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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前尘 醉东风

    三日前,他刚策马回到将军府门口,便看到肖群和秋生一左一右站着等他,与两尊门神一般无二。他刚一下马,肖群便急匆匆上前,拉住他就往正殿中去。

    边走边迫不及待似地问他,“大哥,你有没有送过殿下什么礼物?”

    肖琰进了门,随手解下腰间配剑放于手边桌角,接了秋生递过的茶,坐下后方才缓缓道:“没有。”

    肖群就在他面前来回晃悠,“啧,我就知道!喜欢一个人呢,第一要素就是要会送礼,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收到礼物。”

    肖琰饮了口茶,瞥了他一眼,“又想说什么?贞儿呢?”

    肖群翻了个白眼,“提他做什么?他跟那蔡晋可忙着呢,忙着准备校场比试要用的器具呢。”

    “哎,大哥!你别躲啊,群儿是看你这追妻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实在替大哥心急……”

    一说起这个,他眼见着又精神了,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被肖琰那双好看的瑞凤眼瞪了一眼,“群儿……”

    肖群自觉如此说殿下太失礼,忙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他手臂,蹲在他腿边,讨好道:“哎呀,知道了,不会出去讲的,大哥放心好了~”

    “群儿可是特意来给大哥献计献策的!”

    “知道以你的性情,平日里若让你送礼给殿下,你定会觉得难为情,可正因比如,你才要把握住一切有理由送礼的时机啊!殿下可是你的结发之人,是我们正正经经的长嫂!”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冲秋生眨眼睛,试图再拉一个兄弟入伙,“对吧秋生?”

    秋生木讷地点点头。

    肖琰端着茶盏的手挡住了半边脸,沉默地纵容他们。

    于是,他无比满意地继续道:“所以,像年节啊,上元节啊,七夕节以及中秋节,这种可以借机送礼,以表达心意的节日,大哥怎么可以错过!”

    肖琰对他的建议似有些心动,可又一想,肖群自己还是个没追过姑娘的小孩,便又不确定起来,他挑了挑眉,揶揄道:“群儿送过?”

    秋生:“嘿嘿。”

    肖群:……

    一句话就令肖群哽住了,肖琰立刻便又有些心软,又饮了口茶随即看向他,妥协道:“好了,你说的有理,那送什么呢?”

    大哥想哄弟弟就是这么简单,肖群的脸四月的天,说变就变。一脸委屈应声散尽,转而又嘿嘿嘿地笑得狡狤,“群儿知晓大哥定不善此道,呐~都给你备好了~”说着,他拿出提前放在桌侧的维萱堂的礼盒,神秘兮兮地放在肖琰手边的桌子上,拍了拍盒面,“这可是圣都所有的名门贵女,等上足月排队付银子也要求购的养颜神品,听说用过之后皮肤会更健康还会更细腻,奥对了,还可延缓衰老!绝对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

    眼看大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尴尬了几分,他忙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坚持不懈地劝道:“群儿可是提前一月付了银子才拿到的,大哥,机不可失啊!一定要送喔!”

    “那群儿就先走啦!”心思全在他大哥脸上,还被原本走熟的门槛绊了下脚,“咳咳,那个,秋生啊……三哥走了,不用送不用送了啊哈哈……”

    今日出门前,想起肖群的那句“机不可失”,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上了那个盒子。虽然肖群的原话已被他改得毫无失礼之嫌,可毕竟送的是女儿家用的东西,肖琰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看景琪一直盯着那盒子没个反应,他又忍不住想,女儿家的东西她应当都有,会不会太多此一举了?于是,便又试问道:“若殿下不需要……”

    景琪只是有些受宠若惊而已,毕竟是肖琰第一次送东西给她,反应过来后,她忙兴奋又急切地打断他道:“不不不,我知道的,此膏里面含有六种名贵的石斛,姐姐当年就很喜欢用这个!多谢肖将军。”

    “不过,听说这个制作起来很耗时,还是限量供应,很难买的,肖将军真是太费心了!”

    肖琰:……

    “殿下,臣惭愧。此物乃是家弟……替臣给殿下准备的。”

    景琪:……

    好吧,原来如此,肖将军可真是“诚于中,形于外”啊!景琪当然会忍不住失落,不过她倒也知足,心道,虽不是他买的,却是他亲手送的,如此便也好,嘿嘿~

    景琪:“咳咳,无妨无妨,那便有劳将军也替我谢谢家弟吧。将军快坐,菜都要凉了……”

    一声家弟刚从她口中说出来,没见过世面的肖将军便没忍住红了耳根,“多谢殿下。”

    终于坐下了,景琪先给他斟了杯酒,卖关子道:“今日是上元节,今日的酒可不带仙字了……”

    肖琰看了一眼她那掩饰不住得意的小表情,微微一笑,配合道:“奥?臣愿闻其详。”

    景琪:“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肖琰提着嘴角,不无期待地点点头,“嗯,是上元节的诗。”

    景琪:“所以这瓶白梅酒,我便给它取名‘醉东风’。”

    肖琰微微挑了挑眉,又点了点头,赞许道:“二月东风催白梅……东风催白梅,白梅醉东风,嗯,果然,甚妙。”

    他音色纯净,又低沉如琴,平日里言语间便常引人遐想,这风雅一点的词一经他口,更似有一股撩人之意。

    景琪笑得一脸明媚,而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那“醉东风”,只是酒尚未入口,人却先偷偷醉了。

    年节后,复朝的第一日,朝堂上便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大理寺卿副使章华雄,以“虽在其位不谋其政”为由,上书弹劾了刑部尚书梁启明。

    章华雄当年只是御史台一监察,经亲审五皇子一案后,曾被先帝一气之下短暂左迁,可却因此颇得大理寺卿欣赏。先帝驾崩后,他很快便被大理寺卿容言予,调至大理寺任寺正,如今已升至大理寺右少卿。

    炫赫目前的情况,是很明显的外强内弱。铁甲护国,强将辈出,这也是外敌一直不敢轻易进犯的理由。可奈何朝中却人才凋敝,仅有的几个颇有才能的年轻官员,被那些承继祖荫,尸位素餐的老臣,死死地压住,能力与抱负均无从施展。

    比如翰林院的李伯衍,便是其中之一。那李伯衍的父亲虽与太傅有些渊源,他本人却是实实在在,靠着头名状元的身份进的翰林院,因此颇有一身不屑与任何人为伍的文人气节,也致使他入朝多年,虽不乏远见和胆魄,却仍只是个从四品的翰林。

    那章华雄年仅三十二岁,在一杆老臣中,可谓是年轻气盛,上书之言言辞激烈,毫不留情。“在其位不谋其政”一言,更是扯掉了众多官员多年来的遮羞布,引得朝野上下一阵唏嘘。

    章华雄弹劾梁启明,是因为大理寺三月前提交到刑部复审的一宗案件,于月前又被刑部以“证据不足”为由,转回了大理寺。

    证据不足?人证物证俱在,何来的证据不足?恐怕是因为事涉朝中正三品大员,而推诿着不肯定案吧?

    可章华雄那个性情......当年他只是御史台一名小小的监察,从五皇子宫中搜出一本书,尚无证据之下,便敢直接把极有可能承继皇位的五皇子,带回御史台问话,何况一个三品官员?何况如今,他已是大理寺卿副使呢?

    得知证人在刑部复审时,受到严刑,恐有性命之忧,而刑部却还拖着,万一证人真给拖死了,那可就真成证据不足了……章华雄一气之下,便直接当众上书,直达天听,以求太后与殿下明断。满朝文武俱在,涉案又重,太后也不好推脱,只得当众审之。

    涉案人员有礼部尚书陈文举,工部尚书王荃,刑部尚书梁启明,以及大理寺卿副使章华雄。

    太后和殿下一一看过章华雄的折子后,涉案人员已于大殿正中齐齐站成一列,等待着被问话。

    太后扫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才悠悠开口问道:“陈卿,有民举报你以权谋私,纵子垄断圣都药材生意,其间,还有致人伤残甚至死亡之事,你可认罪?!”

    陈文举年过五旬,头发花白,闻言吓得浑身哆嗦,迅速跪地一拜,言辞恳切道:“太后,臣冤枉啊!此乃刁民蓄意诬陷之词!臣为官半生,恪守职责,只求以德配位。教子亦是以‘礼治’为本,孽子虽不堪大用,可向来也极重礼法,定不会如此行事!请太后、殿下明察!”

    章华雄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嗓音浑厚,历声道:“陈大人!请问陈大人,什么样的刁民会身负千字血书,胆敢直闯大理寺,诬陷朝廷的三品大员?是上赶着找死吗?!她又何以如此寻死呢?!”

    太后轻咳一声后,叫了声章华雄,声音里透着丝责备之意。章华雄垂首一拜,态度仍是不忿,“如此草菅人命之事,实在令人痛恨,请太后恕臣失礼了!”

    陈文举匍匐在地,再次辩解道:“太后!老臣冤枉啊!”

    太后瞥了蒋中书一眼,无奈道:“既如此,那证人何在?提来,便由哀家和朝臣们再替章少卿一审!”

    章华雄侧脸看向右侧的梁启明,咬牙切齿道:“那就要问问梁大人了!”

    梁启明不愧是刑部尚书,什么场面没见过?此刻依然一派淡定,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太后,事关重大,臣恐那证人秦王氏蓄意诬陷朝廷命官,便着人用了点刑,本是刑部按例审问,并无任何逾矩之行,可不想那秦王氏体弱,竟重病不起。”说罢,他瞥了眼右前方的蒋中书,又周全地补充道:“奥,臣已命医官前去救治,只是,此时她怕是还不能起身来此受审。”

    章华雄气到双目赤红,正欲说什么,不想极少主动开口的储君殿下,竟然在此时开了口。

    “章大人,秦王氏的状告血书何在?既然她本人来不了,便且先看看她写了什么罢。”

    朝臣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太后亦是意外地侧目看了她一眼。景琪心里紧张,可面上却一派镇定。

    章华雄方才也正欲呈出此书,闻言忙激动地一把从怀中取出那张血书,双手恭敬地抬起,交给太监,而后由太监先转交给太后,太后看罢又转交给殿下。

    那秦王氏竟还是个识字的妇人,字虽写得不怎么样,也无甚文采,可字句顺畅,叙事清晰,不惜损身不顾生死为夫鸣冤,其情悲切,令人动容不已。景琪尚未看完,早已流下泪来。

    那秦王氏本名王莲,幼时家中突遭变故,仅剩其一人,孤苦无依时遇到一人,正是他的夫君秦二,秦二比她大了六岁,二人成婚后育有一子,秦二对她温柔体贴,且为人勤快又聪明,加上秦二老母,一家四口过得尚算知足。

    秦二祖上有一家传秘方,能制得可愈烧伤烧疤之良药。他便以此方自制药膏,奔走在外售卖,维持家计。

    四年前,他趁着佳节热闹之际,来到圣都,说是遇到了一位贵人,那贵人不仅给了他许多银子,还给他指了卖药的门路。秦二此人颇有些小聪明,便依那贵人所言,奔走于各个药铺去低价售卖他的药膏,起初一些药铺掌柜并不信任他,可他给的试用价格很低,还保证可以无效退款,有些掌柜便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拿了些,可没想到那药膏不仅反响好,更是有许多人反复去药铺复购,掌柜们这下可都来了兴致,纷纷与秦二做起了生意。

    秦二也因此不用再辛苦地跑往各地,只做好药膏便有人上门来收,且需求量比以往大了许多倍,家境也随之富裕了起来。

    可好景不长,有一日,家中突然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便把秦二抓走了,徒留一家不明原由的妻儿老母,哭天喊地,惊慌无措。

    王莲虽是一孱弱女子,可幼时家中变故前,是读过书的,因而也比普通的农家女子要聪明两分,她怀疑可能是因为家中药方一事,于是便每日都取出些银子,去与秦二有生意往来的药铺打听。取银子的次数多了,连与钱庄左邻的维萱堂的掌柜都认出她了。

    一日,她又取了银子,准备去往下一家药铺询问时,维萱堂的掌柜看她神色不对,便叫住了她。王莲想着多问一个人便多一分机会,就大概与那个热心的掌柜说明了原由,不想那掌柜听完,竟是一脸痛心,一阵唉声叹气后,劝她不要再去询问,赶紧回家去,好好照顾家人。王莲自是不肯,那掌柜犹豫再三,还是给她指了条路,刚巧就是她下一家要去的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