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生存的难题
侯恩一只手向外指，一只手作拾捡状，似乎是想说侯赐出去捡东西了。
路夏看着侯恩，这才醒悟过来，难道侯恩一直不说话其实是因为她是个哑巴？
“捡垃圾？”路夏问道，“是出去捡一些吃的和生活用品吗？”
侯恩点了点头，然后就只是抱着双腿，抬头望向天空。
之前地下室里姐弟俩的物件，比如那个烂脸盆和破抹布，不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吗？在来这儿的一路上，确实也零零碎碎地看到一些没有被爆炸完全摧毁的物件，可是要从中淘出可供使用的东西，也不是十分容易。
路夏正想着，一声枪响直刺入耳！
干净，短促，极富威慑力。
吓得侯恩打了一个冷噤。
路夏支撑着，略微探出眼睛，四下搜寻。
很快又是一声枪响！
路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亮光。
那股亮光无疑就是枪口击发产生的火焰，它来源于几个街区以外的一栋六层楼房的房顶，有一个恶魔正在那座行将倒塌的房屋上，展开猎杀。
久久没有再发生枪响。
猎物想必已经死亡。
路夏不由得担心起了侯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或这次，或下次，侯赐会倒在某一声枪响下吗？又或许就是刚才？
路夏轻手轻脚，慢慢收回身子，回到壕沟之中。
他再看向侯恩，这才发现，这个蜷缩着的小姑娘，双手虽然抱着膝盖，但却并没有闲着，而是掰着手指头一个又一个数数。
她在计时。
她非常担心自己的弟弟。
她害怕吗？
她将头埋在膝盖里。
路夏看不清她的神情。
侯赐走了多久了呢？
二十分钟？或者更长一点，三十分钟？
路夏也掰起手指数数。
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满一百，从一再数。
一、二、三……
满一千。
满两千。
满三千。
三千六百。
距离刚才枪响，至少也过了一个小时了。
路夏再次探出双眼，向外观察。
四下无人，无声无息，一片寂静。
侯赐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吧？自己怎么样能帮他呢？
那侯恩呢？做姐姐的这么担心，即使她不能说话，自己有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她呢？
路夏回到大地的裂缝中。
也不再继续往下数，只是静静地看着侯恩。
侯恩仍旧是掰着手指，默默往下数。
突然，侯恩站了起来！她右手捂着小腹，左手还在数数。
“侯赐一定没事的。”路夏试探性地说道。
侯恩没有比划什么动作，只是低垂着头，慢慢往前走。她仰起了头，看向地表。
污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要上去看看吗？我帮你。不过小心，露出眼睛就行了，动作尽量慢些，不要被人发现了。”
侯恩没有回应，她看着路夏，眼神很空洞。
路夏伸出右手，表示善意：“来，轻轻的，我帮你。”
侯恩指了指自己，表示“我”，两只手指当作两条腿，前后交替表示“走”，指了指外面，表示“侯赐”，她的意思是：她要去找侯赐。
“我们再等一等，贸然出去反而危险，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回来的。”
侯恩左手比了个“1”，右手点出四个“0”，连在一起表示一万，她的意思是：数了一万下，数完约好的数，就要去找弟弟。
路夏当然理解不到这么细，只是安慰道：“小猴子这么机灵，一定没事的。他肯定很快就能回来的，他也一定不希望你贸然出去找他。”
侯恩摇头，又比出“一万”的手势。
“你们约好了，他一定会在数完一万下之前回来？如果没有，你就去找他？”
侯恩点头同意路夏的说法。
“他之前都能在你数完一万下之前回来吗？”
侯恩点头。
回想起此前的枪声，路夏心头一紧，侯赐不会真地出什么事了吧？
是应该去找一找小猴子。
不过侯恩去恐怕不太合适。
“我来吧，我和暴恐分子交过手，力气也比你大，就算小猴子遇到了危险，我也一定把他带回来。”
侯恩看了看路夏的伤腿，不再理他，径直想往上去。
“我可以的”，路夏争辩道，“而且你现在上去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他呀。”
侯恩在地上画了一个“脚印”，是根据脚印找吗？要是地上有脚印，侯赐的踪迹不就暴露了吗？还是说侯赐会给侯恩留下什么记号呢？
这是一个很执拗的姑娘。
路夏看着她往上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阻她了。
这个女孩，身高最多才到路夏的胸口，穿着的粉色长袖已经明显有了磨损，左边的手肘处甚至磨出了一个洞，而她穿的那条裤子，路夏这才注意到，右边的裤脚被剪掉了一圈，她把剪掉的这块布拿去干什么了呢？除此以外，她的蓝色牛仔裤满是污渍，而且，腿部的污渍还在一点点扩大。
污渍在扩大？
路夏定睛一看，又想起女孩之前捂着肚子，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侯恩来例事了。
此时侯恩还没爬高，路夏拍了拍她的脚踝。
“你先下来一下”，路夏有些不好意思。
侯恩回头奇怪地看着路夏，停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准备继续爬。
“我有事给你说。”
侯恩仍然不理。
“你裤子脏了。”
侯恩心想，这个人一定是个神经病吧！裤子脏了有什么可说的。
她看向裤子，只见裤子上确实有污渍，而且污渍好像在扩大。
这可太奇怪了。
侯恩跳了下来，伸手去摸，很快意识到，这是血！
血是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
为什么会流血？
完了！
自己要死了！
侯恩正要惊恐地尖叫起来，路夏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突然被路路夏夏捂住嘴，侯恩更加惊恐。她手脚并用，胡乱地踢打，着急着想要挣脱。
她将路夏捂住她嘴巴的手往下一掰，然后狠狠地咬上一口！
路夏张大了嘴，抖了一下，咧着牙，嘶地一声，到底是忍住了没叫出来。
他正在想怎么安抚侯恩，忽然后背挨了一脚！
这是侯赐从天而降踹了他一脚，几乎直踹到他心窝子里！
路夏被踹倒地，连带着侯恩也倒了下去，路夏顺势滚了一圈，翻到了一边。
侯赐将姐姐拉起来，马上就注意到了姐姐裤子上的血污，他瞳孔紧缩，双手颤抖，简直要豁出这条命。
很快，侯赐就操起了他给路夏做的拐杖！
路夏叫苦不迭，手脚并用，活像猪圈里要被逮去宰杀的小猪，连滚带爬，仓皇逃窜。
好在侯恩拉住了弟弟。
她喃喃自语“啊呜啊呜”，不断摇头。
“姐姐，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侯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空，这个女孩以这种独特的方式表达着死亡。
侯赐可怜兮兮地看着姐姐，眼睛里闪着泪珠。他咬牙切齿，盯着路夏：“你不要欺负我不懂！我是知道的！”
路夏从他的语气中，大约知道了他的怀疑。路夏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小孩子间讨论男女之事也是家常便饭，胡思乱想有时候比长大了的自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初夜见红的说法，早早了然于胸。但对于经血，上学时听到老师在课上讲授，仍然当作奇闻。
路夏看他那个样子，气也气不出来，想笑又不能笑，他反问道，“你懂什么呀！这叫月经！月经知道吗？你们课上都不教这个吗？”
“课？什么课？”侯赐问道。
“生理卫生课呀。”
“有这门课吗？”
按理该有的，除非他们上的是贫民窟学校。想到这里，路夏换了一个重点，说道，“没事，以后会经常这样的。等一等就好了。”
侯赐这时隐约相信了路夏不是坏人，但总不信路夏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他还是继续问道：“姐姐，你哪儿受伤了，要不要紧？”
路夏没好气又回了一句：“没受伤，哎呀，没事的！”
“你不要说话！姐姐，肚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你看一看，我给你揉一揉？你可千万不能……”
“真地没事！”
路夏看着一脸懵懵的侯赐，心想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侯恩她是一个女生，怎么也能不知道呢？
侯恩一言不发，只是捂着肚子；路夏只得朝侯赐连连摆手，侯赐双眼圆滚滚地瞪着路夏，看着路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简直想和他拼命。
路夏对这件事也没有办法，就算想安慰性质地说两句“喝点热水”，此时也没有热水可喝。不过这也让路夏注意到，侯赐此时并非空手而归，他出去时书包瘪瘪的，此时回来书包明显充盈了许多，便说道，“小猴子你找到了些什么？快拿出来看看，看看有没有能吃了止疼的。”
侯赐这也才反应过来，将书包里的东西全都抖落出来，不过是一张毛巾、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和两只圆珠笔。
收获如此之少，大大超出了路夏的预料，他将毛巾递给侯赐，“你把毛巾给你姐姐，让她垫一垫。”
侯赐照办。
“外面找不到吃的了吗？”
“有应该还是有的，只不过容易捡到的东西都被人家捡光了。”
“哪儿还有？”
“地下肯定还有呢，不过都被废墟掩埋了。这儿暗处有黑枪手，行动都得小心些，要是我们的大部队打过来，往地下发掘，肯定能找着不少好东西。”
“我去一趟试试运气。”
“我和你一起去，我回来之前就在一个超市一直挖一直挖，可是一直没挖通，我感觉里面肯定有好东西。哎，算了，别去了。你的腿跑不了，被发现就是个死。”
路夏看了看侯恩，她疼得嘴角抽搐，一直在默默念叨着什么，这使他于心不忍。如果不打算把侯恩丢在这里，那她这段时间——短则三四天，长则六七天——肯定行动不便，这段时间也没法继续往里深入，而他们所带的食物，恐怕也就够挺两天，这使他不得不打定主意去找些东西回来——如果确实找不到，那便不回来了。他现在只是略微有些饿了，所以还能把食物让给侯恩侯赐他们先吃；可他听说，人一旦饿极了，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不想考验自己，因此也打定主意，如果确实没有找到补给，那便不回来了，自己一个人往废墟中心去探索。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便假意说道：“没什么，不被发现不就得了。你把包给我，我自己去，你留着陪你姐姐，别让她做傻事。你在外面留有什么记号吗，你走都没事，要是有记号，我跟着记号走，应该也很安全的？”
侯赐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背过身将书包整理了递给路夏：“好，我给你指个方向。你出去趴着走，注意墙根，上面有我踩的鞋印，你跟着鞋印走。对了，望远镜你带上，安全很多。”
路夏点了点头，为表示自己身体已经无碍，拐杖也没拿，只带上了望远镜，爬上裂缝，顺着侯赐指的方向匍匐前进。
他慢慢挪动着身子，尽量不引人注目，同时也减少可能发出的声音，实际上他腿虽然有伤，但匍匐前进，反倒不如直立行走那么别扭了。
不一会儿，他便爬到了校园门口，这是侯赐踩的第一个脚印，就在校门仅存的立柱底下，指向前方。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路夏很快顺着脚印爬到了一处超市。
这是个中型超市，从外面看，整体框架还算完好，可是到了墙根，透过破碎的窗户，往里看时，就很容易发现整座建筑已经从内里塌了，就像一个包装盒，顶部被一拳地砸下来，留下斜一块竖一块的巨大天花板。
可以看到，灾难前，这里肯定有熙熙攘攘的人流，随着爆炸袭来，还发生了踩踏。
甚至还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这座超市已经被谨慎地“洗劫”过好几次了。包装食物的纸箱被撕开，留在原地，这肯定是为了搬运的时候减少体积，像薯片这类的膨化食品被就地吃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果味饮料在随意灌了几口之后，乱扔在地上，留下一滩五颜六色的水渍。
当然，绝不会只有幸存者注意到了这个地方，眼前就有两具中弹身亡的身体。但都被拖到了墙根边上，这应该是后来者做的，目的是为了清理出一条快速逃跑的生命线。
好在最近没有新鲜的血迹了，这里被反复掏空之后，应该就没有继续被狙击手重点关注了。
要是继续匍匐前进，难免作呕。路夏转为蹲下，从一个破洞进了超市。
路夏看着侯恩，这才醒悟过来，难道侯恩一直不说话其实是因为她是个哑巴？
“捡垃圾？”路夏问道，“是出去捡一些吃的和生活用品吗？”
侯恩点了点头，然后就只是抱着双腿，抬头望向天空。
之前地下室里姐弟俩的物件，比如那个烂脸盆和破抹布，不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吗？在来这儿的一路上，确实也零零碎碎地看到一些没有被爆炸完全摧毁的物件，可是要从中淘出可供使用的东西，也不是十分容易。
路夏正想着，一声枪响直刺入耳！
干净，短促，极富威慑力。
吓得侯恩打了一个冷噤。
路夏支撑着，略微探出眼睛，四下搜寻。
很快又是一声枪响！
路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亮光。
那股亮光无疑就是枪口击发产生的火焰，它来源于几个街区以外的一栋六层楼房的房顶，有一个恶魔正在那座行将倒塌的房屋上，展开猎杀。
久久没有再发生枪响。
猎物想必已经死亡。
路夏不由得担心起了侯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或这次，或下次，侯赐会倒在某一声枪响下吗？又或许就是刚才？
路夏轻手轻脚，慢慢收回身子，回到壕沟之中。
他再看向侯恩，这才发现，这个蜷缩着的小姑娘，双手虽然抱着膝盖，但却并没有闲着，而是掰着手指头一个又一个数数。
她在计时。
她非常担心自己的弟弟。
她害怕吗？
她将头埋在膝盖里。
路夏看不清她的神情。
侯赐走了多久了呢？
二十分钟？或者更长一点，三十分钟？
路夏也掰起手指数数。
一、二、三……
十一、十二、十三……
满一百，从一再数。
一、二、三……
满一千。
满两千。
满三千。
三千六百。
距离刚才枪响，至少也过了一个小时了。
路夏再次探出双眼，向外观察。
四下无人，无声无息，一片寂静。
侯赐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吧？自己怎么样能帮他呢？
那侯恩呢？做姐姐的这么担心，即使她不能说话，自己有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她呢？
路夏回到大地的裂缝中。
也不再继续往下数，只是静静地看着侯恩。
侯恩仍旧是掰着手指，默默往下数。
突然，侯恩站了起来！她右手捂着小腹，左手还在数数。
“侯赐一定没事的。”路夏试探性地说道。
侯恩没有比划什么动作，只是低垂着头，慢慢往前走。她仰起了头，看向地表。
污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要上去看看吗？我帮你。不过小心，露出眼睛就行了，动作尽量慢些，不要被人发现了。”
侯恩没有回应，她看着路夏，眼神很空洞。
路夏伸出右手，表示善意：“来，轻轻的，我帮你。”
侯恩指了指自己，表示“我”，两只手指当作两条腿，前后交替表示“走”，指了指外面，表示“侯赐”，她的意思是：她要去找侯赐。
“我们再等一等，贸然出去反而危险，说不定他很快就能回来的。”
侯恩左手比了个“1”，右手点出四个“0”，连在一起表示一万，她的意思是：数了一万下，数完约好的数，就要去找弟弟。
路夏当然理解不到这么细，只是安慰道：“小猴子这么机灵，一定没事的。他肯定很快就能回来的，他也一定不希望你贸然出去找他。”
侯恩摇头，又比出“一万”的手势。
“你们约好了，他一定会在数完一万下之前回来？如果没有，你就去找他？”
侯恩点头同意路夏的说法。
“他之前都能在你数完一万下之前回来吗？”
侯恩点头。
回想起此前的枪声，路夏心头一紧，侯赐不会真地出什么事了吧？
是应该去找一找小猴子。
不过侯恩去恐怕不太合适。
“我来吧，我和暴恐分子交过手，力气也比你大，就算小猴子遇到了危险，我也一定把他带回来。”
侯恩看了看路夏的伤腿，不再理他，径直想往上去。
“我可以的”，路夏争辩道，“而且你现在上去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他呀。”
侯恩在地上画了一个“脚印”，是根据脚印找吗？要是地上有脚印，侯赐的踪迹不就暴露了吗？还是说侯赐会给侯恩留下什么记号呢？
这是一个很执拗的姑娘。
路夏看着她往上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阻她了。
这个女孩，身高最多才到路夏的胸口，穿着的粉色长袖已经明显有了磨损，左边的手肘处甚至磨出了一个洞，而她穿的那条裤子，路夏这才注意到，右边的裤脚被剪掉了一圈，她把剪掉的这块布拿去干什么了呢？除此以外，她的蓝色牛仔裤满是污渍，而且，腿部的污渍还在一点点扩大。
污渍在扩大？
路夏定睛一看，又想起女孩之前捂着肚子，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侯恩来例事了。
此时侯恩还没爬高，路夏拍了拍她的脚踝。
“你先下来一下”，路夏有些不好意思。
侯恩回头奇怪地看着路夏，停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准备继续爬。
“我有事给你说。”
侯恩仍然不理。
“你裤子脏了。”
侯恩心想，这个人一定是个神经病吧！裤子脏了有什么可说的。
她看向裤子，只见裤子上确实有污渍，而且污渍好像在扩大。
这可太奇怪了。
侯恩跳了下来，伸手去摸，很快意识到，这是血！
血是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
为什么会流血？
完了！
自己要死了！
侯恩正要惊恐地尖叫起来，路夏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突然被路路夏夏捂住嘴，侯恩更加惊恐。她手脚并用，胡乱地踢打，着急着想要挣脱。
她将路夏捂住她嘴巴的手往下一掰，然后狠狠地咬上一口！
路夏张大了嘴，抖了一下，咧着牙，嘶地一声，到底是忍住了没叫出来。
他正在想怎么安抚侯恩，忽然后背挨了一脚！
这是侯赐从天而降踹了他一脚，几乎直踹到他心窝子里！
路夏被踹倒地，连带着侯恩也倒了下去，路夏顺势滚了一圈，翻到了一边。
侯赐将姐姐拉起来，马上就注意到了姐姐裤子上的血污，他瞳孔紧缩，双手颤抖，简直要豁出这条命。
很快，侯赐就操起了他给路夏做的拐杖！
路夏叫苦不迭，手脚并用，活像猪圈里要被逮去宰杀的小猪，连滚带爬，仓皇逃窜。
好在侯恩拉住了弟弟。
她喃喃自语“啊呜啊呜”，不断摇头。
“姐姐，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侯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空，这个女孩以这种独特的方式表达着死亡。
侯赐可怜兮兮地看着姐姐，眼睛里闪着泪珠。他咬牙切齿，盯着路夏：“你不要欺负我不懂！我是知道的！”
路夏从他的语气中，大约知道了他的怀疑。路夏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小孩子间讨论男女之事也是家常便饭，胡思乱想有时候比长大了的自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初夜见红的说法，早早了然于胸。但对于经血，上学时听到老师在课上讲授，仍然当作奇闻。
路夏看他那个样子，气也气不出来，想笑又不能笑，他反问道，“你懂什么呀！这叫月经！月经知道吗？你们课上都不教这个吗？”
“课？什么课？”侯赐问道。
“生理卫生课呀。”
“有这门课吗？”
按理该有的，除非他们上的是贫民窟学校。想到这里，路夏换了一个重点，说道，“没事，以后会经常这样的。等一等就好了。”
侯赐这时隐约相信了路夏不是坏人，但总不信路夏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他还是继续问道：“姐姐，你哪儿受伤了，要不要紧？”
路夏没好气又回了一句：“没受伤，哎呀，没事的！”
“你不要说话！姐姐，肚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你看一看，我给你揉一揉？你可千万不能……”
“真地没事！”
路夏看着一脸懵懵的侯赐，心想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侯恩她是一个女生，怎么也能不知道呢？
侯恩一言不发，只是捂着肚子；路夏只得朝侯赐连连摆手，侯赐双眼圆滚滚地瞪着路夏，看着路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简直想和他拼命。
路夏对这件事也没有办法，就算想安慰性质地说两句“喝点热水”，此时也没有热水可喝。不过这也让路夏注意到，侯赐此时并非空手而归，他出去时书包瘪瘪的，此时回来书包明显充盈了许多，便说道，“小猴子你找到了些什么？快拿出来看看，看看有没有能吃了止疼的。”
侯赐这也才反应过来，将书包里的东西全都抖落出来，不过是一张毛巾、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和两只圆珠笔。
收获如此之少，大大超出了路夏的预料，他将毛巾递给侯赐，“你把毛巾给你姐姐，让她垫一垫。”
侯赐照办。
“外面找不到吃的了吗？”
“有应该还是有的，只不过容易捡到的东西都被人家捡光了。”
“哪儿还有？”
“地下肯定还有呢，不过都被废墟掩埋了。这儿暗处有黑枪手，行动都得小心些，要是我们的大部队打过来，往地下发掘，肯定能找着不少好东西。”
“我去一趟试试运气。”
“我和你一起去，我回来之前就在一个超市一直挖一直挖，可是一直没挖通，我感觉里面肯定有好东西。哎，算了，别去了。你的腿跑不了，被发现就是个死。”
路夏看了看侯恩，她疼得嘴角抽搐，一直在默默念叨着什么，这使他于心不忍。如果不打算把侯恩丢在这里，那她这段时间——短则三四天，长则六七天——肯定行动不便，这段时间也没法继续往里深入，而他们所带的食物，恐怕也就够挺两天，这使他不得不打定主意去找些东西回来——如果确实找不到，那便不回来了。他现在只是略微有些饿了，所以还能把食物让给侯恩侯赐他们先吃；可他听说，人一旦饿极了，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不想考验自己，因此也打定主意，如果确实没有找到补给，那便不回来了，自己一个人往废墟中心去探索。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便假意说道：“没什么，不被发现不就得了。你把包给我，我自己去，你留着陪你姐姐，别让她做傻事。你在外面留有什么记号吗，你走都没事，要是有记号，我跟着记号走，应该也很安全的？”
侯赐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背过身将书包整理了递给路夏：“好，我给你指个方向。你出去趴着走，注意墙根，上面有我踩的鞋印，你跟着鞋印走。对了，望远镜你带上，安全很多。”
路夏点了点头，为表示自己身体已经无碍，拐杖也没拿，只带上了望远镜，爬上裂缝，顺着侯赐指的方向匍匐前进。
他慢慢挪动着身子，尽量不引人注目，同时也减少可能发出的声音，实际上他腿虽然有伤，但匍匐前进，反倒不如直立行走那么别扭了。
不一会儿，他便爬到了校园门口，这是侯赐踩的第一个脚印，就在校门仅存的立柱底下，指向前方。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路夏很快顺着脚印爬到了一处超市。
这是个中型超市，从外面看，整体框架还算完好，可是到了墙根，透过破碎的窗户，往里看时，就很容易发现整座建筑已经从内里塌了，就像一个包装盒，顶部被一拳地砸下来，留下斜一块竖一块的巨大天花板。
可以看到，灾难前，这里肯定有熙熙攘攘的人流，随着爆炸袭来，还发生了踩踏。
甚至还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这座超市已经被谨慎地“洗劫”过好几次了。包装食物的纸箱被撕开，留在原地，这肯定是为了搬运的时候减少体积，像薯片这类的膨化食品被就地吃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果味饮料在随意灌了几口之后，乱扔在地上，留下一滩五颜六色的水渍。
当然，绝不会只有幸存者注意到了这个地方，眼前就有两具中弹身亡的身体。但都被拖到了墙根边上，这应该是后来者做的，目的是为了清理出一条快速逃跑的生命线。
好在最近没有新鲜的血迹了，这里被反复掏空之后，应该就没有继续被狙击手重点关注了。
要是继续匍匐前进，难免作呕。路夏转为蹲下，从一个破洞进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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