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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仙的烂摊子

    下凡的第十六天就把自己弄进了县衙牢房,慕芸七也算是天界下凡的众神仙中独一份儿的了。她一想到回去之后有了别人没有的谈资,便还觉得挺自豪。

    此时,她正躺在牢房的草席上,闭着眼睛翘着腿,脸上笑吟吟地,活像个地痞。

    “亏我还为你担心,没成想你倒滋润。”

    一个声音在慕芸七所住的牢房里突然间响起来,却未惊动任何守牢的衙役。

    慕芸七听见这声音笑了,睁开眼睛,“你个老不死的,还舍得来看我,快现身来。”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红锦袍黑缎裤金冠冕的男子便出现在她眼前,外面的栏杆和锁纹丝未动,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此时他以半蹲的姿势蹲在她脑袋旁边,正端详着慕芸七的睡姿啧啧称奇。

    “做神仙做到你这份儿上,也算是到了头儿了。”

    慕芸七老神在在,“瞎说什么?这不过是我神仙生涯中的一点小小历练,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男子白了她一眼,“谁夸你了。也就是我,还过来关心你一下,现在天庭里谁不看你笑话?”

    “知道你好!我管他们做甚?”慕芸七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对了,金乌,既然你能出现在这里,那外面应该是天黑了吧。”

    “对啊。”

    慕芸七咂咂嘴,摇摇头道:“这地方虽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可是没有冯老汉的草棚敞亮,不知道时辰。若是期限到了我不知道,那可就太冤枉了。”

    金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继续住在这里。”

    “为什么不?”慕芸七看着他,好像他在说废话,“这里有吃有喝有住,又不用花银子,多大的便宜。而且他们找不到证据,拿我没辙,我若是自己跑了,反倒麻烦。”

    金乌见她有自己的主张,便不说什么了,索性在她身边坐下,给她讲天庭里的趣事。

    “自打你走了之后,太上老君那里便清净不少,作息都规律了。”

    慕芸七笑了起来,“哈哈,我还记得上次我去讹他的仙丹,把他存了五百年的仙草都给熔了,气得他去玉帝面前告了我三天的状。”

    “二郎真君的天眼也通透了,现在已经能从南天门看到广寒宫了。”

    慕芸七笑弯了腰,“哈哈哈哈,这事的确赖我,上次涂他那一脸的仙蜜害他被哮天犬追着舔了好久,那天眼洗了五天都还能闻到口水味儿。哈哈哈哈。”

    “四大天王在你走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法器,现在每个人都把法器绑在身上吃饭,抱在怀里睡觉,就连睡梦里都要突然惊醒摸一摸法器,生怕你突然回来……”

    慕芸七这回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俯下身又趴回地上用手不断拍砸着草席,连话都说不利索。

    金乌皱着眉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把他们那四件法器藏哪儿去了?我问他们,他们死活都不说。”

    慕芸七捂着肚子无声地笑,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坐起来,“哮天犬的窝……灶王爷的锅……灵霄殿的顶……瑶池底的荷……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乌佩服地对她拱拱手,“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走了之后天庭那么热闹了。”

    “热闹?”慕芸七抹抹自己笑出来的眼泪,“我不在那帮无聊的家伙还能热闹?”

    “可不怎的,玉帝宣布瑶池设宴七天,诸仙齐聚,共庆良辰。”

    “什么良辰?”

    “没你的日子。”

    金乌白了她一眼,但是慕芸七却没往心里去。

    她揉揉笑抽的肚皮,大言不惭道:“那他们还不感谢我?要不是因为我打瞌睡弄撒了姻缘线,玉帝也不会让我下凡来收拾这烂摊子,我又得多烦他们许多时日了,哈哈哈。”

    金乌怒其不争地给了她后脑一记爆栗,“你还好意思说,那可是100条姻缘线啊,就因为您老人家打了个盹,打着盹还不老实,把桌上的100条姻缘线全都给囫囵到凡间来了。要不然,这人间的姻缘能这么乱吗?”

    “哎呀,我这不是已经在修正了嘛。这淮山县的三条姻缘线已经解了,接下来我也该去别的地方转一转了。”慕芸七转着眼珠思索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诚然,就如金乌所说,她这趟凡下得纯属是自作自受。

    那天,她刚剪好100条红线,正要对着姻缘簿给那些命定的情侣牵线,却突然困意来袭,倒头便趴在玉案上睡了过去。若只是打盹也就罢了,偏她睡觉爱打把式,迷迷糊糊间长袖一挥,便把桌上那100条红线全部扔下了凡。那些可都是还没栓定八字姓名的红线啊!

    等她醒来时,错已铸成,这100条红线早都自己拴好了情侣,形成了牛头不对马嘴,跟姻缘簿大相径庭的局面了。

    人间的姻缘被彻底搞乱,原本的有情人突然反悔爱上了别人,亦或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成了眷侣。

    这还都无甚要紧,最要紧的是轮回的果报被打乱,后世既定好的每个人的命数都要面临改写。

    这才最要命。

    比如有一个人前世被另一人所救,欠他的姻缘应当这一世还,可若那人此世的姻缘牵到了别人身上,那这果报便无法兑现,还有那轮回路上的刀山火海、呕心沥血也都变成了梦幻泡影、飘渺虚无。天庭的秩序便荡然无存。

    更为严重的后果是,若有一人将在某一世成为人间天子,可他父母的姻缘线却出了问题无法遇到,那么他便不会出生,也就不会成为天子,人间将会大乱。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这个不靠谱的月老在剪姻缘线时打了个瞌睡而已。

    所以,玉帝才会震怒,才要按照天庭的规矩除去她的仙籍,拔去她的仙根,将她打入轮回,让她灰飞烟灭。

    不过她这错犯得时机刚好,正赶上玉帝的小儿子诞辰,玉帝不忍杀生,便将她遣到凡间让她自己收拾这些烂摊子,不把这100条弄乱的姻缘线修正便不准回来。

    能够逃过一劫她当然高兴,不过她可不认为玉帝会如此大发善心,把本来应该处以的极刑改为如此不疼不痒的纠错。

    玉帝会这么做,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慕芸七把眼一眯,自言自语道:“我该不会是在不经意间抓住了他什么把柄吧?”

    金乌给她一记爆栗,“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既然这边事情已了,那你还待在这里干嘛?你是神仙,法力又没失,就算跑了他们也抓不住你啊。”

    “哎呀,其实我有我的理由啦!”慕芸七挠挠脑袋,“作为月老,我从前只管给人牵线,还是第一次干这拆线的活儿。我这红线都是有法力的,那些情侣也在这法力的加持下真心地喜欢上了对方,冷不丁拆除之后肯定会不适应,家里人也会觉得莫名其妙,所以那三个媒婆才会把我告到衙门里来啊。”

    “那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等,虽然会短暂地不适应,可影响最终会消除。在我走后,他们就会慢慢地忘了我,身边的人也会慢慢接受事实,忘记曾出过的这桩乌龙了。只不过时间嘛,有快有慢,我也在验证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消除影响。”

    正说着话,只听牢房外面哗啦哗啦响,栏杆上的锁被打开,一名衙役走了进来。

    “姑奶奶,您出去吧,没事了。”

    他刚说着话,一打眼便看见了坐在慕芸七身边的金乌,不由得将嘴张得老大。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怎敢擅闯牢房?!来人啊,将他拿——”

    他还没说完,只听金乌忽然打了个响指,人就不见了。

    “你……你看见刚才那人了吗?他怎么……突然不见了……”可怜衙役没见过神仙来去自如的本领,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慕芸七看看旁边,淡淡地道:“哦,应该是外面天亮了吧,你听。”

    衙役竖耳一听,外面果有鸡鸣,太阳出来了。

    “对了,你刚才说我可以出去了?”慕芸七站起身来,拍拍尘土。

    “是,县太爷吩咐我请您出去。”衙役懵懵地,还在想着方才那不翼而飞的陌生人。

    “那走吧。”慕芸七这回没用他头前带路,而是自己打头,出了牢房。

    来到公堂,县太爷先是给她赔了个不是,然后便说那六家人都已相安无事了。三位媒婆也没再来找过,衙役去找她们问话,她们却反问衙役“告什么状?慕芸七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曾给那几家人说过媒,结过亲,倒把个县衙门弄得里外不讨好。

    慕芸七点点头,心想这就是那不良的影响消除了,看来时间不多不少,只要她离开,三天之内影响必消。

    县太爷看着眼下这局面,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喃喃着自言自语,“不过,本县还是有些不懂,为何他们先前还那样言之凿凿,今时又矢口否认全然不提了呢?”

    于是她悠哉悠哉地走到县太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太爷呀,人间最重要的事呢,就是吃饱穿暖往前走,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追究啦,你想也想不明白的。不过看你也挺委屈,姑奶奶就给你指条明路,叫那李司冬快些去赶考,下月淮州太守到此好生接待,你看是否皆大欢喜?姑奶奶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咱们就此别过。”

    县太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姑娘可否留下去处,若是果真应验,本县也好派人前去知会一声。”

    慕芸七潇洒地转过身朝堂外走去,摆摆手,“不用啦!本是天边一抹云,下界何处留姓名。若有缘时春心动,红丝月下天作情。”

    身后人等目送她出得堂去,那窈窕的身段好似沐浴在晨曦里一般,飘了一下便不见了。

    一年以后,王小妹果然嫁给了淮州太守,从此衣食富足,夫妻和睦。李家庄第五次赶考的李司冬也果然中了进士,被京城里的大官看上,收做女婿。

    李进士衣锦还乡之时县太爷登门道贺,恍惚间好像总觉得曾经有什么人跟他说过今日这番景象似的,但仔细想来又并不真切,便道是自己不知何时做过的梦罢。

    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慕芸七自离了淮山县衙以后便四处闲逛,走走停停。

    “安平县、临水县、琥西村、落云关……天哪!这些地方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要累死我啊!”慕芸七丧气地翻着手里的姻缘簿,然后无用地对天空大喊。

    寂静的四周只有竹林的沙沙声响,好像天庭的那些家伙们在对她窃窃地讥讽。

    “自作自受,自认倒霉吧!”

    慕芸七收好姻缘簿,继续往前走,漳州离这里应该最近,下一个目的地便先去那里吧。

    她举目望望,见道路前方的平坦处有人家摆了一个窝棚,窝棚前摆了几张小桌,有人正坐在那里吃早饭,小灶的炊烟飘飘袅袅,她便决定去那里问路。

    慕芸七走到窝棚下,向老板娘搭话,“大姐,敢问这可是去漳州的路啊?”

    老板娘听到问话,端着锅盖转过身来,见是个俏丽的姑娘,便笑着回道:“是啊,从这里上漳州,走两天就到了。小姑娘,风尘仆仆地,吃了早饭再走吧。”

    她这一说,慕芸七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便点点头,看了看道:“那给我一颗茶叶蛋,一笼包子。”

    “好嘞,你去那边坐。”老板娘安排她坐下,一边将茶叶蛋和包子给她摆上,慕芸七便径自吃了起来。

    坐她这桌旁边的是一家三口,父母不算年轻,当娘的犹为憔悴。他们的车马放在一边,三个人围在一起吃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儿子懂事地将粥吹凉,还放了小咸菜在里面推给他娘喝。当爹的面前空无一物,将桌上的吃食全给了他们母子二人。

    “连哥,你也吃一些,还要走很远才到呢,别饿坏了身子。”当娘的说。

    “容妹,你只管自己吃,不要顾我,我禁得住。”当爹的说。

    于是当娘的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只得接过碗来一口一口地呷粥。

    慕芸七闲来无事,索性一边吃包子一边仔细地观察起他们来。

    这三人穿着布衣,形如销骨,面有菜色,实在称不上体面。他们的桌上除了那碗粥和一小碟咸菜,也就只有一个馒头,放在那小儿的手里捧着啃。那当爹的一看就是许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上面的对话应该已经重复很多次了。

    “她让你吃,你怎么不吃呢?看你这身板,再不吃饭恐怕就要饿死了。”慕芸七也好多管闲事,不由得开口问道。

    谁知那当爹的一听这话,更显窘迫。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趟去京城路途甚远,本来盘缠不多,路上只能节省。”

    “去京城干嘛?”

    “给孩子她娘看病。”

    “什么病?”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有苦难言。

    “我听闻漳州也有名医,你们又何必舍近求远?”慕芸七想当然地问。

    她哪里知道漳州有哪位名医、姓甚名谁、医馆开在何处,不过是觉得漳州既然比淮山县要大,那好大夫应该也比淮山县要多罢了,全然不懂人间世故。

    那当爹的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孩子他娘得的是心脏的病,跑了很多地方都看不好,眼看家底也空了,无意中听人说起京城有位名医专治心脏,从前是御医来的,好多病人不远万里地找他看病,都能治好。我二人便合计卖了房屋换了这套车马,余下的钱除了路上吃住,都得留到京城看病用。我饿一饿不打紧,只要她的病体痊愈就行了。”

    慕芸七此时来了精神,问他:“那大夫名声这么响,隔了万里都有人去找他看病?”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京城里什么都有,所有最好的,都在京城里。”

    慕芸七听了这话,心中一动。

    方才还在发愁自己要去的地方太多,但现在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京城里什么都有,最好的都在京城里,那她何不也去京城,在那里立个名号出来,让那些被错牵的姻缘主动找上门来呢?这样的话不就可以轻松地把问题解决了吗?

    她越想越高兴,当即便一拍案决定不去漳州了,去京城!

    她从身上掏出一些散碎银子来,除去结账的费用后送给那当爹的。“这些钱你拿去用,饭还是要吃的,要不然你倒下了谁照顾他们母子?”

    “姑娘,我们萍水相逢,这钱我不能——”

    慕芸七转过身去,颇有些侠气地说:“我嘛,最不喜欢跟人客套了,你们若想谢我,就记住了我的名号。我叫慕芸七,要在京城里开一间最大的铺子,专门帮人处理棘手的感情问题。若是有那成了眷侣想离的,付了情衷想断的,尽可以叫他们来找我,有求必应!”

    “啊?这……”夫妻二人当即愣在当场,“那敢问,姑娘的宝号是?”

    “这个嘛……”

    慕芸七歪着头想了一想,笑出声来,“就叫——断情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