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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海底

    海平面已经没过我们快艇两翼的隔板,一绺绺半透明的液体漫进了艇内,现在,我们脚下已经是湿润粘稠的一片,林用手指拈了一些,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咸味儿,跟盐巴一样。”天,我实在佩服这家伙的镇定自若,相比林,艇上的其他人就显得相当惊慌了:有的瘫坐在地上,绝望无力地看向深沉无光的天空;有的如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声震寰宇;有的还在疯狂地摆弄着手里的设备;有的正浑身战栗,呆呆地靠在旁边……我是这个正浑身发寒的怂货。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它的确让我双腿发软,让我双目空洞,让我脑袋混乱,那些传入我耳中的吵闹声与我无关,映入眼帘的景象也不关我事,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拉着林来这鬼地方呢?

    我已经能想象到若干分钟后我是如何被闷死在这该死的,粘稠得就像一锅粥一样的鬼东西里了。我亲爱的欣还在“光中号”上,她就要为我守寡了,不,我不需要她为我守寡,我们的故事只要我的伙伴们不说,所有人不会知道的,她会找个比我帅,比我有钱,比我聪明的男人;总之比我这个烂怂货强多了;只是我一想到她在别人怀里,我的胸就更闷了,我的心就像被扎了一千根刺;我的爸爸妈妈们该怎么办呢,他们此刻会不会有所感知?母亲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而难过;我这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要陨落在这一方异国他乡吗?警察怕是连我的尸骨都找不到……遗书,对,遗书是有用的!尸骨都找不到,难道还指望遗书不会在这汪洋大海中销声匿迹吗?我放弃了这个想法,后事如何,有它自己的造化,即便我有再大的不甘又能如何呢?

    林将我的双手放到他的手心里,一股温暖包裹着我的双手,我身上的寒冷这才好了一些,精神也略作安定,他的眸子安静而稳定,甚至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容。

    “林,你真勇敢,我做不到不怕死。”

    “我怕,我怎么可能不怕呢?但我看到那个姑娘我就不怕了,而且,我有一种预感,或许我们死不了。”

    借着昏黄色的应急灯灯光,我顺着林的目光看过去,那位额有疤痕的姑娘稳稳当当地坐在位置上,她双唇翕动,手指在空中有节奏地划动着。我仔细观察着她的脸,黑色的眼珠闪着光,那道蚯蚓似的疤痕沉睡着,似乎沉浸在她的嗓音中,两只嘴角在翕动间居然保持着一致向上的姿态——她在低声吟唱某一首古老而轻柔的歌谣,她在微笑,这才是人最真挚的微笑,我想到了蒙娜丽莎的微笑,她们的五官虽截然不同,但这笑容是一类的;她漆黑色的眼眸里仿佛藏了一整个温柔得令人沉醉的世界。我听不清她吟唱的歌谣是哪首曲子,也不知道这样的微笑可以持续多久,更不清楚她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象,有过怎样的经历才能使她如此安定,而显得慈爱。但我与林一样,被她的神态和歌声深深吸引住了,并使我不再胡思乱想。从那双晶莹的眼睛里,我真地相信了林说的话:“或许我们死不了。”

    当这艘艇内充满了海水时,也即我们的头顶淹没在海中时,窒息的感觉恍惚间消失了,人们几分钟前不绝于耳的挣扎声也消失了,海水紧致地贴着我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给我一种舒适而温暖的触感,或许我是在梦里泡温泉;可它是怎么回事呢?我说这些液体,它们顺着鼻孔缓缓挤进鼻腔,却并没有让我呼吸不畅,准确来说,我现在不需要通过呼吸得来的空气维持身体的氧气供给了。我体会到了比鱼更加“如鱼得水”的体验,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放大、吸收精华。而从口鼻呼吸到用毛孔呼吸的变化,仅仅在一瞬间完成,我的器官和血液没有给我任何异常的警示。此刻我有理由怀疑这些液体存在的地方才是人类永恒的归宿,BJ、祁县、迪拜、多哈的影像在脑海中变得模糊而遥远,喧嚣的人类社会从记忆中变成一堆堆无用的碎片。

    这就是将死之人的感觉么?真的没有任何痛苦。或许我现在已经是一个脱离躯壳的灵魂了,下一步,该有什么东西出现,指引我前往地下阎罗殿了吧。我心里胡乱猜想着,却没试着把双眼睁开,主动选择的暗,总比真实的黑让人安心得多。

    有一条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拍了拍,我睁眼,光明复现,是林,他一如既往,在我身边。他张开嘴说话,一边观察着我的反应,在这神奇的液体中,我听不到他发出的声音,液体进入他的口腔,却并没有给唇舌带来太多压力,他自如地活动嘴唇和舌头,只轻轻一吐,这种液体即被他全数吐出,我看到他吐出的液体形成了大小不一的泡泡,它们向上飞升,消失在昏暗的光线中。

    我们随着这艘快艇下沉,自它完全浸入到海水中后,下降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应急灯发出的黄色光线在这液体中传播,呈现出波形,一部分波状光仍停滞在艇身之前所处的位置,看起来很是奇异。我看到在我视线中出现的,即和我们一样仍待在艇内的,算上那个正半只脚踏出艇身的男孩儿,现在只剩下了七个人:我和林,中年大叔,王炎哲,那个姑娘,还有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至今认为睁开双眼的印度人,包括叶利助手在内的其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头黄色卷发的男孩儿鼓足勇气,此时终于跳出了快艇,我站起身来看,他单薄的,赤裸着上半身的身躯正更快地朝下跌,他头朝下,双臂摆动着,动作就像是自天空俯冲而下的一只,呃,猴子,当然没有孙悟空为妖王时的威风,在他的身体底下,隐约有几个黑点,与此同时,我望到了来自于海底的光源——一大片散发着黯淡光泽的海底区域。

    我想象中的海底世界应当时以冰冷的黑暗为主基调的,但这一片海底发亮的存在却照亮了周围海水中的空间,虽远算不上亮堂,可也与黑暗有着本质差别,我这才发现我们周遭的液体中存在着极淡的紫色光晕或者光圈,正与那一大片海底区域散发着一样的色彩。从我们所在的深度俯视,那片区域像一丛面积巨大的紫色珊瑚,但那紫色并不纯粹,混杂着黑色、绿色,甚至金色。

    在我们所处的环境中,除了这艘正在沉没的已丢失动力的快艇和几个正在变成黑点的人类,没有任何东西,更不必希冀正常情况下可能出现的鱼群。仿佛我们的存在,与过去的世界,格格不入。我静默着,坐下,等待着。

    我们距海平面,离陆地越来越远了,周围的环境却在慢慢变亮,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明知我们生还的机会正逐渐渺小,心底却始终平静,甚至隐约地兴奋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整天,总之,当紫光漫天闪烁,视物清晰如正午白昼之时,林再次拍了拍我,不过这次,他拉起我的胳膊,于是我和林看到了我这一生经历中绮丽壮美到难以用语言文字描述出来的海底世界,任何人类所创造的文字,都无法形容面前的景色!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尽可能用自己拙劣的笔触向读者们还原我看到的画面,我敢保证,亲眼所见者,无论是总统还是乞丐,都会愧服于这方紫色世界展现出的堪称伟大的气魄。

    这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不,应该说是森林海!其间散播着无数道奇幻的紫光,这些紫光漫无目的地待在树冠上方的海水中,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呈现出矩形、圆形这样的规则形状,有的光弯曲如发带,绵延数里,有的变幻成各种我们不能准确识别出的动物或植株,有的似一枚原子弹引爆后产生的蘑菇云,有的如一座小山巍然矗立,遮盖了几十棵树木的冠顶……但它们并不维持同样的形状,总在无由地变换着姿态,它们的密度堪比开国大典时天安门广场聚集的人群。而从紫光不断移动产生的间隙中,我们能看到一棵棵高矮不一、错落有致的区域,我们能看到地底生出的宝石、珊瑚,或者其余各类奇花异草,它们有一些金光灿烂,有一些碧绿幽深,有一些青黑发亮,这就是我们之前在紫光闪烁间看到的一些杂色。

    放眼望去,海底平坦,这紫色的森林绵延几十公里,无边无际,高低错落的绿色树冠与其上浓重的紫色光交织其间,虽是紫光更甚,但在这更为广阔但寂寥的海洋中仍彰显出它的独特、美丽与生命力来。可能有人讨厌紫色这一色系,但现在我们所看到的的紫色,绝与那些赋意庸俗、落为下品的浅紫、黑紫、粉紫、蓝紫,甚至深紫毫不相干,它的色泽的确偏浅,但其中所有人都能从中看到一种纯粹的、理想的意蕴,在这样的紫色面前,我一边极贪婪地欣赏,一边又因它而深绝羞愧。我感到我的心灵在重生,我的品德正进行着清洗。

    快艇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艇上的印度人手舞足蹈,他不再跪拜求神,而在狂欢;从其余的人的脸上,我也能看出兴奋来——的确,有什么地方比这更像神明居住的地方,即使不是,可这些神奇的紫色光只让我们见到就在治愈净化我们内心的肮脏与丑陋了,这已经是一种神迹了。我想到了菲巴人的部落,他们的“净化”堪称卑劣,简直是小孩子般的幼稚。快艇在刚才就进入了浓郁紫光的怀抱。与此同时,我的耳朵像被人摘去了耳罩一般恢复了听觉。很快,艇身穿越紫光,开始触碰到那些神奇树木的枝叶,我们正在越过一片外形与杨树林几乎没有差别的树林,当我们乘坐的现代化机械即将触摸到那一片片绿色的巴掌大小的叶子时,枝条们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姿势蜷曲,等这艘快艇完全脱离时,枝条又会舒展开来,我抬头看到像蛇一样盘踞起的长长的枝条正在舒展,它盘起的时候至少有二十圈以上。

    我们安全地降落在这片杨树林下的空地上,杨树随意生长,间距约在五米,但这艘长达十余米的快艇竟恰好能在杨树林中容身,像是我们降落下来的地点早已被这方世界的主人选定好的一样。不过,当时我来不及思索这些,我的注意力就和其他人一样被离我们极近的一小窝矿石吸引了。

    “你们看那儿。”王炎哲向左前方伸出指头,其实,不消他指,这抹惹眼的金黄色即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在人们对物质生活极度吹捧的年代,黄金一般的光泽无疑最能吸睛。

    王炎哲先一步从艇里跳出来,我落后一个身位,林和其他人跟在后面,海底的土壤松软却不易坍塌,我们似乎行走在一张巨大无比的地毯上,行动的确要比陆上困难一些,但极为有限,我们并未感觉到明显的阻力和压力。

    这株杨树大约十五米高,树皮呈现出淡白色,它的树根在地面上裸露了一小部分,不同于陆地上沾满泥土和灰尘,海底杨树的根看起来像一根根玉条,它们互相缠绕交合,又延伸至海底土壤深处,就在这些“玉条”覆盖之下,一窝散发着金色光辉的矿石埋藏此间,熠熠生辉,这一小窝金色矿石约有二十几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这不会是金矿吧?”王炎哲蹲下,拾了一小块这样的金色石头放在手里把玩。

    我也拿了一块,触感冰凉,我在想,假如这真是金矿石,怕是含金量最多的金矿石了,因为它闪现的金色太过夺目,甚至晃眼了。

    “这下我们可发了,说不定周围都是这样的宝贝呢。”中年大叔再次捡起一枚放到自己的口袋,他旁边的印度人虎视眈眈。

    “呵,别说不一定是金子了,就算真是黄金,你们能花得出去么?”那个姑娘姗姗来迟,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冷哼道。

    “万一就出去了呢,呵,就你懂呗。”中年大叔不再往自己口袋里装,他站起身:“等老子活着回去,一定把你揍一顿。”他嘟囔着,那一脚之仇他耿耿在怀。

    “我们这一路上好说歹说也算是共过难了,别这么剑拔弩张的。我怎么称呼各位啊?”我抬起头,那位姑娘眼神淡漠,我转向那位中年大叔。

    “叫我老郑。”他瓮声瓮气地说道。

    “叫我阿刀就行。”她接着说道。

    我们在这堆金矿石边算是重新认识了,而那位既虔诚又滑稽的印度人叫曼加帕,他的汉语磕磕绊绊,英语倒是一流,完全没有印度腔调。

    “唉。”老郑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几块金色石头,扔在树下。

    海底并不荒芜,生长有一种我外表是浅蓝色的藻类植物,我摘起一根,它的根部渐变成银白色,我将它塞入了裤子口袋。在这松软的土上,我们留下了清晰可见的一串串脚印,这方世界,到底是什么呢?至少在我看来,它的存在已经脱离了科学的范畴。

    随着我们走动范围的扩大,这一片广阔的白杨林终于见了尽头,同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排排望不到头的果树,是的,果树。粉色的桃花盈满枝头,它们的飘动引起海水中的阵阵波纹,有很多花瓣都漂在温润的液体里,黑色的枝丫,粉红的花瓣,白色的花蕊,紫色的液体,澄澈的平原相映成趣,这幅景象似是从《桃花源记》中原生生地拓下来的,极致的魅造就极致的美感。

    在桃树林的后面,是一排排梨树,梨花朵朵绽开,白色构造成了一个圣洁的世界,我们惊呆了,不止是因为这画面,在后排的梨树枝丫上,肉眼可见地挂着一颗颗黄澄澄的梨儿,这些梨与梨花一样同时生长在树上,它们的形状、体态和颜色在梨的世界中堪称绝品,老郑从枝头上摘下一只,毫无防备地将其放入口中。

    “太他妈好吃了。”老郑脸上同时露出惊诧和赞美,他一边啃着,一边使劲摇头,不敢置信。

    王炎哲几乎在同时也吃下了一只梨子,他摘下几个扔给我们,于是我即立刻品尝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梨子,味甘水润,恰到好处,更为神奇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从腹部升起贯盈全身。

    “我们不会这么有机缘,来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吧?”老郑惊呼着。

    “这可是梨子,要也应该是蟠梨园。”王炎哲纠正他道。

    “人王母娘娘的蟠桃园,说不定不止有桃呢,咱们走过的桃林怕是千年一结。”

    “那叶利贪生怕死的,你看,他可不知道错过了这样的机缘。”王炎哲将没吃完的梨扔在地上,正重新摘了一只硕大的梨子,他趁着这空隙答话道。

    曼加帕在刚出桃林时就与我们分道扬镳,他说另一边看到了“释迦牟尼果树”,他坚信佛祖指引他去那里。林把梨握在手中,却没有吃,他皱着眉头看着王炎哲和老郑贪婪的吃相,他们的肚子胀得鼓起来,却没有停止进食,四只脚下已有十几只梨的“残骸”。林在我吃下第一只梨后制止了我想要继续吃的想法,他使劲钳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他的决绝,才没有去摘第二只。

    “你们别吃了,”林提醒他们道:“我们不再走走看看么?”

    “你们走么,我们哥俩就在这儿了,我现在觉得我很快就成仙了。”王炎哲匆匆回了我们一句,老郑已经爬上了一棵硕果累累的梨树枝干。

    林摇了摇头,先一步向远处走去,我紧随其后,阿刀瞥了一眼正在进食如饕餮般恶心的两人,也跟上了我们的脚步。她与林一样,没有吃王炎哲递来的梨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海水中的紫色光晕越来越浅了,密度也正在变小,整个海底平原世界的光亮,似乎正在减弱。

    我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着,很快,那片白霭的梨树林消失在了我们身后。现在我们钻进了一个各种植物混杂的密林之中,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通往幽深处,我们三个在海底第一次发现了除我们之外其他生物的踪迹,是在那条极狭的小径上,一坨褐色的、粒粒分明的排泄物,我想,如果在陆地上,我一定毫不怀疑地将它认成羊群的粪便。

    在过去的半天里,我们又穿过了白桦林、梧桐林、柏树林、椰子树林……在液体中行进,体力也耗费地比在陆地上多得多。这儿是一块平坦的小坡地,长满了浅蓝色的草。

    “林,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我停下来,终于问林道,他不知疲倦地行进着。

    阿刀姑娘也停了下来,汗珠在她额头上涔涔闪着光,我看得出来,林的体力早就不支了。

    “你们没有看到吗?”林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停在我原地的我和阿刀。

    “看到上面?你不觉得你现在需要休息么?当然,我俩也需要。”

    林右手指向平原上方的“天空”,那里是紫光最密集的地方。“二十二个旋涡,现在只剩下六个了。我想海洋树的秘密就在那里了,它正在消失,我不能停下来。”

    我茫然地抬头向前望去,在我的视线中,一团团紫色光汇聚成云霞一样的东西,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它们与二十二个,或者六个旋涡的形象混在一起。

    “你是说,旋涡?一圈一圈的那种?”阿刀姑娘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半弓,从她疑惑的眼神中,我看出来她与我一样,什么都没有看见。

    “就是那儿啊,那么明显,你们怎么可能没看到呢?哦,我们真要抓点紧了,只剩下五个了!”林涨红了脸,他焦急地催促我们赶紧赶路。

    “什么啊,别胡说了林,哪有什么旋涡。”

    “旋涡啊,那儿一定是这个神奇世界的缘起,我必须要去看它,海洋树的秘密,就在那里。”

    “难道我们看不到?”阿刀姑娘擦了擦眼睛,重新望向前方。

    “嗨,那你们先在这儿休息,它的痕迹越来越淡了,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林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最终,他迈开步子朝前方飞奔而去。

    “那我们在这儿原地等你!”

    紫色霞光包裹住林的身影,黑色的鬈发在脑后飞扬,似乎他真正地跑在风里,远方五彩斑斓的色彩神秘而圣洁,浅蓝色的草原在他的脚下翻滚舞动。

    “真的有旋涡吗?”我试图从“天空”密密的紫色中寻找出旋涡的形状,但那些形状相似的云光又太过牵强才能被称为“旋涡”。最终,我放弃了,坐在草地上,摇了摇头,看向林消失的方向。

    天上的紫光的确在慢慢消散,我开始相信林确实看到了一些独特的东西。阿刀姑娘和我在原地待了一个多小时,她折返了回去,说是回艇上休息。

    我在等着林,他会回来的。

    直到天光散尽,紫色的光仿佛被天空中林所说的“旋涡”吸尽,黑夜使我感到孤独的恐惧时,前方仍然没有出现林的身影。

    四周静谧无比,我屁股下的浅蓝色草在无声摆动着,突然,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袭上了我的身体,心在悸动,我似乎失去了生命中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温暖的海水贴着我的皮肤,一股源于心底的冰冷让我浑身哆嗦打颤。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想,泪水却奔涌而出,我无声地哭泣着,绝望与痛苦使我心脏降低了跳动的频率,此刻,我并不想像从前那样闭目寻找令人安心的黑,我努力睁大双眼,想从黑暗中抓到那件东西,但那东西却不顾我在内心的苦苦哀求。

    大概十几分钟后,我知道,那东西已经消失在世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