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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在山伯无休止的纠缠中,法克以一种近乎昏迷的方式入睡。

    在梦中,法克又遇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赤红巨龙路西法盘躺在星空下的一片净水之上,正沉默的盯着他。

    法克直视这头野兽,却暗暗惊讶自己竟毫不恐惧。

    “那老头把你调教得不错。”路西法罕见的给予了赞赏。

    法克突然觉很好玩。

    在自己的梦中,高傲的龙竟然没有趾高气昂的说教,这温文尔雅的样子反而有点像……。

    自己?

    反正是在梦中,谁怕谁?

    法克壮着胆走到路西法爪底,伸手摸了一把又黑又光滑的龙指甲,那冰凉的触感使法克一阵悸爽。

    见路西法只是盯着自己并没有什么反应,法克的胆子顿时毛了起来。

    掂掂龙爪,捏捏龙尾,掐掐后腿,弹弹翅膀,巨龙全身能见得着的部分法克全都“研究”了一遍,正想着拉一拉龙须,头上随即传来路西法不悦的浓重鼻息。

    “摸够了没有?”

    这梦境竟如此真实,不光有各种触感反馈,连龙不悦的模样都如此生动,实在有趣。

    法克这么想着就欲伸手去揪龙的牙齿。

    “答应那老头,当他的徒弟。”

    “什么?”

    路西法关于老头的建议让法克一哆嗦,睡前被反复纠缠的那种冤魂不散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答应他,他能给你你渴望的。”

    路西法缓缓抬起龙尾:“下次来的时候再乱摸,我就把你的手嚼碎,现在,滚吧。”

    法克只觉一阵飓风袭过。

    “哈湫!”

    卡洛斯在一阵恶寒中冻醒,发现自己又再一次被大哥挤出了狼妈的怀抱。

    不知是第几次发生这种事情,卡洛斯早已习惯,它这看似卑鄙无耻不顾兄弟之情的大哥实际上是在锻炼自己,这一点卡洛斯拧得很清。

    看着洞口处蒙蒙的鱼肚白,天快亮了。

    奶狼卡洛斯萌萌的扭着身体爬出洞口,撅胯耸肩低头咧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长的舌头在脸上胡乱吧唧了几圈后,趁四下无狼跑到大叶子茂密的植物丛中找露水洗漱。

    逐渐习惯了有妈的狼生,卡洛斯觉得这还不错。

    今天是五兄妹初次实践狩猎的日子,目标近在眼前,一只虹兔。

    这种小兔子通体洁白,圆圆的尾巴上却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不规则的分布着,看上去就像彩虹被某个艺术家捏成了毛茸茸的一团。

    五兄妹在狼妈的授意下潜伏到虹兔附近,紧绷的肌肉蓄势待发。

    野兽天生的直觉让虹兔抬头,竖起身子警觉的四下张望。

    急于求成的四妹率先出击,却因过于紧张被隐藏在矮草中的树根绊了一下。

    受惊的虹兔拔腿就跑,五兄妹开启了人生中第一次狩猎追逐。

    矫健的身姿踏过潮湿林地溅起稀松泥泞,五头小幽狼穿行腾跃追逐着虹兔,猛地撕开了晨间的安宁。

    最强壮的大哥逐渐脱离了狼群,成为奔袭在前的头狼。

    眼见大哥越跑越远,卡洛斯索性开始观察起虹兔的行进路线。

    ‘弧状!’

    心中明了,卡洛斯立马向右改变了行进方向,向着预判的其中一个路径点奔去。

    没命奔逃的虹兔虽然直线加速比不过幽狼,但蹦起弧形走位却比幽狼更敏捷,大狼数次拉近距离都被狡猾的虹兔转向拉开距离。

    只是无论耐力或智谋,虹兔都远不如它的对手。

    大狼凭横蛮的狠劲最终追上了虹兔,就在其张嘴猛咬兔臀之际,前方灌木另一张大嘴也同时钳住了虹兔的脑袋。

    猎物首尾的两股狠劲交绞在一起,两狼连续翻滚好几圈方才撞上一颗粗壮的树干。

    可怜的兔子被蛮力拧得首尾异位,早已没了气息。

    还清醒的大哥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已撞树昏迷的卡洛斯,松开咬住兔臀的嘴赶在狼群来到前默默退入了身后的草丛内。

    狩猎的胜者除了会得到家人的欢呼外,亦可独享猎物最柔软美味的部分,但卡洛斯还是一如既往的觉得难吃。

    那浓烈的血腥味总是会让他想起自己那没了妈的“前半生”。

    用软厚的肉掌蹭掉粘在嘴侧的肉沫,卡洛斯把剩下的另一半软肉丢到大哥身侧,随后在家人的注视下迈着懒洋洋的步子离开了狼洞。

    母狼望了望卡洛斯的背影,又低头舔了舔大哥的脑袋,这来自母亲的赞许使长兄放平了耳朵,半眯着眼满足的细嘤出声。

    已经逐渐掌握狼躯的卡洛斯最近经常离巢远行,而这一次,它走得比往日都远。

    “坚持!1001!1002!1003!1004!”

    法克垂死挣扎着挥出第一千零五拳后,只觉俩眼一黑直接瘫晕过去。

    “才一千多拳就萎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啧啧啧!”

    沫沫在一旁啃着一根甜茎幸灾乐祸的看着,眉间隐隐透着万分得意的山伯对瘫软在地的法克直摇头叹气。

    “你们够了!法克已经打了一万拳了!他还是初学者!”钟仪皱眉,俯身欲架起法克。

    “啧啧啧!女大……。”老者继续摇着头。

    “山伯伯能连续打五万拳!”沫沫吐掉嘴里的甜茎渣子继续幸灾乐祸。

    钟仪回头瞪了沫沫一眼,架起法克往小木屋挪去。

    待法克醒来天已经完全黑透,不等意识清醒一阵钻心的酸痛就猛地袭来。

    500个蛙跳,5000米,外加一万拳,这早已超越了自己的体能极限,天知道训练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法克痛苦的挪动头部,却发现身旁还躺了个人。

    浑身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山伯以一个销魂的姿势躺在身侧,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法克。

    “躺着的不是小钟仪是不是特别失望啊?”老头轻声贱笑。

    “师傅,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晚上天气凉……。”

    法克极度无语,不明白一个威望如此高的老者为什么总没个正形,却没想到更让人无语的还在后头。

    只见山伯边伸手去撩法克的头发边贱道:“小徒弟莫担忧,即使是零下师傅都能裸泳,晚上这点寒气算不得什么,以后训练只要你晕倒师傅都会陪你睡哦!治疗你疲惫的心!”

    法克强忍着浑身的酸楚努力转身背对这奇怪的老头,潮水般的倦意袭来使其已无暇他顾,就又沉沉睡去。

    每天的清晨,法克都在沫沫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循环着山伯的地狱式训练直至晕厥。

    每天的晚上,山伯的短裤颜色从最早的赤橙黄绿蓝靛紫渐渐变成了花裤,反正是每天不重样。

    有时候钟仪也会和沫沫一同观看法克的训练,虽一言不发却毫不掩饰眼中的那一份焦急和担忧。

    这,是无数次想放弃的法克唯一能看得见的动力和宽慰。

    随着法克再一次轰然倒下,卡洛斯从睡梦中悠然转醒,它不可思议的晃了晃狼头。

    在梦中,它居然看见法克在打拳,一拳又一拳接连不断直至力竭晕厥。

    ‘嗯,像个傻子似的。’

    卡洛斯这样想着站起,距离开巢穴已经过去整整5天,再不回去家人该担心了。

    嗯,家人。

    卡洛斯心中泛起一股久违的甜意,伴着夕阳西下的余光迈开步伐往家的方向奔去。

    妈妈会怎么“教训”自己呢?

    那傲娇的大哥又准备了什么恶心的特训,还是追着屁股咬逼迫自己奔跑吗?

    可爱的妹妹们温热的舌头又会给每天都活得筋疲力尽的自己带来怎样的宽慰?

    各种温馨念头的驱使下,卡洛斯的脚步更快了,漆黑无光的夜无法阻挠幽狼幽邃的眼和凌厉的脚步,更无法阻挡似箭的归心。

    直至后半夜卡洛斯方才到达巢穴附近,却骇然发现黑夜如受惊的潮水陡然褪去。

    凌晨3时的洞穴方向亮如白昼,光明的不详之兆揭掉了黑夜的宁静。

    仿佛为了印证卡洛斯那悲恸的预感,一声枪鸣响彻天际。

    卡洛斯发疯般奔向洞穴,绊脚的砾石,尖锐的乱支皆无法阻挡濒临绝望的幽狼。

    穿越一簇灌木,不详之光带来了一道家人血淋淋的讣告。

    母亲的狼首被挂在长矛上炫耀,姐妹们还温热的尸体零散在草地上。

    唯独骄傲的大哥还勉力站着,明明那么幼小颤抖的身躯上已扎满利器,却仍高昂着被刺瞎双眼的头颅,在一群狞笑着的人类包围下龇牙低吼。

    唯一能让它低头的,只有家人。

    一阵熟悉的气味和着晦涩的硝烟飘入鼻腔,大哥一愣,随即低下高昂的头,流着血泪的失明双目望向气味飘来的方向,喘着粗气的嘴轻轻裂开。

    “看啊!那畜生马上就要不行了!”一个染着奇异绿发的侏儒讥笑。

    “发财了!1大4小5头幽狼啊!这得剥离出多少珍稀素材!”偷猎者们兴奋的七嘴八舌。

    “够了!赶紧解决,速速离开!”光头上纹着一只蝎子的巨汉踏出一步,举起了手中奇异的锯齿刃。

    只有卡洛斯知道,他的大哥此刻正对着他微笑。

    这微笑,像极了曾经的尼彩。

    那带渗血泪痕的男人安详的倒在兰儿怀中,嘴边依旧拥有温暖的笑容。

    ‘真正的爱,只和心有关。’

    面对即将降临的死亡,狼兄只是轻晃了晃鼻子,一如从前鼻头点在卡洛斯前额的动作,而这仿佛给了它无穷的力量。

    “他妈的!狼崽跑了!”

    “怎么可能!受了如此重的伤,竟然还有力量突破包围圈!”

    “追!”

    ……。

    “呀!”

    法克在睡梦中挣扎着坐起,冷汗已浸湿了他的全身。

    梦里,卡洛斯坐在血泊中流泪,那画面是如此真实,仿佛能听见那绝望的恸哭。

    法克抬手捂头,欲裂的痛感对身心都是一种折磨。

    “卡洛斯阁下,你在哪?”

    明珠窗外漆黑的天空并无月色,万籁孤寂空余黄灯幽幽,法克呆望着灯旁飞绕的小虫子,思绪渐空。

    “嘿,在想什么呢?”

    钟仪轻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宁静的夜,轻绵婉转。

    “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法克没有回头,落寂的神情全部反映在语调里。

    “那一位故人,是你的……?”钟仪问得小心翼翼。

    “我觉得,他像我的兄长。”法克语调转又满是温柔和回忆。

    ‘只是兄长。’

    连钟仪自己都没察觉,在得到答案的瞬间她竟暗松了口气。

    答疑结束,法克缓缓向屋外走去。

    “你去哪?”

    “我觉得休息够了,我再去打一万拳。”法克平和回应,心如止水。

    山伯从里屋走出,和钟仪一同目送法克。

    “只消一梦,念头通达,钟仪你没看错人,这小子一直用恐怖的意志支撑着早已透支的身体,假以时日锤炼,必将一跃成龙!”

    “嗯……。”钟仪的思绪明显不在法克的将来上。

    仿佛看透了一般,山伯贱兮兮的丢出一句:

    “只是【兄长】哦!”

    心中的小九九被戳穿,钟仪红着脸扭头想辩解,却发现山伯只穿了一条大花裤衩。

    “呀!山伯您怎么不穿衣服!”

    “你这小丫头片子!我还给你换过尿布一起洗过澡!”

    “那!那是小时候!”钟仪捂脸快速跑回房间。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咯!”

    山伯的视线回到法克身上,那一拳又一拳仿佛永不疲惫的身影仿佛在慢慢变大,气势渐如巍峨山岳。

    “必将一跃成龙……。”

    山伯欣慰呢喃过后,又大吼着抛出一句:“哎哎哎!你这臭小子练什么练!拳风那么吵还让不让老人家睡觉了?过来给我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