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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前尘 救灾

    十年九旱的河内,竟发生了百年不遇的秋汛。河东多地连日暴雨,五十里的防汛堤早就年久失修,形同虚设。官报抵达圣都之时,肖琰已快马加鞭赶往河内。肖崇也已上了折子,言明各中突发详情,说事急从权,已命他的大儿子携他亲笔手书前去调兵抢救灾民,还因未能及时上报向殿下请了罪。

    大灾大难,关乎百姓生死,等到朝廷分派好人手,远水难解近火,不知有多少人已死于灾祸,自然是当地的守军用起来最顺手。大是大非面前,百官们自是拎得清,况且,肖侯爷三军在外,独留圣都,足见忠诚。所以,虽于礼不合,众人也无可厚非。

    百官无异议,那殿下自是毫无异议。来不及惩治那些渎职的官员,小殿下便陪着太后和议政大臣们,先连夜拟了户部拨银拨粮的一应文书。

    事出紧急,肖琰到达河内时,汛情正是焦灼,已有二十一县,十万人受灾。雁门关守将楚孝宽见到肖崇的亲笔调令后,便立即带兵协助河内的都水监郑继年,紧急转移安置了灾民三万余人。情况危急,肖琰亦是亲自带兵紧急加固堤防,疏散受灾百姓。可农作物受损严重,许多房屋倒塌,还引发了山体滑坡,受灾百姓看到自己的家宅田地没入汪洋,皆是痛哭不已,一时间满目哀鸿。

    因河内多旱,谁也不会想到会突发汛情,平日里都水监便是一个闲职,可再是闲职,也是食君之禄的官员,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防汛堤年久失修一事,便是逃不过的渎职大罪。不想竟天降神兵,助他抢修防汛堤,助他抢救灾民,给了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不然朝廷怪罪下来,他必定死罪一条。所以,那都水监郑继年,此刻看着马背上天人之姿的肖将军,简直就如看天神下凡一般,满目的感激与庆幸。

    “肖将军,灾情紧急,灾民众多,下官已上了请罪的折子,请求朝廷赈济灾民。可如今……”灾情如此严重,他边说边替自己捏了把汗,声音亦发着颤,“如今这情况,是不能只等赈灾的钱粮了,请问肖将军,灾民们现下该……该如何安顿啊?”

    “郑大人,我自圣都来河内的路上,便已发现有许多失了田宅的百姓,在往东逃难。”

    肖琰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里也无任何情绪,可那郑继年就是听得浑身一哆嗦,“往东?”

    “此处受灾最重,东南八百里便可到达紫荆关,紫荆关再南下便是中州,到了中州便是离圣都不远了。”

    年过四十的郑大人,领了个闲职,一生未经过什么大风浪,此刻被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年将军,廖廖几句,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求将军救我!下官渎职,死不足惜,可我一家老小实在无辜,若遭连累,下官死不瞑目啊肖将军!”

    肖琰还是没看他,只是语气加快了两分,似有不耐,“郑大人不必跪我,我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如今,受灾百姓流离失所,急需钱粮,你可书信各州府官员,请他们就地开仓放粮赈灾,收容灾民,以防灾民暴乱。同时,书信与河北牧,借粮。”

    “是是是,下官即刻就去办!可……可河北牧恐不会轻易借粮吧?”

    “灾民兹众,不久后他定会收到灾民涌入紫荆关的消息,他若不借,就得收养流民,你觉得他会如何选择?”

    “是是是……可万一,万一他执意不借呢?”

    “郑大人可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他还是不借,便提醒他,若紫荆关不留民,那灾民必定会一路逃难,沿着河北路南下,若是到了圣都,那灾后问罪时,河内恐怕就要多个伴儿了。”

    “事态紧急,郑大人不可再耽搁。”

    那郑继年听罢,感激涕零,直直地冲着肖琰磕了个头,“下官立刻去办,立刻去办!”

    大灾过后常有大疫,肖琰除了带着将士们和救出的百姓们一起修建防汛堤,拓宽引流河道,疏通塞水,挽救田地之外,还要分发各州府运来的防疫草药,以防灾后引发疫症,整日马不停蹄,一忙就是二十余天。

    而此时朝廷赈灾的钱粮也终于到了,与赈灾钱粮一起到的,还有霍逸。

    霍逸听说肖琰改道河内救灾一事,根本无心练兵,与顾嶠好一通商量,被允许出关后,便星夜启程,千里奔赴而来。

    霍逸和救灾钱粮凑了个好事成双。自入河内,满眼灾情满目疮痍,直到看到霍逸的那一刻,肖琰才终于舒了口气。

    “怎么?看到小爷眼睛都亮了,这么想我啊?”霍逸一看平日里即使练兵也要穿得一尘不染的肖大公子,此刻立马汛堤旁,一身戎装布满了斑斑点点的泥浆,靴子上的泥浆更是干了一层又一层,就知他定吃了不少辛苦,勒马与他并肩而立后,解了腰间一皮质酒壶扔给他,一如既往地冲他眨眼,“出关后买的,小爷可没犯禁奥肖将军~”

    肖琰一手接了酒壶,饮水似的饮了小半壶,方才开口,“你怎么才来?”

    “吆~果真想我了啊?真是受宠若惊啊肖葫芦,”霍逸笑得一脸得意,“啧啧,不枉小爷千里送酒的辛苦啊~”

    “凉州还好?”肖琰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随手把那半壶酒递回给他。

    霍逸一手接了酒壶挂回腰间,另一手握成拳亲昵地对着他肩膀捶了两下,“肖爷放心,好得很,固若金汤。”

    “我担心圣都的钱粮……”

    “诶?你的狮子骢……”

    两人静立在防汛堤旁,看着湍急的水流似带着几分不甘的怒意,顺着拓宽的河道滚滚而去。同时沉默了片刻后,竟又默契地同时出了声,不过,话都没说完,就被来人齐齐打断。

    “肖琰!不好了!”策马而来的正是肖崇的亲卫军统领楚孝宽。

    “楚大哥?何事?”

    “流民暴动。”

    肖琰未说完的话便是,担心圣都的钱粮来得太晚了,恐生暴乱,若他说完,便是一语中的。

    起先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山匪赵奉,聚众偷袭了解州城,竟然杀了解州刺史陈艮,开了仓放了粮,还得到了百姓的拥护。结果此事一出,引得各地争相效仿,辽州、忻州、平阳等地,也相继出现小股揭竿而起的流民,一时间各地城中官员均人人自危,府门紧闭,对流民更是避之不及。如此一来,便形成了恶性循环,暴乱之事愈演愈烈。

    上书暴乱的折子,似长了翅膀的鸟儿,一封接一封地飞入圣都朝堂,眼看着竟有星火燎原之势。

    那郑继年出身寒门,全凭文举谋了个从五品的官儿,故文采定然不凡。他上书请罪,先感谢朝廷给河内派了“神将”肖琰,救万民于水火,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再说自己为了安顿流民,如何如何奔波于州府,几次都差点丧命,那折子写得言辞恳切,字字泣泪,堪称罪己书加救己书之典范。

    因此,连陈老太傅听罢,都在朝堂之上,当场力荐肖琰前去平乱。他言百姓之祸均为大祸,失民心者失天下,故上表太后与殿下,流民叛乱之事刻不容缓,应当事急从权,与其重新调派官员前去平乱,不如交由最熟悉彼时彼地境况的肖琰将军去处理。以肖琰在圣都的名声,加上又是太傅力荐,此言一出,朝中上下无一人反对。遂太后便依谏言,令吏部拟了肖琰指挥使的封号,命其前去平乱。

    肖琰接到任命后,便带着霍逸,又马不停蹄地直奔解州而去。

    赵奉此事不仅出得奇,结果更奇。且不说这个山匪是如何杀了解州刺史的,一个山匪杀了人,竟转而还被百姓拥戴,此事传出去确实有损官家颜面。而正是因为奇,才引得百姓开始唯心而论,短短数日,竟然连民谣都有了……

    “贪官无道,民生多艰,天绝人路,苦不堪言,赵奉劫粮,义匪亦官。”

    ……

    伐木不自其本,必复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灭祸不自其基,必复乱。

    肖琰知道此乱的源头在解州在赵奉,所以携圣命率军入解州后,第一件事便是拿下了赵奉一杆人等。

    “肖将军是赵某最敬重的忠臣良将,难道也同这些狗官一样欺压百姓吗?”赵奉被擒,跪在地上挣扎着怒视肖琰。

    肖琰上座,目光清明,徐徐道:“赵奉,你荼杀朝廷官员,私开官府粮仓,犯的是我炫赫的死罪,你可知晓?”

    赵奉冷笑道:“呵呵……要杀便杀,百姓如蝼蚁,天高皇帝远,人不救我我自救罢了,死有何惧?!”

    “朝廷已发放了赈灾钱粮,我此次奉命前来,就是要收容安置流民,在各地扩垦种粮,若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劫富济贫,导致百姓陷入争抢,打乱了赈灾秩序,且致各地效仿,拖累了赈灾进度,每日因无力争抢粮食而饿死的灾民,便不会如此之多……是以,你赈济百姓虽是义举,可行事无规章,触犯律法,亦制造了动乱,你可知罪吗?”

    江湖匪气,义则义矣,可鲁莽无状,顾此失彼。赵奉闻言似有所悟,虽满脸不服,却没了分辩的底气。

    “念你心系百姓,而非一己私利,祸不及家人,我便只拿你一人问罪。你的家人和那些未犯重罪的属下,均可与庶民一样,分得赈济安家的粮钱。而你,必须要给此次动乱一个交代,你可服气?!”

    “肖将军此话当真?当真不连累我的妻儿兄弟?”

    “自然。”

    赵奉沉默了许久,肖琰示意霍逸放开他后,他便冲着肖琰连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天地不仁,百姓命贱,我赵奉不惧死。若不祸及我妻儿兄弟,小人甘愿谢罪赴死,请肖将军信守承诺。”

    肖琰挥了挥手,两个将士便上前,欲拉他出去行刑。

    临走之前,肖琰突然又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杀了陈艮的?”

    赵奉低着头却底气十足地嗤笑了一声,“一个好色的贪官,命该如此。小人在歌姬的房中砍了他,一刀毙命。”

    “嗯,带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