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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前尘 流疫

    肖崇的三十万大军本都驻扎在凉州,后来李彦通商求和,边塞逐步稳定。为了养兵之便,也为了朝廷每年能更好地招募新兵,当然还可能有陛下为防肖崇拥兵自重而逐渐分散其兵权之策,总之,后来陛下便命肖崇把大军分散于潼关,剑门关和雁门关三处。

    虽然陛下确实在分兵之时,趁机在各军之中皆安插了亲信,可军中不比朝堂,不止是靠利益拉拢便易成事的。军中将领多是从肖崇的校场里走出来的,大部分将士都是他“肖家军”,认主的。被刀剑养大的将士只服刀剑,说白了就是你得有本事能镇得住。说是效忠虎符不假,可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事实上效忠人的更多。

    故自古君王没有不怕武将拥兵过重的,但战时又不得不靠武将护国,如此便只能赏之亦惮之,用之亦弃之。

    陛下安插的亲信,肖崇怎可能不知,但他没有不臣之心,自然是不怕什么,想监督便让他监督,可想分他兵权?那可不容易。

    肖崇作为三军统帅,虽坐镇雁门关居多,但其他两处偶尔也会去巡查,所以三军之城中均设有将军府。

    肖琰和霍逸按例也要先去将军府上任,见一见城中的驻军督尉和参将,可他却只在去边塞驻军之地前,命人与凉州都尉知会了一声,便一月未归。那关都尉等了一月,还是未见圣都来的大将军,便坐不住了,干脆带了随从也去了边塞驻军处。

    边塞驻军不愧是肖崇亲自带出来的兵,肖崇虽不在,纪律仍是严明有序。一月过去,除了那日听那无名说有几个将士偷食了他的鸡,被肖琰查出来各赏了十军杖小惩大戒之外,再无他事。

    那王亭得了他回信,亦再无动静。于是除了每日练兵,真就无事可做,肖琰和霍逸甚至还来了看风景的兴致。

    一日午后,二人策马奔去了山野间,远远便看到一派春日漫漫,似漫野铺琉璃。寻一高处俯视绿野竞翠,万翠丛中还夹着片片桃杏粉白。日暮时分,风吹晚霞漫天红絮,云山相交飞鸟嬉戏,一时令人心情舒畅,可抛却初来时的风沙漫天之郁。以至于那关都尉风尘仆仆跑来,请二位将军移居将军府时,二位将军一时竟还有些舍不得。

    兵之强弱,系于将帅。将帅之职,不仅要严明军法,更要严明赏罚。有的将士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而有的则是迫于生计,尤其是边塞招募来的兵,许多都是因为灾荒年收成不保,需以军饷养家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尚且如此,何况是养来为国卖命的将士?

    是以,肖琰自入了将军府,每日考虑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设立更有吸引力的赏罚之策。罚自不必多说,军中一向军令如山,将士们早已深植于心,无需赘加。那便加大赏制,但若如此就需要更多的银子,朝廷拨的银两都是定数,要想再加赏,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很快,肖琰便修书一封至雁门关,与父亲详禀了自己所想。肖崇看过后,在雁门关的将军府中,笑得像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随后大笔一挥,回信给肖琰,“我儿如此心系将士,甚好,都依我儿。若遇不便,均可在军中拿爹的名头立威,爹的名字在夫子那里许无甚用处,但在军中必定好用。”

    给了权,让他儿想干嘛干嘛,给了支持,说他儿有后台,方便想干嘛干嘛。这是宠爱吗?这完全是老父亲的溺爱。

    如此,肖琰在凉州,便开始了他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将军生涯。

    转眼又是一年。炫赫227年,是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一年。因为这一年的一月,太子突发意外,殁于围猎途中。而后,朝中便被争夺太子之位的各位皇子们搅得乌烟瘴气。紧接着,三月的春风没有吹来大地的生机,反而吹来了一场春瘟,炫赫国难频发。

    与河北相接的四州十六县,在短短两月内已感染数万人。感染此疾者,会伴有头痛高热腹痛呕吐等状,非常痛苦,普通的药方喝了根本无用。多有撑不过一月便致死的幼儿和老人,加之用药不当致死者和买不起越来越贵的药材的求死者,致使形势日益恶化。流疾以倍增的速度蔓延,眼看着已离圣都不远了。

    于是,朝堂之上,折子满殿飞。

    “陛下!赵州新增了六千余众感染者!”

    “陛下!冀州亦新增了八千余众啊!”

    “陛下!民间近日兴起了求仙寻医和信奉巫医之术的邪风啊陛下!”

    “陛下!有大量不良商贾囤积药材,高价售于百姓,致百姓无药可医啊陛下!”

    “陛下!流疾过了邯郸便离圣都不远了啊陛下!”

    ……

    陛下盛忧盛怒,即刻便颁布了禁巫医邪术惶乱人心,禁不良商贾倒卖药材发不义之财的政令。同时还张榜,献可愈流疾之方者,赏万斤,封千户。

    突如其来的流疾,令皇帝陛下短短一月,似足足老了十岁。

    每日数不清的折子里慢慢开始有了一些,说此流疾来之蹊跷,怀疑是邻国加祸的言论。确实,一般大疫都来自大灾之后,可炫赫近年风调雨顺,怎么就突然刮了这股流疾之风呢?实在有违常理。

    而且,户部左侍郎的折子里还附带了一段医官的陈词,那是邯郸流疾最盛之地的医官许重所述,他说经他对病情病症以及针对其略有效用的药方的研究,他发现此疾的源头或来自动物。

    自炫赫和西蒙国通商以来,国内与西蒙贸易最多的便是动物皮毛,如此想来,确实值得怀疑。可亦有不通之处,毕竟自西蒙贸易来的动物皮毛哪里都有,圣都更是居多,那流疫又为何由河北而起呢?

    但既然有此猜想,西蒙国又有此嫌疑,陛下便及时召集了群臣议策。经过一整日的商议,还是因为未能有实证,且事出紧急,亟待解决,最后只能出一个求取之法。此举虽低人一头,可为了百姓的一线生机亦不得不如此。

    商榷之后,陛下当即便修书一封于西蒙国主,言炫赫有一急疫,或源于动物,西蒙国得天独厚,珍奇动物更仆难数,必有惯用良方,今一秉虔诚求之,愿以万金易,解百姓之急苦。

    此书由使者快马连匹,一刻不停歇地送进西蒙国都。国主看后亦立即与摄政王李彦和朝臣们商议。

    西蒙国统一至今才四十余年,一国之内有辽人,汉人,匈奴,鲜卑,突厥等部,虽互相融合了数十年,但无论是文化习惯礼仪还是性格处事都差异巨大,总是因此内乱不断,二十年前与炫赫的那一战,正是因为匈奴人和鲜卑人极力主战僵持不下,最后国主不得不同意,后被肖崇大败,这才又安稳了二十年。

    故炫赫的国书一经宣读,当即便热议沸腾。有主张借此机会攻打敌国的,有意图狮子大开口多换些金银的,也有建议送药言和,令炫赫欠下此番搭救之情的,一时间大殿之上争论不休。

    主攻的依然多是匈奴和鲜卑后部,可见他们战斗民族真的很好战,始终不忘当年的战败之辱。狮子大开口的那些,多是辽人,便是平日里比较聪明些,对局势比较明朗,不得不主和的。而建议送药留情的只有一人,陈濯。陈濯是汉人,此人本系西蒙国主一派,但摄政王李彦娶的王妃却是他的嫡亲外甥女,所以他的身份在朝堂上多少有点让人看不透,而且他在西蒙还是有许多亲信的。

    西蒙国主本就常年缠绵于病榻,被这么一吵,脑袋都开始疼了,遂抬手一挥,止住了呛声不断的争论。

    “摄政王有何对策?”他双手略微颤抖地捏着眉心问。

    李彦迟疑了片刻后,方才恭敬地起身一拜,“回陛下,臣觉得陈大人所言,有理。”

    大殿之中立时出现一阵躁动,可能连陈濯自己也没想到,李彦此次会站在他这边。

    只见李王爷不疾不徐地转向殿下众人,但表情却逐渐严肃,“本王的父亲死在二十年前的战场上,本王亦想杀入炫赫,替国平屈替父报仇。猛虎觅食,初之潜伏,而后伺机而动,一击毙命。然而炫赫今日之乱,不足以动其根本,西蒙屯兵亦不足以一击灭之。一场春瘟而已,据说并不完全致死,死的多是老人和幼儿,体格强壮者也有用药后痊愈之例,故炫赫不会找不到良方,无非是时间问题。不若今日我们就来个雪中送碳,让整个炫赫都记住我西蒙之恩,今日虽不取万金,但来日我们若有万万金之求,想必他们也不好不答应。”

    此言一出,殿中再无任何反对之声。国主亦点头示意可行。

    西蒙的医师们依着使者描述,连夜便拟了几个由动物传播疫症的良方,由使者带回尝试。果然,使者带回的方子中,确有一方可解流疾。

    至此,令炫赫人心惶惶了足足五个月的疫病,终于在中秋时节被尽除。

    然而,这次的中秋宫宴上,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又是那个屠格,又是来送千年山参。只是这次,不是毫无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