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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前尘 大婚

    炫赫229年,六月二十二日,良辰吉日,六合相应,宜婚宜结,炫赫国喜。

    从镇国将军府到宫中炫赫门东门,长街悬彩,红妆满目。卯时,肖琰先去肖侯府拜别了父亲母亲,辰时一刻便于将军府门前,整装携礼前往宫中。

    他一身紫金玉冠,红色朝服,肩上绣的是五爪行龙,座下是红鞍白马,身后跟着肖群,肖贞,秋生等一众白马送亲团,浩浩荡荡地走向炫赫门。炫赫门东门,东宫的仪仗队和鼓吹团早已等候多时,队前一人正是身着朝服,两月未见的霍逸。肖琰没想到会是他,眸中一亮,微微一笑冲他道了声多谢。霍逸皱着眉只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一挥手,仪仗队立时分列两侧,让出入门大道。

    随后仪仗起,鼓乐鸣。被迎入炫赫门,过了炫安门后,肖琰又沿着长长的蟠龙石阶一路走到正阳殿外。

    景琪金玉龙凤顶冠,一身红色朝服绣着腾龙翔凤,红玛瑙制成的遮面珠帘外还覆着一层红纱盖。她被瑞姑姑搀着,自正阳殿而出,迎上了肖琰。

    看到她的那一刻,肖琰觉得仿若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只是今日,确是他从前梦都未敢梦到的场景。

    二人一同入了正阳殿,上坐之后,女官取出四只金杯,斟酒进献。饮罢,进献食馔。再次饮酒进食后,女官又取两卺倒了酒,合好进献。饮了合卺酒,又受百官朝贺,而后再依制向太后行礼。太后致了词“储君殿下嘉聘礼成,益绵景福”,而后赐开宫宴,二人方才被一同送入东宫。

    麟之趾,振振公子。吁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吁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吁嗟麟兮。

    公子无双,储君惊慌。红烛新床,温酒香帐,本该绵绵情意一室旖旎,两人却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景琪透过隐隐的纱盖看到肖琰一直安静地坐着,心下忐忑。而肖琰实则忐忑更甚,以至于手脚都有些僵直,只能远远地呆坐着。

    侍女们备好一应用品之后,关上殿门守在殿外,侍卫迅速换防后也都各就各位。脚步声逐渐平息后,便只剩下万籁俱寂的尴尬。熏香袅袅间,两个心系对方却又各怀心事的人,均在寂静后更觉清醒。

    肖琰心心念念多年之人,此刻就与自己共处一室,除了忐忑和无措,那种不真实之感亦是如影随形。其实他几欲开口,想问一问景琪为什么会选他,可此想法一出,当即便又被他自嘲地否决,有什么可问的,答案他早就知晓,难道非要亲口听她说一遍,“此事乃是太后与内阁大臣们所定”吗?

    所以当下这一刻,除了沉默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从今以后,他便有了正当的,可以无条件对她好的理由,不像从前,想把狮子骢送她,还要找一个“表忠心”的名目,思及此,他心下便又开始满足。而且景琪还小,说不定相处日久也会喜欢他呢?他愿意等。

    而景琪则在想一个理由,给肖琰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台阶的理由。

    “肖将军?”许久后,她像是不想打扰却又实在忍不住开口一般,声音中透着迟疑地叫他。

    “殿下”,肖琰回神,起身抬手施礼应道,礼数周到。可伴随着他礼毕抬眸,景琪竟然径自一把扯下遮面的红纱盖来,随后又把那一排红玛瑙珠帘,也一并挂在鬓角的发饰后,肖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迎上了那张毫无遮挡的脸。比十三岁稚气未脱时更清瘦了些,从前小巧精致的五官,如今也更立体了些,干净清澈的一双杏眼直白地盯着他,肖琰登时不由得瞳孔都放大了一圈,耳根也随之一热。

    而景琪看到一身盛装,似如天神下凡一般,俊美无匹的肖琰,也愣住了。就那样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即小脸儿绯红,眼神慌乱。

    她自知失礼,急于掩饰地把目光转向手中的纱盖,解释道:“呃......这个,就不劳肖将军了,我自己来就行~呵呵”,说罢还抬眸挤出一丝自认为可以化解尴尬的笑。

    肖琰忙低下头,抬手又是一礼,心道坏了,犯大忌讳了,方才他到底傻坐在那里想什么呢?像个木头一样,竟然让她自己掀了盖头……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内心翻腾着懊悔,语气亦是能听出愧疚,“殿下恕罪,是臣礼数不周了。”

    景琪心想,“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是不是想拒绝又不敢?亦或是不知该如何拒绝?”

    不合时宜的善解人意占据了上风,景琪心下失落,但还是自我安慰,反正也打算来日方长的。

    “咳咳~无妨无妨~那个,肖将军,明日一早还要去给太后行拜礼,我想休息了……你……”

    景琪磕磕巴巴,话还没完,肖琰便忙识趣道:“那不打扰殿下休息了,臣这就去偏殿。”

    景琪看他匆匆转身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眼看着他抬手开门便要出去,景琪突然想到了什么,面露急色道:“肖将军等等~”

    肖琰转身恭敬地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那个,你好像还不能走,”景琪不好意思地指指殿外,“外面那么多人,你若出去了,那明日……”

    明日整个皇宫都知道我们新婚之夜的情形啦!

    肖琰闭了闭眼睛,偷偷吸了口气,差点被自己气笑了,他今日……像是傻了一般。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都被他忽视了,想到景琪兴许也会这么认为,他简直满心羞愤,“是臣疏忽了,考虑不周,多次有违礼数,还请殿下降罪。”

    “无妨无妨~”景琪指了指红帐之外,案几旁的长卧榻,“那就辛苦肖将军在殿中将就一晚,可好?”

    那是她平日睡前读书小憩的地方,虽然有些窄,但是肖琰身量瘦,确实可以勉强睡下。

    肖琰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恭敬地回道:“是,那殿下也早些休息。”

    景琪倒是真的累了,对着铜镜卸掉繁复的装束,躺下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而肖琰躺下后,却依然心绪难平,一夜未眠。直到卯时,听到殿外换防的脚步声,才堪堪合上眼。只是睡得也浅,甚至连红帐被掀动,如此细微的声音,都能令他醒来。

    未到辰时,景琪便走了进来,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手上还托着他要换的那套。

    肖琰起身接过,一如既往地恭敬道:“多谢殿下。”

    看到他眼睛里的血丝,她内疚不已地低声道:“辛苦肖将军了~等会儿见过太后,将军可留在殿中休息。我还要去尚学宫,太傅说‘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不过,午后我还要去骑射,需……劳烦将军陪同,晚间……”景琪一脸亏待了他急于弥补的样子,连语速都不觉加快了,“奥,以后,以后将军都可在偏殿好好休息,或者回将军府,都可以,都随将军。”

    谁也说不清为何,即便绝顶聪明之人,遇上喜欢的人,也总会因过度揣测,反而蠢上几分。景琪拼命表现出的体贴懂事,听在肖琰耳中,全是赤裸裸的拒绝和不得已。

    他想,她本来就是个跳脱的性格,大概是嫌弃与他相处太过拘束,躲着要去尚学宫,甚至连太傅都搬出来了……依礼,大婚前三日他都要留在宫中的,如今只一日,便迫不及待赶他走了。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可肖琰是谁?他毫无破绽地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恭敬道:“都听殿下安排便好。”

    二人均着月白色锦缎暗纹常服,一个高大俊美,一个光彩明媚,好一对珠联璧合,连太后都觉得赏心悦目,忍不住连连点头。二人三拜过太后,又接了些赏赐。

    太后身体不太好,没讲太多话,当她嘱咐景琪“往迎尔相,承我宗事”时,一对新人刹时便都红了耳根。

    从太后宫中出来后,两人便需分道而行,景琪去尚学宫,肖琰依她之言回东宫的偏殿稍作休息。分道前景琪又忍不住贴心嘱咐他:“看肖将军神色,近日定是过于劳累,多休息一会儿也无妨。”

    确实两日没怎么睡好了。神色很疲惫吗?肖琰本还想找个借口陪她去学宫,看看她读书时的样子,总之就是想与她多呆一会儿。可听她这么一说,俊美无双的肖将军竟然开始顾及自己的容貌,决定还是回去睡一觉了!

    “多谢殿下体恤。”

    景琪犹豫了一会儿,怕他会因为只能休息两个时辰,之后还要陪她去骑射,而嫌弃她麻烦,便决定解释一下,“也不是非要陪我去骑射的,我本也是想带将军去见一见从前的坐骑……罢了,将军先好好休息,过几日再见也一样。”

    肖琰本以为是新婚第二日,景琪需要他配合着一起出去做做样子,不想竟是因此,他顿觉一阵小惊喜,看来当初决定送狮子骢果然没错!见景琪就要转身,他又忍不住关心道:“殿下体质偏弱,学习骑射是日久之功,不必急于求成。”

    景琪点点头,“嗯,夏侯竞也是这么说的。”

    “夏侯竞?”肖琰只是下意识地一问。其实他想起来了,不就是肖群说过的,与她同岁的那个伴读?还说两个人非常投缘什么的,他当时要送狮子骢,不就是因为嫉妒这个夏侯竞的一时冲动吗?那么新奇的感受,他哪里会忘?

    景琪以为他不知,尽量仔细地解释道:“是我的伴读。平日里都是他教我,连太傅都说他骑射很有天分。他很厉害的,所以将军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这几句话简直一句比一句扎心。

    肖琰搓了搓拇指与食指,随后缓缓道:“谈不上劳累,只是有点没休息好,臣稍作休息便可,午后就去寻殿下。许久未见狮子骢,臣还真的有些记挂。”

    景琪闻言惊喜不已,只是听他说没休息好时,还是忍不住愧疚,忙道:“好的,那将军便速速休息去吧。”

    说罢,便率先转身而去,免得被人家看到她那一脸的小窃喜。

    肖琰:……

    看着背影匆匆,还似有几分欢快的景琪,他真的有些郁卒,这婚后情形……哪里怪怪的?怎么感觉他反倒像是个弱女子?肖琰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才转身奔着东宫而去。

    偏殿早已准备妥当,一应俱全。肖琰也顾不上苦笑这新婚的处境了,很快便在绵绵熏香中睡了过去。虽不到两个时辰便又醒了,不过却觉得浑身轻松,确实精神了不少。他起身后,随即便又依言去东宫牧监处寻景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