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离人陌 » 第三章 亏欠

第三章 亏欠

    不久之后,边界局势再度不稳,父亲因此被调回边界。祖母因着对长姐的亏欠之情,总想着弥补她在外所受的苦楚,时常拉着我去看望长姐,尽所能的给她最好最多的东西,关怀备至。我也因为窥探得知,她与家人的离散也由我堕世而起,不免也心怀愧疚。

    长姐的师父法号为青梧,在家中,所有人都尊称他为青梧上师。每当他靠近我的时候,我总能觉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而我又无法窥得此人的天机,心中自然而然就对他生出几分警惕,于是我有些故意躲他,间接的也很少再在长姐的面前出现。

    忽然有一日,以往对我百般疏离的长姐却对我热络起来,这令我心中生疑,但见祖母对此十分开心,我便也压下了心头的疑虑,与她殷勤回应。

    时间久了,我渐渐的也放松了警惕,想着终于又有一个爱我的姐姐了。

    可是啊,我却忘记了世间事本就多诡诈。

    我因为要去还自己当初誓愿,在山上呆了数日,再回到家中之时,长姐正陪着祖母说话。见我回转,祖母的眼底竟闪过一丝恐惧之色,我不免有些讶异。

    长姐安抚一般的握了握祖母的手,起身温和的笑着朝我走过来,却在即将被我握住她双手的时候,猛地一挥衣袖,我整个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闭眼前,看到的是长姐冰冷而狰狞的脸。我错愕万分的皱了皱眉,再就没有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身处一片荒芜之地,却不难看出自己被捆绑在一处祭坛之上,我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活着别的什么生灵,我试图挣脱,却发现这个捆绑我的绳索居然有捆缚神魂的作用,心中登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的我由惊转怒,气恼不已的盯着灰蒙蒙的天,心中的怒火慢慢集聚,渐呈燎原之势。

    也许是太过气愤,以至于我的意识有些涣散,等到萧岚和青梧道长行至身前,我才有所察觉,凝聚了神识。

    萧岚对上我疑问的眼,竟邪狞的挑了挑眉,完全没了往日那温婉清净的模样,卸去伪装的她,面目可憎。“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吧?时辰尚早,我们姐妹还能好好说说话。”

    “我没什么想问的,毕竟当初你与家人离散,在外受尽欺辱,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是我欠你的,你想要对我做什么,我毫无怨言。”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但方才似乎也想通了某些事,无论是不是天道要让他们来惩戒我,结果都是一样的。

    萧岚眼神渐冷,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你既然有通天的本事,为何不救我?”

    萧岚的疑问我当初何尝没有想过,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知晓了孽力反噬一事,我想她离我远远地才会像父亲那般不至于受到孽力的影响而丢掉性命,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经历那么多的不堪,而我也无法将这样的私心宣之于口告知与她。

    我望向一旁的青梧,他面色冷硬,不带一丝情绪。“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你救了她的性命,保了她这七年的安稳。”

    萧岚失控的想要冲上来泄愤,却被青梧一把扯住,生生的按在了怀里,显然他对我早就知晓他们带有目的的回归一点也没感觉到以外,反而淡然的问我,“你就不好奇我们想要做什么吗?”他当初故意遮蔽了这一点,使得我的神通无法窥探,如今这么轻描淡写的问出来,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

    我冷冷的斜睨了一眼云层翻滚的天,轻笑出声,“有什么关系呢?神魂俱灭,不死不休罢了。”只要一想到祖母眼底涌起的恐惧,和她看见萧岚对我出手的无动于衷,我就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撕裂的痛楚,让我生不如死。那是疼我、爱我,我亲近了十多年的亲人啊!怎么可以任由一个刚刚回到她身边的人这么对我!这才是令我觉得窒息和绝望的,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多少有点不甘的冲萧岚出声,“你是怎么说服……”我忽然觉得祖母这个词,我再也叫不出口了。

    即便我话没有说完,萧岚也明白我想问的是什么,她冷笑一声,“哼,我只是让她看到了你神玉之下真正的面容,那张本该属于萧媛的脸。”

    提起二姐,我的心头又是一痛。身体薄弱因为我的神力而恢复了生机,却也因为我带来的孽力而失去了生命,可在她短暂的时光里,刻画的都是对我的疼爱,所以我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掘了他的坟墓,占了她的身体。

    周身的树木无风自动起来,青梧松开萧岚:“时机到了,你站到阵眼处,等我把神玉自她体内剥离出来,便可移入你的身体里。”

    他们的目的居然不是来让我魂飞魄散的,我微微皱眉,“怎么?你们不是来要我性命的吗?”

    “神玉离体,如同生撕你的神魂,届时你没有神力护持,本就是死路一条。”青梧顿了顿,“再说,你失去了遮瞒天道的屏障,你觉得就算你挨过了此遭,又能活多久?”

    听闻神魂撕裂,痛的记忆立即在我的身上苏醒,意识上本能的想要抗拒,可一切都是徒劳。青梧只起身动念,手指翻飞片刻,我便觉得自己的灵魂就生生的被人扯住,生剥神魂的痛难以形容,我很想失去意识,可青梧却施了法要让我清醒的看着属于自己神魂的一部分被抽离出来才甘心,我控制不住的嘶吼起来,所有的景象在我的眼中一点点的扭曲变形,甚至连痛恨天道都已经做不到了。

    神玉从我的神魂里剥出之后,又变成了那块晶莹剔透的模样,我浑身透着血珠,无力的看着青梧将那块神玉凌空度去萧岚那边,脑海中闪现出老和尚的身影,一种濒死的感觉袭来,意识渐渐的模糊。

    我没想到我还能活下来,睁开眼的那瞬间,我不由得拿手挡住了刺眼的光芒。

    “你终于醒了?”一道凌冽的男声响起,算不上温婉却也没有那么疏离。

    我诧异的挪开手臂,慢慢的适应着光亮,过了一会儿我发觉自己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能活动自如便缓缓的坐起了身,一身玄色衣袍的矜贵男子站在床边,眼眸里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幽深。“我没死吗?”

    “大师带你回来的时候你确实快死了一般,可你的身体似乎能自我修复,所以半个月滴水不进也能恢复如初。”男子回身去桌边拿了一杯水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饮而尽之后,自然而然的将空杯递了回去。他错愕的看了我一眼,接了过去。“你口中的大师是?”

    男子自袖袋中取出一块玉递了过来,“大师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并让我告诉你,这块玉里的东西已经被他夺了回来重新注入了你的体内,而这块玉就留给你算是个警醒。”

    我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神玉,又想到了那个满目慈悲的老和尚。当初被他赠送神力许我恢复自己容貌的时候,我就有些好奇,那老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也曾在窥探萧岚过去的时候,试着去窥探他的一切,可皆是徒劳。

    我端着神玉看了许久,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原来世人也有高深莫测的存在,只不过不尽是好人罢了。对萧岚的亏欠,我反而释怀了,曾经我也想过要对她赎罪,若是她能像二姐一般对我,也许她想要什么我会双手奉上,而不是这般对我强取豪夺。只是祖母……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了……

    我询问了眼前男子,我身处何时何地,以及老和尚救下我之后的事情。他叫藜落,是这乾朝的一位不怎么受宠的皇子,却被老和尚断言是未来的祸端,故而被禁锢在这骊山之上。因着救下我之后,老和尚损耗太多,无法远行,才不得已将我送到此间疗伤。老和尚临走前让他转告我,我又欠了她一次人情,记得日后一并归还。

    我心中苦笑,老和尚那般超凡脱俗的存在,居然会挟恩图报,可终归是欠下的,要想了结这场因果,日后是一定要还他的。

    我在这山中,陪着藜落一起,每日重复着看日升日落,藜落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一方天地里安静的呆着,而我也渐渐的觉察到这样生活的美好,从原来的难过、不甘中慢慢的平静下来。在此期间,我发现我失去了我原来的模样,眉眼之间更有二姐的气韵,我想我这是彻彻底底占了二姐的位置,这世间再也没有萧燕这个人了。

    藜落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他最常呆的地方就是午后的那一片花园菜园,有时候看着他安静自得的侍弄花草,我就有些怀疑老和尚对他的判言是不是出了什么错。“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祸害苍生的主儿啊。”

    藜落抬眸冲我温和一笑,并没有答话,似乎对这些话他毫不在意。

    我洒脱不羁的活了那么多年,终究是过不惯这种平淡日子的人,在研究透彻地形和阵法之后,我便生出了要走出去的心思。我悄声问藜落,“你想不想出去?”

    藜落依旧笑笑,站起身子,拍掉手上的尘土,淡淡的道:“好啊。”我看不透藜落这个人,甚至也看不到他的过去和未来,许是老和尚怕他这个祸害被人找到,施法将他的一切密封了。可是老和尚既然敢将我放在他的身边,就表示我做什么都无关紧要,毕竟他好似有通天的本事。

    我简单做了些准备,很轻易的就打开了封山的结界阵法,带着藜落潇洒肆意的离开了。下了山,去钱庄取了一些早些年我攒下的银钱,寻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了下来。我问过藜落,他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那便由我决定去哪。

    想到祖母我不想回京都去,那我便觉得直奔边疆去寻找我的父亲更为稳妥,至少我也要问一问他,对于我这个“异类”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毕竟当初他是知晓内情的。我贪恋人间的温情,却也知道人心从来难测。

    下了山的藜落除了对事事好奇之外,依旧是温和雅正的模样,他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也有着魅惑世人的容颜,因而,他所过之处,皆能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

    “红颜祸水,你该不会是因为你这通身的气派和容貌而成为祸端的吧?”吃饭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他身后女子的灼灼目光,忍不住问向藜落。

    他慢条斯理的放下碗筷,温柔一笑,“难说。”

    我苦笑一声,对他的答话,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打他一顿的冲动。吃过饭我便去街上买了两顶帷帽,买了两匹马。可是终究是我失策了,我自小生活在将军府,在爹爹的教导下马术和武术一样不落,可没有想到藜落却是个不会骑马的,无奈之下,我只得为他雇了一辆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往边疆而去。

    越是靠近边塞就显得越是冷清,塞北的雪似乎比京早了两个多月。藜落之前所住的骊山结界之内,四季如春,突然经历这样的苦寒,竟一下子病倒了。眼见离边塞不远,我便遣返了马车,带着藜落在靠近边陲的一个小镇上住了下来。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住就是小半年的光阴,藜落的病时好时坏,断断续续,我用尽了法子,却都没有法子让他身体痊愈,渐渐落下了咳疾,镇上所有的大夫都说再也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