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玉泉
腊月初九，卯时一刻。
顾玄青刚在灶房吃完早斋，就来到真武庙门口候着了。
不多时，张正志、梁玄薇还有李玄玉，三人也从庙里走了出来。
顾玄青急急上前两步，向师父行了一礼。
张正志走下台阶，望了他一眼。跟在身后的李玄玉，也笑着和他招了招手。
顾玄青一怔，问道：“今日……师兄也去么？”
李玄玉道：“当然也要看看你们啊，不过呆不了多久，今日我还去见个人。”
顾玄青哦了一声。
“玄青，恢复地还好吧？”张正志问。
“还好。多谢师父。”
师父给他敷了这么名贵的药，他知道要说一些感谢的话，可是还有师兄、师妹在旁，嘴上一下又说不出口了。
张正志点头笑着道：“还好就好，还好就好。”说着，便带着三人朝玉泉院出发。
师父的神态，还是给了他一些安慰。
师父自幼带他长大，教他习武，定然是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北宗本来弟子就少，杰出的弟子更少，而自己武功却变成这样，也觉得很对不住师父。现在想想，其实师父对他，也许更多是恨铁不成钢吧。
今天过了，无论大较最终的品级如何，他也一定当面去找师父，好好再听一听师父的教诲。
一路上，李玄玉谈锋甚健，和梁玄薇说着一些江湖上诸般禁忌规矩、帮会邪正、门派渊源、武功家数。
这些事情，顾玄青都是闻所未闻。但他此刻却没多少兴致，一直留意着梁玄薇——
今日的她，又显得十分冷漠，一直没有看他。他有些摸不着头绪。看着师妹，发觉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有点异样。
未到辰时，四人已来了华山山门旁的玉泉院。玉泉院是华山派的祖庭，顾玄青却还是第一次来。
他一直不知道玉泉院长什么样子的，以为顶多比真武庙的房子要大一些。可真正来到院前，看着眼前的道观巍峨壮观，雕梁画栋，院落周围古树参天。要是往日，他一定大吃一惊。但此刻，他心里却是一阵茫然——
自己似乎来过这里。
到底是什么时候？难道又是梦里么？
他只觉背后也冒出了冷汗。
李玄玉自不知道他的想法，看这模样，大概只以为他是在震惊。
李玄玉笑了笑，低声告诉他：“这玉泉院，就是这院内的泉水，与镇岳宫的玉井相通而得名。”他还说，玉泉院是道教十方丛林，规矩法度森严，十方道众皆可依律在这挂单常住，大不同于他们真武庙这种子孙庙。
确实。
顾玄青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华山派弟子，便与他们北宗大不相同——
人人矫健英悍，无一不透露出一股名门弟子的风范。
刚才过来的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山道打扫得干干净净。玉泉院前的较武广场周边，还新搭设起十数座木棚，棚内挤满了华山派的弟子。
今日的玉泉院，只怕比起往日，都还要热闹万分吧。顾玄青心想。
很快两名青年弟子迎了上来，执礼甚恭，一人说道：“张师伯慈悲，我们是玉女峰弟子，奉掌门之名，在此恭迎大驾。”
师父点了点头，问道：“好，其他宗主都到了吗？”
“到了，都在正殿。”
“好，好，请你们带路。”
一进院中，迎面竖立着一块石碑，足有一丈高，上面赫然写着“第一山”三个大字。
张正志在石碑前停住，众人也停了下来。
顾玄青不太懂得书法，但也能感受到字迹之中的豪迈气势。
不愧是“宋四家”中的米芾手书，才会有如此气势。原来华山派素有“天下武林、剑法第一”之称，与少林、武当、峨眉、昆仑位列天下五大门派。当初华山派的前辈将这“第一山”的石碑，摆放在玉泉院入门最显眼的地方，大概也有着这么一层意思吧。
咦？怎么又是不协调的感觉。
顾玄青有些茫然。他看了看师父，师父的脸上似有一股忧虑之色。师父在想着什么？是这“第一山”三个字有什么特别的吗？
平日师父总爱说些晦涩难懂的剑理，难不成今日又从中看出了什么高明剑法？顾玄青正胡乱猜测着。
“啊，原来这是米芾的手书啊！”身旁的梁玄薇忽然说了一句。
米芾？
顾玄青右眼还是肿着，忙跟着走近一看，才看清三个大字旁边，确实署有“米芾书”三字。
他心里一震，原来这才是刚才那不协调的感觉——
倘若今日他是第一次来玉泉院，又怎会事先知道，这是米芾的手书？
奇怪，奇怪！为何他这两天，总是出现类似这样奇怪的事，实在是太荒谬了。
忽然，他想起那天陆凝来北峰告知新秀大较讯息时，他似乎记得自己曾参加过新秀大较，还出师下山了。
只不过，当时他没有在意，只当作是梦里发生的事。
这两天，他虽没仔细想过此事，但其实心里，也很清楚——
他这梦里的事，多半都是真的了。
那么说来，他也参加过新秀大较了！
“走吧。”张正志说完，没再停留，转身继续往前走。
众人七拐八拐地又走了一阵。
玉泉院竟然这么大，难怪要有人引路。按理说，他一人进来，真大有可能会迷路。
但顾玄青却仿若轻车熟路。
这里左转。
前面再右转。
然后会出现一段石阶——
看来，这也是梦里走过的路了。可他这一次，有点笑不出来。
每走一程，便摆着一张桌子，桌上备好茶水点心，一旁都有弟子候着，足见玉女峰准备得甚是周到。
此时，院内的玉女峰弟子，都正引着各路来客入座歇息。但见宾客东一簇，西一堆，人头涌涌。
张正志看了看眼前宾客，道：“看来我们华山派各旁支、还有五岳剑派的人也到了。”
“是的。”领路弟子答道。
“今天还有谁来观礼？”张正志问。
“回张师伯，有关陇的一些门派，有点苍派和青城派，还有一些武林散人。”
顾玄青知道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四大门派不会派人过来，这是惯例。
李玄玉忽然问道：“点苍派和青城派？今年怎么他们也来了？”声音听起来有些诧异。
“是啊，关陇武林和西南武林，这些年几乎没有来往。”梁玄薇也插了一句。原来点苍派、青城派都是西南武林的二流剑派。算起来，这青城派还是峨眉派的旁支。
顾玄青看向两名领路弟子，领路弟子各自嗯了一声，也没解释。
“华山派不愧是天下第一剑派，这也算是武林中的第一等盛事了罢。”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顾玄青循声看了过去，是个普普通通的武林散人，正大声地和周边宾客谈论着。
这人他并不认识。
很快，院里众宾客的正题，落在今榜大较一甲三人的归属。
“瞧，那边那人便是朝阳峰闵正言门下的黄玄吾，闵门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年纪轻轻，已小有侠名。”
“这位师兄，刚刚穿着白色衣服的姑娘你可认得？”
“嗨，我若不认识杜大掌门的爱徒陆凝的大名，我还能在关陇道上混吗？”
“跟在她旁边的俊美的青年道士是谁？”
“玉女峰杜玄同，杜大掌门亲侄，陆凝的师兄，十六岁便一夜之间连诛陕南七寇，少年成名。”
“真没想到玉女峰弟子，都是这般俊秀人物。”
陆凝也才刚从这里走了过去啊。顾玄青心道。
梁玄薇默默低头走在前面，但在一瞬间，顾玄青看见她的身子极快地一颤。而此时，那些宾客依旧在高声谈论着。
隐隐约约地，他也有些理解师妹在山洞里说的话了。
顾玄青刚在灶房吃完早斋，就来到真武庙门口候着了。
不多时，张正志、梁玄薇还有李玄玉，三人也从庙里走了出来。
顾玄青急急上前两步，向师父行了一礼。
张正志走下台阶，望了他一眼。跟在身后的李玄玉，也笑着和他招了招手。
顾玄青一怔，问道：“今日……师兄也去么？”
李玄玉道：“当然也要看看你们啊，不过呆不了多久，今日我还去见个人。”
顾玄青哦了一声。
“玄青，恢复地还好吧？”张正志问。
“还好。多谢师父。”
师父给他敷了这么名贵的药，他知道要说一些感谢的话，可是还有师兄、师妹在旁，嘴上一下又说不出口了。
张正志点头笑着道：“还好就好，还好就好。”说着，便带着三人朝玉泉院出发。
师父的神态，还是给了他一些安慰。
师父自幼带他长大，教他习武，定然是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北宗本来弟子就少，杰出的弟子更少，而自己武功却变成这样，也觉得很对不住师父。现在想想，其实师父对他，也许更多是恨铁不成钢吧。
今天过了，无论大较最终的品级如何，他也一定当面去找师父，好好再听一听师父的教诲。
一路上，李玄玉谈锋甚健，和梁玄薇说着一些江湖上诸般禁忌规矩、帮会邪正、门派渊源、武功家数。
这些事情，顾玄青都是闻所未闻。但他此刻却没多少兴致，一直留意着梁玄薇——
今日的她，又显得十分冷漠，一直没有看他。他有些摸不着头绪。看着师妹，发觉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有点异样。
未到辰时，四人已来了华山山门旁的玉泉院。玉泉院是华山派的祖庭，顾玄青却还是第一次来。
他一直不知道玉泉院长什么样子的，以为顶多比真武庙的房子要大一些。可真正来到院前，看着眼前的道观巍峨壮观，雕梁画栋，院落周围古树参天。要是往日，他一定大吃一惊。但此刻，他心里却是一阵茫然——
自己似乎来过这里。
到底是什么时候？难道又是梦里么？
他只觉背后也冒出了冷汗。
李玄玉自不知道他的想法，看这模样，大概只以为他是在震惊。
李玄玉笑了笑，低声告诉他：“这玉泉院，就是这院内的泉水，与镇岳宫的玉井相通而得名。”他还说，玉泉院是道教十方丛林，规矩法度森严，十方道众皆可依律在这挂单常住，大不同于他们真武庙这种子孙庙。
确实。
顾玄青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华山派弟子，便与他们北宗大不相同——
人人矫健英悍，无一不透露出一股名门弟子的风范。
刚才过来的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山道打扫得干干净净。玉泉院前的较武广场周边，还新搭设起十数座木棚，棚内挤满了华山派的弟子。
今日的玉泉院，只怕比起往日，都还要热闹万分吧。顾玄青心想。
很快两名青年弟子迎了上来，执礼甚恭，一人说道：“张师伯慈悲，我们是玉女峰弟子，奉掌门之名，在此恭迎大驾。”
师父点了点头，问道：“好，其他宗主都到了吗？”
“到了，都在正殿。”
“好，好，请你们带路。”
一进院中，迎面竖立着一块石碑，足有一丈高，上面赫然写着“第一山”三个大字。
张正志在石碑前停住，众人也停了下来。
顾玄青不太懂得书法，但也能感受到字迹之中的豪迈气势。
不愧是“宋四家”中的米芾手书，才会有如此气势。原来华山派素有“天下武林、剑法第一”之称，与少林、武当、峨眉、昆仑位列天下五大门派。当初华山派的前辈将这“第一山”的石碑，摆放在玉泉院入门最显眼的地方，大概也有着这么一层意思吧。
咦？怎么又是不协调的感觉。
顾玄青有些茫然。他看了看师父，师父的脸上似有一股忧虑之色。师父在想着什么？是这“第一山”三个字有什么特别的吗？
平日师父总爱说些晦涩难懂的剑理，难不成今日又从中看出了什么高明剑法？顾玄青正胡乱猜测着。
“啊，原来这是米芾的手书啊！”身旁的梁玄薇忽然说了一句。
米芾？
顾玄青右眼还是肿着，忙跟着走近一看，才看清三个大字旁边，确实署有“米芾书”三字。
他心里一震，原来这才是刚才那不协调的感觉——
倘若今日他是第一次来玉泉院，又怎会事先知道，这是米芾的手书？
奇怪，奇怪！为何他这两天，总是出现类似这样奇怪的事，实在是太荒谬了。
忽然，他想起那天陆凝来北峰告知新秀大较讯息时，他似乎记得自己曾参加过新秀大较，还出师下山了。
只不过，当时他没有在意，只当作是梦里发生的事。
这两天，他虽没仔细想过此事，但其实心里，也很清楚——
他这梦里的事，多半都是真的了。
那么说来，他也参加过新秀大较了！
“走吧。”张正志说完，没再停留，转身继续往前走。
众人七拐八拐地又走了一阵。
玉泉院竟然这么大，难怪要有人引路。按理说，他一人进来，真大有可能会迷路。
但顾玄青却仿若轻车熟路。
这里左转。
前面再右转。
然后会出现一段石阶——
看来，这也是梦里走过的路了。可他这一次，有点笑不出来。
每走一程，便摆着一张桌子，桌上备好茶水点心，一旁都有弟子候着，足见玉女峰准备得甚是周到。
此时，院内的玉女峰弟子，都正引着各路来客入座歇息。但见宾客东一簇，西一堆，人头涌涌。
张正志看了看眼前宾客，道：“看来我们华山派各旁支、还有五岳剑派的人也到了。”
“是的。”领路弟子答道。
“今天还有谁来观礼？”张正志问。
“回张师伯，有关陇的一些门派，有点苍派和青城派，还有一些武林散人。”
顾玄青知道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四大门派不会派人过来，这是惯例。
李玄玉忽然问道：“点苍派和青城派？今年怎么他们也来了？”声音听起来有些诧异。
“是啊，关陇武林和西南武林，这些年几乎没有来往。”梁玄薇也插了一句。原来点苍派、青城派都是西南武林的二流剑派。算起来，这青城派还是峨眉派的旁支。
顾玄青看向两名领路弟子，领路弟子各自嗯了一声，也没解释。
“华山派不愧是天下第一剑派，这也算是武林中的第一等盛事了罢。”此时一个声音传来。
顾玄青循声看了过去，是个普普通通的武林散人，正大声地和周边宾客谈论着。
这人他并不认识。
很快，院里众宾客的正题，落在今榜大较一甲三人的归属。
“瞧，那边那人便是朝阳峰闵正言门下的黄玄吾，闵门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年纪轻轻，已小有侠名。”
“这位师兄，刚刚穿着白色衣服的姑娘你可认得？”
“嗨，我若不认识杜大掌门的爱徒陆凝的大名，我还能在关陇道上混吗？”
“跟在她旁边的俊美的青年道士是谁？”
“玉女峰杜玄同，杜大掌门亲侄，陆凝的师兄，十六岁便一夜之间连诛陕南七寇，少年成名。”
“真没想到玉女峰弟子，都是这般俊秀人物。”
陆凝也才刚从这里走了过去啊。顾玄青心道。
梁玄薇默默低头走在前面，但在一瞬间，顾玄青看见她的身子极快地一颤。而此时，那些宾客依旧在高声谈论着。
隐隐约约地，他也有些理解师妹在山洞里说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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