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前尘 误解
肖琰在东宫，果然完全无人打扰，看书睡觉，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两日。如此一来，气色彻底恢复了，连肤色都竟似又白了一度。
过了三日，他便可回将军府了。临走前，他需得去尚学宫与景琪告别，他想着刚好到了正午，等会儿一定要找个理由，与她一起用过午膳再走。
刚到学宫门口，便迎面出来一人，身长约七尺，圆脸，微微有一点胖，一脸白面书生的模样。那人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躬身一拜道：“见过肖将军。”甚是恭敬。
肖琰虽不知他是何人，但也随即抬手回了一礼。
不等他问，那人便礼数周全地自报家门：“某陈若渊，乃殿下伴读，与肖将军家弟肖群亦有几分相熟。”
肖琰了然地点点头，提起嘴角，冲他笑了笑。那陈若渊差点被一个男人的笑容晃了眼，急忙让开道，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殿下还在里面。”
肖琰道了声多谢，陈若渊便转身先行离开了。
景琪一脸惊讶，压低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霍侯爷的女儿是因为喜欢肖琰将军才拒婚的？”
夏侯竞也略凑近她，低声回道：“这您都不知道啊殿下？听说有一年春猎，那霍家姐姐直接当众说她此生非肖琰将军不嫁呢，啧啧……”
景琪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内心一阵惊慌一阵庆幸还有一阵不忍，相当复杂，“……那她……当真一辈子不嫁人了？”
夏侯竞看她脸色，有点后悔自己多话了，便随即安慰道：“人各有命，殿下不必想太多，就像……”他声音几乎压成了气音才继续道，“就像你也有不想却又不得不做之事，人人都是如此。”
景琪一听，觉得也有理。她又何尝想做这言行都被拘着，毫无自我可言的储君呢？自己的命运尚且不能自己做主，忧心别人有什么用……而且，她也喜欢肖琰啊，虽说是她一厢情愿吧，不过她争取自己喜欢的人，总没错吧？这么想着，便也就释了怀。
夏侯竞回忆了下第一眼看到肖琰时的惊艳，忍不住感叹道：“不过，您家肖将军可当真是招人啊殿下，他若是个女子，恐怕臣冒着杀头的罪过，也要跟您抢上一抢。”可能想象太美好，于是越说越口无遮拦，“而且他若是个女子，定当比殿下好看。不不不！不够贴切，应当是话本子里写的天仙下凡才对！虽然俗了点儿，但是，我真觉得他身上是有一股仙气儿在的。”
景琪噗嗤一下就被他逗笑了，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怕被人看见太失礼，便又掩了口鼻抖着肩闷笑。
肖琰一只脚刚迈进殿，还没看到人，便先听到了隐约的笑声。他随着声源挪了几步，便看到了那谈笑的二人。景琪还坐在案几旁，夏侯竞随意地席地而坐，靠在她案几的一角，身体微倾向于她。肖琰那个角度，刚好看不到两人的脸，只能看出靠得很近，像是在聊什么开心的事。他一时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就站在原地等着。
夏侯竞眯眯眼睛，揶揄她，“哎～殿下？您不至于吧？被人艳压了还美成这样？”
景琪想起他说的“天仙下凡”一词，还是忍不住想笑，“你不懂。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嘿嘿～”
肖琰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他们的熟稔，窃窃私语的笑，在他看来都太过亲密……前几日也是听夏侯竞说起，他才知道有关她的那些趣事，当时他便又是嫉妒又是遗憾又是无奈的，他与她的交集本就少得可怜，最多的便是她十二岁时，他们俩算是共患难的那次，还被她给忘了……如今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为了责任，需要维持婚姻的陌生人罢了。于是，此刻，他突然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荒谬感，这种极度陌生的感觉，令他完全无所适从。他把袖口下的手指攥得死紧，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夏侯竞却刚好抬头看到了他。
“肖将军？”他先是惊讶地脱口而出，随即又急忙站起了身。
景琪闻言，亦是先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方才慌忙起身，随着夏侯竞叫道：“肖将军。”
晚了，肖琰心想。他只好迈开长腿，走近他们，随后耷着眼皮，抬手一拜道：“殿下。”“臣是来辞行的。”
夏侯竞眼观鼻鼻观心，非常有眼力劲儿的，急急退后两步，冲着景琪一拜，“殿下，那臣便先告退了。”说罢，便风一般地出了殿去。
景琪：“咳咳……那个……肖将军这两日休息得可还好？”
肖琰：“很好。多谢殿下。”
景琪心道，果然不喜欢被打扰啊……心下失落，出口时语气似有些尴尬，却又不失真诚，“啊……那便好。”她瞥了一眼他“天仙下凡”的侧脸，心脏便开始不安分地狂跳，为了掩饰住心慌，她便无甚意义地继续搭话，“气色确实好了很多啊，呵呵。”
肖琰听见她笑，抬眼看她。虽然听出她语气中的敷衍和不自在，可那双眼睛一笑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他心中纠结，也不解，为何上一刻还因为太过失落而想着，不然就算了吧，顺其自然吧，既是身不由己的婚姻，她不喜欢自己也合理，他也……只能认命。可一看到她本人，能跟她说说话，便还是觉得心中欢喜，欢喜一分，不满足便多一分，什么顺其自然，什么认命都瞬间不作数了，他还是不想就这么被她无视。
他暗自搓了搓手指，还是没忍住问道：“殿下刚刚在聊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景琪心下一凛，犹犹豫豫，可还是拗不过本性，不愿撒谎地如实道：“夏侯说霍侯爷家的女儿拒婚不嫁，是因为……因为心仪肖将军你多年……”
肖琰皱了下眉，疑问道：“拒婚？”
景琪心想坏了，他还不知道？！那他知道了呢？会不会去见那个霍家姐姐？顺便再安慰安慰她？她若一哭，他会不会不忍心？会不会想，她们一个两个的，就会拿赐婚强取豪夺？……坏了坏了，那他岂不是更要觉得自己卑劣讨厌了？她被心中的猜想惊得混乱又无措，活像一只被弓箭吓愣神了的小鹿，一时连躲开都忘了，只能认命。
不料她刚认命地轻轻点了好头，却紧接着便听到肖琰似有两分急切的语气道：“臣与她并未见过几次，也不相熟，她只是一时执念，想必日后定能想通。”
景琪十分惊讶，她怎么觉得他像是在跟自己解释？她连忙晃晃脑袋，心道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不过，原来并不相熟啊？嘿嘿～
少年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知足地点点头道：“奥，那便好。”
不料话音刚落，肖琰突然又抬手行了一礼，表情甚是严肃：“殿下乃炫赫储君，身份贵重，臣知道自己的身份，定当不会做出任何有损殿下颜面的言行，请殿下放心。”
“啊？......奥，好好好。”景琪看他突然如此严肃，简直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摆出一副他说什么都对的态度。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心想，不是说武将一般都性情豪爽，不甚守礼吗？肖琰怎会如此多礼啊？！一边觉得他君子如兰喜欢得不行，一边又郁闷好难相处啊……
于是，她便学着人家，一脸严肃地又回了句，“本宫知道了，那便多谢肖将军了。”
肖琰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告辞，便听她非常恭敬有礼地问道：“肖将军依制，至少要半月入东宫一次，真是辛苦将军了。不如本宫请将军一起……用饭，如何？”若不是耳朵红了个透，只听她口气，还以为她是在说什么诗书策论。
喜欢人家，并不是就要模仿人家啊！殿下！谁会喜欢另一个自己啊？可惜，这话没人会跟她讲……不过，她也尽管折腾，无所谓，毕竟她从一开始，便赢在了起跑线上。
辛苦？独自在偏殿读书睡觉，何来的辛苦？肖琰内心苦笑，不过，可以一起用饭吗？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他点点头道：“那便多谢殿下。”
一顿饭吃得像是两国使臣谈判一般，严肃认真且礼数周到。不同的是，使臣谈判都是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拒绝对方想要的。而这两个人，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却恨不得把对方喜欢的亲自送到嘴里，且都默默地，不着痕迹地，记下了对方动筷时的偏好。
肖琰回到将军府，秋生满脸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一算可都十年过去了，于是，他走到哪里，秋生便跟到哪里，连他久坐后起身饮口茶，小少年也随他起身，弄得肖琰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肖琰挑着眉眼，慢悠悠地问。他得亏是没拿这副神情，看什么女子，不然她们必定要嗷嗷的，直呼“受不住。”
秋生看惯了他各种样子，是个见过世面的少年，自然不至于被美色所扰，认真地反问：“殿下漂亮吗？”
肖琰似乎被茶水哽了一下，“你二哥三哥来过了？”
秋生老老实实点头，“早上来的，说晚点还会再过来。”
肖琰第一次觉得弟弟太多，也有些头疼。
“哥？漂亮吗？”秋生锲而不舍。
肖琰坦诚道：“漂亮。”
“有多漂亮？”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声音紧接着问。
啧～真快啊！肖琰听到肖群的声音，心道。
“大哥！”
肖群肖贞随即便一边一个，紧贴在了肖琰身侧，秋生则挪到了他正对面，好家伙，三面包围之势。
肖琰内心柔软又无奈，表面不动声色，“怎么？圣都的话本都不够看了？还要跑来消遣我？”
肖群：“哈哈哈哈哈……大哥变了。”
肖贞点点头，“嗯，都肯跟我们玩笑了。”
秋生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肖琰：……
他转身刚坐下，看三个弟弟随即便又围了上来，终于无奈又宠溺地缓缓开了口：“想问什么？今日都随了你们的意，今日过后便不可再拿此事来消遣。”
三个弟弟互相对视后，六眼放光。
肖群迫不及待，脱口而出：“大哥是不是喜欢殿下？”
肖琰：……
怎么一上来就是这个问题？肖琰突然有些后悔说出了上一句话。可大哥毕竟是大哥，既允了他们随便问，便不得不如实回道：“是。”
肖群肖贞对视一眼，心道，果然！他们就知道！
肖贞紧接着又问：“什么时候？”
肖琰：……
他捏了捏眉心，就着那个姿势低声回道：“我真的不确定，在……去边塞之前。”
肖群肖贞再次对视一眼，心道，果然！他们就知道！
秋生略嘟着嘴，一脸不满：“下次进宫也要三日半才回府吗？”
肖琰：……
肖群肖贞：“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若不是被大哥那双绝美的瑞凤眼冷冷地一扫，二人还能再笑一会儿。
肖琰：“不一定。若殿下不愿让哥陪着，哥便会早些回府。”
“不愿？！”三个弟弟异口同声，三脸震惊。
肖琰：……
“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姻缘，殿下……并不喜欢我。”
肖贞：“不会吧？我记得大哥跟殿下颇有缘份，她小时候大哥还救过她呢。后来，还在街上替她解围……”
肖琰一脸无奈，“算不上救吧，本是我没保护好她，那次回去她便生了病，还失了忆，不记得我了。街上那次……咱们戴着面具……”
肖贞肖群秋生：……
这还是他们神仙一般的大哥吗？！失忆？还真有失忆这种事？从前听到总觉得是假的，只有话本里才讲那种烂俗的故事吧？可是，好苦情！好刺激啊！好想知道殿下何时能恢复记忆啊！
肖琰饮了口茶，状似随意道：“慢慢来吧。”
肖贞肖群对视一眼，口齿间咀嚼着大哥的那句“慢慢来”，各自笑得意味深长。
过了三日，他便可回将军府了。临走前，他需得去尚学宫与景琪告别，他想着刚好到了正午，等会儿一定要找个理由，与她一起用过午膳再走。
刚到学宫门口，便迎面出来一人，身长约七尺，圆脸，微微有一点胖，一脸白面书生的模样。那人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躬身一拜道：“见过肖将军。”甚是恭敬。
肖琰虽不知他是何人，但也随即抬手回了一礼。
不等他问，那人便礼数周全地自报家门：“某陈若渊，乃殿下伴读，与肖将军家弟肖群亦有几分相熟。”
肖琰了然地点点头，提起嘴角，冲他笑了笑。那陈若渊差点被一个男人的笑容晃了眼，急忙让开道，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殿下还在里面。”
肖琰道了声多谢，陈若渊便转身先行离开了。
景琪一脸惊讶，压低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霍侯爷的女儿是因为喜欢肖琰将军才拒婚的？”
夏侯竞也略凑近她，低声回道：“这您都不知道啊殿下？听说有一年春猎，那霍家姐姐直接当众说她此生非肖琰将军不嫁呢，啧啧……”
景琪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内心一阵惊慌一阵庆幸还有一阵不忍，相当复杂，“……那她……当真一辈子不嫁人了？”
夏侯竞看她脸色，有点后悔自己多话了，便随即安慰道：“人各有命，殿下不必想太多，就像……”他声音几乎压成了气音才继续道，“就像你也有不想却又不得不做之事，人人都是如此。”
景琪一听，觉得也有理。她又何尝想做这言行都被拘着，毫无自我可言的储君呢？自己的命运尚且不能自己做主，忧心别人有什么用……而且，她也喜欢肖琰啊，虽说是她一厢情愿吧，不过她争取自己喜欢的人，总没错吧？这么想着，便也就释了怀。
夏侯竞回忆了下第一眼看到肖琰时的惊艳，忍不住感叹道：“不过，您家肖将军可当真是招人啊殿下，他若是个女子，恐怕臣冒着杀头的罪过，也要跟您抢上一抢。”可能想象太美好，于是越说越口无遮拦，“而且他若是个女子，定当比殿下好看。不不不！不够贴切，应当是话本子里写的天仙下凡才对！虽然俗了点儿，但是，我真觉得他身上是有一股仙气儿在的。”
景琪噗嗤一下就被他逗笑了，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怕被人看见太失礼，便又掩了口鼻抖着肩闷笑。
肖琰一只脚刚迈进殿，还没看到人，便先听到了隐约的笑声。他随着声源挪了几步，便看到了那谈笑的二人。景琪还坐在案几旁，夏侯竞随意地席地而坐，靠在她案几的一角，身体微倾向于她。肖琰那个角度，刚好看不到两人的脸，只能看出靠得很近，像是在聊什么开心的事。他一时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就站在原地等着。
夏侯竞眯眯眼睛，揶揄她，“哎～殿下？您不至于吧？被人艳压了还美成这样？”
景琪想起他说的“天仙下凡”一词，还是忍不住想笑，“你不懂。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嘿嘿～”
肖琰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他们的熟稔，窃窃私语的笑，在他看来都太过亲密……前几日也是听夏侯竞说起，他才知道有关她的那些趣事，当时他便又是嫉妒又是遗憾又是无奈的，他与她的交集本就少得可怜，最多的便是她十二岁时，他们俩算是共患难的那次，还被她给忘了……如今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为了责任，需要维持婚姻的陌生人罢了。于是，此刻，他突然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荒谬感，这种极度陌生的感觉，令他完全无所适从。他把袖口下的手指攥得死紧，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夏侯竞却刚好抬头看到了他。
“肖将军？”他先是惊讶地脱口而出，随即又急忙站起了身。
景琪闻言，亦是先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方才慌忙起身，随着夏侯竞叫道：“肖将军。”
晚了，肖琰心想。他只好迈开长腿，走近他们，随后耷着眼皮，抬手一拜道：“殿下。”“臣是来辞行的。”
夏侯竞眼观鼻鼻观心，非常有眼力劲儿的，急急退后两步，冲着景琪一拜，“殿下，那臣便先告退了。”说罢，便风一般地出了殿去。
景琪：“咳咳……那个……肖将军这两日休息得可还好？”
肖琰：“很好。多谢殿下。”
景琪心道，果然不喜欢被打扰啊……心下失落，出口时语气似有些尴尬，却又不失真诚，“啊……那便好。”她瞥了一眼他“天仙下凡”的侧脸，心脏便开始不安分地狂跳，为了掩饰住心慌，她便无甚意义地继续搭话，“气色确实好了很多啊，呵呵。”
肖琰听见她笑，抬眼看她。虽然听出她语气中的敷衍和不自在，可那双眼睛一笑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他心中纠结，也不解，为何上一刻还因为太过失落而想着，不然就算了吧，顺其自然吧，既是身不由己的婚姻，她不喜欢自己也合理，他也……只能认命。可一看到她本人，能跟她说说话，便还是觉得心中欢喜，欢喜一分，不满足便多一分，什么顺其自然，什么认命都瞬间不作数了，他还是不想就这么被她无视。
他暗自搓了搓手指，还是没忍住问道：“殿下刚刚在聊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景琪心下一凛，犹犹豫豫，可还是拗不过本性，不愿撒谎地如实道：“夏侯说霍侯爷家的女儿拒婚不嫁，是因为……因为心仪肖将军你多年……”
肖琰皱了下眉，疑问道：“拒婚？”
景琪心想坏了，他还不知道？！那他知道了呢？会不会去见那个霍家姐姐？顺便再安慰安慰她？她若一哭，他会不会不忍心？会不会想，她们一个两个的，就会拿赐婚强取豪夺？……坏了坏了，那他岂不是更要觉得自己卑劣讨厌了？她被心中的猜想惊得混乱又无措，活像一只被弓箭吓愣神了的小鹿，一时连躲开都忘了，只能认命。
不料她刚认命地轻轻点了好头，却紧接着便听到肖琰似有两分急切的语气道：“臣与她并未见过几次，也不相熟，她只是一时执念，想必日后定能想通。”
景琪十分惊讶，她怎么觉得他像是在跟自己解释？她连忙晃晃脑袋，心道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不过，原来并不相熟啊？嘿嘿～
少年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知足地点点头道：“奥，那便好。”
不料话音刚落，肖琰突然又抬手行了一礼，表情甚是严肃：“殿下乃炫赫储君，身份贵重，臣知道自己的身份，定当不会做出任何有损殿下颜面的言行，请殿下放心。”
“啊？......奥，好好好。”景琪看他突然如此严肃，简直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摆出一副他说什么都对的态度。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心想，不是说武将一般都性情豪爽，不甚守礼吗？肖琰怎会如此多礼啊？！一边觉得他君子如兰喜欢得不行，一边又郁闷好难相处啊……
于是，她便学着人家，一脸严肃地又回了句，“本宫知道了，那便多谢肖将军了。”
肖琰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告辞，便听她非常恭敬有礼地问道：“肖将军依制，至少要半月入东宫一次，真是辛苦将军了。不如本宫请将军一起……用饭，如何？”若不是耳朵红了个透，只听她口气，还以为她是在说什么诗书策论。
喜欢人家，并不是就要模仿人家啊！殿下！谁会喜欢另一个自己啊？可惜，这话没人会跟她讲……不过，她也尽管折腾，无所谓，毕竟她从一开始，便赢在了起跑线上。
辛苦？独自在偏殿读书睡觉，何来的辛苦？肖琰内心苦笑，不过，可以一起用饭吗？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他点点头道：“那便多谢殿下。”
一顿饭吃得像是两国使臣谈判一般，严肃认真且礼数周到。不同的是，使臣谈判都是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拒绝对方想要的。而这两个人，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却恨不得把对方喜欢的亲自送到嘴里，且都默默地，不着痕迹地，记下了对方动筷时的偏好。
肖琰回到将军府，秋生满脸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一算可都十年过去了，于是，他走到哪里，秋生便跟到哪里，连他久坐后起身饮口茶，小少年也随他起身，弄得肖琰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肖琰挑着眉眼，慢悠悠地问。他得亏是没拿这副神情，看什么女子，不然她们必定要嗷嗷的，直呼“受不住。”
秋生看惯了他各种样子，是个见过世面的少年，自然不至于被美色所扰，认真地反问：“殿下漂亮吗？”
肖琰似乎被茶水哽了一下，“你二哥三哥来过了？”
秋生老老实实点头，“早上来的，说晚点还会再过来。”
肖琰第一次觉得弟弟太多，也有些头疼。
“哥？漂亮吗？”秋生锲而不舍。
肖琰坦诚道：“漂亮。”
“有多漂亮？”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声音紧接着问。
啧～真快啊！肖琰听到肖群的声音，心道。
“大哥！”
肖群肖贞随即便一边一个，紧贴在了肖琰身侧，秋生则挪到了他正对面，好家伙，三面包围之势。
肖琰内心柔软又无奈，表面不动声色，“怎么？圣都的话本都不够看了？还要跑来消遣我？”
肖群：“哈哈哈哈哈……大哥变了。”
肖贞点点头，“嗯，都肯跟我们玩笑了。”
秋生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肖琰：……
他转身刚坐下，看三个弟弟随即便又围了上来，终于无奈又宠溺地缓缓开了口：“想问什么？今日都随了你们的意，今日过后便不可再拿此事来消遣。”
三个弟弟互相对视后，六眼放光。
肖群迫不及待，脱口而出：“大哥是不是喜欢殿下？”
肖琰：……
怎么一上来就是这个问题？肖琰突然有些后悔说出了上一句话。可大哥毕竟是大哥，既允了他们随便问，便不得不如实回道：“是。”
肖群肖贞对视一眼，心道，果然！他们就知道！
肖贞紧接着又问：“什么时候？”
肖琰：……
他捏了捏眉心，就着那个姿势低声回道：“我真的不确定，在……去边塞之前。”
肖群肖贞再次对视一眼，心道，果然！他们就知道！
秋生略嘟着嘴，一脸不满：“下次进宫也要三日半才回府吗？”
肖琰：……
肖群肖贞：“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若不是被大哥那双绝美的瑞凤眼冷冷地一扫，二人还能再笑一会儿。
肖琰：“不一定。若殿下不愿让哥陪着，哥便会早些回府。”
“不愿？！”三个弟弟异口同声，三脸震惊。
肖琰：……
“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姻缘，殿下……并不喜欢我。”
肖贞：“不会吧？我记得大哥跟殿下颇有缘份，她小时候大哥还救过她呢。后来，还在街上替她解围……”
肖琰一脸无奈，“算不上救吧，本是我没保护好她，那次回去她便生了病，还失了忆，不记得我了。街上那次……咱们戴着面具……”
肖贞肖群秋生：……
这还是他们神仙一般的大哥吗？！失忆？还真有失忆这种事？从前听到总觉得是假的，只有话本里才讲那种烂俗的故事吧？可是，好苦情！好刺激啊！好想知道殿下何时能恢复记忆啊！
肖琰饮了口茶，状似随意道：“慢慢来吧。”
肖贞肖群对视一眼，口齿间咀嚼着大哥的那句“慢慢来”，各自笑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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