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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鸟

    李絮一行人的寮房在单独的院落,正好可以将其他的香客隔开来。李絮去了寺庙的大殿还没回来,阿故不好意思与孙弗待在一起,便借口去收拾房间早早走了。张泽恩和孙弗两人正走在回廊上闲聊着,一个是躬行书上圣贤道理的,一个是喜好书中江湖的,虽然爱好确实天壤之别,但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用孙弗的话来形容,就是久经沙场的兄弟情。

    孙弗走在前边,不快不慢,侯着后边的张泽恩,“有没有喜欢的啊,张泽恩?”孙弗俏皮地问着后边的人,“怎么说呢,我也没有喜欢的人,父亲与杜家的婚约真是无奈之举。”

    张泽恩不说话,转过身让安和一个人先回房间整理一下,安和听了吩咐便就先行离开了。张泽恩看着安和消失在拐角的地方,“我的确没有喜欢的,但是阿故姑娘是喜欢你的!”张泽恩把阿故两个字说得重了些,孙弗也自然懂得一些意思。

    “我懂我懂,我也挺喜欢的,惹人怜爱!但是那也不可啊!”孙弗笑了起来,这种事确实美好,但美好是一码事,能不能得到这种美好又是一码事。

    “父命难违?还是门不当户不对?”张泽恩说话很是平静,平时多观察些,也能猜到一些。

    “我是讲究门当户对的?父命又怎么了!逢晴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不想负了人家一片心思。”孙弗在回廊休憩的桌子旁停下来,准备坐会儿。

    “她……”张泽恩没有继续讲下去,怕讲了以后会生出事情来,只好变了话重新答复了一句。“以后便就知道了,现在不用想这些。”孙弗点了点头,就靠着栏杆,看着回廊外边的花花草草。

    李絮进了大殿,大殿的香客寥寥无几,因为不是初一十五,最近也没有庙会,寺庙里就只有一些来游玩的人。然而环视了一圈没见到奶奶,就去找了大殿外门旁边的小和尚询问,才知道奶奶去见了方丈。只是再问方丈在哪儿,小和尚只是双手合十,什么也没作答。李絮见状,知道没法继续问下去,只得在大殿外侯着,不停踱着步,快到了晌午,李絮苦等无果,心情有些烦躁,只好一个人回了院落那边。

    孙弗他们正等着李絮回来,好一起去山下的河那边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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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哥在亭子里边停下了笔,闲来无聊便又拿起了自己的钓鱼竿来,从西门出了城去清水河下边钓鱼,正好去看看程老弟。

    荒郊野外的,太阳照得正厉害,以往钓鱼的树林子还在挺远的地儿,张老哥戴着竹笠帽,走得飞快,好早一点儿去乘凉。心想着花甲还没过呢,今天的右眼还跳了一下,总不能出来钓鱼交代了性命,张老哥笑了笑,不一会儿,总算到了这片林子,张老哥这才松了口气,蹲在河边捧水给自己洗了把脸,“真凉快,不知道程老弟过得好不好。”

    这下了快一旬的时日了,清水河的水也有些浑浊,估计是哪儿的河岸被冲垮了,“唉!难哦”张老哥挑了个好位置,正好在树下,还能钓鱼。

    老太太回了李絮她们的院子,情绪有些不太好,每个房间里都转悠了一遍也没见人影,想到宝贝孙女把自己丢下就去玩了。心情就更加差了。老太太坐在回廊的凳子上,喊来院子外边的小和尚给自己找个躺椅来,方便自己休息。老太太就那么坐着,闭着眼,风在回廊底下吹着,还有些花香,虽说是正午,寺庙里却总是凉爽一些,像书房,像学塾那样,仿佛清静的地方,热气都进不来。

    张老哥钓上了一条大鱼,比起老太太来,实在是高兴得多,这程老弟也不来看看我,也不知道是做些什么,刚好带着这鱼去看看,出来的时候还带了酒,岂不美哉?张老哥立马收拾了鱼竿,出了树林向那边的山丘上走过去,山丘两边都种了瓜果和花草,樵夫平常除了进城卖柴,就都是做这些了,张老哥望了望,发现瓜果长势不太好,“程老弟啊程老弟,看我不损你几句,瓜果也不打理打理。”张老哥笑着向山上走过去。

    张老哥走到半山腰上,突然停了下来,那些花都死掉了,程老弟对这些花都是细心打理的,瓜果都没如此上心,所以总被张老哥拿来嘲笑他,一个庄稼汉还学达官贵人。张老哥慢悠悠走在山路上,不敢再往上走了,那右眼跳的事让张老哥心里慌了。过了一小会儿,张老哥看见了那茅草屋,一间大的,两间小的,张老哥仍然在往上走,只是步子不大,走得也慢,好像这山路很是崎岖,但这路平整得不能再平整了。

    张老哥站在茅草屋外边,系鱼的草绳从手里往下一滑,掉在了土地上边,在扭着身子垂死挣扎。张老哥的泪水往外一涌,身子瘫软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石子硌着了都没觉得疼,空气像是冻结了下来,知了的声音还在吵闹,张老哥脑袋里却只有嗡嗡的一片,什么都没听见。张老哥撑起身子,推开那门,地上还有一点血迹,卖柴的就躺倒在那儿,眼睛紧闭着,张老哥看着前些日子自己给的酒壶和地上的程老弟,胃里的酸水往外一冒,直接吐在了门外。

    张老哥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疯疯癫癫的,但他没疯,还要报仇呢。“活得这真是没滋没味啊!我把性命四处洒,谁能借我判官笔,划了那恶人名,这世道,坏得……”旷野上,谁也不会听到这些话了,程老弟没了,就那么死了,“哈哈哈,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程家啊程家啊,哈哈”,张老哥在夕阳下边走着,喝着酒,身上的味道各种各样的,鱼腥味、酒味、泥土味、花草味……“前些日子还在我这买鱼,谁要那钱了!”张老哥不停地笑自己,好像自己再去早些便能救他一样,西城门这边的旷野里,突然就剩下了张老哥一个人,一个熟悉的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