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前尘 和亲
凉州将军府中，肖琰正在军帐内处理军务。一年多了，他日常练兵不疏武备，还精挑细选了一批铁骑亲自训练，修补重建了许多防御工事，练兵和工事之余，他还带着将士们开垦荒地，种植了一些可生长的农作物，还有在当地可高产的大宗药材杜仲、天麻、党参、附子、沙苑子、黄芪、甘草、连翘等。如此，一年多下来，银子多了不少。
于是，近日他都在想，怎么把赚来的银子更好地花出去。想得入神之际，忽闻帐外一铁骑嘶鸣，随后便有一人急急进帐，单膝跪地抬手拜道：“将军。”
肖琰一看来人，是给他传递圣都消息的信卫线上的其中一人，如此风尘仆仆，应是马不停蹄赶来的，当即心下一惊，“发生了何事？！”
信卫一边递上信件，一边回道：“公主和郡主被陛下赐了婚，不日都将远嫁西蒙。”
自从灵硕公主在宫宴之上送出那支金星雪浪后，整个炫赫都以为肖琰必定是炫赫的准驸马了，对于他自请边塞这个举动，大家也都认为是他想得了军功后再回去迎娶公主，所以，尽管肖琰明确吩咐了圣都的信卫要多关注和亲王府，他的信卫们也还是以为公主才是将军的心之所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丝毫不敢耽搁，立即以最快的速度传给线上的信卫，让距离凉州最近的一人，换了匹快马星夜兼程前来禀报。
可那信卫没想到，他话音还未落，将军连信件都没打开，便骤然起身追问道：“郡主？！哪位郡主？！”面色还带着紧张......
这可太稀奇了，将军这样子谁见过？恐怕谁也没见过！吓得那信卫头都不敢再抬，“禀将军，是……和亲王府的郡主。”
“和亲王府……为什么是她？她还尚未成年……”
这批信卫也是肖琰在肖府时亲自调教出来的，个个都是畏惧他的同时还带着嫡系的亲近。那信卫思忖着将军的反应，低头琢磨片刻，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轻声试探道：“将军？”“和亲王府有两位郡主……赐婚的这位是已经成年的玟郡主。”
是了，关心则乱，竟然忘了她还有个姐姐……
肖琰拇指与食指下意识地捻了捻袖口的衣角，方才缓缓打开信封，而后神色逐渐平静下来，还长舒了口气，最后才重新坐下，恢复了往日的一惯神色，“知道了，下去休息吧。”
信卫走后，肖琰的嘴角竟然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缓兵之计不仅成了，还等到了公主出嫁。虽然知道此次和亲，公主的处境可能会很艰辛，但是他不喜欢公主，公主若嫁他，一样也不会开心。人总归是考虑自己会多过考虑别人，况且还是这种谁都不愿轻易妥协之事。自己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才放下了一半，肖琰想到此处不禁又长吁了一口气。
“吆～肖将军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小爷来的可还算巧？”霍逸拨帐而入，刚好看到肖琰脸上似有一丝笑意，好奇得不行，忙凑到他身边，曲膝坐下后便一脸急色地问，“快说快说～”
“李彦向陛下求娶灵硕公主和玟郡主，陛下同意了。”
“啊？！李彦这厮！真是狂妄！一张药方换我炫赫两位王女，当真不要脸！”
“那日后……”霍逸本来想说，日后打起来怕公主和郡主很难自处了，但是一想这个道理谁会不懂呢，陛下既然同意了，那就是默认了她们的牺牲，便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那不是一张药方，是数万人的性命，陛下也是进退两难。若无那药方，陛下想必不会同意，李彦也不会提。”肖琰语气平平，毫无波澜。
乍听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仔细一想，“不对啊！灵硕公主要和亲？那你这个驸马岂不是做不成了？那你竟然还笑得出来？！”霍逸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我何时说过我想做驸马了。”肖琰摇了摇头，那语气就像是在说“嗯，吃过了。”
看来果然是不想。
“你？！”霍逸挠了挠下巴，死盯着肖琰，思索了片刻后终于“幡然醒悟”，随后便自觉大惊小怪地叹了口气，又笑眯眯地坐回他身侧，抬手揽住他肩膀，“奥～原来咱们肖将军不喜欢公主啊～”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他眯着眼睛追问道：“肖将军既不喜欢公主，那定是有中意之人喽？快说，是谁？！”
肖琰无奈地一把推开他箍在肩膀上的手，摇了摇头，便又开始看面前的军务。
霍逸知道肖琰的性情，如果他不想说，任你问多少遍都没用，所以便只得悻悻地白了他一眼，“唉～不说算了，你个不开嘴儿的肖葫芦，我看你能喜欢上哪家姑娘才是怪事儿了。”
“枉我家瑛子对你一往情深，非卿不嫁的……哎，我家瑛子命苦啊，我这个当哥哥的，回去还是得赶紧劝她移情别恋的好，免得多情总被无情恼。”
霍逸近日练兵练得辛苦，被那前锋参领顾嶠拉着，不是当陪练就是当靶子，好生委屈，但谁让他是副的，人家是正的呢，咱霍帅有那个任凭差遣的度量......其实度量什么的不好说，主要是人家顾嶠还真不招人烦，下了操练场，便是个高大憨厚，做得一手私房好菜的老大哥，咱霍帅天天吃人家的，自然那度量就给撑大了……
整日跟顾嶠在一处，感觉好久都没见肖琰了，还挺想多跟他聊几句，顺便再逗逗他。可惜他说了这么多，那闷葫芦却恍若未闻。看在他近日确实辛苦，又忙着给将士们增设可行的奖赏制度的份上，度量被撑大了的霍帅随即便原谅了他。给他倒了盏茶放在手边后，便又出去找顾嶠了，“你个闷葫芦，自己闷着去吧，有本事这辈子你都别说，小爷开小灶去也~”
霍逸前脚刚走，肖琰便抬手捏了捏山根，他不愿意听霍逸跟他聊起喜不喜欢这个话题，确切地说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当时他是亲耳听到霍逸说喜欢景琪的，只不过依霍逸的性子，随口一说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他曾经还说过喜欢吏部尚书家的幺女，还说和亲王家的玟郡主有性格，如今玟郡主都要嫁人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异色，况且当日他揶揄陈俊之意明显。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说过喜欢，既说过便就有可能。
万一霍逸很认真地跟他说自己喜欢景琪，那他该怎么反应呢？说他也喜欢，打一架吧？公平竞争？太可笑了，景琪连他们俩是谁都不知道。肖琰无奈地摇了摇头，止住了这难解的思绪，就......暂且不想这么多罢。
和亲王府。
景琪正在花坛中央，跟几只四处逃窜的蛐蛐儿较劲，忽见路过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行色慌张，便叫住了他们。
“怎么了你们，为何都这副样子？府中遭贼了？”景琪看着新鲜，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疑惑地揶揄道。
“回郡主，是大郡主……大郡主她……”
景琪一听是姐姐，顿时着急地走向她，“姐姐？她怎么了？你别这个时候结巴，说啊！”
那个端着食盘，手还在颤抖的侍女喏喏道：“大郡主不出房门也不肯吃饭，奴婢实在担心，就打开门送了进去，结果大郡主一气之下，便……便把食盘扔在了奴婢身上。”
哎吆，刚才着急没仔细看，这么一看可不是？侍女身上袖子上还有许多汤汁的痕迹。姐姐平日里虽确有些大郡主的清高气，但从不无故发脾气，能让姐姐如此生气，必定是出了大事。
景琪也不再问她，安抚了她两句，让她下去换衣休息，便急匆匆地直奔姐姐房中而去，尚未踏进房门便听到父王和王妃的声音。
“玟儿，父王也舍不得你啊，可此次连陛下都要勉为其难，你和灵硕都在李彦求娶的婚书之上，灵硕尚且不能拒，你又怎么能……唉～”和亲王的声音里充满老父亲的痛心和无奈。
王妃则忙着转开话题，“一定是方才的饭菜不合胃口，我已经命人去给玟儿换了，王爷还是让玟儿静一静，就别再说这些惹她心烦了……”
景琪虽只听了这么几句，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急色匆匆地推门而入，看着一脸泪痕的姐姐，心疼得不行，“父王，姐姐要嫁到北国去？！听说北国苦寒，民风彪悍，姐姐嫁过去岂不是再也回不来了，不行……”
“琪儿！”心知肚明的话听得和亲王更是心烦意乱，“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凭什么我们炫赫的女子要任凭他们挑选？！那李彦多大？长什么样子？若姐姐见了不喜欢怎么办？炫赫如今不是盛世吗？父王当真舍不得姐姐，就去跟陛下求个情，陛下素来尚礼制，又岂能不顾父女亲情？！”景琪看着景玟满脸的眼泪，语气很是激动，多少有点丧失理智。
和亲王听罢小女儿一顿疾言厉色不成体统的质问，不仅没再动怒，反而声音又软了几分，想来也是实在无奈，“朝中都说李彦此人确有治国之才且心机深重，自他摄政，不仅平了北国内乱，开通了两国商路，数月前还送来药方，救我炫赫百姓数万……虽知他狼子野心，可能当时就抱着此求亲之念，但毕竟救人在前，且此番婚书之上言词恳切，意求与炫赫关系更加稳固，结百年之好。”
“哎……陛下本也不愿。若无药方一事，定当会拒绝，可如今……唯恐落人口舌啊。”
“不过，此番亲事，炫赫百姓自会给灵硕和玟儿青史留名。”
其实劝到此处，也就罢了，可和亲王怜女心切，总想多说几句聊作宽慰，“而且，听闻李彦刚过而立之年，与王妃感情甚笃，从未立过其他妃子，想来定是个重情之人……”
老父亲不说还好，此言一出，在场三位女子皆是一惊。
景琪自然是那个最先绷不住的，“父王也说了李彦狼子野心，那日后西蒙国若与我炫赫一战，那姐姐该如何自处？！既然他与王妃情深又怎会轻易喜欢姐姐？！”惹得老父亲张口结舌，神色一阵风云变幻，为父的威信眼看就要全面坍塌。
“琪儿！别说了！”景玟抽出袖帕擦了擦泪痕，强扯出一丝笑意阻止道，“父王......恐有心无力。”说罢便转身向寝房而去。
和亲王瞪了景琪一眼，气冲冲又无奈地被王妃扶了出去，景琪在王妃责备的眼神中气鼓鼓地低下了头。
“姐姐……”景琪走进景玟的寝房，温顺地靠在她肩膀上，轻声叫着，眼眶含泪，不知还能说什么可以安慰她。
景玟摸了摸她脑袋，许久才缓缓出声，“第一次听琪儿说起感情之事，看来我们琪儿也长大了。”
“姐姐，我不想长大了……”
“傻姑娘……琪儿长大了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怕是也没得选吧。”
“那若是琪儿有得选呢？”
“那必得是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好啊～若我们两个有一个能得尝所愿也是好的。”
“那姐姐呢？姐姐若有得选呢？”
“我嘛，会选一个喜欢我的。不喜欢我的，那我便也不喜欢他。”
“那姐姐应该最喜欢我才对。”
“呵呵……你呀～”
“嘿嘿……”
同样的身份，也很有可能会有同样命运的两姐妹，聊着彼时全天下女子最伤心无奈的话题，聊着聊着竟然都笑了。
“以后姐姐不在，要替我好好照顾父王和母妃。”
“嗯。”景琪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
宕池城郊，僻静的宅院中，披着黑披风的女子抬手拍了拍对面年轻男子的肩膀，声音很轻地说：“王爷要向炫赫提亲，迎娶灵硕公主，过段时日我可能……可能不便常来这里了。”
“姐姐……”年轻男子的语气中藏着一丝难以隐藏的心疼。
女子倒像是毫无波澜一般，柔声嘱咐：“万事小心，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替我看好他，有事老地方传信。”
“姐姐放心。”
于是，近日他都在想，怎么把赚来的银子更好地花出去。想得入神之际，忽闻帐外一铁骑嘶鸣，随后便有一人急急进帐，单膝跪地抬手拜道：“将军。”
肖琰一看来人，是给他传递圣都消息的信卫线上的其中一人，如此风尘仆仆，应是马不停蹄赶来的，当即心下一惊，“发生了何事？！”
信卫一边递上信件，一边回道：“公主和郡主被陛下赐了婚，不日都将远嫁西蒙。”
自从灵硕公主在宫宴之上送出那支金星雪浪后，整个炫赫都以为肖琰必定是炫赫的准驸马了，对于他自请边塞这个举动，大家也都认为是他想得了军功后再回去迎娶公主，所以，尽管肖琰明确吩咐了圣都的信卫要多关注和亲王府，他的信卫们也还是以为公主才是将军的心之所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丝毫不敢耽搁，立即以最快的速度传给线上的信卫，让距离凉州最近的一人，换了匹快马星夜兼程前来禀报。
可那信卫没想到，他话音还未落，将军连信件都没打开，便骤然起身追问道：“郡主？！哪位郡主？！”面色还带着紧张......
这可太稀奇了，将军这样子谁见过？恐怕谁也没见过！吓得那信卫头都不敢再抬，“禀将军，是……和亲王府的郡主。”
“和亲王府……为什么是她？她还尚未成年……”
这批信卫也是肖琰在肖府时亲自调教出来的，个个都是畏惧他的同时还带着嫡系的亲近。那信卫思忖着将军的反应，低头琢磨片刻，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轻声试探道：“将军？”“和亲王府有两位郡主……赐婚的这位是已经成年的玟郡主。”
是了，关心则乱，竟然忘了她还有个姐姐……
肖琰拇指与食指下意识地捻了捻袖口的衣角，方才缓缓打开信封，而后神色逐渐平静下来，还长舒了口气，最后才重新坐下，恢复了往日的一惯神色，“知道了，下去休息吧。”
信卫走后，肖琰的嘴角竟然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缓兵之计不仅成了，还等到了公主出嫁。虽然知道此次和亲，公主的处境可能会很艰辛，但是他不喜欢公主，公主若嫁他，一样也不会开心。人总归是考虑自己会多过考虑别人，况且还是这种谁都不愿轻易妥协之事。自己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才放下了一半，肖琰想到此处不禁又长吁了一口气。
“吆～肖将军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小爷来的可还算巧？”霍逸拨帐而入，刚好看到肖琰脸上似有一丝笑意，好奇得不行，忙凑到他身边，曲膝坐下后便一脸急色地问，“快说快说～”
“李彦向陛下求娶灵硕公主和玟郡主，陛下同意了。”
“啊？！李彦这厮！真是狂妄！一张药方换我炫赫两位王女，当真不要脸！”
“那日后……”霍逸本来想说，日后打起来怕公主和郡主很难自处了，但是一想这个道理谁会不懂呢，陛下既然同意了，那就是默认了她们的牺牲，便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那不是一张药方，是数万人的性命，陛下也是进退两难。若无那药方，陛下想必不会同意，李彦也不会提。”肖琰语气平平，毫无波澜。
乍听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仔细一想，“不对啊！灵硕公主要和亲？那你这个驸马岂不是做不成了？那你竟然还笑得出来？！”霍逸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我何时说过我想做驸马了。”肖琰摇了摇头，那语气就像是在说“嗯，吃过了。”
看来果然是不想。
“你？！”霍逸挠了挠下巴，死盯着肖琰，思索了片刻后终于“幡然醒悟”，随后便自觉大惊小怪地叹了口气，又笑眯眯地坐回他身侧，抬手揽住他肩膀，“奥～原来咱们肖将军不喜欢公主啊～”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他眯着眼睛追问道：“肖将军既不喜欢公主，那定是有中意之人喽？快说，是谁？！”
肖琰无奈地一把推开他箍在肩膀上的手，摇了摇头，便又开始看面前的军务。
霍逸知道肖琰的性情，如果他不想说，任你问多少遍都没用，所以便只得悻悻地白了他一眼，“唉～不说算了，你个不开嘴儿的肖葫芦，我看你能喜欢上哪家姑娘才是怪事儿了。”
“枉我家瑛子对你一往情深，非卿不嫁的……哎，我家瑛子命苦啊，我这个当哥哥的，回去还是得赶紧劝她移情别恋的好，免得多情总被无情恼。”
霍逸近日练兵练得辛苦，被那前锋参领顾嶠拉着，不是当陪练就是当靶子，好生委屈，但谁让他是副的，人家是正的呢，咱霍帅有那个任凭差遣的度量......其实度量什么的不好说，主要是人家顾嶠还真不招人烦，下了操练场，便是个高大憨厚，做得一手私房好菜的老大哥，咱霍帅天天吃人家的，自然那度量就给撑大了……
整日跟顾嶠在一处，感觉好久都没见肖琰了，还挺想多跟他聊几句，顺便再逗逗他。可惜他说了这么多，那闷葫芦却恍若未闻。看在他近日确实辛苦，又忙着给将士们增设可行的奖赏制度的份上，度量被撑大了的霍帅随即便原谅了他。给他倒了盏茶放在手边后，便又出去找顾嶠了，“你个闷葫芦，自己闷着去吧，有本事这辈子你都别说，小爷开小灶去也~”
霍逸前脚刚走，肖琰便抬手捏了捏山根，他不愿意听霍逸跟他聊起喜不喜欢这个话题，确切地说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当时他是亲耳听到霍逸说喜欢景琪的，只不过依霍逸的性子，随口一说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他曾经还说过喜欢吏部尚书家的幺女，还说和亲王家的玟郡主有性格，如今玟郡主都要嫁人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异色，况且当日他揶揄陈俊之意明显。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说过喜欢，既说过便就有可能。
万一霍逸很认真地跟他说自己喜欢景琪，那他该怎么反应呢？说他也喜欢，打一架吧？公平竞争？太可笑了，景琪连他们俩是谁都不知道。肖琰无奈地摇了摇头，止住了这难解的思绪，就......暂且不想这么多罢。
和亲王府。
景琪正在花坛中央，跟几只四处逃窜的蛐蛐儿较劲，忽见路过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行色慌张，便叫住了他们。
“怎么了你们，为何都这副样子？府中遭贼了？”景琪看着新鲜，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疑惑地揶揄道。
“回郡主，是大郡主……大郡主她……”
景琪一听是姐姐，顿时着急地走向她，“姐姐？她怎么了？你别这个时候结巴，说啊！”
那个端着食盘，手还在颤抖的侍女喏喏道：“大郡主不出房门也不肯吃饭，奴婢实在担心，就打开门送了进去，结果大郡主一气之下，便……便把食盘扔在了奴婢身上。”
哎吆，刚才着急没仔细看，这么一看可不是？侍女身上袖子上还有许多汤汁的痕迹。姐姐平日里虽确有些大郡主的清高气，但从不无故发脾气，能让姐姐如此生气，必定是出了大事。
景琪也不再问她，安抚了她两句，让她下去换衣休息，便急匆匆地直奔姐姐房中而去，尚未踏进房门便听到父王和王妃的声音。
“玟儿，父王也舍不得你啊，可此次连陛下都要勉为其难，你和灵硕都在李彦求娶的婚书之上，灵硕尚且不能拒，你又怎么能……唉～”和亲王的声音里充满老父亲的痛心和无奈。
王妃则忙着转开话题，“一定是方才的饭菜不合胃口，我已经命人去给玟儿换了，王爷还是让玟儿静一静，就别再说这些惹她心烦了……”
景琪虽只听了这么几句，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急色匆匆地推门而入，看着一脸泪痕的姐姐，心疼得不行，“父王，姐姐要嫁到北国去？！听说北国苦寒，民风彪悍，姐姐嫁过去岂不是再也回不来了，不行……”
“琪儿！”心知肚明的话听得和亲王更是心烦意乱，“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凭什么我们炫赫的女子要任凭他们挑选？！那李彦多大？长什么样子？若姐姐见了不喜欢怎么办？炫赫如今不是盛世吗？父王当真舍不得姐姐，就去跟陛下求个情，陛下素来尚礼制，又岂能不顾父女亲情？！”景琪看着景玟满脸的眼泪，语气很是激动，多少有点丧失理智。
和亲王听罢小女儿一顿疾言厉色不成体统的质问，不仅没再动怒，反而声音又软了几分，想来也是实在无奈，“朝中都说李彦此人确有治国之才且心机深重，自他摄政，不仅平了北国内乱，开通了两国商路，数月前还送来药方，救我炫赫百姓数万……虽知他狼子野心，可能当时就抱着此求亲之念，但毕竟救人在前，且此番婚书之上言词恳切，意求与炫赫关系更加稳固，结百年之好。”
“哎……陛下本也不愿。若无药方一事，定当会拒绝，可如今……唯恐落人口舌啊。”
“不过，此番亲事，炫赫百姓自会给灵硕和玟儿青史留名。”
其实劝到此处，也就罢了，可和亲王怜女心切，总想多说几句聊作宽慰，“而且，听闻李彦刚过而立之年，与王妃感情甚笃，从未立过其他妃子，想来定是个重情之人……”
老父亲不说还好，此言一出，在场三位女子皆是一惊。
景琪自然是那个最先绷不住的，“父王也说了李彦狼子野心，那日后西蒙国若与我炫赫一战，那姐姐该如何自处？！既然他与王妃情深又怎会轻易喜欢姐姐？！”惹得老父亲张口结舌，神色一阵风云变幻，为父的威信眼看就要全面坍塌。
“琪儿！别说了！”景玟抽出袖帕擦了擦泪痕，强扯出一丝笑意阻止道，“父王......恐有心无力。”说罢便转身向寝房而去。
和亲王瞪了景琪一眼，气冲冲又无奈地被王妃扶了出去，景琪在王妃责备的眼神中气鼓鼓地低下了头。
“姐姐……”景琪走进景玟的寝房，温顺地靠在她肩膀上，轻声叫着，眼眶含泪，不知还能说什么可以安慰她。
景玟摸了摸她脑袋，许久才缓缓出声，“第一次听琪儿说起感情之事，看来我们琪儿也长大了。”
“姐姐，我不想长大了……”
“傻姑娘……琪儿长大了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怕是也没得选吧。”
“那若是琪儿有得选呢？”
“那必得是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好啊～若我们两个有一个能得尝所愿也是好的。”
“那姐姐呢？姐姐若有得选呢？”
“我嘛，会选一个喜欢我的。不喜欢我的，那我便也不喜欢他。”
“那姐姐应该最喜欢我才对。”
“呵呵……你呀～”
“嘿嘿……”
同样的身份，也很有可能会有同样命运的两姐妹，聊着彼时全天下女子最伤心无奈的话题，聊着聊着竟然都笑了。
“以后姐姐不在，要替我好好照顾父王和母妃。”
“嗯。”景琪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
宕池城郊，僻静的宅院中，披着黑披风的女子抬手拍了拍对面年轻男子的肩膀，声音很轻地说：“王爷要向炫赫提亲，迎娶灵硕公主，过段时日我可能……可能不便常来这里了。”
“姐姐……”年轻男子的语气中藏着一丝难以隐藏的心疼。
女子倒像是毫无波澜一般，柔声嘱咐：“万事小心，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替我看好他，有事老地方传信。”
“姐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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