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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渡江渡江 战友安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启航大师、丧门星和张立宪的任务是渡江到禅达去接我和迷龙亲人,但进行的并不顺利。实际上自从在南天门山脚下与我们分开后到渡口这一段是顺利的,但是到达禅达看到的情景却令他们始料未及。

    我们合力击杀了南天门山脚的日军以后,兵分两路,他们三人趁着夜雨进发。夜雨迷蒙,夜色昏沉,山路上铺着杂草青苔,还有被炸倒的小树和散落的树叶,湿滑泥泞,一不小心就会滑倒,连带着带倒身边的人,三人相扶相携着艰难前进。

    一开始,山脚一段路还是有小路的,应该是农人或者上山的猎户踩踏出的一条小路,在山的反斜面,蜿蜒着延伸,大概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小路也没了踪影,疯长的荒草杂树掩盖着了。

    张立宪在最前面,用随身携带的腰刀劈砍着实在绕不过去的大植被,矮草干脆被他们直接踩踏到脚下泥里面,四周除了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山鸟偶尔的夜啼声,啪塔啪塔的脚步声,安静的只能听到心跳声。

    让他们心跳急剧加速的,是在出发两个多小时时候,来自反斜面零星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他们三人驻足回望,声音旋绕着,并不能看到声音所在地,那是我们一行在竹内的木屋驻地区域进行的反击,他们祈祷着,爱莫能助,只能继续前行,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夜雨继续,跋涉不止……

    在途径侧面山脊的弯道时,张立宪在前面披荆斩棘的动作忽然停止了,然后他举手示意,启航大师和丧门星立刻放矮身段,透过雨雾向四周打探,只听得在斜坡上方三四十米的距离,传来类似摩擦丛林树叶及地面的声音,伴随着小树枝折断的声响,低声叫痛的声音,应该是有一众人从上方的小山坡上打着哧溜滑下来。

    他们三人马上寻找隐蔽,形成一个三角喇叭口形,张立宪在口底,启航大师和丧门星分居两边,前面是一片相对空旷的野地,朝向声音来的方向,按照声音前进的动向来看,也是必经之处。

    伴随着眼前小树矮草的折断声,一行七八人从上方的丛林里滑进喇叭口,张立宪眼疾手快,朝了一个身穿破烂日本军装的人开了一枪,那人应声倒地。

    枪声就是命令,丧门星手提大刀跃出到靠近他那一侧的人,抡起大刀就要劈砍下去,启航大师也放响了第一枪,但是打偏了。

    “不要开枪,我们投降……救命……”一声很难听懂的汉语飙出在即将大开杀戒的阵地中,三个人都愣住了。

    在仔细辨认过几个人都没有武器后,他们三人依次走出掩映着的树丛,手持武器警觉地看着这群人,他们趴着蹲着仰面躺着,保留着哧溜下来的姿势,举着手,抱着头,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中国人?日本人?”张立宪打开手电筒,拨弄着被他第一枪放倒的穿着日本军装的人,回头又看了看其他人,他们有几个穿着日本军装,有的是粗布衫,但都是破烂不堪,一绺一绺的破布包裹着,露着划伤的胳膊和大腿,瞪着惊恐的死气沉沉的眼睛。

    启航大师顺着手电筒光照认出了其中两个,“雅达?艾格?”他试探着叫着他们的名字,两个人听到名字,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呜呜哭着扑到启航大师怀里,启航大师再次确认了,便扶着他们坐下,其他人一看也都跌坐在泥土里,有哀嚎的,有小声啜泣的,有发呆发愣的,在这个雨夜,呜咽声一片。

    还有两个竟然在跪着磕头的?张立宪丧门星确认了安全后,就发现两个磕头像捣蒜的人,立刻提抢走过去,拉起他们辨认,启航大师看着他们也一脸茫然,两人个头不高,从脏兮兮的面孔上看出年龄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头发乱蓬蓬的,眉眼上怎么看都不像中国人。张立宪立刻拉响枪栓瞄准他们,那两个刚认出启航大师的老乡立刻上前阻止张立宪射击。

    “不要杀他们,他们救了我们……”张立宪愣住了。

    原来,这八人之中,五人是江贡及附近村的村民,是被日军拉去做劳工的,认识启航大师那两人,还是与启航大师在南天门顶被日军监督着参与开凿山体炸毁树堡的劳工,只不过后来启航大师与其他几人偷偷溜走并进入树堡救起我们,那两人连同更多的村民仍然被劳役着干苦力。

    至于另外三人,包括被张立宪一枪毙命的人,竟然是日本人!阻止张立宪开枪的村民向他们三人说起了经过,他们听的瞠目结舌。

    树堡被炸,战斗继续,连日来两岸的炮火从猛烈到稀疏到鸦雀无声,留下的几十口子村民被勒令修筑炸毁的工事,就在前天猛烈炮火之后的闲暇中,被关在隧道口一个临时防空洞中村民们发现,日本兵陆续在收拾战略物资,先是汽油、帆布包、弹药等打包搬运,然后就是碉堡内轻重机枪武器、战防炮被拖走,日本人在撤退。

    是的,日本人在撤退,如我和死啦死啦反斜面遇到的情景一样,只不过我们遭遇的是最后一波撤走的日军。

    撤退是匆忙且散乱的,因为整个山体中都是日本兵,拆退也耗费了两天的时日。到后来,几十口子村民被放出来,在携枪日本兵强制下,搬运一些重型武器,一直忙活到今天的下午。但大部分帮助搬运武器的村民,在把武器搬抵日军就近的卡车运输场地后,就被日军残忍的击毙,这也是我们听到的零星枪声的来源,还有的在途中被累晕遗弃或者干脆滚落山涧崖下不知所踪了。

    被启航大师叫做雅达和艾格的几个村民被勒令搬运的是日军的通讯设备,一起搬运的还有三个日本通讯兵,他们是通过电台与竹内指挥部及外界日军总部联络的话务员,连续近两个月的土拨鼠一样的生活,三个日本通讯兵也不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在搬运途中,好像三个日本兵起了冲突,开始是言语激烈,村民们听不懂,后来竟然动起手来,好在他们通讯兵的枪支在撤退时都被收回,不然几位村民别想活着离开。

    那位村民心有余悸地向张立宪他们三人叙述,由于是本地话夹杂的汉语,张立宪听得似懂非懂,启航大师还要从中翻译一二。

    最终,三名日本兵终于停歇,应该是某种妥协,他们扔下通讯设备,带领村民顺着山道从南天门顶部逃跑,一路上东躲XZ,其间还遭遇过同时在撤退的其他日本兵,都被那三名日本兵搪塞过去。山路崎岖,丛林密布,他们八人摸黑走走停停,才在山脚处进入了我们的伏击圈。

    张立宪满腹疑惑地看着那两名日本兵,他们抖得像筛糠,应该是第一次上战场没杀过人那种菜鸟兵。张立宪疑惑的是:日军为什么要撤退?明知日军在撤退,他的虞师为什么没有乘胜追击一举歼灭?

    查看过村民的伤势后,张立宪他们三人商量决定,人数太多容易暴露,让五位村民顺山而下继续回家,至于两个日本兵,随他们三人渡江,虽然言语不通,但这接下来的一路上或还有用。

    沿着山脚一路之下,他们五人很快就到达怒江边,前面就是曾经撤下又杀上峰顶的滩涂,丧门星经历过,记忆犹新。

    再过去就是已经修建好的邢天渡石桥,桥是在我们在树堡中坚守时,虞师座亲自指挥工兵部赶修的,一是为了渡江总攻运送重型火炮及卡车,二是为了迎接在南天门上苦守一月有余的我们。

    张立宪他们趴在离岸不远的草丛中,看着这份奇怪的安静,桥是还在,在夜色和雨雾中影影绰绰,像一条蟒蛇横跨怒江,可惜的是,这桥没能接上凯旋的我们,好像也没起到运输战略物资武器的作用,这很奇怪,到处都在透漏着奇怪。

    这座桥就这么孤零零地伫立在江上,像一座静默的山石。满是亲切,因为那是我们在树堡的日子想过无数次回家的路。满是幽怨,三千将士依然把身家性命留在了南天门,是永远也踏不上回不去了的路。

    这时刻在张立宪眼里,还满是疑问,人呢?虞师的百万雄师呢?即使下雨天也总该有个防御工事和岗亭吧?什么都没有,像一个张着的血盆大口,静静地等着他们过去。

    他们待在草丛中观察了一下,周遭很安静,只有哗哗的怒江水流声,滩涂上光秃秃的,被夜色天光反照的倒是明亮了些,雨小了很多,雾蒙蒙的对岸好像也是寂静一片,没有半点灯火,再远处的禅达城在灰白的雾气水汽里看不太明朗,偶尔传出夜鸟的啼鸣声,证实着眼前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他们三人裹挟着两名日本兵走上滩涂,没有人,他们走向桥头,没有人,他们走在桥上,没有人。

    他们弓着腰身,提心吊胆地警戒着,只听得见脚步声和心跳声,走到桥头,走到桥中,走到桥尾,桥下流水哗哗如呜如咽,江水反照着绿油油的光,像是一面随时就可以把人生吞了的陷阱。

    在接近桥尾的时候,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日本人的尸体,张立宪他们正疑惑着,“哒哒”,对岸草丛中闪出一点火舌,一个短点准确地把一名战战兢兢的日本兵爆头,其他人马上原地趴下,寻找射击点。

    张立宪从刚才的响声判断,这是一挺重机枪的,或许是个暗堡,但是那个短点过后就没再继续,好像对方也在观察、等待或者犹豫。

    “喂,自己人……”张立宪朝向对岸草丛中无目的地小声喊了一句。

    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对岸一处极为隐蔽的草丛中直立起身,手里端着挺看起来很大的家伙,张立宪他们摸了过去。

    是克虏伯时小毛!此时他正端着一挺从坦克上拆下来的勃朗宁机枪。

    “死胖子,你还没死?”张立宪惊喜地捶了呆如木鸡的克虏伯一拳。

    “你好,克虏伯。”丧门星依然面无表情地整出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但十分正式和真实的问候,然后拥抱着克虏伯。

    “张营长?!丧门星?!和尚?!你们……”克虏伯回过神来,确认眼前的几个人不是鬼是人的时候,已经语无伦次地激动着不知道问候谁和拥抱谁了,还要在这暗夜里压低狂喜的声音。

    “团长,团长呢……”“兽医呢……”“烦啦呢……”克虏伯看着我们身后,急迫地问。

    丧门星说:“都好着么,都在呢,你怎么在这里,就你一个人?”

    “啊?我刚才打死的是谁?”克虏伯脑袋不够用了,没有回答丧门星的问话,才想起刚击杀了一个人。

    “是个日本人。”启航大师说。

    “日本人?日本人怎么和你们在一起?你们不是在树堡里被炸死了?你们来干什么?”克虏伯连珠炮一样的问话。

    “额……路上捡的。我们又活过来了。来看你。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个时候的丧门星忽然化身语言大师,简洁地应付着克虏伯的疑问,因为这不是一两句能讲清楚的。

    “我……就我一个人,在等你们。他们都撤了?”

    “等我们?”“撤了?”张立宪和丧门星同时惊讶地问。

    克虏伯端着那挺在他手里像烧火棍一样轻松的勃朗宁,拉着我们退居到他隐身的草丛后面。那是一小节山石的凹槽,形成一个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空间,地上铺着枯草和一张破烂的军用毯,凹槽很隐蔽,无论是从桥头还是从岸边都很难发现,四周草木浓密,遮挡的严严实实,凹槽内还放着几听军用罐头和一个水壶,几个压缩食品空袋子,看样子克虏伯在这里呆了不止一两天了。

    时间紧迫,张立宪他们三人轮流简短地回答了克虏伯的诸多不分先后的疑问,克虏伯也讲述了他的经历,他们几个都沉默了。

    原来在南天门树堡被炸碎滚落的那一刻,死胖子克虏伯在死命地朝对岸射击,结果不幸被一发炮弹命中炮墩,他自己整个人也被炸飞。

    好在他一身的肥膘保护,也只受了些皮外伤,跌落在炮塔附近的荒草里,晕了过去,悲催地错过被医护人员搜救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克虏伯醒来的时候正是几天前的午夜,是被雨水浇醒的,他挣扎着爬起,听着与往常不一样的零星的枪炮声,好像战争结束了?

    于是在这样的昏沉里挨到天亮,枪炮声几乎完全停止了,他发现他所在的阵地祭旗坡上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要不是眼前深深浅浅的弹坑,简直像没发生过任何战争一样地寂静,战争的硝烟和痕迹被晨雨洗刷着,对面横澜山上也一样的安静。

    虞师的军队一夜之间全部撤了!

    “全部撤了?为什么?”张立宪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道,反正是没人了,好像全部消失了一样,就剩下我一个了。”克虏伯伤心地说。

    冥冥之中,克虏伯认为我们-我的团长和我的团-我们这群炮灰们并没有死,都还活着,于是捡起被炸得分家了的勃朗宁,又简单收拾了些生活物资,找到了张立宪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猫起来,守着桥头,射杀了几个零散过桥的日军,等着我们。

    克虏伯等着我们,等到快接近失望的时候,张立宪他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