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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秘密

    经过了几天的休息,裴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这几日楚落辞定时定点地给他带药带吃食,每天早晨两个馒头一碗粥,再留下两个烧饼以做中午的吃食;傍晚两碟小菜和米饭,从未间断过。

    起初,裴渊还心存戒备,这世道怎有人心甘情愿救人?但后来,楚落辞的一番举动却彻底打掉了他的疑虑。少年说,我出生于雁归,父母早亡。天为被,地为席,石为枕,尝尽百家饭,就在这南疆边陲的小镇活到今天。所以,雁归是我的家,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家人,我不想看到我的家人们被欺辱,被屠杀。我要这里永远安稳,我要这里人永生太平。所以,我救你,只是盼你能保住雁归不落敌手。后来,楚落辞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画了山、水、谷、丘、路等图样,俨然是一副地形图。图上用作标注的几个娟秀的字体,倒是清秀俊逸。

    楚落辞极其认真地对裴渊说:“我在这里成长,极为熟悉雁归的地形。这里哪一处可掩藏,哪一处易守难攻,哪一处可俯窥敌军,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您接下来做的事,可否带上我?”

    还在看地形图的裴渊听罢,抬眸,看着目光灼灼的楚落辞,“你年纪还小,何必这样?稍加不慎,便命丧黄泉。你确定还要跟我一起?”

    没有一丝犹豫,几乎在裴渊话音落,楚落辞便接道:“既已选择,永不回头。”

    裴渊笑了笑,但是似乎扯着了伤口,面色不大好,他抬手摸了摸眼前这个略显清瘦的少年的头,说:“好,那从今天开始,你便跟着我,我们一起守护雁归。”

    少年听着,也跟着笑了,似一朵向阳花开,迎着日光灿烂,开在了最平凡的生命里。

    景安六年,楚落辞十一岁。

    傍晚时分,雁归城褪去了白日里的灼热,因其地势高峻多山,故而夜间微风习习,异常凉爽。

    楚落辞从裴渊处回来,一路上心下正思忖着如何尽快让裴渊悄无声息地回到雁归。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这夜深人静跟着人的,不是盗便是匪。楚落辞虽然只是个少年,但自小在街巷里长大,流氓痞子都见过不少,盗匪侠客也见识过。所以听着后面来人的动静,也不慌,右手慢慢摸上腰间的柴刀,左手慢慢松下肩膀上绑着的柴的带子。

    他看着对方迎着月光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说时迟那时快,猛地将背后的柴火向后一丢,撒腿就跑。身后的人可能没想到会有一捆柴火丢过来,一瞬间惊得叫了一声“呀”,不过,来人反应也快,追着楚落辞就跑。

    楚落辞知道自己体力不如人,所以,当那人快追上的时候,她右手拿着柴刀猛一转头。就是要等来人来不及停下,猛力直撞刀上!

    但是,就在转头的一瞬间楚落辞歪了一下身子,来人跌了一个踉跄。

    “是你啊!”楚落辞笑意盎然。

    “啊哟喂,可疼死我了。阿辞,你可真狠,我今晚差点没命回去见我爹。”楚落辞伸手拉起还在地上的人,笑着说:“韩少爷,是小的的错,这就跟您道歉,还望少爷您大人有大谅,饶我这一次。”说着就作势要下跪。

    那人赶忙抓着他的手,说:“我是开玩笑的。阿辞,别叫我什么少爷,你就叫我韩澈或者阿澈都行。阿澈好了,这个不见外。”

    两人携着手,走在悠长的小道上。月色淡淡,映着楚落辞的脸,把他本就白净的小脸衬托得愈发的白了,白的有点像街上叫卖的糯米糕,莹白如雪,隐隐露着玫瑰花馅儿的嫣红,同时又透着热腾腾的生气,软软糯糯,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韩澈瞧着他的侧脸有点出神,一声更夫的叫唤倒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问:“阿辞,这几日我见你经常早出晚归,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楚落辞轻笑,眉眼弯弯:“我可不像你这个大少爷,成天好吃好喝地,我要砍柴,卖菜,挣钱养活自己呢!”

    韩澈停下脚步,摇了摇头,”阿辞,你别骗我,。若你是上山砍柴,那为何要带双份的吃食?若是真的砍柴,那为何这一天的量比起平日两个时辰的量还少些呢?别告诉我你在路上就卖了,因为我早看见你钱袋子瘪瘪。“

    楚落辞瞧着韩澈这满脸认真又担忧的表情,心下是觉得好笑又温暖。眼前的这个少年,年长自己仅两岁,却时刻操心着自己。明明可以活得精致又舒适,却为了不让同龄的少年看着二人玩在一起,衣着差异太大笑话楚落辞,他便从认识楚落辞的那一天开始,粗布麻衣,简易出行。

    这个少年,面上如春风和煦,但内里却如烈日骄阳,予人真诚得直白而热烈。

    下意识地,楚落辞不想瞒他。

    “你说的没错,我这几天确实没去砍柴“楚落辞顿了顿,继续说”你还记得前几日万友楼前的大火吗?那火是我放的。“

    韩澈听着,面上倒是没有多惊讶地表情,静静的,像雨后的山,寂静又安稳。

    楚落辞继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韩澈详述,只是略去了裴渊现在在城外养伤一事。

    韩澈听完,低眉思忖着,“这么说,司马睿是与裴渊没有谈妥,恼羞成怒才动的手?”

    “嗯,我猜也是。细想他平日里纵容部下在城里欺辱百姓的做派,怕是这颗狼子野心早就蠢蠢欲动了。”

    两人一路絮絮叨叨说着话行至韩府,韩府的管家刘叔在门口左右张望着,看见自家少爷回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匆匆奔到韩澈边上,“少爷,老爷还没就寝,正等您回去呢。”老管家一边说着,一边给韩澈披上披风“夜里还是有点凉的,您把这披上,省得到时老爷担心。”楚落辞在一旁瞧着老管家没完没了地说着,笑道:“刘叔,我看您比韩伯父还操心呢,您这一把年纪的,更不抗冻,还是赶紧回屋休息。”

    刘管家一听楚落辞打趣自己,佯怒道:“你还说我,你自己看看你穿的衣服,这补一块那补一块,早前给你的那些新衣服一件不穿。年轻,年轻也不是你这么折腾的!”挨训了的楚落辞还在闷闷发笑,倒是韩澈把刘管家的话听进心里去了,端正认真地对着楚落辞说道:“阿辞,那些衣服我赠予你,不是施舍。我视你为朋友,那便是真心相赠,你不用多想,知道吗?”

    韩澈说罢,摘下自己的披风便给落辞系上。

    少年郎的动作轻柔又细腻,两条披风的系带在白净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打着转,最后结出一个蝴蝶扣来。楚落辞低眸看看这蝴蝶扣,只觉得这披风是系上了,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系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像夏天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落在手上有点痒痒的,但是睁开眼就飘走了。

    楚落辞再抬眸看韩澈时,发现他在笑,那双本就清澈见底的眸子里,一瞬间恍如深水潭里落下了点点星光,灿烂得让人挪不开眼。

    韩澈轻拍一下楚落辞的肩,“好了,听话,回家吧。”

    楚落辞紧了紧披风,轻笑,“好,朋友之谊,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话说完,他便以少有的轻快步伐走了。没走几步,忽而回眸说:“阿澈,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今晚我说的话,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忘,不要说,只有我们知道。”

    韩澈望着楚落辞的笑意盈盈的脸,柔声应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