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凤殇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莫道收到了封邀请函：“三日后，我将出嫁，望见最后一面。”是唐乐的字，莫道认得：“呦，那丫头要嫁人了？”他仔细想想，还是决定去送那丫头一程，毕竟，那丫头不是一般的执着，好歹算一个朋友吧。
就是不知道这丫头会嫁给谁……等等，不会……莫道突然有种不预的预感，但希望不是他的那样。“月华…月仙子！”莫道呼唤起冷霜月。“何事？”冷霜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我想去皇城。”“不认路。”“……”“有凭证否？”
莫道是头一次知道冷霜月竟然还是个路痴！他急忙找出唐乐上一次送他的香囊：“这个行吗？”这个上一次是几个月前吧，冷霜月沉默了，她别开了眼：“走之前，先安排好吧，吾尽力。“她接过香囊，又消失了。
“小蝶，小蝶！”莫道唤来小蝶，小蝶欠身：“公子。”“我要走几日，告诉老妈子，我马上就走。”莫道的话，让小蝶身子一顿：“公子又要走？”“有问题吗？”“……谨遵公子所愿。”小蝶向莫道一拜后退出了房门。“小蝶，你那泼皮父亲又来了！”楼下传来惊叫。“知道了，我马上就来。”小蝶轻声说道。
唐乐生于宫中，她看上去很是憔悴，发丝散乱地披于肩上，活像一个女鬼，她坐于梳妆台前，脸上带着苦笑：“什么长公主，短公主的，到头来还不是条贱命！”她看着台上的金钗，心中突然能动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她痴痴地拿起金钗……
一双手手却给利落的夺过金钗并丢在了地上。“你！”唐乐愤怒地扭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莫道？”她的语气惊疑不定，似乎是认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我还没沐浴更衣……”
“不要说了！”莫道低吼道，他的眸子似乎都能喷出火来，“你刚才拿着这钗子要干什么！”莫道很是闷心，再晚来一步，那钗子一落下去，好好的一条人命就没了。唐乐沉默不语，她看上去很是颓废，看着唐乐这幅模样，莫道也不忍心再喝斥了：“我的小公主啊，有什么想不开啊！”
唐乐低头，像一个被家长训斥的小女孩，过了好久，她才憋出一句：“我以为我能反抗，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抗。”“怎么可能，你身为一个修士……”莫道略显惊愕，唐乐抬头苦笑：“莫道，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凡人。”
“在我们这些凡人的世界中，总有些事，有些规矩是根生蒂固的，即使明白那是错的，我也无法去反抗。”唐乐趴倒在梳妆台上，背对着莫道，“你快走吧，让人知道又要被说闲话了。”莫道要说话，冷霜月捂住了他的嘴：“噤声。”又补了一句：“开灵目。”
她的语气很慎重，莫道也不敢马虎。运转灵目，看向了唐乐，结果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缠绕在唐乐身上的枷锁是些什么东西！“那些是什么，这里不适合谈，很容易让我的存在暴露。”一想到自己那个弟弟知道自己又捣事的下场，冷霜月一阵头疼。
冷霜月拂袖，将莫道带离了宫中，来到了繁华的街道上，即使来自修仙界，莫道也不得不赞叹于凡俗王朝的奢华，至少这是一种修士没有的奢侈。但现在这不是重点：“唐乐身上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冷霜月悠悠看向了莫道。
她的双眸明明没有一丝波动，却仿佛看穿了一切：“有东西，在制约人族的发展。”诸神需要的是如同羔羊一样的人族，“凡人的思想枷锁在层层加深，就连修士……你的感觉应该最清楚，为什么末法大劫后，修士总是在一世又一世的走下坡路——原本，是不分修士与凡人的。”
莫道垂眸，以前他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修士总是一代不如一代，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不小的隐情：“那为什么，我以前未曾感受到……”“那身负天机血脉的你们，真的算得上‘人族’吗？”冷霜月摊开手，她的手上一株红莲含苞待放。
“这是……”莫道瞳孔一缩，这株红莲让他的血脉都为之悸动。”“命运之引。”冷霜月说，“命运指引着吾，只有跟你在一起，它才会生长。”莫道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本能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天机血脉让他传承性地知道些了东西。
命运不可反抗——因为你的反抗也属于命运的一环，越强大才越会忌惮命运：“制约人族……是命运吗？”冷霜月摇头否认：“有与命运同格之神试图逆命。”“神？”“不可念，不可感，天地生灵。”冷霜月收好手中的红莲，“你不宜多知。”
一旦有凡俗生灵，念出或想到神之名，神亦会有所感，冷霜月不喜有人在她耳边吵闹，所以动了点手段，让自己的名字淡化在了莫道的记忆中，同时，除了极少数神外，很少有神知晓冷霜月的本名，大家都称她为“月华仙”，月华山上月华仙，通天文，晓地理。
看着冷霜月决然的神情，莫道叹了口气：“如果命运让唐乐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身殒。”他突然间想清楚了，或许月华真就只想做一个旁观者，只要他不影响那所谓“命运之引”的生长，那么她是不会阻碍自己的。
果然，冷霜月随手将他带到了皇宫前，只留下一句清冷的：“随你。”莫道知道她不是不管，而是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对命运造成丝毫动向。“来者何人！”门外士兵见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立刻警惕起来，莫道拿出唐乐的邀请函，微微一笑：
“长公主之友，天机宗末代弟子莫道。”单凭仙家弟子这一个身份，就由不得皇家不重视，哪怕是一个早已灭门的仙家……于是莫道被唐皇召见了。
唐皇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模样的公子，心中却不敢马虎——谁知道这么一个“少年”的岁数是不是都可以当他爷爷了？莫道面带薄纱，但仍可看出他的几分姿色，眼角的泪痣让他看上去如同一个少女，亭亭欲立。
不愧是修士，唐皇赞许地看着莫道，这份姿色，足以让他后宫那些嫔妃自惭形秽。“陛下。”莫道并未行三跪九叩之礼，而是执平辈之礼。唐皇微微皱眉，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仙师不必多礼。”唐皇思索再三，“不知仙师可知帝王长生之法？”
又是这种问题……觐见凡间帝主永远是修士们最头疼的问题，帝王虽不可怕，但国运凝聚的金龙护体的帝王却是令无数修士忌惮的东西，护体金龙下，莫道知道自己若不回答这个唐皇的问题，恐怕是走不出这个皇宫了，幸亏有前人留下的应付方法。
“连我等修士也不敢妄谈长生，凡间帝王受国运金龙护体，自也失了一份长生之机。”莫道的话让唐皇的神情明显有些落寞，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可有续命之法？”莫道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耐烦，这种求长生不成，倒反过来求续命的帝王已在莫道心中打上了“贪生怕死”的标签。
再加上唐乐的事让莫道本就对唐皇心生不满：“人了生死，本为定数，王以何求之？”下一刻，他就受到了国运金龙的冲击，只是，这冲击意外的小，就像……帝王将命不久矣。莫道皱眉，又看了眼面色红光，看上去精气神还不错的唐皇，莫道并未想太多。
但这也给他提了个醒，唐皇的国运金龙也算个不小的危胁，刚才自己太过于冒失了，于是乎他换上了浅笑，多了分妩媚：“若陛下没有其它事，草民就先行告退了哟~”他拉尾音散发着一种骨子里的娇媚，唐皇不由得喉头一动，但很快板起了脸：“朕必当好好招待仙师。“他用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仙师，请。”
一个公公赶忙迎上来：“下人已收适好了仙师的寝宫，还请随奴才来。”公公对着莫道点头哈腰，就像一只丑态百出的舔狗。莫道报以春风般的微笑，心中却冷笑不止，这皇帝让这种货色做贴身公公，怕也贤明不到哪去吧。
待送走了公公，莫道很快又换上了一幅漠不关心的模样，他现在很关心唐乐的状态，但老皇帝嘴很硬，只口不提唐乐之事，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冥冥之中，他看见了一个金色卷发女子，她轻轻媚笑：“把你的身体借给我……”女子一笑，天地黯然失色。
再度睁眼，莫道的瞳孔变成了墨绿色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有些诱惑，他眉眼一弯，端详起自己葱白的双指：“年轻活力的身体……妾身头一回体验当男人的感觉呢，月华儿~”“男人”笑得花枝乱颤，宛如一只花妖精。
冷霜月冷着脸，掐在了“他”的脖子上：“肯迪斯，从那孩子体内滚出来！”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莫道”的脖子。肯迪斯丝毫不慌，她扒拉了一下冷霜月的手，很轻易地拉开了她的手，他眼尾微颤：“我亲爱的月华儿，吾有多久没听到你如此愤怒的话语了呢~”她反手将冷霜月按在了床上。
感受到脑海中那个小家伙的躁动，肯迪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她最喜欢看冷霜月冷着个脸面对她的侵犯了，简直不要太可爱……“放开。”冷霜月目光越发冰冷，她眼中倒映出一个风情万种的青年：“不要嘛~”肯迪斯玩起了耍赖，她用莫道的身体在冷霜月身上蹭了又蹭，就像一只赖人的小猫，拖长的尾音又像在期许着什么。
见冷霜西迟没什么反应，肯油斯眼巴巴地看着她：“月华儿你变了，你以前都会把我摁着‘临幸’的～”所谓“临幸”就是暴打吗？莫道现在共享了肯迪斯的视线和想法：“你不要用我的身体对月华做一些奇怪的事啊！”
肯迪斯不高兴地撇撇嘴：“闭嘴，小屁孩，不要打扰吾和月华儿叙旧。”“好了，别闹了。”趁肯迪斯分神，冷霜月反客为主，将肯迪斯压在了身下，她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自己本应死亡的挚友：“为什么……你还活着？”深渊的那群家伙怎么可能给肯迪斯一个复活的机会呢？
看着冷霜月的眼睛，肯迪斯脸上染起了两朵红霞，她宛如一个痴汉一样看着冷霜月，身体不自觉地瘫软下来，如同刀板上的鱼肉，仿佛任人宰割，他不停地对冷霜月暗送秋波，眉眼如丝：“请不要怜惜吾……”祂扭动着身子，陷入了某种陶醉。
是真的肯迪斯……除了肯迪斯，冷霜月实在想不出谁能这样，疯而不狂，骚而不贱，淫而不荡。是的，这样的肯迪斯也依旧清尘脱俗，动人心弦。她松开了肯迪斯，坐在了床沿，肯迪斯又从后抱住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在了冷霜月身上：“妾身把那小子关起来，他不会影响咱的好事了，如果月华儿不喜，妾身还可屏蔽他的感知。”说着，肯迪斯又抛了个媚眼。
冷霜月陷入了沉默，连带着迪斯镇压的莫道也沉默了——月华到底还隐瞒了什么东西！肯迪斯的指腹摩等着冷霜月的俏脸，在她耳边吹过几口热气，轻声道：“月华儿，小家伙可失落了，你竟然瞒了他那么多事儿~”
过了良久，冷霜月出了声：“无知未尝不是好事……命运不可改变。”“啧，和以前一样有原则呢~”肯迪斯卷起一缕冷霜月披着的秀发，“九十九道秩序神链……你还自斩了一刀，可真是让妾身心疼呢~”自斩一刀，跌落神坛，这恐怕是每个神明都不能接受的吧，即使当年肯迪斯心悦一个凡人，也未曾生出成为凡人的心思。
骤然，肯迪斯的神色变得异常冰冷：“林诺那家伙样对你？你好是他唯一的血脉神，用人类的话来说，他就是就弑亲！神的血脉源于神格，冷霜月化为凡人，换句话说，林诺就是从血脉上杀了冷霜月。
“慎言！”冷霜月万古不变的冰脸上终是出现了一丝波动。肯迪斯脑海中的莫道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大秘密，不禁越想越乱，心中乱如麻。肯迪斯察觉到了莫道的异样，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哎呀，妾身差点把这个小家伙忘了~”
“你多久苏醒的？”沉默了一会儿，冷霜月再度开口。肯迪斯淡定地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间：“妾身一直醒着的~小家伙也知道妾身的存在，当初就是妾身操纵着小家伙的身体来看的你哟～”祂的声音充满了愉悦，“虽说那次妾身被神链重创，但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呢~”
“人家终于又能保护月华儿了呢~”冷霜推开某个发情的神祗，冷冷一瞥表示警告：“你和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肯迪斯有些委屈，哀怨地看着冷霜月：“小家伙是我，我可以是小家伙，也可以不是小家仪……总之，是个非常奇妙的状态的说。”
肯迪斯又冲上前，环住了冷霜月的脖子：“那么……华儿打不打算告诉小家伙真相呢，小家伙可是非常煎熬呢~”“把他换回来吧。”“好嘞~”“！！！”……
莫道得到身体控制权的第一时间远离了冷霜月，脸都红到了耳根子：“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无碍。”冷霜月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轻易安抚了莫道不安的心，“吾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愿救长公主？”莫道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我不能放任朋友受到伤害。
“你可知何为是非曲直，何为正邪？”“唐皇，太后逼血亲嫁给一个不识之人，是为邪；剑宗长老、长老之子，不问人之愿，是为非。”望着莫道干净的眼眸，冷霜月摇摇头：“立场不同，真相往往更让人无法接受……你准备好了吗？”
冷霜月摊手，红莲发出妖治的红光，花苞上渐渐长出了一层细小的金纹：“命运驱散未知迷障，指引迷途羔羊……”刹那间，莫道被红光吞没。再度恢复视线，却发现，自己正牵着冷霜月的手，他慌忙想抽回手。
冷霜月的声音瞬间在脑海中炸开：“别动，若被卷入命运乱流，肯迪斯也救不了你！”莫道这才低头看去，观脚下赫然是一条白金色的长河，缓缓流淌，不知流向何方，时不时激起层层涟漪，宛如神话中的天池，美轮美奂。
但，命运乱流只会出现在一个地方，莫道眼角一抽：“这是…命运长河？”那朵红莲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他们带到传说中的命运长河？！“哼，洛陌的东西。”脑海中冷不了地响起了肯迪斯的声音——“洛陌是谁？”什么洛陌的东西，红莲？总不可能是命运长河吧。
冷霜月的手猛的缩紧，她微微皱眉：“肯迪斯，慎言！”莫道只有将疑问咽下肚，能让月华这么大反应的人，一定很重要吧。“月华，我们来这儿干嘛啊？”莫道转移了话题，冷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寻找真相……抓稳了。”
她拉着莫道一个俯冲，坠入了命运长河之中，莫道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片仙山上：“未来的命运是未知的，过去的命运是已知的。”冷霜月手一指，莫道看去，只见太后正伏在地，嘴中不停念叨着什么，她前是一个鹤发老人。
“愿仙师成全！”“你可知凡人嫁与修士，只配为妾？”“求仙师给唐乐一个机会。”“唉，天师，你何以见？”一个青年向老人一拜，又转身向太后一拜：“天师愿娶唐乐公主，妾也好，妻也罢，天师愿负责到底。”老人瞪着眼，似乎没听清自己的儿子在说什么。
“你可想好了？”“古有嵇时老祖娶凡女之传说，天师不悔，望父亲成全。”老人揪着胡子，眼神迟疑，但最终：“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年后成亲吧。”太后神色复杂，又再拜：“谢仙师成全。”她退下，冷霜月捅了捅莫道：“跟上。”
莫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一幕似乎是太后在为唐乐求亲，但为什么跟他想的不一样，这位长老之子似乎……心悦唐乐，难不成还另有隐情？他跟上了太后，见到了一个小太监：“禀告长公主，让她嫁与天剑宗三长老之子，另外，别告诉她三长老之子的身份。”
“诺。”小太监唯唯诺诺地躬着身，马车开动，太后望着窗外：“哀家的孙女，不要怪哀家，女皇之路你一人是走不下去的，情爱之事更非皇家应有。“马车内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冷霜月打了个响指，这个世界便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般。
她看向莫道：“懂吗？”莫道眼中一片茫然：“不是很懂……”脑海中传来肯斯的轻笑：“命运就是这么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冷霜月看着莫道，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肯迪斯：“世上若存在压迫，必存在反抗，太后欲立新主，成为女性反抗的必胜棋子，而成为王重要的便是力量——凡人眼中，还有什么比修士更强呢。”
“但皇帝会愿意吗？唐乐她自己又愿意……”那个“吗”还没出口，便被冷霜月一指堵在了口中：“大世之争，欲得必失……”白色浪花拍过，下一刻，莫道和冷霜月出现在了莫大帝阙中。
昏暗帝阙中，唐皇伏案正批改奏折。“太后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门让他皱了眉：“传太后进来。”太后冷脸，唐皇挥赶走了几位碍眼的公公，等他们走远唐皇才舒展开眉头：“儿臣给母后请安。”“免礼，哀家去天剑宗给嘉卿相了一门好婚事。”
嘉卿是唐乐的字。唐皇大悦：“天剑宗，甚好，如此一来，满朝官人对乐儿的登基也不敢有异议了！”“不，皇上，不够，还得为嘉卿铺路。”太后眼中闪着一股为“野心”的光，“对了，权力，我们需要权力……还有，还有时间！”
唐皇脸上露出了笑容，莫道终于和着为何唐皇身上的国运金龙的力量会如此之小，他又为何要求“长生”，因为，辅佐一个女子登上皇位，需要时间，让唐乐真正掌握大权，才是唐皇与太后真正的目的，而唐乐，本身就有修仙天赋，加上国运金龙，她拥有更多的时间……
按理来说……“为什么唐皇与太后不跟唐乐坦白呢？”莫道不甘地抿了抿唇，明明讲了的话，事情会好很多吧。冷霜月斜眼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妇人之仁，权力之争，岂能儿戏？秘密只有在自己番中才守得住，若是被他人得知唐皇与太后欲立唐乐为皇，唐乐的安全便很难保障，莫说太子，诸候王都对这皇位虎视眈眈。”
生在修士界的莫道很难理解，“皇位”在凡人眼中有多大的魔力，一个小小的虚名也让无数人眉趋之若鹜。他只知道，唐乐一直被瞒在鼓里，“这里的帝王很聪明，他们察觉有东西在禁锢人类，唐乐只是他们推上台，突破禁锢的棋子罢了。”肯由斯悦耳的声音次响起，“很可惜，命运已做出了弃一保全的准备……”
冷霜月手心的红莲一颤，她身上的法则神链疯狂颤抖，仿佛遇上了什么可怕之物，她目光一凝，一把扯过莫道：“抱紧吾！”纵身一跃，跃入了命运乱流之中，莫道下意识抱紧了冷霜月，单薄冰冷如软玉的身子，不禁让他呼吸有些急促……
“你要想些有的没的，妾身杀了你哟～”肯迪斯“温柔”的警告在耳畔响起，莫道如临大敌，一个激灵将邪念抛在了脑后。这里是...…“时空乱流。”冷霜月的声音平添了几分安全感，只见一片漆黑无垠的空间中漂浮着点点荧光，这成了唯一的光源。
莫道整个人都挂在了冷霜身上，这里无论什么东西都足以要了他的命！“那….…我们怎么回去？”他话音刚落，就见冷霜月嘴角溢出了殷红的鲜血，她看上去就像受了极大的重创，“月华，你怎么了？！”“林诺把你打伤了！”一道由莫道说出，另一道是在他脑海中炸出。
是肯迪斯愤怒的声音：“小子，还愣着干嘛，快进入月华的内心世界，只有她自斩的那部分神力能救我们！”肯迪斯着都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小东西了。看着冷霜月嘴角的鲜血，莫道心中莫名忧伤，他不敢耽误——也怕再也耽误不了，一指点在冷霜月眉心如同朱砂痣的血珠。
进入的瞬间，一股寒流袭来，莫道差点被冻傻，肯迪斯那张与莫道相差无异的脸此刻无比凝重，祂挥手拂去莫道的寒冷——冷霜月的内心是一座下着大雪的雪山，神域最西的月华山，身后是一个山洞，旁侧是一块青石碑。
刻着“弟弟妹妹和狗不许进”的字祥，肯迪斯露出追忆的神情：“这是，月华儿的‘家’啊~”“月华的家？”莫道怀疑地看着这个无比简陋的，勉强可以算是一个窝的山洞，月华以前就住这儿？肯迪斯有些不高兴地冷哼一声：“快触碰石碑，找到月华儿自斩的力量！”见莫道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月华儿的家，肯迪斯就有些不爽。
“是.……”莫道无奈一笑，将手伸向青石碑，刹那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明媚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来到了一处百花齐放的庭院，一个牌写着：“生命庭院，生命女神及妖神居于此。”庭院中的一个小石桌旁的小石凳上坐着一个温柔浅笑的少女。
她手捧着针线，正在织着什么，温和的阳光洒在少女碎发间，显得无比娇媚，“啊！！！”肯迪斯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是月华儿的幼年期……真可爱！”莫道无视了这个长着他脸的痴汉，呆呆地望着冷霜月，她嘴角的笑如同一缕散不去的春风，令人着迷。
月华小时候这么爱笑的吗？又想起冷霜月的冷脸，莫道打了个寒颤，是什么让月华变成那幅模样的？“姐姐……大姐！”一个“白团子”飞奔扑上了冷霜月的后背，趴在上面——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她笑嘻嘻地蹭了又蹭冷霜月的脖子。
肯迪斯如同见了鬼一般一声不吭，但她的心声准确无疑了传入了莫道脑海中：“洛陌啊！完了，她不会看见我吧……我会不会死啊！”一个女童，有那么可怕吗？莫道刚想完，海陌就跳到了他的面前，面色凝重。“发生什么事了吗，三妹？”
“这里好像有东西。”洛陌歪着头，一幅笃定的模样。莫道大惊，后退了一步，她能看见自己？“命运神祇，恐怖如斯。”肯迪斯抹了把冷汗。只见冷霜月放下手中的西，将洛陌拥入怀中，轻道：“这么多天处理事务，累坏了吧。”“不累….…大哥和弟弟也帮了忙的！”洛陌又蹭了蹭冷霜月。
冷霜月的眸中尽是温柔：“先睡一会儿吧，其祂神还没到呢。”……将洛陌哄睡着后，冷霜月又开始了手中的东西，莫道远远一看，发现那是五个小袋子，织得不是很好看，但莫名让人感动。“月华儿有四个弟弟妹妹，外加一个凡人义弟。”肯迪斯浅笑，又露出了痴汉的表情，“我家月华儿果然心灵手巧～”
画面一转，来到一棵巨树前，肯迪斯稀奇地绕着巨树飞了一圈：“生命古树！传闻所有生命都源于此！树前渐渐出现了六个身影，肯迪斯从左到右依，次为莫道介绍到：“凡人白、原罪之神夏、信仰之神诺亚、命运之神洛陌、戒律之神林诺和…法则月华儿~”
“月华儿~”肯迪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冷霜月，美好随之破碎，冷霜月微微一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挚友。”少女干净的笑容宛如一片雪花，“力量终会回归，毕竟这也是三妹的意愿。“刹那间寒冰刺骨……
昏迷前，在无尽冰雪中，莫道看见，一人携光而来……冷霜月悠悠叹了口气，莫道的壳子换成了肯迪斯：“哎呀…怎么办呀，我们好像回不到原先的时间段了呢~”肯迪斯眼尾一弯，笑得幸灾乐祸。“吾会尽力回到最近的时间。”丢失的时间是如何也挽救不了的。
午后，莫道坐于光下，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来到了五年后这个事实，唐乐投崖自杀的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他心中十分难受，最终，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月华。”冷霜月现出身形，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但莫道总觉得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想去见见唐乐。”“好。”……如此简短的对话似乎已成了他们的生活常态，肯迪斯难得地没有再叽叽喳喳，莫道带上了一盏灯，冷霜月撕裂空间，带着莫道来到了一处墓穴，她瞟了一眼那盏灯：“那似乎是你师傅的遗物。”
唐乐的墓很简洁，没有过多的陪葬品，似乎最贵重的还是那副青铜棺材，很难了让人想像这里躺了一位公主。莫道倚在棺边，将灯置于棺上：“对不起啦，那这么久才来见你。”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然后点燃了那盏灯。
“我天机宗有个规矩，亲朋好友下葬，必须点一盏长明灯，传说那样，你们才找得到回家的路，”莫道轻念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希望这盏灯能帮你驱散黑暗……算了，不打扰你了，好梦，我亲爱的小公主。”
“就说这么点？”冷霜月问。“不打扰她了。”莫道回答……
一缕清风拂过，诺大的墓室中，只余下了一盏灯火徐徐燃烧，等一个沉睡的魂灵……
就是不知道这丫头会嫁给谁……等等，不会……莫道突然有种不预的预感，但希望不是他的那样。“月华…月仙子！”莫道呼唤起冷霜月。“何事？”冷霜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我想去皇城。”“不认路。”“……”“有凭证否？”
莫道是头一次知道冷霜月竟然还是个路痴！他急忙找出唐乐上一次送他的香囊：“这个行吗？”这个上一次是几个月前吧，冷霜月沉默了，她别开了眼：“走之前，先安排好吧，吾尽力。“她接过香囊，又消失了。
“小蝶，小蝶！”莫道唤来小蝶，小蝶欠身：“公子。”“我要走几日，告诉老妈子，我马上就走。”莫道的话，让小蝶身子一顿：“公子又要走？”“有问题吗？”“……谨遵公子所愿。”小蝶向莫道一拜后退出了房门。“小蝶，你那泼皮父亲又来了！”楼下传来惊叫。“知道了，我马上就来。”小蝶轻声说道。
唐乐生于宫中，她看上去很是憔悴，发丝散乱地披于肩上，活像一个女鬼，她坐于梳妆台前，脸上带着苦笑：“什么长公主，短公主的，到头来还不是条贱命！”她看着台上的金钗，心中突然能动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她痴痴地拿起金钗……
一双手手却给利落的夺过金钗并丢在了地上。“你！”唐乐愤怒地扭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莫道？”她的语气惊疑不定，似乎是认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我还没沐浴更衣……”
“不要说了！”莫道低吼道，他的眸子似乎都能喷出火来，“你刚才拿着这钗子要干什么！”莫道很是闷心，再晚来一步，那钗子一落下去，好好的一条人命就没了。唐乐沉默不语，她看上去很是颓废，看着唐乐这幅模样，莫道也不忍心再喝斥了：“我的小公主啊，有什么想不开啊！”
唐乐低头，像一个被家长训斥的小女孩，过了好久，她才憋出一句：“我以为我能反抗，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抗。”“怎么可能，你身为一个修士……”莫道略显惊愕，唐乐抬头苦笑：“莫道，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凡人。”
“在我们这些凡人的世界中，总有些事，有些规矩是根生蒂固的，即使明白那是错的，我也无法去反抗。”唐乐趴倒在梳妆台上，背对着莫道，“你快走吧，让人知道又要被说闲话了。”莫道要说话，冷霜月捂住了他的嘴：“噤声。”又补了一句：“开灵目。”
她的语气很慎重，莫道也不敢马虎。运转灵目，看向了唐乐，结果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缠绕在唐乐身上的枷锁是些什么东西！“那些是什么，这里不适合谈，很容易让我的存在暴露。”一想到自己那个弟弟知道自己又捣事的下场，冷霜月一阵头疼。
冷霜月拂袖，将莫道带离了宫中，来到了繁华的街道上，即使来自修仙界，莫道也不得不赞叹于凡俗王朝的奢华，至少这是一种修士没有的奢侈。但现在这不是重点：“唐乐身上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冷霜月悠悠看向了莫道。
她的双眸明明没有一丝波动，却仿佛看穿了一切：“有东西，在制约人族的发展。”诸神需要的是如同羔羊一样的人族，“凡人的思想枷锁在层层加深，就连修士……你的感觉应该最清楚，为什么末法大劫后，修士总是在一世又一世的走下坡路——原本，是不分修士与凡人的。”
莫道垂眸，以前他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修士总是一代不如一代，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不小的隐情：“那为什么，我以前未曾感受到……”“那身负天机血脉的你们，真的算得上‘人族’吗？”冷霜月摊开手，她的手上一株红莲含苞待放。
“这是……”莫道瞳孔一缩，这株红莲让他的血脉都为之悸动。”“命运之引。”冷霜月说，“命运指引着吾，只有跟你在一起，它才会生长。”莫道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本能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天机血脉让他传承性地知道些了东西。
命运不可反抗——因为你的反抗也属于命运的一环，越强大才越会忌惮命运：“制约人族……是命运吗？”冷霜月摇头否认：“有与命运同格之神试图逆命。”“神？”“不可念，不可感，天地生灵。”冷霜月收好手中的红莲，“你不宜多知。”
一旦有凡俗生灵，念出或想到神之名，神亦会有所感，冷霜月不喜有人在她耳边吵闹，所以动了点手段，让自己的名字淡化在了莫道的记忆中，同时，除了极少数神外，很少有神知晓冷霜月的本名，大家都称她为“月华仙”，月华山上月华仙，通天文，晓地理。
看着冷霜月决然的神情，莫道叹了口气：“如果命运让唐乐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身殒。”他突然间想清楚了，或许月华真就只想做一个旁观者，只要他不影响那所谓“命运之引”的生长，那么她是不会阻碍自己的。
果然，冷霜月随手将他带到了皇宫前，只留下一句清冷的：“随你。”莫道知道她不是不管，而是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对命运造成丝毫动向。“来者何人！”门外士兵见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立刻警惕起来，莫道拿出唐乐的邀请函，微微一笑：
“长公主之友，天机宗末代弟子莫道。”单凭仙家弟子这一个身份，就由不得皇家不重视，哪怕是一个早已灭门的仙家……于是莫道被唐皇召见了。
唐皇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岁模样的公子，心中却不敢马虎——谁知道这么一个“少年”的岁数是不是都可以当他爷爷了？莫道面带薄纱，但仍可看出他的几分姿色，眼角的泪痣让他看上去如同一个少女，亭亭欲立。
不愧是修士，唐皇赞许地看着莫道，这份姿色，足以让他后宫那些嫔妃自惭形秽。“陛下。”莫道并未行三跪九叩之礼，而是执平辈之礼。唐皇微微皱眉，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仙师不必多礼。”唐皇思索再三，“不知仙师可知帝王长生之法？”
又是这种问题……觐见凡间帝主永远是修士们最头疼的问题，帝王虽不可怕，但国运凝聚的金龙护体的帝王却是令无数修士忌惮的东西，护体金龙下，莫道知道自己若不回答这个唐皇的问题，恐怕是走不出这个皇宫了，幸亏有前人留下的应付方法。
“连我等修士也不敢妄谈长生，凡间帝王受国运金龙护体，自也失了一份长生之机。”莫道的话让唐皇的神情明显有些落寞，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可有续命之法？”莫道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耐烦，这种求长生不成，倒反过来求续命的帝王已在莫道心中打上了“贪生怕死”的标签。
再加上唐乐的事让莫道本就对唐皇心生不满：“人了生死，本为定数，王以何求之？”下一刻，他就受到了国运金龙的冲击，只是，这冲击意外的小，就像……帝王将命不久矣。莫道皱眉，又看了眼面色红光，看上去精气神还不错的唐皇，莫道并未想太多。
但这也给他提了个醒，唐皇的国运金龙也算个不小的危胁，刚才自己太过于冒失了，于是乎他换上了浅笑，多了分妩媚：“若陛下没有其它事，草民就先行告退了哟~”他拉尾音散发着一种骨子里的娇媚，唐皇不由得喉头一动，但很快板起了脸：“朕必当好好招待仙师。“他用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仙师，请。”
一个公公赶忙迎上来：“下人已收适好了仙师的寝宫，还请随奴才来。”公公对着莫道点头哈腰，就像一只丑态百出的舔狗。莫道报以春风般的微笑，心中却冷笑不止，这皇帝让这种货色做贴身公公，怕也贤明不到哪去吧。
待送走了公公，莫道很快又换上了一幅漠不关心的模样，他现在很关心唐乐的状态，但老皇帝嘴很硬，只口不提唐乐之事，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冥冥之中，他看见了一个金色卷发女子，她轻轻媚笑：“把你的身体借给我……”女子一笑，天地黯然失色。
再度睁眼，莫道的瞳孔变成了墨绿色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有些诱惑，他眉眼一弯，端详起自己葱白的双指：“年轻活力的身体……妾身头一回体验当男人的感觉呢，月华儿~”“男人”笑得花枝乱颤，宛如一只花妖精。
冷霜月冷着脸，掐在了“他”的脖子上：“肯迪斯，从那孩子体内滚出来！”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莫道”的脖子。肯迪斯丝毫不慌，她扒拉了一下冷霜月的手，很轻易地拉开了她的手，他眼尾微颤：“我亲爱的月华儿，吾有多久没听到你如此愤怒的话语了呢~”她反手将冷霜月按在了床上。
感受到脑海中那个小家伙的躁动，肯迪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她最喜欢看冷霜月冷着个脸面对她的侵犯了，简直不要太可爱……“放开。”冷霜月目光越发冰冷，她眼中倒映出一个风情万种的青年：“不要嘛~”肯迪斯玩起了耍赖，她用莫道的身体在冷霜月身上蹭了又蹭，就像一只赖人的小猫，拖长的尾音又像在期许着什么。
见冷霜西迟没什么反应，肯油斯眼巴巴地看着她：“月华儿你变了，你以前都会把我摁着‘临幸’的～”所谓“临幸”就是暴打吗？莫道现在共享了肯迪斯的视线和想法：“你不要用我的身体对月华做一些奇怪的事啊！”
肯迪斯不高兴地撇撇嘴：“闭嘴，小屁孩，不要打扰吾和月华儿叙旧。”“好了，别闹了。”趁肯迪斯分神，冷霜月反客为主，将肯迪斯压在了身下，她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自己本应死亡的挚友：“为什么……你还活着？”深渊的那群家伙怎么可能给肯迪斯一个复活的机会呢？
看着冷霜月的眼睛，肯迪斯脸上染起了两朵红霞，她宛如一个痴汉一样看着冷霜月，身体不自觉地瘫软下来，如同刀板上的鱼肉，仿佛任人宰割，他不停地对冷霜月暗送秋波，眉眼如丝：“请不要怜惜吾……”祂扭动着身子，陷入了某种陶醉。
是真的肯迪斯……除了肯迪斯，冷霜月实在想不出谁能这样，疯而不狂，骚而不贱，淫而不荡。是的，这样的肯迪斯也依旧清尘脱俗，动人心弦。她松开了肯迪斯，坐在了床沿，肯迪斯又从后抱住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在了冷霜月身上：“妾身把那小子关起来，他不会影响咱的好事了，如果月华儿不喜，妾身还可屏蔽他的感知。”说着，肯迪斯又抛了个媚眼。
冷霜月陷入了沉默，连带着迪斯镇压的莫道也沉默了——月华到底还隐瞒了什么东西！肯迪斯的指腹摩等着冷霜月的俏脸，在她耳边吹过几口热气，轻声道：“月华儿，小家伙可失落了，你竟然瞒了他那么多事儿~”
过了良久，冷霜月出了声：“无知未尝不是好事……命运不可改变。”“啧，和以前一样有原则呢~”肯迪斯卷起一缕冷霜月披着的秀发，“九十九道秩序神链……你还自斩了一刀，可真是让妾身心疼呢~”自斩一刀，跌落神坛，这恐怕是每个神明都不能接受的吧，即使当年肯迪斯心悦一个凡人，也未曾生出成为凡人的心思。
骤然，肯迪斯的神色变得异常冰冷：“林诺那家伙样对你？你好是他唯一的血脉神，用人类的话来说，他就是就弑亲！神的血脉源于神格，冷霜月化为凡人，换句话说，林诺就是从血脉上杀了冷霜月。
“慎言！”冷霜月万古不变的冰脸上终是出现了一丝波动。肯迪斯脑海中的莫道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大秘密，不禁越想越乱，心中乱如麻。肯迪斯察觉到了莫道的异样，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哎呀，妾身差点把这个小家伙忘了~”
“你多久苏醒的？”沉默了一会儿，冷霜月再度开口。肯迪斯淡定地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间：“妾身一直醒着的~小家伙也知道妾身的存在，当初就是妾身操纵着小家伙的身体来看的你哟～”祂的声音充满了愉悦，“虽说那次妾身被神链重创，但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呢~”
“人家终于又能保护月华儿了呢~”冷霜推开某个发情的神祗，冷冷一瞥表示警告：“你和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肯迪斯有些委屈，哀怨地看着冷霜月：“小家伙是我，我可以是小家伙，也可以不是小家仪……总之，是个非常奇妙的状态的说。”
肯迪斯又冲上前，环住了冷霜月的脖子：“那么……华儿打不打算告诉小家伙真相呢，小家伙可是非常煎熬呢~”“把他换回来吧。”“好嘞~”“！！！”……
莫道得到身体控制权的第一时间远离了冷霜月，脸都红到了耳根子：“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无碍。”冷霜月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轻易安抚了莫道不安的心，“吾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愿救长公主？”莫道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我不能放任朋友受到伤害。
“你可知何为是非曲直，何为正邪？”“唐皇，太后逼血亲嫁给一个不识之人，是为邪；剑宗长老、长老之子，不问人之愿，是为非。”望着莫道干净的眼眸，冷霜月摇摇头：“立场不同，真相往往更让人无法接受……你准备好了吗？”
冷霜月摊手，红莲发出妖治的红光，花苞上渐渐长出了一层细小的金纹：“命运驱散未知迷障，指引迷途羔羊……”刹那间，莫道被红光吞没。再度恢复视线，却发现，自己正牵着冷霜月的手，他慌忙想抽回手。
冷霜月的声音瞬间在脑海中炸开：“别动，若被卷入命运乱流，肯迪斯也救不了你！”莫道这才低头看去，观脚下赫然是一条白金色的长河，缓缓流淌，不知流向何方，时不时激起层层涟漪，宛如神话中的天池，美轮美奂。
但，命运乱流只会出现在一个地方，莫道眼角一抽：“这是…命运长河？”那朵红莲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他们带到传说中的命运长河？！“哼，洛陌的东西。”脑海中冷不了地响起了肯迪斯的声音——“洛陌是谁？”什么洛陌的东西，红莲？总不可能是命运长河吧。
冷霜月的手猛的缩紧，她微微皱眉：“肯迪斯，慎言！”莫道只有将疑问咽下肚，能让月华这么大反应的人，一定很重要吧。“月华，我们来这儿干嘛啊？”莫道转移了话题，冷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寻找真相……抓稳了。”
她拉着莫道一个俯冲，坠入了命运长河之中，莫道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片仙山上：“未来的命运是未知的，过去的命运是已知的。”冷霜月手一指，莫道看去，只见太后正伏在地，嘴中不停念叨着什么，她前是一个鹤发老人。
“愿仙师成全！”“你可知凡人嫁与修士，只配为妾？”“求仙师给唐乐一个机会。”“唉，天师，你何以见？”一个青年向老人一拜，又转身向太后一拜：“天师愿娶唐乐公主，妾也好，妻也罢，天师愿负责到底。”老人瞪着眼，似乎没听清自己的儿子在说什么。
“你可想好了？”“古有嵇时老祖娶凡女之传说，天师不悔，望父亲成全。”老人揪着胡子，眼神迟疑，但最终：“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年后成亲吧。”太后神色复杂，又再拜：“谢仙师成全。”她退下，冷霜月捅了捅莫道：“跟上。”
莫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一幕似乎是太后在为唐乐求亲，但为什么跟他想的不一样，这位长老之子似乎……心悦唐乐，难不成还另有隐情？他跟上了太后，见到了一个小太监：“禀告长公主，让她嫁与天剑宗三长老之子，另外，别告诉她三长老之子的身份。”
“诺。”小太监唯唯诺诺地躬着身，马车开动，太后望着窗外：“哀家的孙女，不要怪哀家，女皇之路你一人是走不下去的，情爱之事更非皇家应有。“马车内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冷霜月打了个响指，这个世界便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般。
她看向莫道：“懂吗？”莫道眼中一片茫然：“不是很懂……”脑海中传来肯斯的轻笑：“命运就是这么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冷霜月看着莫道，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肯迪斯：“世上若存在压迫，必存在反抗，太后欲立新主，成为女性反抗的必胜棋子，而成为王重要的便是力量——凡人眼中，还有什么比修士更强呢。”
“但皇帝会愿意吗？唐乐她自己又愿意……”那个“吗”还没出口，便被冷霜月一指堵在了口中：“大世之争，欲得必失……”白色浪花拍过，下一刻，莫道和冷霜月出现在了莫大帝阙中。
昏暗帝阙中，唐皇伏案正批改奏折。“太后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门让他皱了眉：“传太后进来。”太后冷脸，唐皇挥赶走了几位碍眼的公公，等他们走远唐皇才舒展开眉头：“儿臣给母后请安。”“免礼，哀家去天剑宗给嘉卿相了一门好婚事。”
嘉卿是唐乐的字。唐皇大悦：“天剑宗，甚好，如此一来，满朝官人对乐儿的登基也不敢有异议了！”“不，皇上，不够，还得为嘉卿铺路。”太后眼中闪着一股为“野心”的光，“对了，权力，我们需要权力……还有，还有时间！”
唐皇脸上露出了笑容，莫道终于和着为何唐皇身上的国运金龙的力量会如此之小，他又为何要求“长生”，因为，辅佐一个女子登上皇位，需要时间，让唐乐真正掌握大权，才是唐皇与太后真正的目的，而唐乐，本身就有修仙天赋，加上国运金龙，她拥有更多的时间……
按理来说……“为什么唐皇与太后不跟唐乐坦白呢？”莫道不甘地抿了抿唇，明明讲了的话，事情会好很多吧。冷霜月斜眼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妇人之仁，权力之争，岂能儿戏？秘密只有在自己番中才守得住，若是被他人得知唐皇与太后欲立唐乐为皇，唐乐的安全便很难保障，莫说太子，诸候王都对这皇位虎视眈眈。”
生在修士界的莫道很难理解，“皇位”在凡人眼中有多大的魔力，一个小小的虚名也让无数人眉趋之若鹜。他只知道，唐乐一直被瞒在鼓里，“这里的帝王很聪明，他们察觉有东西在禁锢人类，唐乐只是他们推上台，突破禁锢的棋子罢了。”肯由斯悦耳的声音次响起，“很可惜，命运已做出了弃一保全的准备……”
冷霜月手心的红莲一颤，她身上的法则神链疯狂颤抖，仿佛遇上了什么可怕之物，她目光一凝，一把扯过莫道：“抱紧吾！”纵身一跃，跃入了命运乱流之中，莫道下意识抱紧了冷霜月，单薄冰冷如软玉的身子，不禁让他呼吸有些急促……
“你要想些有的没的，妾身杀了你哟～”肯迪斯“温柔”的警告在耳畔响起，莫道如临大敌，一个激灵将邪念抛在了脑后。这里是...…“时空乱流。”冷霜月的声音平添了几分安全感，只见一片漆黑无垠的空间中漂浮着点点荧光，这成了唯一的光源。
莫道整个人都挂在了冷霜身上，这里无论什么东西都足以要了他的命！“那….…我们怎么回去？”他话音刚落，就见冷霜月嘴角溢出了殷红的鲜血，她看上去就像受了极大的重创，“月华，你怎么了？！”“林诺把你打伤了！”一道由莫道说出，另一道是在他脑海中炸出。
是肯迪斯愤怒的声音：“小子，还愣着干嘛，快进入月华的内心世界，只有她自斩的那部分神力能救我们！”肯迪斯着都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小东西了。看着冷霜月嘴角的鲜血，莫道心中莫名忧伤，他不敢耽误——也怕再也耽误不了，一指点在冷霜月眉心如同朱砂痣的血珠。
进入的瞬间，一股寒流袭来，莫道差点被冻傻，肯迪斯那张与莫道相差无异的脸此刻无比凝重，祂挥手拂去莫道的寒冷——冷霜月的内心是一座下着大雪的雪山，神域最西的月华山，身后是一个山洞，旁侧是一块青石碑。
刻着“弟弟妹妹和狗不许进”的字祥，肯迪斯露出追忆的神情：“这是，月华儿的‘家’啊~”“月华的家？”莫道怀疑地看着这个无比简陋的，勉强可以算是一个窝的山洞，月华以前就住这儿？肯迪斯有些不高兴地冷哼一声：“快触碰石碑，找到月华儿自斩的力量！”见莫道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月华儿的家，肯迪斯就有些不爽。
“是.……”莫道无奈一笑，将手伸向青石碑，刹那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明媚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来到了一处百花齐放的庭院，一个牌写着：“生命庭院，生命女神及妖神居于此。”庭院中的一个小石桌旁的小石凳上坐着一个温柔浅笑的少女。
她手捧着针线，正在织着什么，温和的阳光洒在少女碎发间，显得无比娇媚，“啊！！！”肯迪斯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是月华儿的幼年期……真可爱！”莫道无视了这个长着他脸的痴汉，呆呆地望着冷霜月，她嘴角的笑如同一缕散不去的春风，令人着迷。
月华小时候这么爱笑的吗？又想起冷霜月的冷脸，莫道打了个寒颤，是什么让月华变成那幅模样的？“姐姐……大姐！”一个“白团子”飞奔扑上了冷霜月的后背，趴在上面——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她笑嘻嘻地蹭了又蹭冷霜月的脖子。
肯迪斯如同见了鬼一般一声不吭，但她的心声准确无疑了传入了莫道脑海中：“洛陌啊！完了，她不会看见我吧……我会不会死啊！”一个女童，有那么可怕吗？莫道刚想完，海陌就跳到了他的面前，面色凝重。“发生什么事了吗，三妹？”
“这里好像有东西。”洛陌歪着头，一幅笃定的模样。莫道大惊，后退了一步，她能看见自己？“命运神祇，恐怖如斯。”肯迪斯抹了把冷汗。只见冷霜月放下手中的西，将洛陌拥入怀中，轻道：“这么多天处理事务，累坏了吧。”“不累….…大哥和弟弟也帮了忙的！”洛陌又蹭了蹭冷霜月。
冷霜月的眸中尽是温柔：“先睡一会儿吧，其祂神还没到呢。”……将洛陌哄睡着后，冷霜月又开始了手中的东西，莫道远远一看，发现那是五个小袋子，织得不是很好看，但莫名让人感动。“月华儿有四个弟弟妹妹，外加一个凡人义弟。”肯迪斯浅笑，又露出了痴汉的表情，“我家月华儿果然心灵手巧～”
画面一转，来到一棵巨树前，肯迪斯稀奇地绕着巨树飞了一圈：“生命古树！传闻所有生命都源于此！树前渐渐出现了六个身影，肯迪斯从左到右依，次为莫道介绍到：“凡人白、原罪之神夏、信仰之神诺亚、命运之神洛陌、戒律之神林诺和…法则月华儿~”
“月华儿~”肯迪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冷霜月，美好随之破碎，冷霜月微微一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挚友。”少女干净的笑容宛如一片雪花，“力量终会回归，毕竟这也是三妹的意愿。“刹那间寒冰刺骨……
昏迷前，在无尽冰雪中，莫道看见，一人携光而来……冷霜月悠悠叹了口气，莫道的壳子换成了肯迪斯：“哎呀…怎么办呀，我们好像回不到原先的时间段了呢~”肯迪斯眼尾一弯，笑得幸灾乐祸。“吾会尽力回到最近的时间。”丢失的时间是如何也挽救不了的。
午后，莫道坐于光下，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来到了五年后这个事实，唐乐投崖自杀的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他心中十分难受，最终，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月华。”冷霜月现出身形，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但莫道总觉得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想去见见唐乐。”“好。”……如此简短的对话似乎已成了他们的生活常态，肯迪斯难得地没有再叽叽喳喳，莫道带上了一盏灯，冷霜月撕裂空间，带着莫道来到了一处墓穴，她瞟了一眼那盏灯：“那似乎是你师傅的遗物。”
唐乐的墓很简洁，没有过多的陪葬品，似乎最贵重的还是那副青铜棺材，很难了让人想像这里躺了一位公主。莫道倚在棺边，将灯置于棺上：“对不起啦，那这么久才来见你。”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然后点燃了那盏灯。
“我天机宗有个规矩，亲朋好友下葬，必须点一盏长明灯，传说那样，你们才找得到回家的路，”莫道轻念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希望这盏灯能帮你驱散黑暗……算了，不打扰你了，好梦，我亲爱的小公主。”
“就说这么点？”冷霜月问。“不打扰她了。”莫道回答……
一缕清风拂过，诺大的墓室中，只余下了一盏灯火徐徐燃烧，等一个沉睡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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