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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前尘 坠马

    肖琰寻到牧监处时,却被告知殿下已经带着狮子骢去了马场,他便又紧接着改道,跟了过去。结果刚进马场,便看到足够令所有人见了都惊讶的一幕,所有人中当然也包括他。

    只见皇家马场正中央,狮子骢正闲庭信步,慢悠悠地走着,还是一如既往的睥睨众生之态,只是如今背上却多了一人,正是景琪殿下。还不止……

    肖琰略感意外时,那一愣神的功夫,马场中又进了一人一马。那人策马奔到景琪身边,勒停马儿与她并立后,又与她说了句什么,惹得她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而后,那人扬鞭飞马,景琪也紧随其后,大声叫道:“青儿,给我追上他!”然后,狮子骢甩甩尾巴,当真就四蹄发力跑了起来,不肖片刻便追上并超越了前方那人……

    肖琰看得满目震惊且疑惑。当年整个炫赫善骑的武将,谁不想要他的狮子骢?连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收服它的,狮子骢确实性烈又认主,自从跟了他,便谁也碰不得……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怎么就改了性情了?连如此不善骑射的她,都能驾驭得了了?!她是怎么驯服它的?肖琰忍不住上前几步走近围栏,想着待会儿问出个原由。

    可不料,那狮子骢在奔跑的途中,竟遥遥一眼就认出了他,随即便突然狂奔着,直冲他而来。看那情形,似是完全忘了背上还有一人……说时迟那时快,景琪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下意识地狂拽缰绳,也没能控制住突然兴奋的烈马,随即便驾驭不得,脱离了马背。眼看她就要因着那飞快的速度,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后面紧赶而来的一人,霎时飞身接住了她,两人双双落地,那人用身体替她挡住了落地的摩擦与冲击。

    而肖琰实在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顷刻间便已发生之事。

    狮子骢很快便冲到他面前,急急停下,随即兴奋地打着响鼻弹着蹄,拿脑袋蹭他手臂,一副许久未见,非常想念他的样子。

    肖琰对这惊险又完全意想不到的一幕,感到无奈,惊慌又愧疚。此刻正顾不上它,随手拍了拍它脑袋,便勒住缰绳,翻身上了马,直奔景琪而去。

    “夏侯竞!你怎么了?伤哪儿了?!”景琪落地后急忙从夏侯竞身上爬起来,转身后又看到给她当了肉垫的人,一脸血迹,更是惊慌不已,急切又失措地问道。

    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夏侯竞忙回道:“别急别急,是殿下您的后脑勺......磕到我鼻子了,没大碍……”“不过,胳膊……嘶~好像骨折了。”

    景琪闻言,神色缓和了一点点,“好好好,你别动,等着,我立刻去给你叫御医。”

    “哎~殿下!等一下!别急,腿没伤到,我可以起来。”他抱着手臂,慢慢从地上坐起,摸着那抽筋一般疼痛的部位确认伤势,呲牙咧嘴了一通后,又庆幸道:“幸好殿下没事,不然我真是……”

    话还没完,他便看到了飞马而来的肖琰。只那一眼,他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他夏侯竞长这么大,可从未见过如此高大俊美的男人,于是便就那么……哽住了。

    距离本也不远,飞马几步便到了景琪跟前。故地上两人刚刚的对话,肖琰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此刻正是满腹疑问与不满……这个夏侯竞竟然不称臣而自称我,想来定是平日里叫得熟稔,一时忘了改口。如此不守君臣之礼,可见私下里关系确实亲近……而且,他想说什么?他真是失职?还是……他真是不忍?心疼?……他是不是也喜欢殿下?殿下如此模样如此性情,谁会不喜欢?他第一次见她时,她才只有十二岁,那时尚且有个叫陈俊的对她殷勤无比……于是,心思细腻的肖琰,被自己的猜想折腾得一阵烦躁。

    他一脸急色地翻身下马,先看了一眼景琪,确认她没事后,才走到夏侯竞面前蹲下,从肩到肘顺了一把他受伤的手臂,低声道:“没事。”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随着轻启唇瓣的两个字,那条脱臼错位的手臂已经被归了位。

    夏侯竞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嗷了一嗓子,之后那条手臂便只是阵阵发麻,已经完全不痛了。

    “活动一下。”肖琰面无表情地说。

    夏侯竞下意识地依言,来回转了转手肘,又耸了耸肩,“诶?好了?”

    “呼……太好了!”景琪一直紧张夏侯竞的伤,此时长舒一口气,放下了心,才反应过来,此刻紧挨着她蹲下的,竟是肖琰!

    夏侯竞一直盯着肖琰那张脸,鼻血又顺流而下,“你是?”

    景琪急忙扯出腰间锦帕递给他,随后紧张地介绍:“奥,对了,夏侯,这是……是肖琰将军。青儿便是他……他送我……送本宫的。”

    夏侯竞锦帕捂住了半张脸,满眼惊讶,下意识地冲景琪道:“原来他就是殿下的……”

    “咳咳……”

    虽然被锦帕捂住了鼻子,发音有些奇怪不清,但还是足够听清楚的,景琪小脸儿一红,忙难为情地急咳了两声打断他。

    私下里随意惯了的夏侯竞,这才反应过来,差点当众失礼。连忙站起身,冲着肖琰礼貌一拜道:“夏侯竞见过肖将军。”

    肖琰面无表情,略微一点头回道:“不必多礼。”

    “多礼”二字,竟似乎被他下意识地咬重了两分,啧啧~

    随后,他又转向景琪,声音缓和了些许,“殿下确定没事吗?”

    景琪忙回道:“没事没事,多亏了夏侯。”

    夏侯竞:“应该的。本就是我……是臣建议殿下跑起来试试的,此事怪臣。”

    景琪回身看了一眼狮子骢,难掩郁色,“不关你的事,一听你说它看着挺乖,可以跑起来试试,本宫一下就骄傲了,看来还是本宫心急了。”

    原来她方才那开怀一笑,是因为夏侯竞夸了她的马儿乖……肖琰心下好受了些。可看着他俩互揽责任,思绪起起伏伏间竟又觉一阵酸涩,随即便解释道:“殿下不必自责,想来是它许久未见臣,过于激动之故。”

    景琪闻言,恍然大悟,眼睛都亮了,那一脸的神色都异常生动,“对啊!原来是因为肖将军你!怪不得!照平日里我与青儿的交情来看,它当是不会甩开我的。毕竟今日也不是我第一次骑它了,只不过前几次我们只是散散步,”她心虚地扫了扫鼻尖,“跑起来……今日确实是头一次。”

    好吧,刚才还装着自称了几句本宫,一激动起来就什么礼节又都不顾了……肖琰看着她那双乌黑又灵光闪烁的杏眼,怎么看怎么喜欢,心想怎么这么可爱……“殿下还给它取了名字?”

    景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为了拉进关系。”

    肖琰差点被她的直白逗笑,点点头认可道:“好名字。”

    “哈哈哈哈”,可夏侯竞却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肖将军有所不知,殿下为了她的宝贝神驹,不仅查阅了《齐民要术》《本草纲目》等一应典籍,学习如何养马驭马,竟然还养了一只猴子陪它,说如此马儿心情便能好些,还说能辟马疾,哈哈哈哈……”

    “亲自喂养还亲自洗澡,啧啧~殿下驯马的绝技不在一个‘驯’字,而在一个‘诚’字,乃‘以诚动马’之策,马儿都感动得不服不行了,哈哈哈哈……”

    景琪没想到当着肖琰的面,突然就被揭了底。恐令他觉得自己无能,如此折腾,还是征服不了他送自己的马,于是猝不及防一阵羞愤,忙急急地瞪着他制止道:“夏侯竞!你还流着鼻血,还是少说话的好!”

    夏侯竞憋住笑,看了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的肖琰,意识到可能有些失礼,便又讪讪地笑了两声,无甚诚意地道歉:“好好好,不说了,殿下恕罪,臣失礼了~”

    他了解景琪的性情,知她不会真的生气。反而是这个实在看不出情绪的肖将军,不知会有何想法,毕竟都是爱面子的少年人,道完歉还要替自己找补两句,“不过,臣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殿下驯马一事,实属有趣又惊人,平日也没什么人可说,一时没忍住……呵呵。”

    说罢,转而又抬手向肖琰行了一礼,“竞多言了,肖将军莫怪!”

    肖琰微微点了点头道:“无妨。”

    当时送马,不过是私心能被多传诏几次,没想到,她竟能为了狮子骢做这么多……肖琰顿觉心情复杂,一边感动于她的用心,一边又失落于即便不需要他,她竟也能用自己的方式驯马,一边还因为她那份总是很独特的赤诚而心下欢喜。

    猴子?莫非当年那只猕猴,她竟一直在养着?肖琰刚忆起往事,便听景琪问夏侯竞:“还疼吗?”

    夏侯竞垂眼看了看手臂,又看了看锦帕上的鼻血,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了,不过,这衣服怕是得换一身。”

    景琪点点头,“你先回去吧,别让你姐姐看到,到时候该不高兴了。”

    夏侯竞终于礼数周全地抬手一拜,“殿下,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看着他的背影,肖琰闷闷地想:两个都是如此随性的少年人……怪不得会投缘呢?而且除了不甚守礼,与景琪相处得过于随意,令他嫉妒不适外,平心而论,这是个不错的,且算得上有风度的少年人。

    “肖将军?”

    景琪走近狮子骢,低低地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那些虐心的思绪。

    肖琰缓了缓神,片刻便恢复如初,抬手回道:“殿下。”

    羞耻心令景琪觉得,心里似有个识趣的声音在嘲讽她:一见正主立刻就把你给掀翻了,既然不行就别霸着了……以后恐怕是更不想搭理你了!还给人家得了!

    思及此,她更觉颓丧,语气便也犹犹豫豫,不甚坚定,“那个,肖将军,青儿……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肖琰看她一脸郁色,又想起她与夏侯竞相处时的轻松自在,不觉又是一阵心酸,“既是殿下的马,便全凭殿下做主。”

    景琪点点头,“那便回去吧。”

    她牵起马儿,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贴着马耳朵小声讲话,“青儿,你今天真是不应该啊!虽然你是因为过于激动,这个......我完全可以理解,但你若是再摔我,咱们俩的交情可就不保了!我可不是威胁你,此事是你有错在先,你可要好好反省一下。”

    马儿惦记着身后的旧主,三步一回头,搞得景琪又羞愧又慌张,知抱怨无用,便只能尽量讨好,“别看他了,求你了。就当给我一点面子,明日给你吃的豆子,我定一颗一颗挑给你!”

    马儿可能也觉得她好笑,打了个响鼻,为了明日的口粮,果真从三步一回头改成了十步一瞥……面子是有的,但是也不多。

    把狮子骢送回马厩,二人又一同返回东宫。景琪毕竟年纪小,脸皮儿薄,又当着心仪之人的面儿受了打击,自然闷闷不乐。肖琰看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便也自觉缄默。于是,两人便一路无言。只是路过的宫人,看到二人走在一起,当面极其谨慎地行过礼后匆匆离去,转头便开始窃窃私语。不是感叹肖将军生得如何俊美,便是感叹二人如何相配……可惜啊,当事人无缘听见。

    终于到了寝殿门口,景琪便逃也似地告别道:“今日真是辛苦肖将军了!这两日将军好好休息,本宫就不打扰了!”说罢,没等肖琰行完礼,便转身进了正殿。

    肖琰:……

    新婚第二日的肖将军,满脸郁色,满心郁卒,步履沉重地转身走进了独守空房的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