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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尘 无名

    炫赫的四月,春风十里。

    凉州的四月,风沙卷土。

    干燥的春风裹着沙子黄土,给了肖琰和霍逸一份意外的“见面礼”。两位虽都是武将,习武多伤多累,自然不怕苦,可炫赫四季分明啊,春风更是和煦可人啊,这突如其来的野蛮之风,还是让两位圣都来的将军有些无所适从。不过,气候虽磨人,也并非全然都是无奈,春耕时节,山野碧翠辽阔,还有桃花杏花,山花烂漫,亦别有一番景致。

    自肖琰到了凉州,西蒙国本就对“肖崇的儿子”充满了好奇,加之他竟然没有去凉州的将军府,而是直接去了两国边塞的驻地,这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这一日深夜,肖琰正在军帐内好整以暇地看着凉州和西蒙国的地图,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火光闪动,肖琰抬头看了一眼后又继续看地图,嘴角浮起一丝轻笑,心道:“终于来了吗?”

    他当然是故意的,既然来了,想要了解凉州的状况,自然不能坐在将军府,等人拿着真假难辨的文书给他,他要自己来看,或者把自己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以静待动。

    铁骑下马后的脚步声急促,片刻后便有一人进帐而来,肖琰尚未抬头便听到霍逸那不耐烦的声音,“到底是谁这么讨厌,小爷最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今日刚饮了杯酒准备好好睡一觉,又被搅了!肖琰,我有点儿后悔跟你过来了~”随后便大剌剌地坐在了肖琰身侧,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竟敢在军中放肆,待会儿抓住这放火小贼,看小爷怎么收拾他!”

    肖琰任他靠着,只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你正经点,被人看到你如此形态,十分有损你前锋参领的威严。”

    霍逸白了他一眼,口气不甚在意道:“副的。”不过还是慢悠悠地坐正了身子。

    “不对啊肖琰,你有问题,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霍逸想起刚刚他那一声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轻笑,眯起眼睛盯着他的侧脸问。

    不料话音刚落,一柄飞刀便穿破帘帐重重地扎在了案几旁的帐柱上,飞刀传书。

    霍逸猛地起身,作势便要去追,却被肖琰及时叫住,“等等,不必追了。”

    霍逸莫名其妙,陡生烦躁,“好你个肖葫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快说!”

    肖琰起身取过刀下飞书,一边展开一边安抚似地看了他一眼,“军中有细作,昨日便已命人查了,还需要他继续送信,且再留两日罢。”言罢,随手把看过的纸条递给霍逸。

    霍逸刚接过纸条,帐外便来人通报,“禀肖将军,火已经灭了。”

    “可有伤亡?”

    “只有两个守卫被石子打晕了过去,其余未有伤亡,就是忙活着灭了场火。”

    肖琰点了点头,通报的将士便退了出去。

    纸条上写,“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霍逸看得莫名其妙,“什么情况啊肖琰?”“这人谁啊?”“如此声东击西,就为了送这么句话?”

    肖琰闻言只缓缓反问道:“你可知对面九连城的守官是谁?”

    “谁啊?”

    “是一个叫王亭的文官,还是我们汉人。”

    “是他?!为什么是他?”

    “奥,对。是他。”聪明的霍将军,咀嚼着纸条上那句话,据说就是那句话,劝出了一对起初彼此相争后来却互相谦让的邻居,可不就是邻居才会说这种话嘛……“那他什么意思?”

    “目前还不够明确,因为单单只有这么一句,可以理解为求和也可以理解为威胁。”

    看霍逸明显还是一脸疑惑,肖琰不等他问,便继续道,“长城尤在,不见始皇,只说了劝我们要友邻,可没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过既然不明确,就还会再明确,应当还会再来。”

    “再来?搞什么?再放一把火?……文官守境,净搞这些弯弯绕绕没用的东西。西蒙国主是不是无人可用了?还是他的九连郡不想要了?既如此,我看不如我们索性成全他,我们取了他九连城,也免得他们费力看护了。”霍逸被一场大火扰了清梦,却什么也做不了,心中一阵憋愤。

    肖琰便缓缓解释,“如今西蒙国主和摄政王李彦两方拉扯,国主拖着病体又已年迈,恐已被李彦架空,李彦这个人……绝非庸才,开通了商路,又擅屯兵,不可轻视。九连郡是西蒙国的守门重地,为何交给一个文官来守,目前也尚不明确,许是此人有过人之处呢……”他拍拍霍逸的肩膀,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以静待动,且再看看。”

    霍逸被他沉稳的态度和沉静的声音安抚了,谁让肖大公子缓缓说话之时,音色低沉极具蛊惑之能,霍逸虽是听惯了的,却仍觉不失效用。

    只是霍帅还是霍帅,不肖片刻便眯起眼睛,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调侃他,“哎~肖琰,我突然替你寻了个雅号。”“肖狐狸。”“小狐狸。”

    “配你甚妙~怎么样?小爷虽不如你这个小狐狸聪明,但是取字一绝,你喜不喜欢?嗯?哈哈哈哈......”

    肖琰不认为送信的下次还会放火,毕竟送个信实在无需如此麻烦,而且即便真的是用来声东击西,已用过一次,再用?不太符合常理。但是他并不了解王亭此人,谨慎起见还是吩咐加重了军中巡防。

    结果,没想到这次还真被霍逸给说中了。

    五日后,军中再次起火。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一批新建好的军帐。只是这次因早有提防,火势未起便已被扑灭。而放火之人亦被埋伏的将士发现,追了一路,可惜那人速度极快,飞入山后的丛林便不见了踪迹。

    肖琰和霍逸去着火点查看,两顶烧破的军帐而已,没看出放火人的任何意图,但肖琰却总觉怪异,此行径,偏执恶劣还有点儿……对,幼稚。似有个“玩儿火”的劣童在恶作剧一般,但据将士回报却又说那人功夫了得。如此蹊跷,使得他一路都在思考此事,都没听清霍逸咬牙切齿地到底说了什么。

    二人回到肖琰帐中,一眼便看到,还是上次的位置,还是飞刀传书,果然不出肖琰所料。

    “这人是有什么癖好吗?!放个火还同时间同地点,扎刀子也扎同一个地方,难不成他还只吃同一种食物,只穿同一件衣服?!”

    霍逸满脸摸不着头脑的烦躁,拔了飞刀泄愤似的随手扎进了地板中。

    “唇亡齿寒?”霍逸读着纸条上仅有的四个字,一阵嗤笑,“这个王亭到底是什么意思?”

    肖琰闻言,微皱了一路的眉此刻却松开了,“即是求和之意,却毁我军帐......”

    “来人。”他冲着帐外喊了一声,立时便进来一将士,抬手一拜道:“将军有何吩咐?”

    “去把那细作绑来。”

    “是!将军!”

    肖琰看了霍逸一眼,自觉解释道:“既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自是考虑到南方的江宴国养晦多年,日益繁盛。西蒙国自不愿此时与炫赫刀兵相耗,若两国集强力相抗之后,江宴国趁虚而入,那战胜国一时也怕难以招架第二次强战,便是唇亡齿寒了。”

    霍逸听罢更是一脸气愤,“既是求和,送来好礼,明说便罢,这是作甚?我看他倒像是挑衅!”

    肖琰坐在案前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或许是故作姿态,试探我们的态度。”

    “他既要态度,我们便给他。”

    言罢,两个将士刚好绑了细作进来。只见那人穿着常驻此地的军士的衣服,想来便是靠着这身衣服混进了军中,此时被绑得只有膝盖以下能动,一进帐便被强行按跪在地上。

    “搜。”肖琰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字。

    果然,一个将士随即便在那人腰间摸出一把胡人惯用的弯刀,刀上还刻着胡文。

    “知你只是个送信的,别的不问,为何烧我军帐?是你家主子吩咐的?”肖琰的口气中夹杂了一丝不明显的怒意,但却足以慑人。

    那人挺起胸膛,眯着眼睛,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怒盯着肖琰,但是看清肖琰的脸之后,他却愣了一下,那很明显的一愣,看在肖琰眼里,令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火不是我放的,我只送信。”

    霍逸冷哼一声,拿过他的弯刀,噌地一下抽出后又当即扎进他膝头的地板中,“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那胡人转而又瞪着霍逸,一脸的不服气。

    肖琰提笔写了一行字,走到那人身前,塞进他胸口的衣衫中,缓缓道:“把信带回去。但是你烧我军帐,我赏你二十棍作为回礼。”说罢一挥手,便又转身回到案前。

    两个将士得了指令,便欲拉起那人拖出去行刑。可不料那人还是毫不心虚,语气非常坚定地重复,“我只送信,没放火。”

    正在霍逸眼看着就要忍不住,亲自上前“屈打成招”之时,一袭黑衣破帐而来,只那凌厉的刀光便生生逼退了他两步。

    那自上而下破顶而入的大刀,刚落地便生生劈裂了离霍逸方寸之距的地板,霍逸后退两步,那刀紧接着竟然被看似毫不费力地拔起,又转而狠戾地冲向肖琰,且直逼他胸口而去,肖琰斜身后退,躲了那一刀寒光肃杀。霍逸一把抽出腰间长剑,紧随黑衣人身后刺去,黑衣人翻身闪躲之际,肖琰也趁机拔剑。可二敌一的形势下,黑衣人竟毫不胆怯,凌空而起一个翻转,躲过霍逸再次冲着肖琰而去,肖琰也凌空而起,回剑抵了那刀锋……

    登时间军帐已经一片狼藉,毁于刀剑。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三人的刀剑一个比一个快,两个将士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且怕那细作趁乱而逃,只能死死地按住地上之人,未能前去帮忙。当然他们也未有太多反应之机,那黑衣人便又破帐而出闪入黑夜,只有一抹凌厉而微微泛红的刀光,像是把黑夜划了道口子。

    肖琰和霍逸紧追其后,深入丛林仍穷追不舍。只见那刀光突然顿住,那人缓缓转身,似慢动作一般,借着朦胧的月光,肖琰清楚地看到那刀光一路旋转着,斩断了数根大树的枝干后,仍不偏不倚地冲着自己而来,肖琰飞身闪躲,抬剑劈开一根飞来的树干后,转而便冲着黑衣人而去,那大刀转了一圈,重新稳稳地落回黑衣人手中,黑衣人手起刀落,几颗粗壮的大树应声而倒,横亘在双方之间,逼停了肖琰的进攻。

    他身量昳瘦,站定后竟一丝喘音都没有,“还追?”语气甚至带着些轻佻。

    “你是谁?”肖琰冷冷地问。

    “一人做事一人当,火是我放的。不过,是你的兵先惹了我在先,谁让他们烤了老子藏在树下的鸡?那我便也烤烤他们。可惜烧了两次一个也没烧死,看来火不好用,还是老子的刀更好用~哎~”他还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明明声音听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却一口一个老子,这说话的感觉和那两把火给人的感觉,倒确实如出一辙。

    肖琰不禁在心里轻笑了一声,反而舒了口气。他方才看那胡人,已经觉察出那两把诡异的火不像出自他手,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想做什么呢?正为此耿耿于怀,不想此刻便已然解了惑。肖琰突然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是个怪人,不过,不是敌人就好。不对,既不是敌人,为何会屡屡冲着自己出手?

    “你到底是谁?或者谁派你来的?打架之前自报家门难道不是礼貌?”肖琰揣测着他的性情,随即便换了个可能会激他说实话的问法。

    谁知这招竟然无用,黑衣人轻笑一声,不仅没回复,反而突然冲着霍逸的方向致命一击,霍逸的长剑竟被活生生地斩成两段,瞬间就成了那刀下的亡魂。还好肖琰反应够快,几乎是在他出刀的同时,飞出一段树干挡在霍逸和大刀之间,阻了大刀的力道,如此才没能让霍逸同他的长剑一起共生死。

    如果说之前的对峙都是周旋,那么这一击,黑衣人明显是下了杀手的。

    肖琰立时怒起,正要挥剑而上,黑衣人却恍如一股旋风,骤然飘至他身侧,用轻微的,但是足够肖琰可以听清的声音道了声“世子殿下”,随后便又如一股旋风没入黑夜中,只留一个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刀客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