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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前尘 真相

    陛下连连经受沉痛打击,身心俱损,缠绵病榻数日后,言因痛极皇室凋零,便下诏接回被先帝贬至千里之外的宁郡王。

    派去接宁郡王之人刚出发一日,七皇子入夜便哭得一脸浮肿,跪在陛下寝殿外求见探病。陛下本对他有所怀疑,奈何并没有任何指向他的证据,便挥手退去内殿与外殿的一应下人,想单独探一探他。

    “父皇……”七皇子跪在塌下,一声父皇,哭得悲切感人。

    皇帝闭了闭眼睛,吁出一口浊气,缓缓道:“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是吗?母亲去得太早,儿臣都已记不清了……呵呵,不过,自儿臣记事以来,都鲜少见到父皇,即便偶尔碰见,也并未得过父皇关注,如今父皇却能记得儿臣样貌,儿臣实在感动。”

    隔着一层锦缎床帘,皇帝只听到那一如既往柔弱的声音,自然看不到七皇子早已冰冷的眼神,故而敷衍一般地解释,“朕,国事繁忙……且你母亲……你母亲喜静,朕不便前去打扰。有一次,朕路过莲堂,曾见过你与你母,你与她长得很像,也……安静听话。”

    “奥?原来是这样啊……”七皇子抬手拭去眼泪,眯眼盯着手上的泪光,嘴角提起笑意,“看来父皇并不喜欢性子安静之人啊。”

    “朕……”皇帝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被七皇子突然打断。

    “父皇!父皇可知儿臣近年来,都练什么字啊?”

    皇帝咳嗽了两声,七皇子也不理会,自顾自地说起来,“儿臣看父皇喜欢五哥,时常夸赞他的文章和字,很是羡慕,便时常……努力仿之。”他刻意吐字清晰地加重最后四字,说完自顾呵呵一笑。这悠悠然的语气,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柔弱之态?

    皇帝抓了一把锦被,胸腔里又发出几声闷咳,心道,他竟是来坦白的?

    “父皇,其实儿臣本来比他的字更好的。”他嗤笑一声,“就他那文章,您还赞他‘丹青妙笔’?呵呵呵呵……那您是没看过儿臣的文章……”他笑意尚未散尽,面色便又急急冷却,“当然,父皇不喜儿臣,儿臣字如何,文章如何,自是也不会关心。所以啊……儿臣仿五哥的字迹,仿得实在辛苦。”

    “咳咳咳咳……”

    “送与御史台的那封文书……父皇以为写得如何啊?虽只能仿五哥的字来给父皇看,可那文章却是儿臣所作。父皇回忆一下,儿臣是否条理清晰,文采斐然啊?”

    那突然轻佻又阴阳怪气的声音,令皇帝一时竟张口结舌,反应不及,“是你?……竟真的是你?!”

    “真的?……”七皇子琢磨着陛下用词之端倪,微微点了点头,“呵呵,原来父皇早就怀疑儿臣了啊……那为何没杀儿臣呢?是没有证据?那秘密派人杀了也行啊……就像……”

    他停顿片刻后才咬牙切齿地继续道,“就像当年杀我母亲一般!”

    皇帝突然惊愕暴怒,“你个孽子!你说什么?!”

    七皇子听着皇帝暴怒的声音,似是非常满意,吁了口气,语气转而又轻松几分,“怎么?内殿外殿就只有我与父皇二人,堂堂皇帝陛下,敢做却不敢认?”

    皇帝又吐了口浊气,亦是咬牙切齿,“你母亲她……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哈哈哈哈哈……”七皇子嗓音时粗时细,笑得似若癫狂,“她只是一个软弱的女子而已,她又何其无辜?!她刚生产完,父皇便冷落于她,连那个贴心的从小便跟着她的奴婢都要轰出宫去,害得她无人照料,病疾缠身!”

    “父皇知不知道那些年,我们母子二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哈哈哈哈......”他说着说着便又一脸愤恨地笑起来,眼角还挂着一滴不知是因哭还是因笑而滑落的泪,“我们就像宫里的两条野狗,任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住口!”皇帝突然忍无可忍似地暴喝一声,“你懂什么?!那是她咎由自取!枉朕当年对她一片真心……咳咳……那般宠她!可她却与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七个月便生下你这孽种!此等奇耻大辱,你以为朕会忍得了吗?咳咳咳咳……”

    “你也知道是七个月?!明明是你!是你!她本心有所属,是你逼她嫁你!皇权滔滔,她如何能拒?!你既娶她,却又辱她!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七皇子不顾皇帝心肺俱裂般的咳嗽声,亦怒极地暴喝道。

    皇帝紧捂胸口,边咳边说,“原来……咳咳……你知道啊……”胸腔里恍若藏着一台抽风箱,听得人异常难受。

    “是!我知道!若不是母亲死前把所有详情一并告之,说不定直到如今,我还是那个想不通为何不被父亲喜欢,拼命想要争取被父亲多看一眼的,可怜又可笑的孩子!”

    “我恨她!我真的恨她!可我也可怜她,心疼她!我还总是很想她,起初那几年,每日都想。因为除她之外,没人对我好,除她之外,世上也无人爱我。”

    “后来我长大了,我知道我不该恨她,我该恨的人,是你!”

    “所以,你就设计杀我皇儿?!”皇帝的声音亦是怒极,若非行将就木起不得身,恐怕已当场徒手撕了七皇子。

    七皇子平复片刻,竟是又笑了,此时的笑中带着轻松与得意,与过去柔弱无害的样子,完全天壤之别。

    “陛下,不得不说,您疼爱的皇子们实在是不堪一击啊。”

    “太子本就病怏怏的,即使无人害他,定也命不久长。”

    “您的三儿子和四儿子……不知那话本原是我特意为了他二人,花了三月之久,悉心编写而成,用得很是顺手呢。”

    “您的六儿子,更是个贪杯好色的蠢货,我只用了一个美人,略施小计,便把他握在了手心里。只可惜了我小姨……竟怕连累我露出马脚,执意给那蠢货陪葬!”

    “至于您最爱的五儿子……哈哈哈哈哈,他确实无辜,因为他对太子一事毫不知情。可他也死不足惜,小时候他欺我无依,多次嫌弃并羞辱于我,如今我也只不过是报了个私仇。我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的……谁能想到,他看您命不久矣,又恐自己生出无可挽回的变故,竟一冲动就想来取而代之了呢?”

    “啧啧~父皇,您说这是不是……天助儿臣呢?哈哈哈哈......”

    “您既然不喜儿臣柔柔弱弱的样子,那儿臣如今这样,您可还满意啊?”

    得知全部真相的皇帝,已然被气得只剩下了半口气,“孽畜!你……心肠竟如此歹毒!”

    “歹毒?呵呵,这天下所有人皆可骂我歹毒,唯有你,没这个资格!我早知你绝不会传位于我,便也只能如此了。”

    皇帝痛极怒极更悔极,强撑着说道:“生在皇家,权位之争不可避免。朕不杀你还把你养大……也不过……不过是想着若有一日,咳咳......你或可……或可替朕的皇儿一死。不想这么多年,竟一直被你的......外表蒙蔽,始终未能忍心……”

    “原来竟是……竟是朕的仁心之过啊……早知如此,朕就该……就该在老三和老四出事时,便拿你顶罪……”

    七皇子听罢,面目早已狰狞难堪,“奥?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原来你不杀我,竟是有此打算!”

    “我原以为,当年你杀了我母后,是出于心软才未对七岁的我下手!原来竟是想养着一只随时待宰的替罪羊啊!哈哈哈哈......陛下,论歹毒,我还是望尘莫及了。”

    “可你错了,非你仁心,实乃我天可怜见。”了然又恨恨地说完这几句,他便开始又哭又笑起来,面目既狰狞又痛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哭笑了一阵后,又换了一脸释然之态,“如此甚好……甚好。父皇儿子众多,本该得享天伦,最后却只剩下儿臣一个,儿臣本还于心有愧,如此一来,倒是要感谢父皇‘人之将死’的坦诚,解了儿臣的庸人之忧。”

    一番急促的呕血声后,皇帝终于活生生被气绝。死前用尽最后半口气给七皇子留了一言,“孽畜!朕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七皇子盯着皇帝气绝后,垂落至床帘外,那手心手指上都沾着咳血的一只手,看了片刻,起身抬脚一步上前,本想看他最后一眼,可那句‘死生不复相见’尚言犹在耳,他便又无甚所谓地放下了那即将拉开床帘的手,退后一步整了整衣衫,走出殿去。

    “陛下驾崩了。”他打开门,面无表情地冲着守在门外的老奴说了这么一句,便脚步轻快,如释重负般地离开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翌日,国丧之际,七皇子便被一众臣子推到了龙座上。

    可臣子们的膝盖还未跪踏实,七皇子也尚未来得及承受天子之礼,霍统领便带着伺候陛下的老奴,老奴带着陛下驾崩时身上穿的里衣,由一众霍家军开道,赫然进殿而来。

    老奴颤抖着双手,打开那件里衣,竟是一封血诏。

    “七皇子非皇室血脉,谋逆必诛!皇位非皇脉不传”

    此诏一出,七皇子当场便被霍家军擒住。

    七皇子被按翻在地,抬眼看着那血诏,突然想起皇帝那只沾血的手,便笑得一阵癫狂,那笑声里似有不可思议,也似有认命,总之在满殿臣子眼里就是,七皇子突然疯了。

    直到被压入死牢时他都还在笑,一边笑一边说,“死绝了,都死绝了哈哈哈哈……我看你们怎么办,哈哈哈哈哈……”

    事出太过突然,哪怕是六皇子刚死,肖琰便立即再次派人马不停蹄地去找了小郡王,以防他也遭毒手,意欲护之,可还是晚了。

    肖琰的暗卫们尚且找不到小郡王的下落,更何况是后来晚了太多时日的各路霍家军,以及先皇的亲卫军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眼看着再拖下去,炫赫便成了无主之国,既无主那还不是谁夺了就是谁的?那你争我抢的,何时是个头?百姓还活不活了?况且届时若敌国趁乱而来,更有亡国之患。于是,危急万分之际,有一帮用惯了脑袋的文臣便想出一计。他们找到了景琪,她的父王和亲王,是圣上的嫡亲弟弟,刚病故于三月前。景琪虽是女子,且古今从未有过女子直接做皇帝的先例,但他们没得选了,只要符合先帝遗诏,是正统的皇室血脉,那便是名正言顺。只要名正言顺,那争抢篡位者便是谋逆,便可诛之有名,如此,眼下之危可解。至于以后......便说景琪尚小,先做储君,由太后和朝臣辅政,倘若有一日那郡王能找回,便还是郡王继位,若找不回,景琪继位后,生子便继国姓,立太子。

    谁能想到,那么多皇子的国朝,本是皇嗣繁盛,最后储君之位竟只有这么一个刚满15岁的郡主可用。不知她那帮为了储位争得你死我活,终于争了个全军覆没的堂兄们,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到再死一回。

    为防迟则生变,景琪临危受命,接了遗诏的翌日便被接至皇宫,手足无措地就被推到了文武百官面前。至此,一场惊心动魄,或关乎千万人生死存亡的皇室内乱,才算落下帷幕,朝局动荡堪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