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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前尘 出嫁

    炫赫228年春,西蒙使臣吐谷浑与屠格带珍奇珠宝数百件,数千金以及护卫五百,入炫赫迎亲,陛下诏令三皇子景昊持节护送至边境。公主和郡主出嫁。

    那日,红妆从正阳殿一直铺到炫赫门。陛下赐了珠宝,锦缎,玉器,一应用具和侍奉的宫人,应有尽有,不一而足,三皇子带两千人随行护送。若忽略和亲背后是可能被牺牲的真相,和出身帝王之家更囿于帝王之家的命运,那无疑是风光出嫁。

    灵硕公主在正阳殿外拜别了陛下与皇后,一直走到炫赫门,之后毅然坐上了和亲的马车。她是陛下最小的一位公主,其母端妃生前就颇受陛下喜爱,端妃病故之后,灵硕就由皇后抚养,皇后虽是嫡母但毕竟不是生母,所以灵硕公主虽年纪最小却深谙宫中的生存之道,也养成了温婉的性格,丝毫没有公主的娇嗔之态,也正因此最受陛下宠爱。可惜陛下不是她一个人的爹,陛下是炫赫百姓的陛下。

    即使心有所属仍被远嫁和亲,即使清楚自己未来的命运,她却并未争吵哭闹,自己躲起来哭肿了眼睛,之后依然恭恭敬敬地三叩首,拜别陛下。也正因灵硕如此态度,才惹得陛下尤为心疼和不安,直到她的车马离开了炫赫门,早已什么都看不到了,陛下都还在背后遥遥相望,久久未曾离开。

    景琪送姐姐出府前,尚能在满目红妆中忍住眼泪,直到看着她坐上那辆注定一去不复返的马车,便再也顾不上那些礼节……待马车和随从都已远去,王府门口已经只剩下瑞姑姑和两个守门小厮时,她还在泣不成声。

    西蒙国宕池城,摄政王府,肖楚的寝殿中。

    李彦跪坐在肖楚对面,攥紧的拳头松开了又攥紧,几经挣扎之后,方才恢复了笑意,装作一脸轻松的样子缓缓道:“阿楚,和亲之事非我本意,乃是各部商议的结果。我事先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可她们娶过来也就是个摆设,你知道我的,我不会……”

    “王爷!王爷娶的可是炫赫的公主,奥~对了,还有郡主。公主和郡主都是何等尊贵的身份,王爷岂能怠慢。”肖楚虽打断了他的解释,但语气却是轻缓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听不出半分怒气。

    “我知道你生气了,你骂我两句吧,你别这样。”李彦语气轻柔地一边讨好一边去握她的手。

    肖楚也不躲,任由他握着,“阿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我是了解你的。你这个人其实很正直,我记得小时候,我扮了男装同你跑出府外混入市井,路遇欺凌之事你从来都不会袖手旁观。后来你去了军中,我便有几年见不到你了,那时我时常会想,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楚……”杀伐果决地平定了西蒙各部叛乱,被封异姓王再自封摄政王,手中权柄比西蒙国主还要重的李彦,此刻跪坐在自己的王妃身侧,眼眶都已经红了。

    “后来你回来了,长高了许多,你一身戎装的样子我真的很喜欢,那时你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你说要娶我的时候,我真开心啊......开心得好几晚都没睡好。可是,我从肖府搬去李府,又从李府搬来王府,我明明离你这么近,可我却越来越不懂你了。”

    “对不起,阿楚,你听我说……”

    肖楚没有理会他,依然是一张笑脸,自顾自地说着,“如今你是摄政王了,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厉害,学什么都很快”,她抬眼看着他,眼睛里是没有笑意的,脸上的那点笑意也渐渐被复杂不明的情绪取代,像是不舍,是失落,是无奈。

    这些从未在肖楚脸上见过的陌生神色,令李彦下意识地开始紧张。

    而她却无视李彦紧张的眼神,缓了口气,自我调节了片刻后,轻笑一声继续道,“你看,这么快你就做到了权倾朝野。自你做摄政王之日我便想过,你此生不可能只娶我一个了……”

    “不是的,阿……”李彦急于解释,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得更紧了。

    可肖楚根本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十年了,阿彦,我们成婚已经十年了。算算时日也不短了,我知这十年你是真心待我。”

    “所以,我不怪你。”想说的都已说完,眼泪便再也藏不住似的顺着眼角而下。她那突然像是从身体里卸下了什么,从此便解脱了一般的神色,令李彦心脏一阵紧缩。

    这个自己唯一深爱的,也爱着自己的女子,突然说出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他不愿也不敢深想。

    她是那样不轻易袒露心迹,又决绝执拗的一个人,她是不是决定不爱自己了?哪怕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李彦就已经无法接受,他那颗慌张的心脏此刻正在咆哮着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一把抓过肖楚的肩膀,紧紧地抱住她,沙哑着声音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轻声说着:“阿楚,我绝不会负你的,你信我,好吗?你应该信我的。”

    肖楚感觉到了颈间的湿意,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说要娶我时的情形吗?”

    “记得。”李彦嘴角有些抖动,他怎么会不记得?虽然十年过去了,可他一闭上眼睛那一幕还恍如昨日……

    那日,他刚从军中归府,尚未换下戎装就等不及跑到肖府见她。她也还穿着一身尚未来得及换掉的白色束身猎装,高束着马尾,又美又飒。他说想娶她,她便笑了,那一笑,比西蒙最美的春天还要美上百倍,眼睛里也全装着他,亮晶晶的。他当时感觉像是有一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齐齐地在他心里骤然开放了,那感觉令他欢喜,令他满足,更令他激动,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

    肖楚应当也想起了那此生最美好的二十岁,含泪的眼角不自觉地弯了下。

    “阿彦,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也知道你不止喜欢我。你是个有抱负的人,你心里除了我,还装着西蒙破碎的疆土。”

    李彦不敢反驳,因为肖楚太了解他,而且她一直都是如此,表面温和内心执拗,她若决定的事,除了她自己,否则谁也无法改变。那双瑞凤眼看似多情却最是专情,就像她的母亲一样。听说肖亲王当年去了战场,回来的却只有遗体,王妃便整日郁结,以致后来难产而死。

    李彦除了竭力挽回,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总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去肖楚。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阿楚,我从没求过你,这次我求你,信我一次,可以吗?”

    可肖楚听罢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再也没说话。

    李彦走后,无名闪进肖楚殿中,眼神里全是冰冷的恨意,“姐姐,我替你杀了他!”

    肖楚愣了一下,抬手饮了一口茶,一反常态地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看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又于心不忍地放缓语气:“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都忘了?”

    “我很小心,不会被发现的,姐姐放心好了。”

    “无名,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既然要再娶,那再娶一个和再娶十个对我来说都没区别,姐姐都没在意,你又在意什么?!”

    “再说,之前是我对不起他,如此……就算是扯平了罢。”

    她叹了口气,不欲再提,可无名却满腔怒火,“你对不起他?你哪里对不起他?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不懂珍惜,是他咎由自取!”

    肖楚今日实在是太累,虽然她非常了解无名的性情,她深知这世上若只有一人绝不会背叛她,那必然是他,可她还是缺了点耐心,“我让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冒险,是因为有人比我更需要你,他比我的命更重要,你要像保护我一样保护他,你可明白?!”

    无名沉默了半晌,最后终于低下头,缓缓出声道:“是,王妃!”

    随后他咬着牙转过身,便往殿外走去,快要出殿门的时候,肖楚又叫住他,“无名......要小心。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无名没有回头,语气坚定又颓废,“姐姐大可放心,我明白,我可以死,他不能。”说罢便出了殿门,跃上屋脊,随即与夜色融为一体。

    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肖楚无声无息地任泪水湿了一脸,晚风透过半角窗户和纱帐吹进殿中,吹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她心想西蒙确实不大好啊,春天的夜晚依然是冷的,若他回来,定然也不会喜欢吧……

    公主和郡主到达西蒙之后,依制受到了最高的礼遇。公主被封为侧王妃勤妃,郡主被封为惠妃。可大礼当日,李彦却以感染风寒为由谁的房门也没踏进半步,只是在议事殿内睡了一晚。

    炫赫的陛下把最宠爱的女儿嫁到西蒙,自然也不是毫无盘算的,不出意外的话,西蒙国早晚都是李彦的,若有一日灵硕能取代王妃成为西蒙国的皇后,那收服西蒙之时,皇后必是助力。虽然这个设想有些渺茫,但是对于皇帝这样喜欢摆布棋局的上位者来说,有机会便不会轻易错过。

    是以,灵硕公主出嫁前,陛下在表达情深意切的父女之情时,顺便已将此意暗示得明明白白。于是,自公主跋涉几千里终于入了西蒙之后,没把李彦放在心上,却是把一腔心思都放在了王妃身上。尤其是得知李彦多日都宿在议事殿中,更是对这个王妃多了许多好奇。

    勤妃和惠妃的陪嫁,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还有负责各项常事的佣人,连乐师都带了两名,主要是为了避免公主远嫁不适。李彦对她们的要求也都是尽量满足,还会抽空陪她们下棋听曲儿。而王妃,自从大礼当日匆匆一面后便再没见过。本来勤妃想带着惠妃借着送些炫赫特产的由头去会一会王妃的,可却被李彦以王妃身体不适,发了热,恐染疾于她们为由,都给推掉了。

    李彦此人相貌俊朗,又总是挂着一脸的笑意,如果不是春风满面的背后实则是坚毅决绝的冷酷,是很难让人不生出情愫来的。然而,女子天生敏感,他那些刻意维持的,以为可以逢场作戏的亲近,勤妃和惠妃都心知肚明。李彦并不喜欢她们,王妃果然如传闻一般与摄政王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一日深夜,李彦饮了些酒,虽然并未醉酒,可到了肖楚的殿中便开始脚下虚浮。自从那两个妃子娶进门,他便不太敢踏进肖楚的寝殿了,他怕她会拒绝自己,怕自己会因为清醒而没有理由不离开。于是便只得佯作醉酒之态,踉跄着扑进肖楚怀里。

    “阿楚,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