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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厄斯托勒密学会

    卡车踽踽独行,星辰流转,难分昼夜。

    路夏一行人走走停停,遇到适合隐蔽的环形山,便停下来一阵,除了偶尔能在帐篷里休息一个小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钟鸣的特训课程:手势沟通、队列行进、匍匐前进、紧急救援、瞄准射击和隐蔽警戒等等等。

    行进的时候有人轮流观察,训练的时候有人轮流警戒。这支队伍渐渐有了正规军的感觉——除了林熹。

    或许林熹的状态也有改善,她虽然不参加警戒和其他训练,但是训练瞄准射击的时候,从不缺席;她虽然不说话不交流,但是也不再流泪,只是喜欢一个人远远眺望。

    或许是正确隐蔽了,或许是敌人大海捞针没能捞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袭击了。

    祝槐和钟鸣轮流驾驶着,一行人仍然在朝废墟前进。

    在车上这个密闭空间里,整个队伍基本都无话可说,大家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就连话最多的祝槐,也只能将他的一个又一个的好奇,埋在心里。

    路夏没有座位,坐在钢板上,倚着车身,困时就眯一小会儿,醒时就看向星空。

    不知走了多久。

    远方不会有太阳亮起,但是星光熠熠。

    前路仍然是晦暗的,却仿佛闪着耀眼的光。

    不,真地有光!

    “看!”祝槐踩了急刹车,手直勾勾地指着前面,又重复了一遍,“快看!”

    在大地遥远的尽头,电光火石之间,无边的寂静被璀璨而炫丽的光芒打碎,一颗流星擦着空气,冉冉升起,划出长长的尾巴!

    “流星?飞向天空?”林微脱口而出。

    原本死死闭着双眼、垂着脑袋、抱着双腿的林熹,听到这句话,睁大了眼,目视前方,很快就被升空的流星吸引,嘴里嘟囔着:“流星逆,太阳劫。”

    “流星逆,太阳劫?什么意思?”钟鸣终于放下了他翘着的双腿,回过头,看向林熹,又逼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林熹只是盯着流星,一个字也不多说了。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坦诚和团结。”

    坦诚和团结打动不了林熹,她不打算再继续开口了。

    钟鸣没有再继续追问,回过头盯着流星,目不转睛。

    流星已经颇为罕见,流星升空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流星越飞越高,曳过一条美丽的弧线。

    倏尔,流星炸开,化作一朵炫丽的焰火,就此消失。

    以致于不得不让人怀疑,刚才梦幻的一幕,是不是前方放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应该不是烟花吧?“祝槐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是话痨,他只好自问自答:”应该不是烟花。“

    钟鸣对林熹的话显然更感兴趣,他坐在车的前窗延上,面向林微,问道:“林微,你知道‘流星逆,太阳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林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钟鸣对林微不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怀疑,径直转向林熹:“林熹,为了余柏,为了复仇。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深入讨论一下这句话,猜忌和怀疑只会导致一事无成。”

    林熹本来已经流干了泪水,现在听到余柏的名字,眼角竟然又挂上了一滴泪。

    林微为了维护姐姐,反驳道:“信任是相互的。你对我们也有所隐瞒。”

    “比如呢?”

    “在学校古籍馆里,你真地是跟踪我们进入古籍馆的吗?为什么《后羿射日》那本书被撕掉了两页呢?”

    路夏实则也有同样的疑问,但是一直藏在心里,从没有打开天窗问过钟鸣,因此对钟鸣的回答也格外留心。

    钟鸣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在此之前就被撕了吧,或许若干年前就被撕了。”

    “那我姐姐和余柏进图书馆了吗?既然他们也加入了调查团,那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后羿射日’这个秘密的呢!”

    “我想你的姐姐不用看那本书,也知道‘后羿射日’这个典故吧?”

    林微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是你说的,现在最需要的是坦诚和团结。”

    钟鸣的气势也逐渐变得凌厉:“所以你应该让你姐姐开口。在全校封网以后,我监听到了异常的教职工网络请求,那时你们正在大讲堂化妆间下载‘后羿射日’的视频,我调取了监控,监控显示,当时林熹就在门外,她为什么没有进去?反而先行离开?后来你们去了古籍馆,为什么林熹没有去?她是否根本不需要查古籍,就已经知道了‘后羿射日’的典故?”

    “所以你凭这些猜想逮捕了她?”

    “首先,这不是猜想,林熹自己承认了;其次,这不是逮捕,她应依法配合我的工作。”

    这样听起来,林熹的古代知识比林微要渊博得多。但是路夏更关心意外余柏的死亡,他问道:“那余柏呢?余柏是怎么知道的?”

    “林熹从化妆间离开的时候,余柏才找到他。而我让下属带走林熹询问的时候,他一定要跟着。从现在分析,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却伪装成知道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跟着林熹一起。”

    林熹颤了一下。

    钟鸣将话题从余柏身上转回来:“路夏,你将话题带偏了。林微,我想问你,你觉得策划了太阳爆炸和列车爆炸的暴恐分子,到底是些什么人呢?是雇佣兵组织?是暴恐武装?还是极端异见分子?”

    这些问题让林微感到不舒服,她怎么会知道答案?林微顶撞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钟鸣冷哼一声:“你不是觉得我不够坦诚吗?那我就坦诚地告诉你!从我的感受来看,这些暴恐分子并没有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我检查了暴恐分子的尸体,有一个人大腹便便,看起来并没有经常锻炼;有一个人右手大拇指磨出了老茧,是经常用笔导致的;还有一个人是近视眼,随身带着眼镜。你觉得,他们是些什么人呢?”

    钟鸣心思之缜密,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林微还没有回答,一直沉默不语的路夏终于接过话来:“队长,我觉得你过分了。你是要证明林熹和林微是我们中的内奸吗?”

    “我从没有这样说过。”

    “你作为预备队的队长,我感觉你的口气事实上是在孤立林熹和林微,是在无形之间将他们摆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那只是你的感受。”

    “感受很重要,每个人的感受都很重要。”

    “很好,我可以照顾她们的感受,那我来问你,‘流星逆,太阳劫’说的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

    钟鸣用手作请的姿态,划过众人:“你们有人知道吗?”

    没有人回答。

    钟鸣继续自己的猜想:“我认为,林熹知道。”

    为了长眠的余柏,路夏必须反驳:“队长,她也只是个学生……”

    林微制止了路夏,缓缓说出了几个字:“厄斯托勒密学会。”

    钟鸣好像是要故意刺激林熹,他强调道:“袭击列车,杀死余柏的,和这个厄斯托勒密学会有关?”

    林熹身体颤抖了一下,握紧了拳头,似乎随时随地就要一拳打出去。

    林微轻轻抱着林熹,对钟鸣喝止道:“你够了!”

    钟鸣耸了耸肩,表现得对林熹的情绪起伏毫不在意,只是问道:“厄斯托勒密学会是什么?和流星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微对于钟鸣的冷血感到绝望,以一种卑微乃至哀求的语气说道:“队长,请不要再刺激姐姐了,让她静一静。你要听什么,我把我知道的都说清楚。”

    “你说,我在听。”

    “厄斯托勒密学会是一群狂热复古派组成的社团,由来已久,起码有一千年的历史,在一开始出现时就被封禁了,后来转为了秘密社团。学会成员无视法令,私下研究古代典籍,他们认为时间的流逝只会导致遗忘、腐化和堕落,他们认为知识都在古书之中,世界的未来在过去,追求进步的方法就是复古。”

    “你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一员?”

    “我不是。虽然我不是,但根据我的自由意志和判断力,我认可他们的一些观念,我认为现代并没有比古代更先进。据说在上古时期,人类就发明出了木鸢,可以载着人在天空中飞行,现在完全做不到。在上古时期,人类可以自由地漫步在整片大地之上,到处都是温暖的阳光,现在也不是了。在上古时期,人们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现在听起来也是天方夜谭。”

    “你怎么断定这些是历史事实,而不是神话故事?”

    “那股摧毁了太阳的力量呢,也是神话故事吗?在远古时期,传说世界上只有一个太阳,那个太阳就被摧毁了。环域十城,十日凌空,如今我们也见证了一个太阳被摧毁。”

    “所以你是说,摧毁了太阳的组织就是厄斯托勒密学会,他们从古代知识中挖掘出了一股可怕的力量,策划并实施了这场惨剧。”

    钟鸣注视着林微,等她的回答,祝槐却突然插嘴道:“古代力量……”

    “闭嘴!”

    钟鸣逼视着林微,等她的态度。

    林微内心其实是认可这个判断的,但她不敢就这样轻易扣下这个大帽子:“可能不是厄斯托勒密学会,可能是其他类似的组织。”

    “你和厄斯托勒密学会有什么关系?”

    “我和厄斯托勒密学会没有关系,但我家和阿里斯托托先生家是世交。阿里斯托托先生……”,林微顿了顿,最终选择相信预备队的伙伴,接着说道,“阿里斯托托先生很可能是厄斯托勒密学会中的一员。”

    “你父亲和阿里斯托托从小就是玩伴,成年后又是师兄弟,这个情况我在档案里看到过。但你说阿里斯托托是厄斯托勒密学会中的一员,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爸爸和阿里斯托托先生从小就喜欢物理,虽然后来阿里斯托托先生被认为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科学家,当然也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物理学家。而我爸爸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副教授,他们私下里偶尔也会有来往。随着阿里斯托托先生的研究成果越来越多,他们的观念分歧也越来越大,我爸爸主张向未来看,主张通过完备的实验和精密的计算进行研究,而阿里斯托托先生则主张向过去看,主张不断地从古代典籍中获取营养。有一次,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爸爸讽刺阿里斯托托先生是考古学家而不是物理学家,就是在那次争吵中,我知道了关于厄斯托勒密学会的事情,也知道了阿里斯托托先生可能是该学会的会员。”

    “其他的呢?”

    “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

    “那如果你姐姐不开口,‘流星逆,太阳劫’这句话,就仍然得不到解释。”

    路夏担心钟鸣再刺激林熹,赶紧插话道:“也许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这颗流星到底是什么。”

    祝槐本就想发表意见,终于有他可以讨论得上的话题了,开始接茬:“既然是流星,那应该是陨石吧?”

    路夏道:“我感觉不是陨石,陨石不会飞。我感觉这颗流星,和射向太阳的飞箭是类似的东西。”

    此言一出,吓到了祝槐。

    祝槐揪住路夏的衣领,质问道:“你是说后羿瞄准了其他的太阳,又射出了一箭?”

    祝槐很快发觉自己的态度不妥,很快松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路夏继续:“近大远小,如果在这里都能看见,我感觉两者可能差不多大。能让这么大的物体往前飞的力量,应该是同一股力量,这是相似的地方。不同的地方在于,视频里的那支飞箭不像流星,没有通体发光。”

    祝槐猜测道:“所以有可能是这支飞箭提前燃烧、提前爆炸了?不然的话,可能另一个城市的太阳,现在已经被摧毁了?”

    钟鸣表示认可:“这是合理的猜测,后羿不止有一支箭。”

    但是钟鸣这样说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附和祝槐,他马上话锋一转:“看看后羿的箭,沉湎于过去的伤痛没有意义,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我们的城市可能就被炸毁了。林熹,你的父亲、母亲、奶奶、外公、外婆以及其他所以重要的人,可能在一瞬之间,全部消失。即使如此,也没关系吗?”

    这不止是在说林熹,其他人的至亲至爱也都处在危险之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文斐然先哭了出来,她边哭边哀求道:“林熹,你说话呀,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