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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前尘 试探

    霍逸方才被那替他挡了一刀的树杆撞倒,这才起身,看了一眼手中只剩半段的残剑,怒发冲冠,“这什么情况?!”

    “这人他娘的又是谁?!”

    堪堪捡回一条命的霍帅,简直屈辱至极,怒火攻心,贵府公子爷的涵养瞬间喂了狗。

    “西蒙国的杀手?”

    霍逸气急败坏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肖琰,更加着急了,“肖琰,你倒是说话啊!”

    “两波。”肖琰还没从那句“世子殿下”中缓过神来,听着霍逸不断的发问,缓缓回道。

    “什么两波?”

    “两波人。这个无名刀客跟那送信的,是两波人。”

    霍逸狠狠地把残剑扔到地上,“那你觉得会是哪两波?”

    肖琰这才像是彻底回了神,边走边同他讲,“李彦才学卓绝,人又勇武,附拥者众多,若不是名不正,恐怕早就不止是摄政王了。不过自古武将不若文臣重视名节,西蒙国易主恐怕是早晚之事。对于炫赫,这位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必定也是主战的,只是迫于气候苦寒屯粮不易,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已。为了避免朝野因此纷争,也为了不暴露这份野心,必须暂且压制主战的声音,所以他便在朝堂上重赏了主和的王亭,把离我炫赫边塞最近的九连郡全部交给他,一来可以暂时在朝中表明一个态度,避免不必要的内斗;二来也可以让我炫赫的陛下看到他求和的诚意。据说九连郡郡侯王亭此人外强中干,羊质虎皮,果然咱们刚来他就递来了和书,又不想姿态低得太难看,所以便有了这两次的飞刀传书。”

    “唇齿相依,唇亡齿寒。”霍逸轻蔑地笑了一声,“谁与他唇齿相依?我泱泱炫赫用得着与他相依?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确是个羊质虎皮的软弱之辈。”

    “哎~肖爷,前几日不是还不了解王亭,不知李彦为何把九连郡交给他吗?怎的今日便知晓得如此清楚?”

    “我们出来乍道,自然需要一些耳目,不能闭目塞听。”

    “你还真是个小狐狸啊~”“那刀客呢?”霍逸一想起那无名刀客,脸都气红了。

    “看他身形瘦削,使那重刀时却能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必是从小练刀的,应当是刺客。只是从未听说西蒙国有谁豢养这样的人,而且就他今日的表现倒不像是特意来杀人的,倒像是……”

    “像什么?”

    像是试探。可肖琰又想起了那声令他震惊疑惑,也令他恍惚的“世子殿下”,那声音极轻,就像耳边的一缕风,他知道霍逸没听到,而他也不想再提。

    “没什么。”

    “肖爷,想什么呢?依我看他绝对是西蒙国的刺客。而且他哪里不是来杀人的了?小爷的剑都被他断了!若不是有你,小爷的明日也被他断了!明年的今日,你就只能对着小爷的墓碑对酒消愁,以解相思了!他分明就是个惨绝人寰的杀手!”

    肖琰皱了皱眉,越想越觉得蹊跷,那无名砍向霍逸的刀确是下了杀手的,但是向着他的刀虽凌厉非常,带着杀气,却并无杀意,他能感受得到。在林中的时候就更明显了,甩向自己的刀大多都是经过几段树枝,减了锐力的,还有那句……到底是为什么呢?肖琰感觉一到凉州,好像总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靠近他。

    “哼!下次再让小爷碰到,必须宰了他以报这残剑之仇!”

    “不过,到底是谁要杀我们?”

    “看来这西蒙国比小爷想象得要凶险啊……肖琰,你可要好好保护小爷,小爷可是陪着你来的……”

    “唉~肖琰~你等等我~”

    ……

    二人回到营帐中,被刀剑毁坏的大帐已经被重新搭好,那两位将士还压着细作跪在帐外,突发此事,二人不知该做何处理,只得等在原地。

    肖琰没再看那细作,随手一挥道:“不必打了,放他走。”

    虽然两人很多时间都在一起,可霍逸总觉得肖琰做的事他都不知道,像是事事都要等他解释,又加上今日遭遇无名,真是越想越受挫,越想越失落。终于在帐中只剩下两人时,还是没忍不住问他,“你是怎么发现这人是细作的?”

    “第一天扎营时,我去后山查看周边路况,刚好看到他从林中出来,见他长得……不像汉人。当时我也不确定,便一直命人留意他。后来留意他的人看到他偷偷在山下取信,便才确定。”

    “肖琰,以后要做什么事能告诉我的,提前告诉我呗?不然小爷来了一遭,总感觉没帮到你,还成了你的累赘。”

    在肖琰记忆里,这还是霍逸第一次情绪如此低落。他走近两步,抬手捏了捏他肩膀,“不会,出关那日,我回头看到是你来了,心里很高兴。”

    “而且咱们初到此地,我了解的并不比你多多少,许多事也是近两日才慢慢想清楚的。”

    “以后,若来得及,或是有必要,我一定……”

    “好了,知道了。”肖琰性情虽温和,却极少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对人的好都是隐藏在他做的事中,这一点霍逸很清楚,所以,当听他亲口说很高兴的时候,霍逸已经不生气了。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觉出些骄傲来。于是,便不想再听他多做解释,他跟肖琰的关系,也确实无甚解释的必要,实在是今日被无名给伤了自尊。

    他也抬手捶了下肖琰的肩膀,“我就是被那个无名……哎,算了,我明日得去再寻把剑来。我看你今日也很累了,早点休息。”

    “好。”

    王亭驻守的九连郡,九城相连,在地图上大抵成个月字形,得天独厚,大有联防之势,九城过后是一片沙漠,沙漠之后就是一马平川的西蒙国了,所以地势险要的九连郡是西蒙国最重要的边防,也是入主西蒙的必争之地。

    其中的白城,瀛城和仓邦都是易守难攻之地,这也是陛下多年来从未下令攻九连郡的原因之一。哪个皇帝不想开疆拓土?只是,劳民伤财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怕无功而返,遭百姓及后世诟病。

    瀛城,东临府中,一个四十岁左右,身高中等体型微胖,铜钗冠发,鬓角两缕垂发,面容似有五分温和之人,站在一株劲松旁,手里正拿着一张纸条细细端详,正是王亭。

    纸条上写,“既耽边关月,亦忧身心事。”落款肖琰。

    此言表面很简单,是在说,我既然来了边关,便不止沉迷于边关日月,必然会像郡侯一般忧虑边关之事。态度上虽既不强硬也不软弱,但是,仔细想来,却不尽然。这是封回信,却只字未提对那两封信表达之意的看法,既无赞同也无反对,只言重视,大有一股主导之意。我的态度如何取决于你的态度如何,权看你怎么理解。有落款,更显为人坦荡。

    统共就这么十个字,他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每多看一遍似乎就又能品出一分不同,最后竟看得满心羞愧。

    送信之人尚未离开,看着王亭变幻莫测的神情,不禁疑惑,“郡侯这是怎么了?”

    “哎!果真虎父无犬子啊,肖崇本就是我西蒙的劲敌,他这个儿子看来也不好对付啊。”王亭越说越是满脸忧愁。

    “本侯想他年纪尚轻,本是存了试探之意。看他是否聪明,能否猜出送信之人;若能猜出,且看他是何态度,观他是冲动莽夫还是懦弱小辈;再看他如何回我,可见其处事。如今……哎……看来此人不止聪慧且处事冷静周密,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啊。对了,他可伤你?”

    “本来是以为我放火烧他营帐,要打我二十棍,后来我没承认,他便没打。”

    王亭的脸又皱了几分,“哎……不好对付啊。果然年轻气盛啊,刻意署名是讥我藏头露尾了。”

    一番感叹后,他才终于把纸条折起,重新递给那胡人,“去吧,把此信交与王爷过目。”

    自那日起,肖琰便时常做同一个梦,梦中似有人忽远忽近,恍恍惚惚地叫他世子殿下,还似有一女声,哽咽又轻柔,每每因此醒来,他的思绪都会纷乱半晌。

    可他怎么可能是什么世子,他十二岁时肖崇就告诉过他,他是在战后回途中被捡到的,当时残余部队已经进了炫赫的地界,是受了细作的埋伏才又经历了一场短兵相接,而他就是在那埋伏战之时出现的,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便亲历了战场。当时炫赫和西蒙两国尚不互通,那里既是属于炫赫的地界,所以他肯定是炫赫人,肖崇也说,他的父母可能是边关遭了战乱之祸的百姓,不知是否还在人间,不然定不会轻易丢掉自己的孩子。

    虽与十二岁的孩子谈及那般身世多少有些残忍,可孩子总有好奇想知道的一天,肖侯爷也不过是快刀一斩,早早断了他的念想,让他一心一意做他肖崇的儿子。

    好在后来许久都没再见过那无名刺客,他才慢慢淡却那刺客之言,和着梦境,竟真觉得只是他做的一个无稽之梦而已。

    入夜,西蒙国国都宕池城,城郊一间门口只有一个守门人的深宅大院,四下里寂静无声,守门人看起来眼观六路,警觉非常。泛黄的烛火旁,一位戴着斗篷的黑衣女子身后,站着一位白净瘦削的年轻男子。

    “见到了?”

    男子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抬手行礼轻声回道:“见到了。”

    “他……如何?”

    “不负姐姐厚望,他......很好。”

    女子转过身,一双瑞凤眼,生得凤仪端庄,艳丽非常。可那神情之间却似有藏不住的凄色,“那就好。”

    宕池城摄政王府中,一身长八尺亦有余,丹凤眼玄月眉,山根高挺,轮廓硬朗,身着黑色束身暗纹长衫,腰配青玉腰封,侧腰悬着一把圆月弯刀,俊雅翩然的男子,便是李彦。

    他坐进一把实木铺了锦面软垫的椅子中,挥手示意送信之人进来。那送信的胡人,把见到肖琰的情况和王亭看到此信后的反应,详实地跟李彦讲了一遍。李彦看着那字条轻笑了两声,有些不屑道,“王亭这个匹夫……算了,反正他也是个摆设,无妨。”

    随后大手一握,在手心里捻了两下,便把那纸条扔在了手边的废纸匣里,“不过是一个刚长大的孩子,行不行还要以后上了战场才知晓。”而后便大手一挥,示意送信人出去。

    见送信人面色犹豫,踟蹰着未离开,便扬了扬眉稍问,“还有何事?”

    那胡人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凑近李彦,耳语了一阵。李彦轻轻皱了皱眉,“这倒是件稀罕事,”不过片刻后又严肃道,“巧合而已,就此作罢,以后不许再提。”

    “是。”

    送信人走后,李彦搓了搓下巴,忽然又不以为意地笑了,心道,自己想什么呢?他能跟阿楚有什么关系?不过,一个男孩子跟他家阿楚长得五分像,那定是非常英俊的,可惜了。

    半盏茶后,一个侍卫走进来,躬身行了礼,李彦便悠悠然开口问道,“王妃去了何处?”

    “回王爷,昨夜子时去了城郊。”

    “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