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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赃嫁妆

    “阿嚏!——”

    慕芸七接连打了两个喷嚏醒过来,料想应是有人在骂自己。

    她揉揉鼻子睁开眼,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抓着姻缘簿在椅子上睡着了。她站起身打开门看看,天色已暗,门边有个小桌,摆了两个大大的食盒,揭开一看,各是双份的菜肴,果然是三菜一汤荤素搭配,是中午和晚上送来的,摸上去冰冰凉凉。

    慕芸七嘴角一撇,暗道自己没福气,不光郑家楼的酒席没吃上不说,就连这衙门里的例餐都错过了。

    她不吃没关系,可是佟巧儿不吃身子骨可受不了。于是慕芸七便唤来衙役,托人家帮忙把饭菜热热再端过来。

    回到屋中点上灯,慕芸七走向床边,看看佟巧儿熟睡的脸,笑着叹了口气,道:“佟巧儿啊佟巧儿,你可真是通了窍儿了。”

    她为何如此说呢?只因她看过了佟巧儿的累世姻缘,这才发现点端倪。

    姻缘簿和司命簿有些像,可是又大不相同。

    姻缘簿上只记录凡间姻缘,若是有凡人以外的神仙眷侣要情定终身,那得到三生石上找去。所以说,姻缘簿上只会有你在世为人的累世情缘的记载,若你某一世曾经为仙或者堕魔,那么哪怕你爱得海枯石烂地裂天崩,这段故事都不会在姻缘簿上出现。

    司命簿则不同。

    命,乃是万物之灵的变数,只要有灵,就有故事。所谓天命不可违,即是命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是命又是由灵创造,天命控制得了轨道,却无法左右进程。这蜉蝣一生或成为漫天星火,或成为瘠瘠荒草,端看个人造化。这便不是老天爷可以预知的了,所以需要司命星君将这桩桩件件都一一记录下来,到这条命寿终正寝之时,再决定它下一世的因果轮回。

    所以万物之命数,纵是神魔,也都在那司命簿上。

    慕芸七先前翻着的佟巧儿的那篇姻缘,上面只简短写了一篇字:

    “陂县有女佟氏,闺名巧儿,生于壬申年五月初五卯时三刻。三岁上突染怪病,不能人语,五岁上父外出求医,坠落山涧而亡,自此与母相依为命。癸巳年九月十一与母至固城寻医问药,途中至月老庙烧香,偶与樵夫石诚擦肩而过。樵夫石诚,生于壬戌年六月十三申时二刻,世代渔樵。廿岁上母因积劳成疾过世,现与父居于固城郊外五里坡茅屋中。癸巳年九月十一至固城月老庙烧香,晚间遇佟巧儿携嫁妆八字叩门,遂与其拜天地高堂成婚。”

    至此,往前再翻,石诚的前世姻缘还有,可佟巧儿的却止步于此,再无一词。

    慕芸七见了这一篇内容,当即便断定,这应是佟巧儿第一世轮回为人。

    她前世或神魔、或精怪,总之不是凡人。要不然,姻缘簿上不会是一片空白。

    既然如此,要想知道她能够看清姻缘线的缘故,就非得到司命星君那里去借司命簿不可了。

    这可让慕芸七着实犯了难。

    怎么呢?

    前头说过,慕芸七已经把天庭的众位神仙都得罪光了,这司命星君自然也不例外。因为她的过失,导致人间错乱的姻缘也连带着搅扰了他的司命簿,他没跟慕芸七算账就是好的,哪还肯把司命簿借给她看呢?而且以慕芸七现在的状况来说,天庭她也回不去啊。

    于是,又是在这关键的时刻,她又想起她唯一的好朋友来了。

    “金乌,你有空吗?有空下来一趟呗。”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趁着现在是夜色,金乌刚刚得闲,此时不唤他,又要再等一个白天。

    可她唤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她,于是慕芸七便想,这厮定不知跑到哪儿去偷闲了。算了,明晚再说。

    正这时,衙里的人端着食盒来敲门了。

    “慕姑娘,饭菜热好了。”

    “来了来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什么都比不过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衙役在慕芸七开门之后将食盒递给她,听了听屋里没动静,便笑着问:“佟姑娘这是松手了?那慕姑娘你还在这衙门里吃这热了二回的例餐干什么呀。我们大人不是说了,姑娘得到自由身之后可以自行离去的吗?要是我啊,可就赶紧去酒楼里喝热乎的去了。”

    慕芸七接过食盒也笑,“是自由了,不过我看她也挺可怜,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个照应,又不会说话,我陪着她会儿吧,等这案子清楚了再走。”

    衙役竖起个大拇指,“姑娘心真好!得,你们二位歇着,我不打扰了。”

    “差大哥走好。”

    慕芸七关上门回到屋里,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在桌上,便回头去叫佟巧儿起床。

    她来到床边,依旧是用双指抵上她的额,将小股的法力慢慢渗透进去,轻声唤道:“巧儿呀,起床啦。”

    佟巧儿微微睁开迷迷蒙蒙一双眼睛,看见慕芸七正低头笑着看向自己,登时眼眸大睁,立刻从床上坐起,一把拽过她的袖子不依不饶道:“昂昂!昂昂!”

    根据与她相处这多半日的经验来看,慕芸七推测她说的话应该是——“你这个坏蛋,想骗我睡觉,然后自己逃跑对不对?!我才不放你走呢!”诸如此类。

    于是慕芸七也难得耐下心来牵过她的手,坐在床边,给她解释道:“巧儿呀,我可没有骗你,实在是看你累了,才想让你歇歇的,要不然我若想跑,还用得着等你醒来吗?你看窗外,天都黑啦!”

    佟巧儿看看窗外,果然是天都黑了,看来自己睡的时候不短。可是不看不觉得,这一看,她的五脏庙便开始打鼓敲锣了。

    “早猜到你饿了,快起来吃饭吧,刚热的菜呢。”慕芸七拉着她起身,好似个邻家大姐姐。

    佟巧儿跟着她来到桌前,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便眼冒金光,也不谦让,抓起碗筷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慕芸七一边看她吃,一边琢磨着问道:“巧儿啊,你还记得自己原来是谁吗?”

    佟巧儿嘴里叼着菜,听闻这话歪头想了想,然后看向慕芸七,重重地点点头。

    “是谁?”

    佟巧儿将菜咽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仰着脖子“啊啊”两声,接着夹起手臂抖了抖。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慕芸七琢磨半天没看懂,说是在比划某种动物吧,也不像,说是在念自己的名字吧,可鼻子、脖子、胳膊又哪有人叫这种名字……

    于是慕芸七换了个问题,“那,你认识我是谁不?”

    佟巧儿又点点头,这回则是双手合十,做出上香的姿势对着空气拜了三拜。

    “……”

    慕芸七心中一动,想起她曾经去过月老庙,便问她,“你去拜过月老?”

    佟巧儿点点头。

    “那庙里的月老好看不?”

    佟巧儿苦着脸猛烈摇头,用手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而后又指指慕芸七,用手在自己的脸周围画了朵花。那意思,庙里的那个不好看,眼前这个才好看。

    “哈哈,你倒挺会拍马屁。”她这一番动作把慕芸七捧得心里很是舒坦,接着又问道,“我要是告诉你我就是月老,你信不信?”

    佟巧儿又是一阵猛点头。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慕芸七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只见佟巧儿挠了挠脑袋,似乎在想着该如何表达。半晌之后,她站起身,在地面上来回地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夹着胳膊上下扇动。走着走着她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嘴歪眼斜地一动不动,片刻后又站起来,连带着好像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似的,捧在手心里不断地抚摸着空气。抚摸了一会儿,她用右手捻了个什么开始一圈一圈地在左手上绕。绕完了,她把双手一撒,快乐地坐回到桌前,满眼期待地看着慕芸七。

    “……”

    慕芸七跟她大眼瞪小眼。

    这就完了?!

    她想表达什么?!

    那样乱比划一顿,她以为她真能看得懂吗?!

    “唉,看来还是得找司命借司命簿啊。”慕芸七挫败地垂下头。

    佟巧儿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禁垂下嘴角,失望得快要哭出来。

    “嗯嗯——嗯嗯——”

    慕芸七见她这副样子也是不忍,于是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好了好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我会再想办法,你快吃饭吧,今晚我陪着你。”

    佟巧儿听话地抽抽鼻子,埋头吃饭。谁让她从小就哑巴,没人听得懂她说话,她又能怎么办呢?

    慕芸七看她这样子也有些心疼,冥冥中好像有一种感觉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她似的,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没办法,她还是在这里先把这事了了,再去办别的吧。

    屋外的连廊上,金乌倚着墙柱站着,将她们的对话悉数听去。他撇撇嘴,暗道慕芸七这家伙果然没良心又没毅力,才唤了他这么两声就不唤了,若是再唤两声,他不就答音了么。

    他方才本来正在京城的百物集里和梁垣喝茶,那小子居然敢质疑他的银两来路不正?!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咱们慕芸七姑奶奶告诉人家他是白日的更夫来着……

    提起这个,金乌就气得牙痒痒。可是没办法,他总不能自曝身份吧。姓梁的还说了,让他以后不要再在日落以后来找慕芸七,女孩子家家的总在晚上和男子见面,于礼不合。

    瞧瞧,这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他怎么就不提他还和慕芸七住在一起呢,那不更伤风败俗?!金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而且不让他在太阳下山以后出现,那不就等于让他不要出现?!他负责日出日落啊喂!

    额……这么一看的话,好像慕芸七形容的白日更夫……倒也很贴切……

    金乌这边正暗自生着闷气,就听见了慕芸七正在另一处城里呼唤他。

    虽然他此刻还在生那个白眼儿狼的气,可是若继续在这里跟这姓梁的对峙,自己好像会更郁闷。于是,他干脆起身,告了个辞就要出门。

    “等一下,把你的东西带走。”梁垣将桌上装着银两的包裹推过来,语气不容置喙。

    金乌站住,不在意地说道:“我拿都拿来了,你让我带哪儿去?”

    “随你。”梁垣道,“慕姑娘既然在我这里开店,偶尔也请我帮忙,那我自会照应。若是有需要周济的地方,我这小店里也有些资财,不需你费心。”

    “你这店?”金乌侧过头来,用目光横竖扫了一圈,而后禁不住笑道,“恕我直言,供不起她这尊神。”

    没听梁垣再说什么,金乌大步走出店门,来到街上寻个僻静小巷,转了几个身就不见了。再次现出身来,就是出现在固城府衙内的连廊上,正是慕芸七和佟巧儿的门外。

    他在窗根儿底下听了半晌,也听出了蹊跷。怎么?这姑娘竟识得慕芸七的真身?这可就新鲜了。

    后来又听到慕芸七要借司命星君的司命簿,便猜到个大概。准是慕芸七的姻缘簿上没将这姑娘的前世记录完全,找不到因果。所以才想从司命簿上寻些蛛丝马迹,看看这姑娘的前世是否与自己有过瓜葛,好弄清这未解之谜。

    也罢,凭她现在这副样子也回不了天庭,而且依着她和司命的交情,要办成这事也是难上加难,她叫自己来肯定也是为了这事呢。

    金乌扁扁嘴,自我宽慰:算了算了,谁让自己是她唯一信任依赖的朋友呢。海口既然夸出去,他就权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她一次吧!有什么账,等他回来之后再跟她一起算。

    决定了之后,金乌便启程回天庭了。可惜了慕芸七在里面不知道,若是知道,定要感激涕零,大呼一声“金乌你真好!”

    用过了饭,两位姑娘在这府衙的小屋里度过了安静一晚。仿佛是知道了慕芸七不会走,佟巧儿也终于不再用四肢捆着她了,只不过睡觉的时候会把头蹭在她怀里,像是在寻求一种安全感。

    次日天明,趁着衙役来送早饭的工夫,慕芸七打听道:“差大哥,佟姑娘这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没有?”

    衙役把食盒递过去,一歪头,“害,别提了。昨日我说让姑娘走你不肯走,这下好了吧,摊上麻烦事了。”

    “什么麻烦事?”

    衙役看看左右无人,又瞧了瞧里头佟巧儿似还没起,便招呼着慕芸七往外走了两步,凑上前小声道:“昨儿个下午,我们一块儿当差的与那樵夫到他家取了嫁妆回来,又将那老太唤来与她当堂对质,老太一口否认那是她家东西,于是我们大人便差人去调查这包嫁妆的来历。结果追查到后半夜才发现,这包东西——是赃物!人家失主就是在那月老庙里丢的!”

    “赃物?”慕芸七也有些吃惊,不由得说话大声了些。

    “嘘!——”衙役连忙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姑娘还不谨慎呐!这赃物是里头那位带去的,还指不定这宗案子里会牵扯出什么呐,保不齐连这哑巴都是装的。我是看你心眼儿好,才好心提点你一句,你若是跟她们没关系,还是趁早走了好,免得日后被牵连。”

    听这衙役之言,似是已将这母女二人安上了盗窃犯的嫌疑,慕芸七呵呵一笑,“多谢差大哥关心,不过这下子我更不想走了,非要瞧瞧热闹。”

    衙役横了她一眼,对她这不识好歹的行为颇觉不爽,没再说什么,摇摇头就走了。

    月老庙里丢东西,又传出老天赐婚的桥段,赐婚的这个却是人家走失的女儿,还被查出带着一身赃嫁妆……虽然这些事都和她慕芸七这个月老本身没什么关系,可怎么着传出去也不好听。

    不管是出于要证明自身的清白还是为了维护天庭的脸面,慕芸七都觉得自己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正这时,佟巧儿也打着呵欠起床了。

    慕芸七见了,便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

    佟巧儿揉揉睡眼,点了点头。

    “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找刘老爷。”

    于是二人拎着食盒进屋吃饭。

    吃完了早饭,慕芸七便带着佟巧儿往公堂里走。她想着,既然这樵夫、巧儿、嫁妆失主都曾到过月老庙,那去一趟月老庙或许能够查出几丝线索。她是自由人无所谓,可若是衙门不让佟巧儿随意行动,那跟上几个衙役也无妨。

    她想得简单,可还没等走到公堂她们就止住了脚步。

    因为公堂上此刻正有人受审。

    慕芸七拉着佟巧儿在帘子后头存身,偷偷扒了一点缝隙出去看。只见公堂中央站着两人,一男一女,都是粗布衣服。两人许是第一次到公堂上来,见了两旁杵着水火棍的衙役,还有坐在堂上的青天老爷,难免的有些战战兢兢。刘老爷穿着官服坐在堂上,案上摆着一个敞开口的包裹,慕芸七偷眼看去,里面露出来的全是金银细软。

    “你二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刘老爷问道。

    那男的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回大老爷,草民乃丘北篱县人氏,名叫卞喜夫,这是内人王氏,我们路过此地,原想去漳州投亲的,没想到丢了行李,就耽搁了几日。”

    他身后的妇人喏喏点头,似是个性闷的主儿,连头也不敢抬。

    “行李何时丢的?”

    “九月十一。”

    “丢在何处?”

    “草民夫妇那日方到贵城,未去别处,只到过一处月老庙。想来,应是丢在此处。”

    “行李中有何物?”

    “具是些金银细软。”

    他对答如流,语句中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刘老爷指指案上敞开的包裹问道:“你看看案上这包裹,可是你二人丢的?”

    卞喜夫踮起脚尖,往案上瞅了几眼,便回道:“回大老爷,是草民丢的。”

    刘老爷见他应承,便未说话,只是捋着胡子沉吟,似在思索着什么。

    卞喜夫见老爷不说话,一时间有点紧张。那妇人抬眼看了看他,复又将头低下。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那个……大老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们现在是否可以领走我们的包裹了?”

    刘老爷还未发话,有人却先替他作答。

    “不可——”

    慕芸七掀开帘子走出来,佟巧儿紧随其后。

    “他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