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羌红年宴
庞奉先和庞奉孝跟在闫玉虎身边走着，人群自觉分开一一段距离，让一行人通行。
这也难怪，闫玉虎身材高大，在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路上行人看到他后，不由自主地让开了道路。
道路两旁摆放着不少今日巡山队带回来的猎物，寨民们正在进行烹饪，烝炒煎炸，不一而足。有人将做好的菜送往寨子中心广场位置，还有人将菜分盘，送往各个哨位，人群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庞奉先看在眼里，拉着云娘玉手，感叹道：“寨子里有这么多人，好热闹啊。我看每个人都活干，要我们帮忙干什么吗？”
云娘道：“臭脸是巡山队的，这趟年宴只要负责狩猎就好。”
庞奉孝看向闫玉虎，此刻路边摆放了祭坛果酒，酒坛子泥封不好，一股拙劣的酒香向外弥漫开来。闫玉虎猛吸一口气，露出一脸陶醉的神情。
庞奉孝伸头看去，只见那果酒酒液浑浊，果渣漂浮，看着就很粗糙，不是什么好酒。
庞奉孝看在眼里，心中不以为然。他自幼在大户人家长大，对于这种浊酒自然看不上眼。
一行四人来到寨中广场，广场内布置着几处篝火，二三十人围坐在一起，或载歌载舞，或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最南端架有一座高台，台边架有火盆，摇晃的火焰照得整座高台宛如白昼。
闫玉虎走到离高台最近的一处篝火圈坐下，云娘挨着他坐下，挽着他粗壮的臂弯，神情很是写意。
庞奉先挨着云娘坐下，学者云娘的模样，若无其事地搂着云娘的腰肢，将脑袋靠在云娘身上。
云娘看了眼庞奉先，庞奉先冲她一笑。云娘也只是浅浅一笑，便不再理会庞奉先。
闫玉虎看在眼里，冷冷道：“臭小子，把手放开。”
庞奉先抬起头，冲闫玉虎做了个鬼脸，继续偏过头，口中嘟囔道：“你老婆这么漂亮，让我抱一抱怎么了。”
闫玉虎双目圆睁，就要动手，怒道：“找死。”
云娘笑着拉住想要站起身的闫玉虎，轻声道：“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真啊，他这豆丁大的人儿能懂什么？你也是，还吃他的醋。”
庞奉先闻言，反驳道：“我懂的可多了，师父教会了我文治武功，识文断字，不说上至天文下知地理吧……”
闫玉虎突然道：“你师父是谁？”
庞奉先说话被打断，又对着闫玉虎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闫玉虎心中恼怒，却又被云娘劝住。三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坐在一起。
庞奉孝看在眼里，心中暗自为弟弟庞奉先捏了把汗。他当然知道庞奉先是在赌。他在赌闫玉虎不会当着云娘的面对自己兄弟二人动手，或是会碍于与庞建的约定，对自己兄弟二人能有多少忍让忍让。
庞奉先故意激怒闫玉虎，若闫玉虎受不了，又不能对他们动手，多半会对此对他们有所嫌隙，这样他们或许就能有机会与庞建逃跑了。最坏的打算，即使闫玉虎一怒之下杀了他们，也好为庞建了却一份牵挂。
兄弟二人心意相通，早已相许生死与共，庞奉孝自然只知道庞奉先的心思，但即便如此，庞奉孝的额头还是冒出一层冷汗，情不自禁喘了口粗气。
此时，一道人影旋风般来到众人面前。庞奉孝抬头一看，是今日早先看到的紫衣姑娘。
那时她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人群中间，但她将人群推开的模样还是让人印象深刻，庞奉孝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紫衣姑娘走到众人跟前，对云娘说道：“云姐，你们在这儿啊，让我好找，这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庞奉先将头一低，一言不发，神态扭捏，和云娘依偎地更紧了些。
闫玉虎看在眼里，自是气得七窍生烟，索性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云娘溺爱地摸了摸庞奉先的脑袋，说道：“这是臭脸今天年猎带回来的孩子，没地方住，就跟着我们住了。”
紫衣姑娘恍然道：“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灯绒先生气走的孩子吧。我记得你，这样正好，你不是一直想要有个儿子。”
庞奉孝问道：“那个灯绒先生是今天那个问我们课业的老先生吗？”
紫衣姑娘转过头，说道：“不错，你也是今天进寨子的？”
庞奉孝指着庞奉先道：“我叫庞奉孝，这是我弟弟庞奉先，见过紫衣姐姐。”
紫衣疑惑道：“你认识我？”
庞奉孝答道：“今天看到有不少人找姐姐提亲，我就特意留意了下，就听到他们叫姐姐的名字。”
紫衣姑娘掩口而笑，说道：“才不是提亲呢，他们是想跟我爹爹学医。我叫化紫衣，你们叫我紫衣姐姐就行。”说完随即又沮丧了起来，说道：“不提那些个倒霉蛋了，想想就烦。”
庞奉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说道：“原来是这样，我看紫衣姐姐这么漂亮，我当他们是想亲近姐姐才这么殷勤呢。没想到是这些个没趣的理由。这些人怕不是瞎子就是不开窍的木头脑袋。”
云娘和化紫衣被他说得咯咯而笑，虽然侧过身去，但依旧是千娇百媚。
化紫衣笑道：“你们兄弟二人一个比一个有意思，说话又是好听，再过几年，寨子里的姑娘怕是要争着给你们送锦巾呢。”
庞奉孝正要说话，庞奉孝放开云娘的身上站了起来，向远处招手，口中呼喊道：“爹爹，我们在这儿呢。”
庞奉孝向远处看去，确实看到庞建身影，激动地跳了起来，向庞建招呼。
庞建见到二子，快跑两步，来到众人篝火堆旁，他摸了摸二子脑袋，挨着闫玉虎身边坐下。
两兄弟立马围了上来，庞奉先扒在庞建背上，庞奉孝则抓着庞建右手，一阵欢呼雀跃。
庞建对闫玉虎说道：“谈生意不？”
闫玉虎答道：“大过年的，不谈生意。”
庞建道：“我想通了，正好我带着这两个孩子也不方便。我把你儿子带回来，但你必须确保我两个儿子的安全。我若有什么不测，还请你将他们养育成人。”
闫玉虎不答话，沉默不语。
庞建道：“我在寨子里看到个熟识，看他的样子，估计会在寨子里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我就在想啊，与其与你软磨硬泡的求你，还不如早早去把你的事情解决了。”
火光噼啪作响，闫玉虎依旧没有回应。
庞建自顾自说道：“我这两个儿子都是背负血海深仇的，看着点，别让他们乱跑。特别是现在樊家倒了，南境军务势必受到影响，加之成斗绿地两国蠢蠢欲动，南疆局势扑朔迷离，真要出现战事，你们这小寨子想要苟且偷生都难。与其拖延到列奇兵荒马乱，不如我快去快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闫玉虎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庞建道：“此去北境，就算路途太平最少也要三个月路途，一来一回就是大半年，明天我就走，争取下半年就回来。”
闫玉虎又沉默半晌，说道：“南疆的乱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在寨子里留几天吧，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庞建道：“也好，正好这寨子里有不少我放心不下的地方，我先调查一下情况，这样走的才安心啊。”
闫玉虎道：“大过年的，别说得跟交代后事一样。”
庞建道：“放心，我怕死的很，我还答应了他们要带他们去闵州学艺的。而且闵州有些事情我还放不下的。”
“闵州在哪里？”化紫衣来到他们面前，突然问道。
闫玉虎似乎没有了说话的性质，打了个哈欠，左手撑着下巴，一脸懒散神情，说道：“没有什么比过好年宴更重要的了，过完正月再走吧。我让于二方陪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正好他经常说想要回去看看妻儿老母。”
庞建应了一声“好”，算是答应下来。
化紫衣伸出纤纤细腿，踢了闫玉虎一脚，说道：“我问你呢臭脸。闵州在哪里啊，好玩吗？”
闫玉虎也不躲闪，用手指了指庞建，说道：“你问这个外乡人，我来寨子这么就了，外面的世界早忘了。”说完，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冲庞建笑了笑。
庞建看他这么一笑，突然想起刘林林冲他坏笑的神情，随即想起佘三说起过，这个化紫衣脾气不好，在寨子里身份特殊，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庞建正想着，右脚也挨了化紫衣一脚。
化紫衣道：“问你话呢。”
庞建抬起头，盯着化紫衣精致的脸庞仔细端详。
化紫衣被他看的一阵脸红，瞪大双眼，双手叉腰，佯装恼怒模样，说道：“你盯着我看干嘛。”
庞建面带笑容说道：“你长得真好看。”
化紫衣闻言脸蛋更红，虽然之前庞奉孝和庞奉先也说她好看，但两人毕竟是孩子，现在一个大老爷们说这轻薄言语，化紫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面上神情一变再变，银牙一咬，转身玉足剁地，恼道：“你两个儿子比你好玩多了。”说完，一路小跑逃走开。
云娘站起身，拉住化紫衣，白了庞建一眼，说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不是省心的主。”随即瞪了闫玉虎一眼，似乎是在责备他帮着庞建欺负化紫衣。
闫玉虎脸一沉，说道：“我突然觉得佘三说的很对，寨子里的姑娘要被你祸祸完。”
庞奉孝问道：“爹爹真的要去北境？”
庞建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说道：“放心吧，爹爹就是从草原走出来的，算是回家了。”
庞奉孝玲珑心思，自然看出庞建是在强颜欢笑，说道：“爹爹骗人，我听说草原来两个达汗这两年快打起来了，到处都是来去如风的马贼，你孤生一人怎么行。”
庞建道：“我不是去草原，只是去宏朝北疆，不会有事的。”
庞奉先道：“要是我能算卦就好了，为爹爹占个凶吉也好过现在这样一点忙帮不上。”
庞建笑道：“你们在这好好练武，别到时候去了闵州人家看不上你们，那我们就白跑一趟啦。”
兄弟二人纷纷点头答应。
说话间，前方响起一声铜锣声。高台上走上一行人，领头的是年迈的山寨寨主，他拄着拐杖，动作倒也利索，三两步就走到高台正中间。
寨主身后跟着的是叶能熊和今天跟庞建简单交手的壮汉，紧随其后的是一群形色各异之人，高矮胖瘦老少男女都有，想来都是山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就有发束奇怪的灯绒先生和刘林林。
一行人上了高台，论资排辈站好，周围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柴火的噼啪声和远处呼呼风声。
寨主向人群抱了个拳，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头去一边坐下。
一个娇小的身影跑上高台，口中拖着奇怪的长音，脸上画着古怪的油彩，仔细一看，竟然是今天庞奉孝兄弟二人见过的小姑娘小一。这个身影来到寨主跟前缓缓拜倒，唱喝道：“请舞祈平安。”声音婉转，语调悠长。
寨主伸出右手，在小一额头轻轻一点，口中用同样奇怪的语调唱道：“舞起。”
庞奉先看到这里，不自觉地抓紧庞建的肩膀，小声说道：“爹爹，那是……”
庞建拍拍庞奉先的小手，宽慰道：“没事的。”
一群和小一一样装束的孩子纷纷跑上高台，快速围城了一个半圆的队形，口中喊着奇怪的调子，身体随着调子中的重音一下下的舞动着，动作夸张有力，整齐划一。
庞建看了一阵子，看穿其中特有的仙法韵动便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看向了别处。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在篝火间左顾右盼，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祈风调雨顺。”高台上传来小一特有的唱喝声。篝火前观看舞蹈的人群学者小一的调子唱了一声，双手猛一击掌，气势如虹，排山倒海一般摄人心魄。
掌声过后，高台上的歌声语调一变，舞姿动作也随之而变，原本刚劲有力的动作变得舒展柔和，举手投足间身姿如野鹤般灵动柔美，让人赏心悦目，连庞建也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一个声音响起：“紫衣，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庞建转过头看去，正是之前四处张望之人，不知何时凑到了化紫衣的身边，大声地与化紫衣说着话。
化紫衣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的舞蹈，并不搭理对方，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本来庞建被这家伙打扰了观舞的性质，难免对对方心生不满，但看到对方一脸殷勤跟化紫衣说话的模样，心中不由感叹：“又是一队痴儿怨女啊。”心中这么想着，便也不再理会他们，继续抬头观舞。
“祈家宅平安。”高台上唱调再变，紧随而至的是又一声巨大击掌声。高台上歌声舞姿再变。孩子们随着调子动作明显变缓，但一举一动间又动静分明，力度感十足。
突然，化紫衣的声音传来：“你躲开点，我看不到了。”
那凑在化紫衣身边的青年道：“在这看有甚意思，走，我带你去台子上面看，那里看的清楚。”说罢，就要去拉化紫衣的手。
化紫衣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对方抓来的手，指着对方鼻子，粉黛微嗔道：“雷俊宇，你别碰我，离我远点。”声音不大，但还是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祈丰衣足食。”高台上歌声舞姿骤停，跳舞的孩子们分列四周，面向四方盈盈拜倒。
寨主从他那张雕花繁复的太师椅上站起，双手上举。年幼的舞者纷纷站起，从两侧台阶一路小跑下了高台。
待舞者全部下了高台，寨主走向台前，高喝道：“请丰年。”
台下走来一队赤膊上身的壮汉，他们两人一组，各挑一个大瓮，内装禾米庄家美酒等物，最后四人合力抬着今天巡山队带回来的黑熊，熊嘴塞满了各种新鲜水果，水果将熊嘴塞满，鲜血还不时顺着浓黑的毛发往下滴落，更显黑熊威猛。
庞建正看得出神，耳边又传来雷俊宇的声音：“紫衣，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我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让我爹派人给我们造间最大的房子当婚房。你一定会是寨子里最漂亮的新娘，结了婚后，我也不用上战场，绝不会让你守寡的，你也会是寨子里干活最少的姑娘……”
化紫衣想是被雷俊宇说烦了，啐了他一口，打断道：“滚蛋，本姑娘就算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你这辈子也别想碰到我的锦巾。”说罢，从怀里取出随身的一块紫色布条，丢进熊熊燃烧的篝火中。
雷俊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想要出手阻止，却被化紫衣猛地推倒在地。不过他显然身手不凡，在他即将倒地之时，略一转身撑地便站稳了身子。也正是这倒地的功夫，紫色的布条已经在烈火中化为了飞灰。
雷俊宇看在眼里，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一脸茫然地看着火堆。化紫衣也不搭理他，转身坐到了云娘身边。
雷俊宇自觉丢了脸面，只好红着脸走开。
高台上一行人走到台前，向人群恭贺新年。一时间寨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也无人再在意这边的小插曲。
庞建偏过头，小声向闫玉虎询问道：“什么来头？”
闫玉虎冷哼一声，一脸不情愿道：“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买卖公平，童叟无欺。”
庞建哑然失笑：“你倒是不吃亏，说吧。”
闫玉虎道：“他是寨主的小二子，大儿子早年战死了。所以寨主特别溺爱这个小儿子。该我了，国师找你干什么？”
庞建道：“我也不知道。”
闫玉虎脸色一变，眼神明显变得阴冷起来，说道：“你耍我。”
庞建道：“我打又打不过你，还在你的地头，两个儿子在你手底下，哪里敢耍你啊。他派长公主过来，没头没脑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算是与我结个善缘吧。”
闫玉虎道：“他派长公主过来又是什么道理？”
庞建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我了。”
闫玉虎骂了一句，说道：“你简简单单两句不知道就算回答了，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
庞建道：“那我总不能编个理由糊弄你吧。”
闫玉虎道：“他看上你什么？”
庞建道：“图我岁数大，图我不洗澡吧，这些个装神弄鬼的玄门高人，哪是我看得通透的，我要有这能耐，我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地步了。”
闫玉虎冷哼一声，语带嘲讽说道：“你的能耐我可从来没小看过。”
庞建嘿嘿一笑，问道：“这个寨主什么来头？”
闫玉虎道：“我不知道，你借樊家之手在军中布了那么大的局，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来这也就五六年，也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很少管寨子里的事情，大多数事务性工作都是交给绿先生和米山干的。绿先生就是佘三带你去见过的那个黑脸书生，米山就是今天和你交手的那个壮汉。”
庞建想起一手抓起一个娃娃的那个壮汉，又想起刘林林，说道：“那小子应该叫黑先生，长得跟黑炭一样。”
闫玉虎道：“人不可貌相，这黑炭头武功很高，深不可测。”
庞建道：“按你我的交情，不该跟我说这个吧。”
闫玉虎道：“我还指望你救我儿子呢。你跟国师有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帮你。”
庞建道：“素未谋面，没有任何交情。那个女人是谁，就是台上扎两个长辫的那个。”
闫玉虎道：“她叫叶能熊，算是寨子里的大人物了，武功很高，寨子里没人是她对手。”
庞建道：“我在江湖上没听过这门一号人物啊。”
闫玉虎道：“她是寨子里长大的，三十七寨卧虎藏龙，光羌红寨里面，和我身手差不多的就不下十人，你没见识过的高手也是情理之中。”
庞建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怎么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化紫衣显然一直在旁偷听二人讲话，小声骂道：“登徒子。”
说话声音虽然小，但肯定避不开庞建的耳朵。
庞建笑呵呵说道：“姑娘此言差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作为一个大好青年，喜欢看你这样的漂亮姑娘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若姑娘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与你听了，只说别的姑娘漂亮。”
化紫衣瞪了庞建一眼，不再多话。
闫玉虎道：“你若能榜上这个女人，我都拿你没办法。不过这女人所练功法邪异，导致她性格古怪，为人风流，不一定能看上你。”
庞建向闫玉虎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你了，我自然会说到做到。况且此去北境路途凶险，带着两个孩子也不方便。”
庞建余光看到不远处在人群中载歌载舞的佘三，问道：“佘三这个人怎么样？”
闫玉虎道：“你欠我一个问题。”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十七寨从来不打听别人的来历，但佘三是个意外。他是成斗国的人，好像跟龙家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在羌红寨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他来寨子里也有十多年了，一直安分守己，寨子里人对他的来历也就不以为异了。”
庞建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说道：“他没有一点成斗国的口音啊。”
闫玉虎续道：“他的马踪很厉害。”
庞建道：“这算是把来历写脸上了呀。”
闫玉虎道：“这里是三十七寨，不是中原武林，收起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庞建道：“也是，天塌下来有你这大个子顶着。”
化紫衣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道：“你们在说什么啊，佘三叔有什么问题吗？他的来历怎么了？”
庞建伸长脑袋，越过闫玉虎庞大的身躯，对化紫衣小声说道：“化姑娘，你看那天上的星星那么亮，它就像我爱你的心，亘古不变，永远闪耀。”
化紫衣双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双颊绯红。
云娘起身，白了庞建一眼，说道：“你们男人有事自己商量吧，再不理你们了。”说完，向二人抛了个媚眼，拉着化紫衣走远，临走的神情虽然一本正经板着个脸，但眉宇间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待二女走远，庞奉先忍不住道：“爹爹在担心什么？”
庞建道：“你可知成斗国最厉害的是什么？”
庞奉孝抢答道：“我听家中常说，成斗国国力孱弱，常年受到七十二水寨海盗袭扰，若不是依靠其特殊的地利优势，早已灭国。”
庞建道：“不错，成斗国无论是军力还是财力，举世望去，都不值一提，但他们拥有当世最厉害的间谍。”
庞奉孝疑惑道：“间谍？”
庞建道：“不错，成斗国常年兵乱，国内有大量遗孤。成斗国将这些孩子集中在一起，传授武艺文字，让他们到世界各地当间谍。面容姣好的孩子更是会传授魅术，送到大宏朝或者绿地达官贵人甚至皇亲贵胄身边。先前我们碰到的长公主据说就是被成斗国间谍所迷惑才反对她皇兄攻打成斗国的。”
庞奉先感叹道：“这么邪乎吗？”
庞建道：“的确挺邪乎的。这群间谍组成了一个叫龙成卫的组织，由成斗国右丞相龙海升主事。我跟他有过书面之缘，据我猜测，这个右丞相身份很不简单。”
庞奉孝道：“爹爹是怀疑那个佘三是龙成卫的人？”
庞建道：“就算是也没多少关系，你们在寨子里有闫万贯在，不用担心。”
闫玉虎道：“你们多虑了，在三十七寨，他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而且他在寨子里这么多年了，真是龙成卫，想打听什么事情早下手了，不足为虑。”
庞建思索片刻，说道：“也是，回头我去会会他。”
说话间，领舞的小姑娘小一来到四人面前，环视一周，对闫玉虎说道：“臭脸，我娘呢？刚刚我在台上的时候还看到她在这儿呢！”
庞建看着小姑娘语气蛮横，长得也算秀气，不由打趣道：“小妹妹，跳舞跳的真好，你看我两个儿子也是一表人才，长大之后嫁入我家门可好？”
小一闻言，不自觉地看向庞奉孝，张大嘴巴，瞪大双眼，惊地说不出话来。
闫玉虎看在眼里，向远处一指，说道：“你娘在那呢。”
顺着闫玉虎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云娘和化紫衣在不远处向这里张望。化紫衣还面带怒容，一脸凶恶的神情。
小一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娘亲便将庞建的胡言乱语忘了，一溜烟地向云娘跑去。
庞建看着小姑娘跑远，对闫玉虎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俩能当亲家。”
闫玉虎冷哼一声，说道：“我真想撕烂你的嘴。”
庞建倒是毫不在意，似乎听多了别人说这话，转移话题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既然你没问题问我，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寨主是个法士，他应该是通过这特殊的舞蹈挑选有成为法士天资的弟子。你女儿天资不错，应该能学会。也不知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闫玉虎闻言，沉默起来，眼中映衬出篝火跳动的火焰。
庞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这小半天我还想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及时行乐，从心所欲。要不然，不知到什么时候，就可能活成那个老熟人那样行尸走肉一般。还有啊，想撕我嘴的人多了去了，但绝对不会是你闫玉虎，因为叶姑娘不会同意的。”
说完，庞建走向不远处一身黑衣劲装的身影。
闫玉虎看在眼里，似乎还在思索着庞建最后所说的话，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庞奉先问道：“那个姐姐是谁啊，长得好漂亮啊。”
闫玉虎道：“她叫叶能熊。”
这也难怪，闫玉虎身材高大，在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路上行人看到他后，不由自主地让开了道路。
道路两旁摆放着不少今日巡山队带回来的猎物，寨民们正在进行烹饪，烝炒煎炸，不一而足。有人将做好的菜送往寨子中心广场位置，还有人将菜分盘，送往各个哨位，人群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庞奉先看在眼里，拉着云娘玉手，感叹道：“寨子里有这么多人，好热闹啊。我看每个人都活干，要我们帮忙干什么吗？”
云娘道：“臭脸是巡山队的，这趟年宴只要负责狩猎就好。”
庞奉孝看向闫玉虎，此刻路边摆放了祭坛果酒，酒坛子泥封不好，一股拙劣的酒香向外弥漫开来。闫玉虎猛吸一口气，露出一脸陶醉的神情。
庞奉孝伸头看去，只见那果酒酒液浑浊，果渣漂浮，看着就很粗糙，不是什么好酒。
庞奉孝看在眼里，心中不以为然。他自幼在大户人家长大，对于这种浊酒自然看不上眼。
一行四人来到寨中广场，广场内布置着几处篝火，二三十人围坐在一起，或载歌载舞，或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最南端架有一座高台，台边架有火盆，摇晃的火焰照得整座高台宛如白昼。
闫玉虎走到离高台最近的一处篝火圈坐下，云娘挨着他坐下，挽着他粗壮的臂弯，神情很是写意。
庞奉先挨着云娘坐下，学者云娘的模样，若无其事地搂着云娘的腰肢，将脑袋靠在云娘身上。
云娘看了眼庞奉先，庞奉先冲她一笑。云娘也只是浅浅一笑，便不再理会庞奉先。
闫玉虎看在眼里，冷冷道：“臭小子，把手放开。”
庞奉先抬起头，冲闫玉虎做了个鬼脸，继续偏过头，口中嘟囔道：“你老婆这么漂亮，让我抱一抱怎么了。”
闫玉虎双目圆睁，就要动手，怒道：“找死。”
云娘笑着拉住想要站起身的闫玉虎，轻声道：“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真啊，他这豆丁大的人儿能懂什么？你也是，还吃他的醋。”
庞奉先闻言，反驳道：“我懂的可多了，师父教会了我文治武功，识文断字，不说上至天文下知地理吧……”
闫玉虎突然道：“你师父是谁？”
庞奉先说话被打断，又对着闫玉虎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闫玉虎心中恼怒，却又被云娘劝住。三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坐在一起。
庞奉孝看在眼里，心中暗自为弟弟庞奉先捏了把汗。他当然知道庞奉先是在赌。他在赌闫玉虎不会当着云娘的面对自己兄弟二人动手，或是会碍于与庞建的约定，对自己兄弟二人能有多少忍让忍让。
庞奉先故意激怒闫玉虎，若闫玉虎受不了，又不能对他们动手，多半会对此对他们有所嫌隙，这样他们或许就能有机会与庞建逃跑了。最坏的打算，即使闫玉虎一怒之下杀了他们，也好为庞建了却一份牵挂。
兄弟二人心意相通，早已相许生死与共，庞奉孝自然只知道庞奉先的心思，但即便如此，庞奉孝的额头还是冒出一层冷汗，情不自禁喘了口粗气。
此时，一道人影旋风般来到众人面前。庞奉孝抬头一看，是今日早先看到的紫衣姑娘。
那时她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人群中间，但她将人群推开的模样还是让人印象深刻，庞奉孝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紫衣姑娘走到众人跟前，对云娘说道：“云姐，你们在这儿啊，让我好找，这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庞奉先将头一低，一言不发，神态扭捏，和云娘依偎地更紧了些。
闫玉虎看在眼里，自是气得七窍生烟，索性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云娘溺爱地摸了摸庞奉先的脑袋，说道：“这是臭脸今天年猎带回来的孩子，没地方住，就跟着我们住了。”
紫衣姑娘恍然道：“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灯绒先生气走的孩子吧。我记得你，这样正好，你不是一直想要有个儿子。”
庞奉孝问道：“那个灯绒先生是今天那个问我们课业的老先生吗？”
紫衣姑娘转过头，说道：“不错，你也是今天进寨子的？”
庞奉孝指着庞奉先道：“我叫庞奉孝，这是我弟弟庞奉先，见过紫衣姐姐。”
紫衣疑惑道：“你认识我？”
庞奉孝答道：“今天看到有不少人找姐姐提亲，我就特意留意了下，就听到他们叫姐姐的名字。”
紫衣姑娘掩口而笑，说道：“才不是提亲呢，他们是想跟我爹爹学医。我叫化紫衣，你们叫我紫衣姐姐就行。”说完随即又沮丧了起来，说道：“不提那些个倒霉蛋了，想想就烦。”
庞奉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说道：“原来是这样，我看紫衣姐姐这么漂亮，我当他们是想亲近姐姐才这么殷勤呢。没想到是这些个没趣的理由。这些人怕不是瞎子就是不开窍的木头脑袋。”
云娘和化紫衣被他说得咯咯而笑，虽然侧过身去，但依旧是千娇百媚。
化紫衣笑道：“你们兄弟二人一个比一个有意思，说话又是好听，再过几年，寨子里的姑娘怕是要争着给你们送锦巾呢。”
庞奉孝正要说话，庞奉孝放开云娘的身上站了起来，向远处招手，口中呼喊道：“爹爹，我们在这儿呢。”
庞奉孝向远处看去，确实看到庞建身影，激动地跳了起来，向庞建招呼。
庞建见到二子，快跑两步，来到众人篝火堆旁，他摸了摸二子脑袋，挨着闫玉虎身边坐下。
两兄弟立马围了上来，庞奉先扒在庞建背上，庞奉孝则抓着庞建右手，一阵欢呼雀跃。
庞建对闫玉虎说道：“谈生意不？”
闫玉虎答道：“大过年的，不谈生意。”
庞建道：“我想通了，正好我带着这两个孩子也不方便。我把你儿子带回来，但你必须确保我两个儿子的安全。我若有什么不测，还请你将他们养育成人。”
闫玉虎不答话，沉默不语。
庞建道：“我在寨子里看到个熟识，看他的样子，估计会在寨子里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我就在想啊，与其与你软磨硬泡的求你，还不如早早去把你的事情解决了。”
火光噼啪作响，闫玉虎依旧没有回应。
庞建自顾自说道：“我这两个儿子都是背负血海深仇的，看着点，别让他们乱跑。特别是现在樊家倒了，南境军务势必受到影响，加之成斗绿地两国蠢蠢欲动，南疆局势扑朔迷离，真要出现战事，你们这小寨子想要苟且偷生都难。与其拖延到列奇兵荒马乱，不如我快去快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闫玉虎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庞建道：“此去北境，就算路途太平最少也要三个月路途，一来一回就是大半年，明天我就走，争取下半年就回来。”
闫玉虎又沉默半晌，说道：“南疆的乱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在寨子里留几天吧，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庞建道：“也好，正好这寨子里有不少我放心不下的地方，我先调查一下情况，这样走的才安心啊。”
闫玉虎道：“大过年的，别说得跟交代后事一样。”
庞建道：“放心，我怕死的很，我还答应了他们要带他们去闵州学艺的。而且闵州有些事情我还放不下的。”
“闵州在哪里？”化紫衣来到他们面前，突然问道。
闫玉虎似乎没有了说话的性质，打了个哈欠，左手撑着下巴，一脸懒散神情，说道：“没有什么比过好年宴更重要的了，过完正月再走吧。我让于二方陪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正好他经常说想要回去看看妻儿老母。”
庞建应了一声“好”，算是答应下来。
化紫衣伸出纤纤细腿，踢了闫玉虎一脚，说道：“我问你呢臭脸。闵州在哪里啊，好玩吗？”
闫玉虎也不躲闪，用手指了指庞建，说道：“你问这个外乡人，我来寨子这么就了，外面的世界早忘了。”说完，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冲庞建笑了笑。
庞建看他这么一笑，突然想起刘林林冲他坏笑的神情，随即想起佘三说起过，这个化紫衣脾气不好，在寨子里身份特殊，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庞建正想着，右脚也挨了化紫衣一脚。
化紫衣道：“问你话呢。”
庞建抬起头，盯着化紫衣精致的脸庞仔细端详。
化紫衣被他看的一阵脸红，瞪大双眼，双手叉腰，佯装恼怒模样，说道：“你盯着我看干嘛。”
庞建面带笑容说道：“你长得真好看。”
化紫衣闻言脸蛋更红，虽然之前庞奉孝和庞奉先也说她好看，但两人毕竟是孩子，现在一个大老爷们说这轻薄言语，化紫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面上神情一变再变，银牙一咬，转身玉足剁地，恼道：“你两个儿子比你好玩多了。”说完，一路小跑逃走开。
云娘站起身，拉住化紫衣，白了庞建一眼，说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不是省心的主。”随即瞪了闫玉虎一眼，似乎是在责备他帮着庞建欺负化紫衣。
闫玉虎脸一沉，说道：“我突然觉得佘三说的很对，寨子里的姑娘要被你祸祸完。”
庞奉孝问道：“爹爹真的要去北境？”
庞建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说道：“放心吧，爹爹就是从草原走出来的，算是回家了。”
庞奉孝玲珑心思，自然看出庞建是在强颜欢笑，说道：“爹爹骗人，我听说草原来两个达汗这两年快打起来了，到处都是来去如风的马贼，你孤生一人怎么行。”
庞建道：“我不是去草原，只是去宏朝北疆，不会有事的。”
庞奉先道：“要是我能算卦就好了，为爹爹占个凶吉也好过现在这样一点忙帮不上。”
庞建笑道：“你们在这好好练武，别到时候去了闵州人家看不上你们，那我们就白跑一趟啦。”
兄弟二人纷纷点头答应。
说话间，前方响起一声铜锣声。高台上走上一行人，领头的是年迈的山寨寨主，他拄着拐杖，动作倒也利索，三两步就走到高台正中间。
寨主身后跟着的是叶能熊和今天跟庞建简单交手的壮汉，紧随其后的是一群形色各异之人，高矮胖瘦老少男女都有，想来都是山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就有发束奇怪的灯绒先生和刘林林。
一行人上了高台，论资排辈站好，周围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柴火的噼啪声和远处呼呼风声。
寨主向人群抱了个拳，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头去一边坐下。
一个娇小的身影跑上高台，口中拖着奇怪的长音，脸上画着古怪的油彩，仔细一看，竟然是今天庞奉孝兄弟二人见过的小姑娘小一。这个身影来到寨主跟前缓缓拜倒，唱喝道：“请舞祈平安。”声音婉转，语调悠长。
寨主伸出右手，在小一额头轻轻一点，口中用同样奇怪的语调唱道：“舞起。”
庞奉先看到这里，不自觉地抓紧庞建的肩膀，小声说道：“爹爹，那是……”
庞建拍拍庞奉先的小手，宽慰道：“没事的。”
一群和小一一样装束的孩子纷纷跑上高台，快速围城了一个半圆的队形，口中喊着奇怪的调子，身体随着调子中的重音一下下的舞动着，动作夸张有力，整齐划一。
庞建看了一阵子，看穿其中特有的仙法韵动便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看向了别处。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在篝火间左顾右盼，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祈风调雨顺。”高台上传来小一特有的唱喝声。篝火前观看舞蹈的人群学者小一的调子唱了一声，双手猛一击掌，气势如虹，排山倒海一般摄人心魄。
掌声过后，高台上的歌声语调一变，舞姿动作也随之而变，原本刚劲有力的动作变得舒展柔和，举手投足间身姿如野鹤般灵动柔美，让人赏心悦目，连庞建也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一个声音响起：“紫衣，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庞建转过头看去，正是之前四处张望之人，不知何时凑到了化紫衣的身边，大声地与化紫衣说着话。
化紫衣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的舞蹈，并不搭理对方，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本来庞建被这家伙打扰了观舞的性质，难免对对方心生不满，但看到对方一脸殷勤跟化紫衣说话的模样，心中不由感叹：“又是一队痴儿怨女啊。”心中这么想着，便也不再理会他们，继续抬头观舞。
“祈家宅平安。”高台上唱调再变，紧随而至的是又一声巨大击掌声。高台上歌声舞姿再变。孩子们随着调子动作明显变缓，但一举一动间又动静分明，力度感十足。
突然，化紫衣的声音传来：“你躲开点，我看不到了。”
那凑在化紫衣身边的青年道：“在这看有甚意思，走，我带你去台子上面看，那里看的清楚。”说罢，就要去拉化紫衣的手。
化紫衣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对方抓来的手，指着对方鼻子，粉黛微嗔道：“雷俊宇，你别碰我，离我远点。”声音不大，但还是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祈丰衣足食。”高台上歌声舞姿骤停，跳舞的孩子们分列四周，面向四方盈盈拜倒。
寨主从他那张雕花繁复的太师椅上站起，双手上举。年幼的舞者纷纷站起，从两侧台阶一路小跑下了高台。
待舞者全部下了高台，寨主走向台前，高喝道：“请丰年。”
台下走来一队赤膊上身的壮汉，他们两人一组，各挑一个大瓮，内装禾米庄家美酒等物，最后四人合力抬着今天巡山队带回来的黑熊，熊嘴塞满了各种新鲜水果，水果将熊嘴塞满，鲜血还不时顺着浓黑的毛发往下滴落，更显黑熊威猛。
庞建正看得出神，耳边又传来雷俊宇的声音：“紫衣，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我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让我爹派人给我们造间最大的房子当婚房。你一定会是寨子里最漂亮的新娘，结了婚后，我也不用上战场，绝不会让你守寡的，你也会是寨子里干活最少的姑娘……”
化紫衣想是被雷俊宇说烦了，啐了他一口，打断道：“滚蛋，本姑娘就算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你这辈子也别想碰到我的锦巾。”说罢，从怀里取出随身的一块紫色布条，丢进熊熊燃烧的篝火中。
雷俊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想要出手阻止，却被化紫衣猛地推倒在地。不过他显然身手不凡，在他即将倒地之时，略一转身撑地便站稳了身子。也正是这倒地的功夫，紫色的布条已经在烈火中化为了飞灰。
雷俊宇看在眼里，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一脸茫然地看着火堆。化紫衣也不搭理他，转身坐到了云娘身边。
雷俊宇自觉丢了脸面，只好红着脸走开。
高台上一行人走到台前，向人群恭贺新年。一时间寨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也无人再在意这边的小插曲。
庞建偏过头，小声向闫玉虎询问道：“什么来头？”
闫玉虎冷哼一声，一脸不情愿道：“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买卖公平，童叟无欺。”
庞建哑然失笑：“你倒是不吃亏，说吧。”
闫玉虎道：“他是寨主的小二子，大儿子早年战死了。所以寨主特别溺爱这个小儿子。该我了，国师找你干什么？”
庞建道：“我也不知道。”
闫玉虎脸色一变，眼神明显变得阴冷起来，说道：“你耍我。”
庞建道：“我打又打不过你，还在你的地头，两个儿子在你手底下，哪里敢耍你啊。他派长公主过来，没头没脑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算是与我结个善缘吧。”
闫玉虎道：“他派长公主过来又是什么道理？”
庞建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我了。”
闫玉虎骂了一句，说道：“你简简单单两句不知道就算回答了，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
庞建道：“那我总不能编个理由糊弄你吧。”
闫玉虎道：“他看上你什么？”
庞建道：“图我岁数大，图我不洗澡吧，这些个装神弄鬼的玄门高人，哪是我看得通透的，我要有这能耐，我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地步了。”
闫玉虎冷哼一声，语带嘲讽说道：“你的能耐我可从来没小看过。”
庞建嘿嘿一笑，问道：“这个寨主什么来头？”
闫玉虎道：“我不知道，你借樊家之手在军中布了那么大的局，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来这也就五六年，也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很少管寨子里的事情，大多数事务性工作都是交给绿先生和米山干的。绿先生就是佘三带你去见过的那个黑脸书生，米山就是今天和你交手的那个壮汉。”
庞建想起一手抓起一个娃娃的那个壮汉，又想起刘林林，说道：“那小子应该叫黑先生，长得跟黑炭一样。”
闫玉虎道：“人不可貌相，这黑炭头武功很高，深不可测。”
庞建道：“按你我的交情，不该跟我说这个吧。”
闫玉虎道：“我还指望你救我儿子呢。你跟国师有什么交情，他为什么要帮你。”
庞建道：“素未谋面，没有任何交情。那个女人是谁，就是台上扎两个长辫的那个。”
闫玉虎道：“她叫叶能熊，算是寨子里的大人物了，武功很高，寨子里没人是她对手。”
庞建道：“我在江湖上没听过这门一号人物啊。”
闫玉虎道：“她是寨子里长大的，三十七寨卧虎藏龙，光羌红寨里面，和我身手差不多的就不下十人，你没见识过的高手也是情理之中。”
庞建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怎么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化紫衣显然一直在旁偷听二人讲话，小声骂道：“登徒子。”
说话声音虽然小，但肯定避不开庞建的耳朵。
庞建笑呵呵说道：“姑娘此言差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作为一个大好青年，喜欢看你这样的漂亮姑娘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若姑娘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与你听了，只说别的姑娘漂亮。”
化紫衣瞪了庞建一眼，不再多话。
闫玉虎道：“你若能榜上这个女人，我都拿你没办法。不过这女人所练功法邪异，导致她性格古怪，为人风流，不一定能看上你。”
庞建向闫玉虎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你了，我自然会说到做到。况且此去北境路途凶险，带着两个孩子也不方便。”
庞建余光看到不远处在人群中载歌载舞的佘三，问道：“佘三这个人怎么样？”
闫玉虎道：“你欠我一个问题。”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十七寨从来不打听别人的来历，但佘三是个意外。他是成斗国的人，好像跟龙家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在羌红寨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他来寨子里也有十多年了，一直安分守己，寨子里人对他的来历也就不以为异了。”
庞建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说道：“他没有一点成斗国的口音啊。”
闫玉虎续道：“他的马踪很厉害。”
庞建道：“这算是把来历写脸上了呀。”
闫玉虎道：“这里是三十七寨，不是中原武林，收起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庞建道：“也是，天塌下来有你这大个子顶着。”
化紫衣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道：“你们在说什么啊，佘三叔有什么问题吗？他的来历怎么了？”
庞建伸长脑袋，越过闫玉虎庞大的身躯，对化紫衣小声说道：“化姑娘，你看那天上的星星那么亮，它就像我爱你的心，亘古不变，永远闪耀。”
化紫衣双目圆睁，一脸不可思议，双颊绯红。
云娘起身，白了庞建一眼，说道：“你们男人有事自己商量吧，再不理你们了。”说完，向二人抛了个媚眼，拉着化紫衣走远，临走的神情虽然一本正经板着个脸，但眉宇间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待二女走远，庞奉先忍不住道：“爹爹在担心什么？”
庞建道：“你可知成斗国最厉害的是什么？”
庞奉孝抢答道：“我听家中常说，成斗国国力孱弱，常年受到七十二水寨海盗袭扰，若不是依靠其特殊的地利优势，早已灭国。”
庞建道：“不错，成斗国无论是军力还是财力，举世望去，都不值一提，但他们拥有当世最厉害的间谍。”
庞奉孝疑惑道：“间谍？”
庞建道：“不错，成斗国常年兵乱，国内有大量遗孤。成斗国将这些孩子集中在一起，传授武艺文字，让他们到世界各地当间谍。面容姣好的孩子更是会传授魅术，送到大宏朝或者绿地达官贵人甚至皇亲贵胄身边。先前我们碰到的长公主据说就是被成斗国间谍所迷惑才反对她皇兄攻打成斗国的。”
庞奉先感叹道：“这么邪乎吗？”
庞建道：“的确挺邪乎的。这群间谍组成了一个叫龙成卫的组织，由成斗国右丞相龙海升主事。我跟他有过书面之缘，据我猜测，这个右丞相身份很不简单。”
庞奉孝道：“爹爹是怀疑那个佘三是龙成卫的人？”
庞建道：“就算是也没多少关系，你们在寨子里有闫万贯在，不用担心。”
闫玉虎道：“你们多虑了，在三十七寨，他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而且他在寨子里这么多年了，真是龙成卫，想打听什么事情早下手了，不足为虑。”
庞建思索片刻，说道：“也是，回头我去会会他。”
说话间，领舞的小姑娘小一来到四人面前，环视一周，对闫玉虎说道：“臭脸，我娘呢？刚刚我在台上的时候还看到她在这儿呢！”
庞建看着小姑娘语气蛮横，长得也算秀气，不由打趣道：“小妹妹，跳舞跳的真好，你看我两个儿子也是一表人才，长大之后嫁入我家门可好？”
小一闻言，不自觉地看向庞奉孝，张大嘴巴，瞪大双眼，惊地说不出话来。
闫玉虎看在眼里，向远处一指，说道：“你娘在那呢。”
顺着闫玉虎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云娘和化紫衣在不远处向这里张望。化紫衣还面带怒容，一脸凶恶的神情。
小一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娘亲便将庞建的胡言乱语忘了，一溜烟地向云娘跑去。
庞建看着小姑娘跑远，对闫玉虎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俩能当亲家。”
闫玉虎冷哼一声，说道：“我真想撕烂你的嘴。”
庞建倒是毫不在意，似乎听多了别人说这话，转移话题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既然你没问题问我，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寨主是个法士，他应该是通过这特殊的舞蹈挑选有成为法士天资的弟子。你女儿天资不错，应该能学会。也不知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闫玉虎闻言，沉默起来，眼中映衬出篝火跳动的火焰。
庞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这小半天我还想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及时行乐，从心所欲。要不然，不知到什么时候，就可能活成那个老熟人那样行尸走肉一般。还有啊，想撕我嘴的人多了去了，但绝对不会是你闫玉虎，因为叶姑娘不会同意的。”
说完，庞建走向不远处一身黑衣劲装的身影。
闫玉虎看在眼里，似乎还在思索着庞建最后所说的话，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庞奉先问道：“那个姐姐是谁啊，长得好漂亮啊。”
闫玉虎道：“她叫叶能熊。”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