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归
现在的时间还太早，大多是整理早餐铺子的小贩在街头忙碌，偶有离校远的学生混在其中半梦半醒、行如游尸。除此之外，数量更加稀少的就是尚未入睡的狂欢青年，他们多半喝得烂醉，三两成对地瘫倒在地讲着胡话，没人注意到不起眼小巷里突然多出了三人。
微亮的天色下，被同伴的深藏不露惊到的罗秋岳怔在原地，缓缓认识到自己已然真的脱离了灵异之地。
鬼域之中没有方位，出来时传送到了哪儿都有可能。
只是这地方看起来着实离公交车原址有些远……
若不是皮肤下埋着的阵阵阴寒还在持续刺激着神经，左手依旧是少了三根手指的状态，被鬼蛇影响的脑子还多少留着昏沉的他说不定会将先前的胆战心惊都视作一场梦境。
毕竟他都死而复生一次了，还有比这更玄幻的状况？
罗秋岳掏出电量告急的手机，瞥了一眼上面的满信号格，而后迅速注意到了屏幕正中央的时刻……距离他大海市打工的上班时间还有不到两小时，一定赶不上。
到时候不见他人，经理一定会急得跳脚，但都无所谓了。
驾驭了厉鬼，能活几天算几天，还打什么工？
作为一名新晋的驭鬼者，就算脑子里还有不少前人留下的情报，他还有很多要问、要学、要理解的事物。
没时间花在别的地方了。
只是罗秋岳暂时问不出话来。
人是一种受限于生存本能的生物，能暂时地超越某种极限，而一旦脱离了险境，松弛那根神经，身体的疲惫就会成倍的返还。
疲倦如今一口气涌上了全身。
罗秋岳捏了捏紧皱的眉头，费了些功夫才让沉重的眼皮重新张开，一时间腿脚发软地摇晃起来。
在此期间，他不慎踩到了一位巷中醉汉的衣衫。
“哈哈，昨天在拿~那个嗨的嘞？这么安逸滴嘛？你那红短袖也挺……嗝，挺洋气呐！在哪儿买的呀？回头我也买一件去。”那醉汉也不恼怒，醉醺醺地胡说起来，甚至没注意到围绕在三人身边的血腥和腐臭。而且，这红毛青年的口音很怪，只是暂时没人理会到这点。
“这娃儿长得乖得很呐！看着咋像我的……额，七侄女？不对啊，我哪儿来的四个，我是要说啥子来着……”
他指了指那边平躺在地的张晓蕊，嘴里的数字混乱不堪。
那个少女已经因为鬼蛇的灵异退散而彻底失去了意识，被吓晕的神智不知何时才会回归。
缓过神来的罗秋岳低头看了眼扒拉着自己裤脚的醉汉，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与人交际仿佛已经是相当遥远的过往，记忆碎片的浪潮趁着状态不佳袭来，将他的大脑冲得晕眩，一介高中生的人生在混沌之中颇为渺小。
鬼蛇复苏程度还在掌控之内，他还没迷失名为自我的关键，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但随着厉鬼的复苏，他的意识也会在不受管控中被剥夺得精光，最终身体完全崩溃，半点人类模样都不复存在。他抬手看了看缺失的手指，断指附近的皮肉蠕动了片刻，却没有包裹重塑的趋势，顿时脸色更差了几分。
拉上拉链的许明士走过来用三张红钞松开了醉汉的手，以无法拒绝的价钱买下了对方仅剩的一包半香烟。
在醉汉闻出尸臭味之前成功把他驱散走，两位驭鬼者和一位昏迷少女成了小巷的支配者。许明士熟练点燃廉价香烟抽了起来，他抽烟的动作很怪，只吸不吐，把浓郁的烟统统存进衣物之中压制尸臭。
他瞥了眼在努力调整状态的罗秋岳，当着他的面拨通了卫星电话。
“许明士？情况如何？”电话迅速被接通，一道平静却难掩焦急的女声传出。
“你猜？”
这个热衷于反问的坏习惯让对面沉默了。
熬了一晚上等电话的接线员小姐良久才憋出下一句：“我猜你很好……我现在想问的是，土地庙的情况如何？”
“行了，不打趣了。说实话，那土地庙的情况我也没什么把握，鬼域可能又被限制住了也可能没有，总之那片区域的警戒线别拆。”叼着香烟的许明士说话有些含糊，“之前的说法是正确的，那里面有……丑只鬼在游荡，我和他们进行了近距离接触。土地公能用土地吞食人骨和内脏，将残留的尸体变成临时鬼奴；土地婆会通过笑脸来杀人，疑似也能产生鬼奴，只是我没亲眼确认。”
“他们两个的关联很深，这点毋庸置疑。”
“我现在状态不太好，活下来也是命大，剩下的报告你看着写吧。”
他隐瞒了许多行动细节，以便隐藏厉鬼的灵异能力。
没讲他们如何逃离，又把罗秋岳直接按在了获救的无名普通人范畴里，也没说那庙可能才是真正的厉鬼，那两具老人反而更像是庙的产物……从许明士掌握的情报来看，那破烂土地庙才最可能是最危险的存在，关押两个游荡老人根本没有意义，反而会掐灭唯一逃脱的希望。
然而算数鬼的灵异连土地公婆都无法产生优势，最多只能临时压制，争取时间……
这自古流传而来的地方，水很深。
短短两三分钟的交谈，许明士就已经清空了半包香烟，脚下堆起一座烟头小山。不要命的吸法很快让身上烟味重新浓郁，遮掩了难闻的尸臭。他朝满脸疑惑的罗秋岳比划了几个手势，表示过会儿来解释，重新取出了一根烟准备继续。
接线员的一句话却令他停下了手中点烟的动作。
“请问您的定位……为什么出现在了DQ市？为了避免冲突，需要我帮您联系当地的负责人吗？”
DQ市？
那距离大苏市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远。
卫星电话开的是外放，恢复行动力的罗秋岳已经蹙着眉出巷打量起了情况，他没忘记自己的红衣还浸着一股血味，在阴影中小心地没让人发现。
很快，他就脸色不悦地走回了巷内，对许明士点了点头。
这附近街上的车牌都已经不是大苏市的前缀了。
土地庙的恐怖程度虽然可怕但没有那么渗人，鬼域绝对没有链接两个不相邻城市的规模。看来，他们在传送地点时被判定成从黄泉路离开的了，而那第二站有着与现实相交的某个交错点，对应的现实地点显然是DQ市。
暂时就这么解释着——罗秋岳也只是猜测，灵异的事哪儿有百分百的把握。
许明士沉默了下，确认完状况才接着开口与接线员沟通：“……帮我向他问声好，告诉他我马上就会离开，只是现在需要休整一下。”
“顺便，将当地负责人的资料给我。”
挂断电话后，他很快就收到了资料，除了一张蜡黄的脸和名字之外空无一物。
这个驭鬼者叫柳三。
“大忙人现在忙完了没？”等候许久的罗秋岳打量着表情严肃的许明士，他一肚子的困惑还在等着被解开。
从刚刚的电话通话里分析，这个负责人的头衔似乎对应着每座城市，光是大苏市和DQ市的距离就难以想象这个组织的规模……恐怕至少包括了大半个国家。而且听起来，这个“负责人”还有权涉足手下城市的管理。
这就超出鬼蛇的意识传递了，记忆碎片里从未有过驭鬼者和权力挂钩的内容。
更多的是被当成疯子和鬼怪被世人谣传，偶尔有人故弄玄虚粉饰了那些丑恶，才会被尊为座上宾，举行降妖除魔的仪式。
许明士随便在巷里找了个空地席地坐下，同样被折腾了一晚上累得不轻，他口中的总部和更多灵异情报很快吸引了罗秋岳的注意力。
现代有现代的做法，这个时代的驭鬼者都成了被招安的对象。
随着科技的进步，被打散的各个地区被联系起来，维护表面平和的负责人一职也应运而生。你给总部卖命，总部把名利给你，再保你亲戚朋友安全无碍，算是两全其美的交易。
而许明士就是现任大苏市负责人。
听到这儿，罗秋岳忍不住蹙起眉头，他才刚刚成为驭鬼者，就已经能感受到了身体的不寻常。虽说是因为驾驭了鬼蛇才让他得以活命，但这种不完整的死而复生带来的隐患又是如何？
肉眼可见的糟。
脑袋里不属于他的部分越来越多，指头也依旧缺着，不出数月他就会以奇妙的形式丧命，留个全尸都是绝不可能的奢望。
城市负责人？
听起来正式高端，说到底就是折寿的工作。
要是总部的人权工作做的不好，这就和往自己脖子上套个黄金闪闪的狗项圈没区别。
反正他是不太想参与这种事。
也许路上碰巧遇见厉鬼他会看情况出于人道主义自发救人，但真让他每天不分昼夜强制忙碌在与鬼对抗的第一战线，就得另当别论了。
在罗秋岳看来，这个总部的做法和牺牲少部分忠仁者去堆血肉护盾没多大区别。
但窗户纸有它存在的必要。
“没想到你会是同意霸王条款的这类人。但说实话，我也不太意外。”
“我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接受这份工作主要是为了总部的情报，灵异事件如今还被压在水面下，我又没别的人脉，只有总部的档案称得上完善。”周身烟雾缭绕的许明士点了根新烟，丝毫不顾及烟味对身旁人的影响，“况且……我无法对大苏市的窘境坐视不管，真让厉鬼在那里肆意妄为？它们想得美。”
罗秋岳挑挑眉调侃道：“驾驭了七只……哦，丑只鬼的人还挺游刃有余的……跟你说话真费劲。”
一个稍不留神就会被算数鬼歪曲语言，变成与事实不符的表述。
“你以为我愿意？这就和你被迫成为驭鬼者相同，都没得选。”许明士耸了耸肩。
“这他妈能等同就怪了，你这可是真给我来了点狠的。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大不了我以后给你在大苏市打工还人情，用得着把要害打成筛子？生怕老子没死透是吧。”
他动手是真狠，四发子弹有两个在心脏。剩下的一发穿了肺，一发埋在腹部。
单拎出来至少二分之一概率当场毙命，在那种状况下只要被这准头射中一次就彻底没救了，然而这个逼跟杀仇人一样整整扣下四次扳机鞭尸。
许明士已经飞速吸完了一支烟，将烟蒂按在地上磨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心虚地偏头，叹了口气扶正了镜框。
“我没用过枪，看你没倒下去以为脱靶了。”
“……”
合着你丫拿我当训练靶？
眼见罗秋岳脸色顿时冷了起来，许明士表情平静地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有了经验，下次绝对不会了。”
“你有多远滚多远。咱们得讲究礼尚往来，下次轮到我来动手。”罗秋岳迅速竖起中指作为礼貌问候。
“你得注意点瞄着打头，别打身子，那里也没哪儿能打的了。我还得供着这小祖宗继续好吃好喝着，别哪天住我这别墅待着不舒服，想跑出去玩玩就问题大了。”
他这话真不是说笑，驾驭两只鬼维持平衡的类型看似比普通驭鬼者要好，实际上只要其中一只出了问题被什么东西招惹到多复苏些许，这一点点差异就极有可能打破本就脆弱的平衡，让失衡两只鬼当场复苏。
驭鬼者就没有能好过的，总结下来就是死了和在去死的路上。
不打算把这垃圾话题延续下去的罗秋岳决定换个话头，他还有许多疑问需要从许明士嘴里得到解答。
“你怎么知道骨灰里有问题？”
“我爷爷在死前给我留了本残卷，上面写了我需要去做的事，包括提前几天进入土地庙等候时机……”许明士顿了顿，紧接着话锋一转，没等罗秋岳接着追问就讲起了他爷爷去世的事。
“巳月酉号那天我回了趟老家，我爷爷在那天去世了，他变成了鬼，游荡在整个村庄。你感兴趣的话我等会儿可以给你看事件档案，具体的我不太想现场回忆。”
“我跟随残卷的指示吃掉了祖传的算盘，成为驭鬼者活了下来，在那时几乎同时驾驭了那对早就安排妥当的厉鬼。但是前来处理事件的前任负责人死在了那里，阴差阳错地将这部手机遗留到了我手里，我在那天成为了新任负责人，关押了爷爷。”
短短几句轻描淡写的描述就凶险到令人咂舌，驭鬼者复苏过来的场面可不简单。不知道还说他运气好还是差，在驭鬼者还都没摸清续命道路的如今，开局就直接到了巅峰。
话说他刚刚是不是说他吃了算盘？
“所以你是通过上面的指示把装鬼蛇的罐子把塞进我体内，长辈们想得真全……”努力无视华点的罗秋岳咂了咂舌。
原来十几年前常交往的几位老者竟有着这样的秘密。
深藏不露。
哪料到许明士却果断地摇了摇头，眼神再度心虚飘忽起来：“不，那本残卷里没有写关于你家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你打哪儿来的。只是我从你家老人的性子猜测来看，他们多半也是驭鬼者，多少会给你留点后手……当时也只有那个最可疑。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你命不该绝。”
？
感情你把我刀了硬塞，是不知道别的办法了是吧？
你就这样开了四枪？
想起那几声枪响，罗秋岳脸上阴晴不定，伤疤恢复后的腹部忽然涌起幻痛，沉默半晌朝人竖起了另一根中指：“你牛逼。”
“典老爷，你简直牛逼炸了。”
微亮的天色下，被同伴的深藏不露惊到的罗秋岳怔在原地，缓缓认识到自己已然真的脱离了灵异之地。
鬼域之中没有方位，出来时传送到了哪儿都有可能。
只是这地方看起来着实离公交车原址有些远……
若不是皮肤下埋着的阵阵阴寒还在持续刺激着神经，左手依旧是少了三根手指的状态，被鬼蛇影响的脑子还多少留着昏沉的他说不定会将先前的胆战心惊都视作一场梦境。
毕竟他都死而复生一次了，还有比这更玄幻的状况？
罗秋岳掏出电量告急的手机，瞥了一眼上面的满信号格，而后迅速注意到了屏幕正中央的时刻……距离他大海市打工的上班时间还有不到两小时，一定赶不上。
到时候不见他人，经理一定会急得跳脚，但都无所谓了。
驾驭了厉鬼，能活几天算几天，还打什么工？
作为一名新晋的驭鬼者，就算脑子里还有不少前人留下的情报，他还有很多要问、要学、要理解的事物。
没时间花在别的地方了。
只是罗秋岳暂时问不出话来。
人是一种受限于生存本能的生物，能暂时地超越某种极限，而一旦脱离了险境，松弛那根神经，身体的疲惫就会成倍的返还。
疲倦如今一口气涌上了全身。
罗秋岳捏了捏紧皱的眉头，费了些功夫才让沉重的眼皮重新张开，一时间腿脚发软地摇晃起来。
在此期间，他不慎踩到了一位巷中醉汉的衣衫。
“哈哈，昨天在拿~那个嗨的嘞？这么安逸滴嘛？你那红短袖也挺……嗝，挺洋气呐！在哪儿买的呀？回头我也买一件去。”那醉汉也不恼怒，醉醺醺地胡说起来，甚至没注意到围绕在三人身边的血腥和腐臭。而且，这红毛青年的口音很怪，只是暂时没人理会到这点。
“这娃儿长得乖得很呐！看着咋像我的……额，七侄女？不对啊，我哪儿来的四个，我是要说啥子来着……”
他指了指那边平躺在地的张晓蕊，嘴里的数字混乱不堪。
那个少女已经因为鬼蛇的灵异退散而彻底失去了意识，被吓晕的神智不知何时才会回归。
缓过神来的罗秋岳低头看了眼扒拉着自己裤脚的醉汉，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与人交际仿佛已经是相当遥远的过往，记忆碎片的浪潮趁着状态不佳袭来，将他的大脑冲得晕眩，一介高中生的人生在混沌之中颇为渺小。
鬼蛇复苏程度还在掌控之内，他还没迷失名为自我的关键，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但随着厉鬼的复苏，他的意识也会在不受管控中被剥夺得精光，最终身体完全崩溃，半点人类模样都不复存在。他抬手看了看缺失的手指，断指附近的皮肉蠕动了片刻，却没有包裹重塑的趋势，顿时脸色更差了几分。
拉上拉链的许明士走过来用三张红钞松开了醉汉的手，以无法拒绝的价钱买下了对方仅剩的一包半香烟。
在醉汉闻出尸臭味之前成功把他驱散走，两位驭鬼者和一位昏迷少女成了小巷的支配者。许明士熟练点燃廉价香烟抽了起来，他抽烟的动作很怪，只吸不吐，把浓郁的烟统统存进衣物之中压制尸臭。
他瞥了眼在努力调整状态的罗秋岳，当着他的面拨通了卫星电话。
“许明士？情况如何？”电话迅速被接通，一道平静却难掩焦急的女声传出。
“你猜？”
这个热衷于反问的坏习惯让对面沉默了。
熬了一晚上等电话的接线员小姐良久才憋出下一句：“我猜你很好……我现在想问的是，土地庙的情况如何？”
“行了，不打趣了。说实话，那土地庙的情况我也没什么把握，鬼域可能又被限制住了也可能没有，总之那片区域的警戒线别拆。”叼着香烟的许明士说话有些含糊，“之前的说法是正确的，那里面有……丑只鬼在游荡，我和他们进行了近距离接触。土地公能用土地吞食人骨和内脏，将残留的尸体变成临时鬼奴；土地婆会通过笑脸来杀人，疑似也能产生鬼奴，只是我没亲眼确认。”
“他们两个的关联很深，这点毋庸置疑。”
“我现在状态不太好，活下来也是命大，剩下的报告你看着写吧。”
他隐瞒了许多行动细节，以便隐藏厉鬼的灵异能力。
没讲他们如何逃离，又把罗秋岳直接按在了获救的无名普通人范畴里，也没说那庙可能才是真正的厉鬼，那两具老人反而更像是庙的产物……从许明士掌握的情报来看，那破烂土地庙才最可能是最危险的存在，关押两个游荡老人根本没有意义，反而会掐灭唯一逃脱的希望。
然而算数鬼的灵异连土地公婆都无法产生优势，最多只能临时压制，争取时间……
这自古流传而来的地方，水很深。
短短两三分钟的交谈，许明士就已经清空了半包香烟，脚下堆起一座烟头小山。不要命的吸法很快让身上烟味重新浓郁，遮掩了难闻的尸臭。他朝满脸疑惑的罗秋岳比划了几个手势，表示过会儿来解释，重新取出了一根烟准备继续。
接线员的一句话却令他停下了手中点烟的动作。
“请问您的定位……为什么出现在了DQ市？为了避免冲突，需要我帮您联系当地的负责人吗？”
DQ市？
那距离大苏市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远。
卫星电话开的是外放，恢复行动力的罗秋岳已经蹙着眉出巷打量起了情况，他没忘记自己的红衣还浸着一股血味，在阴影中小心地没让人发现。
很快，他就脸色不悦地走回了巷内，对许明士点了点头。
这附近街上的车牌都已经不是大苏市的前缀了。
土地庙的恐怖程度虽然可怕但没有那么渗人，鬼域绝对没有链接两个不相邻城市的规模。看来，他们在传送地点时被判定成从黄泉路离开的了，而那第二站有着与现实相交的某个交错点，对应的现实地点显然是DQ市。
暂时就这么解释着——罗秋岳也只是猜测，灵异的事哪儿有百分百的把握。
许明士沉默了下，确认完状况才接着开口与接线员沟通：“……帮我向他问声好，告诉他我马上就会离开，只是现在需要休整一下。”
“顺便，将当地负责人的资料给我。”
挂断电话后，他很快就收到了资料，除了一张蜡黄的脸和名字之外空无一物。
这个驭鬼者叫柳三。
“大忙人现在忙完了没？”等候许久的罗秋岳打量着表情严肃的许明士，他一肚子的困惑还在等着被解开。
从刚刚的电话通话里分析，这个负责人的头衔似乎对应着每座城市，光是大苏市和DQ市的距离就难以想象这个组织的规模……恐怕至少包括了大半个国家。而且听起来，这个“负责人”还有权涉足手下城市的管理。
这就超出鬼蛇的意识传递了，记忆碎片里从未有过驭鬼者和权力挂钩的内容。
更多的是被当成疯子和鬼怪被世人谣传，偶尔有人故弄玄虚粉饰了那些丑恶，才会被尊为座上宾，举行降妖除魔的仪式。
许明士随便在巷里找了个空地席地坐下，同样被折腾了一晚上累得不轻，他口中的总部和更多灵异情报很快吸引了罗秋岳的注意力。
现代有现代的做法，这个时代的驭鬼者都成了被招安的对象。
随着科技的进步，被打散的各个地区被联系起来，维护表面平和的负责人一职也应运而生。你给总部卖命，总部把名利给你，再保你亲戚朋友安全无碍，算是两全其美的交易。
而许明士就是现任大苏市负责人。
听到这儿，罗秋岳忍不住蹙起眉头，他才刚刚成为驭鬼者，就已经能感受到了身体的不寻常。虽说是因为驾驭了鬼蛇才让他得以活命，但这种不完整的死而复生带来的隐患又是如何？
肉眼可见的糟。
脑袋里不属于他的部分越来越多，指头也依旧缺着，不出数月他就会以奇妙的形式丧命，留个全尸都是绝不可能的奢望。
城市负责人？
听起来正式高端，说到底就是折寿的工作。
要是总部的人权工作做的不好，这就和往自己脖子上套个黄金闪闪的狗项圈没区别。
反正他是不太想参与这种事。
也许路上碰巧遇见厉鬼他会看情况出于人道主义自发救人，但真让他每天不分昼夜强制忙碌在与鬼对抗的第一战线，就得另当别论了。
在罗秋岳看来，这个总部的做法和牺牲少部分忠仁者去堆血肉护盾没多大区别。
但窗户纸有它存在的必要。
“没想到你会是同意霸王条款的这类人。但说实话，我也不太意外。”
“我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接受这份工作主要是为了总部的情报，灵异事件如今还被压在水面下，我又没别的人脉，只有总部的档案称得上完善。”周身烟雾缭绕的许明士点了根新烟，丝毫不顾及烟味对身旁人的影响，“况且……我无法对大苏市的窘境坐视不管，真让厉鬼在那里肆意妄为？它们想得美。”
罗秋岳挑挑眉调侃道：“驾驭了七只……哦，丑只鬼的人还挺游刃有余的……跟你说话真费劲。”
一个稍不留神就会被算数鬼歪曲语言，变成与事实不符的表述。
“你以为我愿意？这就和你被迫成为驭鬼者相同，都没得选。”许明士耸了耸肩。
“这他妈能等同就怪了，你这可是真给我来了点狠的。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大不了我以后给你在大苏市打工还人情，用得着把要害打成筛子？生怕老子没死透是吧。”
他动手是真狠，四发子弹有两个在心脏。剩下的一发穿了肺，一发埋在腹部。
单拎出来至少二分之一概率当场毙命，在那种状况下只要被这准头射中一次就彻底没救了，然而这个逼跟杀仇人一样整整扣下四次扳机鞭尸。
许明士已经飞速吸完了一支烟，将烟蒂按在地上磨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心虚地偏头，叹了口气扶正了镜框。
“我没用过枪，看你没倒下去以为脱靶了。”
“……”
合着你丫拿我当训练靶？
眼见罗秋岳脸色顿时冷了起来，许明士表情平静地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有了经验，下次绝对不会了。”
“你有多远滚多远。咱们得讲究礼尚往来，下次轮到我来动手。”罗秋岳迅速竖起中指作为礼貌问候。
“你得注意点瞄着打头，别打身子，那里也没哪儿能打的了。我还得供着这小祖宗继续好吃好喝着，别哪天住我这别墅待着不舒服，想跑出去玩玩就问题大了。”
他这话真不是说笑，驾驭两只鬼维持平衡的类型看似比普通驭鬼者要好，实际上只要其中一只出了问题被什么东西招惹到多复苏些许，这一点点差异就极有可能打破本就脆弱的平衡，让失衡两只鬼当场复苏。
驭鬼者就没有能好过的，总结下来就是死了和在去死的路上。
不打算把这垃圾话题延续下去的罗秋岳决定换个话头，他还有许多疑问需要从许明士嘴里得到解答。
“你怎么知道骨灰里有问题？”
“我爷爷在死前给我留了本残卷，上面写了我需要去做的事，包括提前几天进入土地庙等候时机……”许明士顿了顿，紧接着话锋一转，没等罗秋岳接着追问就讲起了他爷爷去世的事。
“巳月酉号那天我回了趟老家，我爷爷在那天去世了，他变成了鬼，游荡在整个村庄。你感兴趣的话我等会儿可以给你看事件档案，具体的我不太想现场回忆。”
“我跟随残卷的指示吃掉了祖传的算盘，成为驭鬼者活了下来，在那时几乎同时驾驭了那对早就安排妥当的厉鬼。但是前来处理事件的前任负责人死在了那里，阴差阳错地将这部手机遗留到了我手里，我在那天成为了新任负责人，关押了爷爷。”
短短几句轻描淡写的描述就凶险到令人咂舌，驭鬼者复苏过来的场面可不简单。不知道还说他运气好还是差，在驭鬼者还都没摸清续命道路的如今，开局就直接到了巅峰。
话说他刚刚是不是说他吃了算盘？
“所以你是通过上面的指示把装鬼蛇的罐子把塞进我体内，长辈们想得真全……”努力无视华点的罗秋岳咂了咂舌。
原来十几年前常交往的几位老者竟有着这样的秘密。
深藏不露。
哪料到许明士却果断地摇了摇头，眼神再度心虚飘忽起来：“不，那本残卷里没有写关于你家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你打哪儿来的。只是我从你家老人的性子猜测来看，他们多半也是驭鬼者，多少会给你留点后手……当时也只有那个最可疑。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你命不该绝。”
？
感情你把我刀了硬塞，是不知道别的办法了是吧？
你就这样开了四枪？
想起那几声枪响，罗秋岳脸上阴晴不定，伤疤恢复后的腹部忽然涌起幻痛，沉默半晌朝人竖起了另一根中指：“你牛逼。”
“典老爷，你简直牛逼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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