三好学生怎么开始抽烟了？学校里允许？
我们一个月前才刚考完啊？
况且……刚刚车上可没有许明士的存在，他仿佛是在这种诡异之地突然冒出来的人。估计张晓蕊口中先前的“许先生”就是在喊他，自己才离队短短十几分钟就凭空多了个领头队长？
不过罗秋岳咂咂舌，没多提心里的疑惑。
“念咒？那可没用。”许明士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转身把他往那四个光点的位置领，“话说你怎么跑到大苏市来了？在大海市不好好待着，来这荒郊野岭做什么？”
这可就问到点子上了，罗秋岳对此自然是一肚子火气，低头用下巴指了指手里的骨灰盒：“只是顺路，本来准备带爷爷回家，谁知道就撞上了这事。”
“你爷爷？”
话音刚落，许明士却突然变了脸色，领路的步子倏然顿住，原本平稳的声音中都带了点颤抖。
“你确定他死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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