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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贺大山住院了

    贺大山在放羊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么结实的一个人,摔倒后自己试了几试竟然痛的难以直立。

    他硬是独自忍受着锥心的痛楚免强回到了家里。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并不是和贺大山自己想的那样,躺一躺就会好起来。他卧在炕上后一日不如一日,每一翻身都疼的“嗯嗯呀呀”的,看那架势不是一般地伤痛。

    贺大山是个多么坚强的人啊,从来就没见他因为一点小伤小病而痛苦过。

    那年他和儿子贺语铡草,贺语不小心,用铡刀把父亲左手无名指的一小截指头给生生削掉了。当时鲜血直冒,把贺语吓得不知所措。贺大山虽然皱着眉,可他一声没吭。

    贺语看到父亲随手抓起一把黄土摁了上去,就和去堵豁了水口的菜园子一样。贺语当时看着都觉得心筛肉跳的,可父亲自己却始终那么地镇定,就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而这两天,贺大山龇牙咧嘴的,尤其是一晚上很难睡一个囫囵觉。

    老伴着危了。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她心里最清楚,要不是贺大山真的是疼的忍不了了,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痛苦外露在自己面前的。

    不管贺大山的阻止,老伴背转他悄悄的找到儿子贺语,告诉了他父亲摔得可能是厉害了;已经有两个晚上都没睡好,躺在炕上硬扛着。

    贺语丢下家里的农活,来劝父亲要带他到乡卫生院里找韩大夫看看。可贺大山倔着不肯去。无奈之中,贺语给弟弟贺录在电话里说了大概情况,兄弟俩商量着该怎么劝解倔犟的父亲。

    接到了哥哥的电话,贺录的心格外的焦虑起来。电话里,他告诉哥哥说,自己马上请假回来,一定要把父亲拉也要拉到医院去。

    这两天,单位畜牧站又是人心浮躁的。至从副站长甄树提拔到创建办担任主任后,副站长的这个位子空了好长时间。

    可就在前几天,组织部匆匆忙忙地来了一个考察组,是由组织部干部调配科的一个年轻科长带队,说是来定向考察宋建利的。考察组照常例,印了一些表格下发给站里的干部职工。不同以往的是,那些表格上直接打印上了宋建利的名字,然后就是要求在“同意”或者是“不同意”的空栏里划对号,根本让推荐的人没有第二人选的机会。

    这让站里原本心旺旺的小李及其他几个有竞争意向的人都呆了。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意图再浓,终究难以抗衡组织的意图。有想法没办法。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那几个竞争的干部们都无奈地叹息一句。然后,只能顺水推舟地卖弄个人情。

    当然,对于贺录来说,这是一件善莫大焉的好事。自己也不用再去得罪哪一个给自己打过招呼的同事了。

    “不是我不愿意给你投票,是组织不让我投”。

    这个理由太有说服力了。

    没过几天,边城县委常委会研究了一批人事。其中宋建利被任命为畜牧站副站长人选,进入了一周的公示阶段。

    宋建利的提拔,让贺录从内心中为他高兴了一阵。毕竟他们俩是老同学。而且宋建利对自己也着实关心。就凭这两点,贺录也为他的提拔而感到衷心地祝贺。

    可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一股酸酸的味道。经过这次单位里的人事小调整,贺录更看清了体制内的规则。而自己似乎是对这些规则格格不入。

    想到这些尴尬,贺录就略有些失意,甚至心凉。他愈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在这种规则中发展。

    听到哥哥打来电话,告诉父亲摔伤的消息后,贺录着急着给万全有站长请了假。请假的时候恰巧宋建利也在万全有办公室里。

    看到请了假的贺录走了出去,宋建利撵了上去。

    他安慰着贺录说道:“录子,别着急,我开车和你一起回去,如果贺叔需要到医院的话我们一齐上来。”

    接到哥哥的电话,贺录正思考着回去该怎么劝解父亲呢。如今听到宋建利主动要开车拉自己回去,他也顾不上那么过于地矜持了。

    “对,实在不行就直接把父亲拉到边城县医院里。”

    这么一想,他不再客气的推拖。苦笑着对宋建利说道:“那就太感谢了!”

    宋建利拍了拍贺录的肩膀说:“跟我还客气……”

    对于桃花村,宋建利并不陌生。高中上学的时候,他和张德经常在周末被贺录带到家里去玩。

    宋建利和张德两人从小生长在县城里。农村对他俩来说是那么的新奇。记得那时桃花村留给宋建利的印象简直太美了。

    尤其是夏季,那片清凉碧绿的桃树林里,凉风飒飒就和装有天然的空调。他和张德两人瞅着一颗颗裹着毛茸茸的绿色桃子而感到奇怪。两人在繁茂的桃子中挑大个的毛桃摘下,用手掌乱抹两把,也不顾还有那么多的茸毛没有揩净,就塞到嘴里啃了起来。

    青涩的桃子在他们嘴里瞬间有一种干涩、略带酸苦的味道;但他们依然津津有味地嚼着,而且嚼着嚼着似乎有了一丝的甘甜来。

    婀娜多姿的红柳花粉白粉白的,一簇簇红柳林里,倏然会被惊飞起几只美丽的山鸡来。那山鸡好近,长长的尾巴都能扫得到自己的眉毛,可就是逮不着。往往等他们接近了,只听得“呼哨”一声,那几只山鸡便不知又敏捷地躲藏到了哪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了。

    夏日的酷暑,他们三个半大小伙子躺在红柳荫凉处小憩。好几次发现远处有一只灰色的、瞪着警觉的红眼睛的野兔瞅着他们一动不动。野兔的两只前爪始终持保持撒欢状,就和自己在学校参加50米短跑的预备姿势一样。

    他们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猛地跃起身子去追。野兔便一窜一跳地飞也似逃了,一边蹿越,一边还回头看他们,好像专门逗他们捉迷藏一样。

    他们明知道自己追不到,还是不停地追着跑,直到看不到野兔的踪影方才歇心......

    那是多么快乐的一段日子。没有功课的烦腻,没有父母的唠叨。饿了,贺录的妈妈会端上来些煮玉米、煮洋芋、煮南瓜;渴了,房前的地里种着谗人的西瓜,还有贺录爸爸酿好的酸羊奶……

    记忆中的味道总是那么的香甜。

    边城离红柳乡也就20多公里的路程。一路都是柏油路,走起来并不费劲。只是红柳乡到桃花村有两三公里的沙砾石路,但也很平坦。

    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就能看到贺录家里的红砖瓦房了。

    宋建利直接把车开进了贺录家大门畅开的院子里。

    车一停,贺录也顾不上让着宋建利先进门了,他自己先着急的朝着屋子里走去。

    他和正要掀开门帘出来的哥哥贺语打了个照面。贺录自己先进门了,贺语出去迎接宋建利去了。

    一进门,看到父亲在炕上半卧着,母亲在炕沿边正收拾着碗筷。似乎她刚刚伺候着父亲吃过饭。

    “爸,您这是怎么了?”

    迈进门槛的贺录首先对着炕上的父亲小心地问询道。

    “嗨,不知怎么就摔倒了。”

    贺大山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弱弱地应了一句。

    听到父亲有气无力的声音,贺录的眼泪一下子充盈了。要不是他咬紧了自己的牙关硬撑一下,可能泪珠子都要当场滚落下来。

    “要去医院呢……”

    贺录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贺语也陪着宋建利走了进来。

    看到宋建利,贺大山又缓缓地往直坐了坐。他忍着痛硬挤出一点笑容,冲着宋建利招呼着:“建利来了,快坐。”

    宋建利对着贺大山回道:“嗯,叔,我来了。”

    贺录的母亲也把自己准备往灶房送的碗筷放到了一旁的柜子盖上,忙着给宋建利倒了一杯开水。

    “爸,我们上医院看看吧?!”

    贺录带着沉重的鼻息声,用一股不容商量的语气对着父亲贺大山说。

    也许看到有贺录的同学在,贺大山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的严词拒绝。半晌,他没有吭声。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痛的神情严厉不起来了呢,还是意识到自己真的需要去医院治疗了。

    总之,贺大山只是叹息了一声。

    贺大山是被两个儿子搀着出门的。

    原本他是想自己撑着走的,可试着撑了几撑,老觉得不敢用劲,稍一用劲就如锥心刺骨般地疼痛。没办法,他只能由着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地帮着自己。

    宋建利早已发动了自己的丰田越野车,并打开车门,看着贺大山在贺录的帮助下一点一点地移了进去。

    贺录简单地安抚了母亲几句让她放心的话,然后和哥哥一前一后也钻进了车上……

    到了边城县医院,按照医生的安排,给贺大山拍了片子。经检查,他只是左肋骨第四、五节裂缝了,其他的倒没什么。

    这下,纵然是有再多的借口,贺大山都不得不住院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