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非凡的先声
林微木然，她从心底里同意了路夏的判断。
路夏继续倾泻着他的猜想：“这太疯狂了！难道为了杀死阿里斯托托，炸毁了一个城市的太阳？还是说，真正的目的就是炸毁整个太阳，阿里斯托托只是恰好被波及？”
路夏摇了摇头，想竭力否定自己的猜想：“世界上十个城市群，每一个城市群的氧气、水源和温度全都依靠城市的太阳，太阳一旦爆炸，整座城市难道不是完全摧毁了吗？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林微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假设：“如果城市群真地被摧毁，从内层的海洋和森林，到中层的城市和乡村，再到外层的贫民窟和墓地，都可能无一幸免。”
“这个世界上十分之一的人口消失了？某个城市群三四千万人的生命都毁于一旦？这太疯狂了！”路夏哈哈大笑，“这太荒谬了。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
路夏从林微手里拿过那本《后羿射日》，胡乱翻着，想找一下目录，看看这么厚一本书，到底都写了什么，可是他的心根本静不下来，翻了好几遍却怎么也不确定目录在哪儿。
正是这一翻，让他偶然留意到，书里有两页被人撕掉了。
“林微，这里有两页被撕了。”
没有回答。
“林微？”
路夏转过头，首先看见林微面如死灰，紧接着马上注意到了！一把手枪，从书架的另一侧穿过来，斜下四十五度，瞄准了自己的额头——当然，只要持枪者愿意，偏个五度，立刻就能对准林微的额头。
持枪者在书架后面，隐匿于黑暗之中。
“嘘！安静，别说话。”沉稳而又不容拒绝的中年男性声音，“把书递给我。”
在这种情况下，反抗无疑是不明智的。
路夏点头，把书放在书架上。
“电脑呢？也给你吗？”路夏试探着问道。
“放在书架上，站起来。”
对方口气中并没有太大敌意，路夏定了定心，合上电脑，放在书架上，然后率先站起身来，他很想伸手去拉一下林微，帮她也站起来，可是又担心显得冒昧，反而比被枪指着额头的时候更显得局促。
林微也很快站起身来。
路夏正准备朝林微点头致意，相互打气，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感觉自己的脖子一阵剧痛，终于失去了知觉。
等到醒来时，路夏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皮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席暖和的棉毯，眼前是一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摆着一台电脑，亮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台灯，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面十角星城邦旗——这是聿城总督府的旗帜——几乎可以肯定了，这是一间政务办公室。
他再看向窗外，仍然是黑夜。门口的玄关宽不到一米，摆了一张实木椅子，上面坐着一个挺拔的男子，他宽额瘦脸，上身穿着衬衣，背靠着墙，下身穿着西裤，脚翘得比头还高，直接搭在对面墙的正衣镜上，用身体封锁了入口。
四下再没有什么能引起路夏注意的东西了，林微似乎不在这间屋子里。
路夏轻轻拿起毯子，站起身来。
“你醒了。”
声音平静而沉稳，无疑正是古籍馆里打晕自己的人。
“你是？”
“城邦警署第三分局，驻校警督——钟鸣。”
“驻校警督是维护校园秩序的，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古籍馆里？”
“接上峰命令，全校戒严，我正要封锁图书馆，就看到有人打开了古籍馆的侧门。”
“全校戒严了？”
“全校戒严，通讯和网络都被切断了。你们的推测是正确的，有人以‘后羿射日’为代号，发起了一场行动，摧毁了某个城市群，我将你们的推论向上级作了汇报，他们似乎知道的并不比你们早多久，这已经被列为了最高机密，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为了消除潜在的危险和骚乱，不止一所学校，也不止我们聿城，整个世界十个城市中剩下的九个城市，都已经戒严了。”
“真的有城市被摧毁了？！确认是哪座城市了吗？”
“肯定已经确认了，这并不难。但不会告诉你，当然也不会告诉我。”
“隐瞒这个消息有什么意义吗？无线电话虽然只能在城市里使用，可是有限电话以及互联网都是跨城市建设的，只要通个电话或者在网上发条消息，立刻就能知道是哪个城市出事了。”
“所以所有城市的通讯都中断了。你这么担心，是在其他城市有亲朋好友吗？”
“没有。”
“有权有势有钱的人朋友遍布天下，看来你既无权又无势还没钱。”
“那你呢？”
“坏消息是我也无权无势无钱，好消息是我在其他城市也没有朋友。”
“好消息？那可是数千万人的生命！”
“人的爱是有限的，我还没有余力爱他们，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安全，这不算好消息吗？”
“下一个被摧毁的可能就是这座城市。”
“达官贵人们不比你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吗？要慌的话，有人比我慌得多。”
“警署里都是你这样的警督吗？”
“要都是像我这样的人，那就好了。”
“林微呢？她在哪？”
“她在隔壁，还没有醒，如果醒了，会有人来报告的。”
“你让开，我要去见她。”
“现在不能让你见任何人，你必须得先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被隔离起来，不能见人，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都中断。”
“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个选择是，跟着我一起，乘上专列，前往被炸毁的城市废墟去搜查。”
“跟着你一起？为什么是跟着你一起？”
“因为很不幸，我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也要从这两个选择中选一个。”
“你选了第二个？既然很不幸，你为什么要选第二个？”
“大丈夫皇皇立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他人之下！”
这像是一句拗口的古话，但路夏能懂个大概，立刻从话中感受到了钟鸣的野心，他默然不应。
“不用立刻作出选择，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我在出发前会再向你确认。”
“我爸妈怎么办呢？”
“他们当然是听从总督府的统一安排，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都会告诉他，你在学校戒严，一切安好。直到这个秘密可以公诸于世。”
正当此时，敲门声响起，一个女警官推开门，轻轻说了一声：“那个女孩醒了。”
男警督点了点头，正要出去。
路夏开口了，“我已经选好了，我要去搜查废墟。”
“哦？这么快？为什么？”
“大丈夫皇皇立于天地之间，我又怎会输给你这种人？”
“志向虽然不错，死了可就不好了，在出发之间你都可以再想想。”
紧接着，钟鸣就出了门，顺手将门反锁了起来，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门被那个女警官把守着。
是选择被关着还是去搜查，实际上倒没有让路夏太纠结——死亡虽然可怕，但生与死终究离他太远，就连亲戚的葬礼，他也只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去实际参加过一次，与陌生的死亡相比，被关禁闭就显得太难熬了。
所以这个二元选择他倒并不是很留心，他点了点办公室里电脑的鼠标，电脑被密码锁住了，于是他顺手打开了收音机。
收音机没有被切断，因为总督府需要通过他传播官方消息，收音机内正在循环播放情况说明：“尊敬的市民朋友，如您所知，城市群之间的电话通讯和网络通信依靠中心枢纽港转接，受不明灾害影响，枢纽港信号丢失；受此波及，市内民用通讯和网络已经中断。各城邦总督府正在组织抢修队前往枢纽港全力抢修，在此期间，为防止各类次生灾害发生，城内紧急戒严，请各位市民非必要不外出，谢谢理解。”
路夏向窗子踱步过去，警署所在的地理位置非常好，能完整地看见整颗熄灭的太阳——每当清晨六点，它就准时亮起，化为一颗光彩夺目的烈焰火球，让人不可逼视；每当傍晚六点，它就准时熄灭，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龙眼果实，让人垂涎欲滴。这是人类的天火，提供着光和热。一根修长的白玉柱擎举着太阳，同时也生产着水和氧。远远看去，这就是一盏伫立在整个城市正中的立灯，整个城市的一切生命依靠着它运转。
大地上共有十个太阳，以各个太阳为中心，构建出十个人口稠密的城市。十个城市在大地上是十个孤立的点，通过列车轨道首尾相连，组成一个环，环上的宜居带被称为环域，或者环世界。环外的荒漠则被称为域外。环上的每个城市，除了与环上顺时针与逆时针的两个城市相连，还通过环中央的枢纽港与其他各个城市相连，彼此沟通。
“疑似枢纽港受到影响，这个解释口径听起来更容易让人接受”，路夏喃喃道，“历史书里就记载着每隔三四十年就可能出现过类似情况。父母那一辈也有人有过类似的经历，那应该暂时就不会引起大规模的骚乱。
“不过那个视频，有多少人看到了呢？又有多少人破解了其中的秘密呢？这个秘密，真地能封锁住吗？”
起初的几个小时，路夏还能有一些胡思乱想，渐渐地便陷入一种穷极无聊的境遇，在这房间里实在无事可做，门早已锁住，而门外的女警早就撤走了。
到了正午和傍晚，就会有人给他送一份饭。
内急了，就大声拍门等待“领厕员”的惠顾。
有一次，他实在无聊，翻起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很快就被人恶狠狠地警告了他一顿——原来房间里有一个隐秘的摄像头监控着。然后文件也都被锁到了柜子里，就连唯一能发出声响的收音机，也锁了进去。
如果不是出于对警督的信任，恐怕他都想翻窗逃跑了。
要睡觉了，就只能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儿，要想洗个澡或洗个头，更是求而不得。
就这样度过了整整四天。
终于，在一个傍晚，钟鸣终于重新出现了！
还没等钟鸣开口，路夏健步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钟鸣衣领，抢先说道，“我都疯了！带我走吧，立刻！马上！我早就决定好加入调查小组了！这种囚犯生活我简直一刻也不能忍了！”
钟鸣一只手捏着鼻子，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都馊了，跟我来。”
钟鸣带着路夏出了警署，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紧要关卡有军队把守，钟鸣出示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一条阴暗的窄巷，钟鸣指了指眼前垂着的布帘，“进去洗洗吧。”
“都戒严了，澡堂还开门？”
“太阳能照到的地方，一切戒严；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生活继续。”
路夏一头钻了进去。
钟鸣就在门外站着，也不觉得累，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
门帘内传来一声鬼哭狼嚎，路夏裹着一张浴巾就冲了出来，他一只手拉紧浴巾，另外一只手食指指着钟鸣，脸胀得通红：“你、你、你！”
布帘从里面被撩起，一个婀娜的女人，只穿着一身单衣，倚着门框，掩面呵呵地笑。
路夏食指转而指向那个女人，控诉道：“她、她、她！”
钟鸣满不在乎，“我要走了，你准备穿成这个样子跟我走吗？”
路夏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了钟鸣一眼，再转过去，小心翼翼地侧着身，避开婀娜的女人，贴着门框蹑足进去。
钟鸣朝女人挑了挑眉，“给他找一身干净的正装。”
婀娜的女人也朝钟鸣挑了挑眉，放下帘子进到屋子里。
等到路夏再出来时，已是一身正装，虽然和他平时的穿衣风格大为迥异，倒也衬托得他精神奕奕——只是脸上依旧胀得通红。
钟鸣在前面带路，难得他主动找话，“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又怎样！”
“这次调查平安还是危险，顺利还是坎坷，谁都说不清楚。要是死了，有的事情不做难道不会后悔吗？”
“要你管！”
“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
“二十一岁也是男人了，不至于吧？”
路夏沉默不语，本来他想找个机会问一问林微是否选择了参加调查小组，现在也开不了口了。
钟鸣并不是带路夏回警署，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步行了五分钟，来到了汽车站。
汽车站已被征用，里面有三队士兵来回巡逻，偶有几辆车出入。钟鸣将路夏带到岗亭，交给了一个警卫，履行完手续，然后便先离开了。
路夏继续倾泻着他的猜想：“这太疯狂了！难道为了杀死阿里斯托托，炸毁了一个城市的太阳？还是说，真正的目的就是炸毁整个太阳，阿里斯托托只是恰好被波及？”
路夏摇了摇头，想竭力否定自己的猜想：“世界上十个城市群，每一个城市群的氧气、水源和温度全都依靠城市的太阳，太阳一旦爆炸，整座城市难道不是完全摧毁了吗？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林微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假设：“如果城市群真地被摧毁，从内层的海洋和森林，到中层的城市和乡村，再到外层的贫民窟和墓地，都可能无一幸免。”
“这个世界上十分之一的人口消失了？某个城市群三四千万人的生命都毁于一旦？这太疯狂了！”路夏哈哈大笑，“这太荒谬了。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
路夏从林微手里拿过那本《后羿射日》，胡乱翻着，想找一下目录，看看这么厚一本书，到底都写了什么，可是他的心根本静不下来，翻了好几遍却怎么也不确定目录在哪儿。
正是这一翻，让他偶然留意到，书里有两页被人撕掉了。
“林微，这里有两页被撕了。”
没有回答。
“林微？”
路夏转过头，首先看见林微面如死灰，紧接着马上注意到了！一把手枪，从书架的另一侧穿过来，斜下四十五度，瞄准了自己的额头——当然，只要持枪者愿意，偏个五度，立刻就能对准林微的额头。
持枪者在书架后面，隐匿于黑暗之中。
“嘘！安静，别说话。”沉稳而又不容拒绝的中年男性声音，“把书递给我。”
在这种情况下，反抗无疑是不明智的。
路夏点头，把书放在书架上。
“电脑呢？也给你吗？”路夏试探着问道。
“放在书架上，站起来。”
对方口气中并没有太大敌意，路夏定了定心，合上电脑，放在书架上，然后率先站起身来，他很想伸手去拉一下林微，帮她也站起来，可是又担心显得冒昧，反而比被枪指着额头的时候更显得局促。
林微也很快站起身来。
路夏正准备朝林微点头致意，相互打气，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感觉自己的脖子一阵剧痛，终于失去了知觉。
等到醒来时，路夏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皮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席暖和的棉毯，眼前是一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摆着一台电脑，亮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台灯，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面十角星城邦旗——这是聿城总督府的旗帜——几乎可以肯定了，这是一间政务办公室。
他再看向窗外，仍然是黑夜。门口的玄关宽不到一米，摆了一张实木椅子，上面坐着一个挺拔的男子，他宽额瘦脸，上身穿着衬衣，背靠着墙，下身穿着西裤，脚翘得比头还高，直接搭在对面墙的正衣镜上，用身体封锁了入口。
四下再没有什么能引起路夏注意的东西了，林微似乎不在这间屋子里。
路夏轻轻拿起毯子，站起身来。
“你醒了。”
声音平静而沉稳，无疑正是古籍馆里打晕自己的人。
“你是？”
“城邦警署第三分局，驻校警督——钟鸣。”
“驻校警督是维护校园秩序的，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古籍馆里？”
“接上峰命令，全校戒严，我正要封锁图书馆，就看到有人打开了古籍馆的侧门。”
“全校戒严了？”
“全校戒严，通讯和网络都被切断了。你们的推测是正确的，有人以‘后羿射日’为代号，发起了一场行动，摧毁了某个城市群，我将你们的推论向上级作了汇报，他们似乎知道的并不比你们早多久，这已经被列为了最高机密，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为了消除潜在的危险和骚乱，不止一所学校，也不止我们聿城，整个世界十个城市中剩下的九个城市，都已经戒严了。”
“真的有城市被摧毁了？！确认是哪座城市了吗？”
“肯定已经确认了，这并不难。但不会告诉你，当然也不会告诉我。”
“隐瞒这个消息有什么意义吗？无线电话虽然只能在城市里使用，可是有限电话以及互联网都是跨城市建设的，只要通个电话或者在网上发条消息，立刻就能知道是哪个城市出事了。”
“所以所有城市的通讯都中断了。你这么担心，是在其他城市有亲朋好友吗？”
“没有。”
“有权有势有钱的人朋友遍布天下，看来你既无权又无势还没钱。”
“那你呢？”
“坏消息是我也无权无势无钱，好消息是我在其他城市也没有朋友。”
“好消息？那可是数千万人的生命！”
“人的爱是有限的，我还没有余力爱他们，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安全，这不算好消息吗？”
“下一个被摧毁的可能就是这座城市。”
“达官贵人们不比你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吗？要慌的话，有人比我慌得多。”
“警署里都是你这样的警督吗？”
“要都是像我这样的人，那就好了。”
“林微呢？她在哪？”
“她在隔壁，还没有醒，如果醒了，会有人来报告的。”
“你让开，我要去见她。”
“现在不能让你见任何人，你必须得先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被隔离起来，不能见人，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都中断。”
“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个选择是，跟着我一起，乘上专列，前往被炸毁的城市废墟去搜查。”
“跟着你一起？为什么是跟着你一起？”
“因为很不幸，我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也要从这两个选择中选一个。”
“你选了第二个？既然很不幸，你为什么要选第二个？”
“大丈夫皇皇立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他人之下！”
这像是一句拗口的古话，但路夏能懂个大概，立刻从话中感受到了钟鸣的野心，他默然不应。
“不用立刻作出选择，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我在出发前会再向你确认。”
“我爸妈怎么办呢？”
“他们当然是听从总督府的统一安排，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都会告诉他，你在学校戒严，一切安好。直到这个秘密可以公诸于世。”
正当此时，敲门声响起，一个女警官推开门，轻轻说了一声：“那个女孩醒了。”
男警督点了点头，正要出去。
路夏开口了，“我已经选好了，我要去搜查废墟。”
“哦？这么快？为什么？”
“大丈夫皇皇立于天地之间，我又怎会输给你这种人？”
“志向虽然不错，死了可就不好了，在出发之间你都可以再想想。”
紧接着，钟鸣就出了门，顺手将门反锁了起来，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门被那个女警官把守着。
是选择被关着还是去搜查，实际上倒没有让路夏太纠结——死亡虽然可怕，但生与死终究离他太远，就连亲戚的葬礼，他也只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去实际参加过一次，与陌生的死亡相比，被关禁闭就显得太难熬了。
所以这个二元选择他倒并不是很留心，他点了点办公室里电脑的鼠标，电脑被密码锁住了，于是他顺手打开了收音机。
收音机没有被切断，因为总督府需要通过他传播官方消息，收音机内正在循环播放情况说明：“尊敬的市民朋友，如您所知，城市群之间的电话通讯和网络通信依靠中心枢纽港转接，受不明灾害影响，枢纽港信号丢失；受此波及，市内民用通讯和网络已经中断。各城邦总督府正在组织抢修队前往枢纽港全力抢修，在此期间，为防止各类次生灾害发生，城内紧急戒严，请各位市民非必要不外出，谢谢理解。”
路夏向窗子踱步过去，警署所在的地理位置非常好，能完整地看见整颗熄灭的太阳——每当清晨六点，它就准时亮起，化为一颗光彩夺目的烈焰火球，让人不可逼视；每当傍晚六点，它就准时熄灭，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龙眼果实，让人垂涎欲滴。这是人类的天火，提供着光和热。一根修长的白玉柱擎举着太阳，同时也生产着水和氧。远远看去，这就是一盏伫立在整个城市正中的立灯，整个城市的一切生命依靠着它运转。
大地上共有十个太阳，以各个太阳为中心，构建出十个人口稠密的城市。十个城市在大地上是十个孤立的点，通过列车轨道首尾相连，组成一个环，环上的宜居带被称为环域，或者环世界。环外的荒漠则被称为域外。环上的每个城市，除了与环上顺时针与逆时针的两个城市相连，还通过环中央的枢纽港与其他各个城市相连，彼此沟通。
“疑似枢纽港受到影响，这个解释口径听起来更容易让人接受”，路夏喃喃道，“历史书里就记载着每隔三四十年就可能出现过类似情况。父母那一辈也有人有过类似的经历，那应该暂时就不会引起大规模的骚乱。
“不过那个视频，有多少人看到了呢？又有多少人破解了其中的秘密呢？这个秘密，真地能封锁住吗？”
起初的几个小时，路夏还能有一些胡思乱想，渐渐地便陷入一种穷极无聊的境遇，在这房间里实在无事可做，门早已锁住，而门外的女警早就撤走了。
到了正午和傍晚，就会有人给他送一份饭。
内急了，就大声拍门等待“领厕员”的惠顾。
有一次，他实在无聊，翻起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很快就被人恶狠狠地警告了他一顿——原来房间里有一个隐秘的摄像头监控着。然后文件也都被锁到了柜子里，就连唯一能发出声响的收音机，也锁了进去。
如果不是出于对警督的信任，恐怕他都想翻窗逃跑了。
要睡觉了，就只能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儿，要想洗个澡或洗个头，更是求而不得。
就这样度过了整整四天。
终于，在一个傍晚，钟鸣终于重新出现了！
还没等钟鸣开口，路夏健步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钟鸣衣领，抢先说道，“我都疯了！带我走吧，立刻！马上！我早就决定好加入调查小组了！这种囚犯生活我简直一刻也不能忍了！”
钟鸣一只手捏着鼻子，脸上满是嫌弃的表情，“都馊了，跟我来。”
钟鸣带着路夏出了警署，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紧要关卡有军队把守，钟鸣出示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一条阴暗的窄巷，钟鸣指了指眼前垂着的布帘，“进去洗洗吧。”
“都戒严了，澡堂还开门？”
“太阳能照到的地方，一切戒严；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生活继续。”
路夏一头钻了进去。
钟鸣就在门外站着，也不觉得累，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
门帘内传来一声鬼哭狼嚎，路夏裹着一张浴巾就冲了出来，他一只手拉紧浴巾，另外一只手食指指着钟鸣，脸胀得通红：“你、你、你！”
布帘从里面被撩起，一个婀娜的女人，只穿着一身单衣，倚着门框，掩面呵呵地笑。
路夏食指转而指向那个女人，控诉道：“她、她、她！”
钟鸣满不在乎，“我要走了，你准备穿成这个样子跟我走吗？”
路夏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了钟鸣一眼，再转过去，小心翼翼地侧着身，避开婀娜的女人，贴着门框蹑足进去。
钟鸣朝女人挑了挑眉，“给他找一身干净的正装。”
婀娜的女人也朝钟鸣挑了挑眉，放下帘子进到屋子里。
等到路夏再出来时，已是一身正装，虽然和他平时的穿衣风格大为迥异，倒也衬托得他精神奕奕——只是脸上依旧胀得通红。
钟鸣在前面带路，难得他主动找话，“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又怎样！”
“这次调查平安还是危险，顺利还是坎坷，谁都说不清楚。要是死了，有的事情不做难道不会后悔吗？”
“要你管！”
“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
“二十一岁也是男人了，不至于吧？”
路夏沉默不语，本来他想找个机会问一问林微是否选择了参加调查小组，现在也开不了口了。
钟鸣并不是带路夏回警署，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步行了五分钟，来到了汽车站。
汽车站已被征用，里面有三队士兵来回巡逻，偶有几辆车出入。钟鸣将路夏带到岗亭，交给了一个警卫，履行完手续，然后便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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