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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频频

    再过不到半月,我就可以离开了。

    我不断在心中这般告诉自己,力图将心中的那片忧伤压下,不去想任何。

    第二日,因着一夜未眠的缘故,我睡过了头,误了平日该起的时候。

    若不是天冬总在外面闹出动静,我只怕要挨一顿骂。

    今日,我只觉分外的疲惫,只得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洗药罐、生火、熬药。

    不过半刻失神,天冬果不其然地将药渣弄得满地,我揉了揉额头,才起身去打扫着。

    “公子,您找谁?我们这儿没您所说的人啊。这是后院,您不能进!”

    蓦然间,一阵嘈杂传来,紧接着,便是两人推拦的场景。

    那人进来便发现了我,神色激动,“十……”

    “忍冬!今早的药怎还没送去?”

    那人一大早就出现在我面前是我没想到的。我漠然看了他一眼,便听命端起了药走过。

    耳后传来石韦的碎语,我没听清。

    清晨的医馆,并无多少人,只有那些病重住在此处的病人,才会需要汤药。

    我安然送完了药,再回院子时,我有些不想进去。

    那人走没走呢?应该是走了吧。

    我鼓足了气,定了定神才抬脚迈入,不曾想入眼便是一道孤立的华服身影。

    他眼中无神,见到我,便突然有了光亮般,“你真的——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他的眼中,波澜起伏。看着他伤感的神色,我心中一片冰寒。

    “也好,忘了也好。”

    失神之际,他又反应过来,又双手抓住了我,“十文,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什么都想通了,往日是我不对,我一定——一定不会再伤你!”

    他这性子一点都没有变。我被他抓得生疼,瞬时怒气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少顷,他似是觉察到自己的手的力道,忙松开了我,“还是说,你心里还记恨着我,你不愿跟我走。”

    我没有顾。

    看了眼天冬好奇得连药罐烧得直冒腾腾热气都忘了端的神色,我转脚便去熬着药。

    天冬倒药离去,那人却没有走。我侧了侧身,不再看他,只觉头愈发地疼了。

    一时,四处寂静,唯有药罐里“隆隆”作响。

    我只守着药罐。

    不多时,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天冬探出了脑袋,眼中惊讶又有些惧意地看了那人一眼,才踮起脚尖回到了原处。

    “你去哪里?”

    当我再次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欲走时,那人又迎了上前。

    我没有顾。我只求他别在这儿打扰我做事。

    谁知他一手便端起了那碗药,“我来吧。”

    看着他接过我手中的汤药抬脚欲走,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有所察觉,转身迷茫般看向了我。我没有顾,双手端起那碗药便走,连盘子都不愿多拿。

    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那人不仅没有走,还在火炉旁翻弄着我的药罐。

    眼看着他拿着一瓢水便欲倒下,我忙上前夺过了那水瓢。

    这药材还未熬好,离加水还远着呢。

    “我只是……想帮你做些事。”

    我没有顾,只对之恭敬一礼。这地方庙小,不是他该来的。

    他错愕地定在原地,我没有顾,转眼便见天冬的药罐开了,一把便夺过了那碗药。

    我宁愿去前堂。

    “十文,你别走!”

    那人还真的追了上来,上前便欲端那碗药。结果便是,在门口,在将与之触碰的一刻,我瞬时松了手,一碗热药撒落一地。

    一时,瓷片破碎,汤药四溅,一道斥责声紧随而来,“忍冬!您怎么端药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那人反应过来,忙回道:“是我!是我碰掉的。你别说她,我赔。”

    伙计面色稍缓,未再说什么。

    我心中复杂一片,蹲身就收拾起了那一地的残渣。我不能有失一个伙计的本分。

    我默默收拾着,瓷片刺在手心,痛在心中。半刻后收拾干净了地面,思前想后,我还是对那站着未动的人恭敬一礼。

    林庭之,我并不感念你的这番举动。

    我没有顾他,再次去后院熬起了药。可喜的是,那人没有跟着过来。

    我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了一上午,午饭时候,吃了半碗咸菜,便没了胃口。

    “你叫天冬是吧?告诉我,这包药要怎么熬?”

    “不知!”

    下午,当我再次回到院子里时,就听到了这番谈话。

    天冬端着药走时,气恼地瞪了我一眼。

    我看得出来,那人在这里,天冬拘束了不少,他也不喜欢那人。

    “十文你来啦,我看你去了前堂,所以……”

    我没有顾,径直就去清洗起了药罐。

    那人再次夺过了,似想帮忙。这一次,我默默看着他。

    他究竟要怎样呢?

    他眼中一顿,放下了卷起的衣袖,“那个,十文也好,忍冬也罢,不管你叫什么名字,若你真的失了忆,如果你不愿离开这里,你只需知道,你之前受伤是因为我。我这么做,是想为之前的事赎罪。你不要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诚意一语,并没有让我的心有所起伏。我将之视作陌生人一般,什么也不愿多顾。

    我默默洗着药罐、药碗,又默默添柴添水。我无法阻止他的到来,哪怕我多么不愿见他。

    结果便是,我什么都不让他干,我走到哪里,那人便跟到哪里。

    我的头愈发地疼了。

    强压着心中悲痛,我不多看一眼,终于,熬到了傍晚。

    “忍冬姑娘,我买了饭菜,你先吃,这药我去送。”

    当他提着食盒出现在我面前时,饥肠辘辘的我瞬时不觉饿意,径直便抢过了那碗药。

    沉思间,天冬瞧着那鱼肉一副眼馋模样入了眼。

    悬壶馆的伙食算不得好,每日清粥咸菜,肉是极少见的。这并不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没有顾天冬,端着药便走。刚出院子,便有一道沉语传来,“算了,你吃吧。”

    我不由转身瞧了眼天冬。他若敢动,我回头非揪他的耳朵不可。

    天冬也一眼就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看了眼那背身站立的人,似是觉察到了什么,眼珠一转,欢喜地就拿起了筷子。

    那一刻,我心中一寒。

    因着那人曾当着他说要带我走之类的话,天冬自然是希望我走的,亏我之前还多次帮他,真是如石韦所说是个“小没良心的”。

    不久,我得了闲,是连木桶中仅剩的半碗米饭,也难以下咽了。

    暗夜到来,一日劳作就此过去。

    我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个痛苦的开始,那日之后,那人日日都来。

    他在我耳边说着絮叨不停的话,他抢着我的活儿干,他对我不离寸步。

    他这一副追着道歉的模样叫我愈加心痛。

    他不光害我耽搁了时辰,险些被骂,还害我烫了手;一次,他还误加错了药,害我毁了一罐药材。

    偏生每一次,伙计和掌柜张口欲骂时,那人都会将罪责推在他自己头上,垫付着银两。

    就在他到来的第二日,医馆的伙计便集体改善了伙食,每日六菜一汤,有鱼有肉,说是哪位病人感谢医馆送来的。

    有银子了不起吗?他是侯府世子,我就该原谅他吗?

    他凭着他的财力,让医馆上下都对我客气包容了几分。

    更可气的是,他每日还会带着各种东西来,先是饭菜、糕点,再是手套、膏药,继而是被褥之类。

    我一件也没有要。而那些东西,大多落入了天冬手中。

    说起天冬我就有气,那人贿赂了他一根糖葫芦,他就不单教那人熬药,还对他的东西来之不拒、有问必答。

    他倒是没给我找麻烦了,不过是换个法子想赶我走罢了。

    我只觉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