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下）
“你疯了不成？！”
叶晴萱皱着眉头看叶晚棠，道：“你别以为太太叫我跟你一个车，我就得当丫鬟似的伺候你，你自己咳成这个样子，待会儿要是误了烧香，可跟我没关系！”
“五姑娘，你少说几句罢！没看我们姑娘已经难受极了，偏你还出言讥讽！”阿月不满地抱怨一句，赶忙把叶晚棠拉回来，替她把身上的羽纱大氅紧了紧。
“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呀！你还病着，外头这么冷，可吹不得冷风！万一病势加重了可怎么好？咱们现在在叶家，比不得原先在江州……”阿月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
叶晚棠重重地倚在车壁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掀起帘子的那个瞬间，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冷风灌入胸肺里的疼痛感，山路上的泥泞里都带着鲜翠的草木气味，这些，决不是一个将死之人在弥留之际产生的幻觉。
她，真的回来了。
叶晚棠眉眼温柔地笑，看着阿月，道：“别哭，我没事了。”
她本就风寒，又吹了一阵子冷风，不一会儿，浓郁的潮红便弥漫上她洁白如玉的肌肤，酡红如醉，愈发风情。
叶晴萱在一旁冷眼瞧着，越瞧越心惊。
她从前只以为，太太拣那些姑娘们都不爱的大红大紫色布料给叶晚棠做衣裳，是为着故意刁难她。
如今看来，这样鲜艳张扬的颜色，竟当真是极适合她。
短暂地恍神之后，叶晚棠很快接受了自己重新回到人世，且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少女时代这件事情。
她轻轻地挥挥手臂，伸一伸腿脚，努力找回自己对这具身子的掌控感。
对面的叶晴萱忽然紧一紧眉头。
叶晚棠敏锐地察觉出叶晴萱的眼神里有一丝欲言又止。
叶晚棠佯装若无其事，一面继续活动自己的身子骨，一面等着叶晴萱开口。
凭她在宫中历练十年的眼力，她笃定，叶晴萱定然是有事儿要与自己说。
“大姐姐……”叶晴萱的音色有些迟疑。
叶晚棠不露声色。
她在叶家生活的时间并不久，即便是前世……索性就称之为前世吧！前世她是在江州县乡下长大，选秀前半年才到了位于江西府省城抚州的叶家。
在叶家，她与其他兄弟姐妹们相处的并不愉快。想来也是，她与他们，最多只有一半血缘，又自小不在一处长大，自然情分寥寥。
在她的记忆里，若非叶家长辈在场，叶家的那些兄弟姐妹，对她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
而像叶晴萱这样称她作“大姐姐”的时候，则必定是因为有求于她。
“大姐姐，如果你真中选了，入了宫做妃子贵人，你应当不会跟我们这些姐妹要好的吧？”叶晴萱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所以相对于你，太太更希望是三姐姐中选。”
“三妹是太太亲生，太太对她自然是寄予厚望。”叶晚棠微微一笑，“人之常情，并不奇怪。”
叶晴萱忽然抬眸，道：“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是三姐姐中选，你落选，你的下场会怎样吗？”
“大姐姐，我先前听二少爷说起过，你已经十七岁了，若是你选秀不中，回了叶家，自然是要相看亲事的。到时候……”
叶晴萱直勾勾地盯着叶晚棠的眸子，道：“二少爷在读的书院里，有个学问不错的教书先生，他是个早年丧妻的鳏夫，二少爷曾与小厮提起过，若是先生有意再娶，他会去劝说爹爹，将你嫁过去。”
叶晚棠不语。
这样的传言，她并非第一次听说。
前世在她刚进叶家时，便曾听院子里当差的小丫鬟们说闲话：
二少爷叶时荣的学问一向不高不低，任凭叶老爷怎么耳提面命地规劝，再怎么延请名师来教导，他的学问始终是个中不溜。以这样的学问若是想走科考之路，那无异于白日做梦。
叶老爷本想着他既不是读书的料，锦衣玉食地养着倒也罢了，以后多花些心思培养四少爷叶时葆便是了，再不济，还有刚牙牙学语的七少爷叶时桦呢。
但叶太太不依，她几经周旋，求到了书院的教书先生那儿，单送钱送礼的，都不知费了多少。后来听说教书先生衣食无缺，单缺少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母子俩一合计，便把主意打到了叶晚棠的身上。
毕竟是叶家的女儿，又生的有几分好颜色，若嫁过去了，先生看在叶家的面子上，也必定会对叶时荣事无巨细地教导，将来他的科考之路也会更顺畅些。
这样的传言，叶晚棠当时听了，也只当是叶时荣白日做梦，并未放在心上。
倒是前世殿选之后，她被选做女官的消息传到叶家，叶时荣曾于无人时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嘀咕道：早知是进宫做女官，还不如一早就送去给先生做填房……
叶晚棠轻咳一声，对上叶晴萱的眼眸，问：“五妹妹怎得突然与我说这些？”
叶晚棠的眸子太过明亮，令叶晴萱有些不自然，垂了垂眼睫，道：“大姐姐，二少爷这般念头，你就不生气吗？”
“无稽之谈，何气之有？”叶晚棠探看着叶晴萱的神色，微笑道，“反正父亲不会同意的。”
叶晴萱小小地松了口气，脸上闪过同情之色：“大姐姐莫要太过乐观了……这个事儿，我曾听太太身边的琼裳提过一嘴，太太已然向爹爹说起过这事儿了，爹爹虽然没有答应，可也并没有断然拒绝。”
“大姐姐，若是你殿选不中，到时候太太必然要视你为眼中钉的。太太一向很会把持爹爹，到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叶晚棠紧了紧大氅，歪着身子往车壁上一仰，闲适地一笑，道，“若真到了那时，我便索性听父亲和太太的，嫁过去。”
“反正，太太和二少爷都有求于教书先生，我既嫁过去了，他们自然也要忌惮我会不会乱吹枕头风，唯恐误了二少爷的学业，所以他们定然是好言好语地对待我，不说别的，至少得备上丰厚的嫁妆吧？”
“再者，即便是做填房又如何？老夫少妻的，我嫁过去，人家只有讨好我的份儿，说不准，以后日子兴许还能过的有滋有味。”叶晚棠语气轻松，笑道，“这，也不失为一条退路嘛！”
叶晴萱皱着眉头看叶晚棠，道：“你别以为太太叫我跟你一个车，我就得当丫鬟似的伺候你，你自己咳成这个样子，待会儿要是误了烧香，可跟我没关系！”
“五姑娘，你少说几句罢！没看我们姑娘已经难受极了，偏你还出言讥讽！”阿月不满地抱怨一句，赶忙把叶晚棠拉回来，替她把身上的羽纱大氅紧了紧。
“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呀！你还病着，外头这么冷，可吹不得冷风！万一病势加重了可怎么好？咱们现在在叶家，比不得原先在江州……”阿月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
叶晚棠重重地倚在车壁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掀起帘子的那个瞬间，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冷风灌入胸肺里的疼痛感，山路上的泥泞里都带着鲜翠的草木气味，这些，决不是一个将死之人在弥留之际产生的幻觉。
她，真的回来了。
叶晚棠眉眼温柔地笑，看着阿月，道：“别哭，我没事了。”
她本就风寒，又吹了一阵子冷风，不一会儿，浓郁的潮红便弥漫上她洁白如玉的肌肤，酡红如醉，愈发风情。
叶晴萱在一旁冷眼瞧着，越瞧越心惊。
她从前只以为，太太拣那些姑娘们都不爱的大红大紫色布料给叶晚棠做衣裳，是为着故意刁难她。
如今看来，这样鲜艳张扬的颜色，竟当真是极适合她。
短暂地恍神之后，叶晚棠很快接受了自己重新回到人世，且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少女时代这件事情。
她轻轻地挥挥手臂，伸一伸腿脚，努力找回自己对这具身子的掌控感。
对面的叶晴萱忽然紧一紧眉头。
叶晚棠敏锐地察觉出叶晴萱的眼神里有一丝欲言又止。
叶晚棠佯装若无其事，一面继续活动自己的身子骨，一面等着叶晴萱开口。
凭她在宫中历练十年的眼力，她笃定，叶晴萱定然是有事儿要与自己说。
“大姐姐……”叶晴萱的音色有些迟疑。
叶晚棠不露声色。
她在叶家生活的时间并不久，即便是前世……索性就称之为前世吧！前世她是在江州县乡下长大，选秀前半年才到了位于江西府省城抚州的叶家。
在叶家，她与其他兄弟姐妹们相处的并不愉快。想来也是，她与他们，最多只有一半血缘，又自小不在一处长大，自然情分寥寥。
在她的记忆里，若非叶家长辈在场，叶家的那些兄弟姐妹，对她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
而像叶晴萱这样称她作“大姐姐”的时候，则必定是因为有求于她。
“大姐姐，如果你真中选了，入了宫做妃子贵人，你应当不会跟我们这些姐妹要好的吧？”叶晴萱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所以相对于你，太太更希望是三姐姐中选。”
“三妹是太太亲生，太太对她自然是寄予厚望。”叶晚棠微微一笑，“人之常情，并不奇怪。”
叶晴萱忽然抬眸，道：“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是三姐姐中选，你落选，你的下场会怎样吗？”
“大姐姐，我先前听二少爷说起过，你已经十七岁了，若是你选秀不中，回了叶家，自然是要相看亲事的。到时候……”
叶晴萱直勾勾地盯着叶晚棠的眸子，道：“二少爷在读的书院里，有个学问不错的教书先生，他是个早年丧妻的鳏夫，二少爷曾与小厮提起过，若是先生有意再娶，他会去劝说爹爹，将你嫁过去。”
叶晚棠不语。
这样的传言，她并非第一次听说。
前世在她刚进叶家时，便曾听院子里当差的小丫鬟们说闲话：
二少爷叶时荣的学问一向不高不低，任凭叶老爷怎么耳提面命地规劝，再怎么延请名师来教导，他的学问始终是个中不溜。以这样的学问若是想走科考之路，那无异于白日做梦。
叶老爷本想着他既不是读书的料，锦衣玉食地养着倒也罢了，以后多花些心思培养四少爷叶时葆便是了，再不济，还有刚牙牙学语的七少爷叶时桦呢。
但叶太太不依，她几经周旋，求到了书院的教书先生那儿，单送钱送礼的，都不知费了多少。后来听说教书先生衣食无缺，单缺少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母子俩一合计，便把主意打到了叶晚棠的身上。
毕竟是叶家的女儿，又生的有几分好颜色，若嫁过去了，先生看在叶家的面子上，也必定会对叶时荣事无巨细地教导，将来他的科考之路也会更顺畅些。
这样的传言，叶晚棠当时听了，也只当是叶时荣白日做梦，并未放在心上。
倒是前世殿选之后，她被选做女官的消息传到叶家，叶时荣曾于无人时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嘀咕道：早知是进宫做女官，还不如一早就送去给先生做填房……
叶晚棠轻咳一声，对上叶晴萱的眼眸，问：“五妹妹怎得突然与我说这些？”
叶晚棠的眸子太过明亮，令叶晴萱有些不自然，垂了垂眼睫，道：“大姐姐，二少爷这般念头，你就不生气吗？”
“无稽之谈，何气之有？”叶晚棠探看着叶晴萱的神色，微笑道，“反正父亲不会同意的。”
叶晴萱小小地松了口气，脸上闪过同情之色：“大姐姐莫要太过乐观了……这个事儿，我曾听太太身边的琼裳提过一嘴，太太已然向爹爹说起过这事儿了，爹爹虽然没有答应，可也并没有断然拒绝。”
“大姐姐，若是你殿选不中，到时候太太必然要视你为眼中钉的。太太一向很会把持爹爹，到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叶晚棠紧了紧大氅，歪着身子往车壁上一仰，闲适地一笑，道，“若真到了那时，我便索性听父亲和太太的，嫁过去。”
“反正，太太和二少爷都有求于教书先生，我既嫁过去了，他们自然也要忌惮我会不会乱吹枕头风，唯恐误了二少爷的学业，所以他们定然是好言好语地对待我，不说别的，至少得备上丰厚的嫁妆吧？”
“再者，即便是做填房又如何？老夫少妻的，我嫁过去，人家只有讨好我的份儿，说不准，以后日子兴许还能过的有滋有味。”叶晚棠语气轻松，笑道，“这，也不失为一条退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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