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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伤员

    当我起身洗漱的时候,天冬就已经盯着那人看了。那是一种敌意的目光。

    他似乎醒得早些,仍旧一副不言不语模样。

    当我收拾完准备熬药时,天冬仍没有动,我不由咳嗽了一声。他老盯着那人作何?

    天冬这才跑去洗漱,熟练地将一包包药材放入药罐。

    早饭时,我让天冬给了那人一个馒头和一碗水。天冬似乎愈加生气,板着脸不说一句话。

    最终,见他磨蹭了半刻,似乎忘了今日是他去学堂的日子,我再次提醒了他一番。

    他不情愿般拿出了新衣,瞧着他将衣扣胡乱系了一通,我才一把将他拉过,给他理着衣裳。

    这孩子连衣裳都穿不好,想来从小没人教。

    我整理好了他的衣裳,见他脸上一块黑印,又打了盆水,给他重洗了一遍脸。

    天冬始终目光不善地盯着那柴房。

    见有闲暇,我没有放走天冬,照旧给他扎了个小髻,装扮得有了那么几分样子,又在书包里放了两个在药罐上烤焦的馒头,才放了他。

    谁知他背着书包,仍旧没有出发的意思,而是一门心思熬药。

    再不去,可就晚了时辰。

    半刻后,我从火堆中抓出了贪玩的天冬,向他指了指外面。

    似是被我的目光吓住,天冬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眼前清静了不少,我看了眼那人无事,专心熬起了药。

    一个人管着十几个药罐,可不是件容易事。一时要添水,一时要加柴,还要算好了时辰送药。

    一上午,我忙得水都喝不上一口。待到午饭时候,才缓了口气。

    因为要守着药罐,我没同前堂的伙计一起。

    吃到一半,我终于想起这院中还有个伤员来。

    抬眼看去,那人正看着我,恍然在说我忽视了他一般。

    我头疼地看了眼四周,都没能发现多余的碗来,最终,只得将天冬平常用的碗拿来盛了半碗米饭和咸菜。

    递到他跟前时,他看着我迟迟未接。

    这人无故盯着我看就算了,还连句谢字都没有,一副嫌弃这饭菜的样子,真是没有礼貌。

    我亦没有了好脾气,将碗放下,便去照看起了药罐。

    待忙过了午后最忙的一段时间,我终于得了些闲暇,取柴时再次注意到那人。

    我将那空碗取来洗净,这才发现一整日快要过去,他连声都不吭一声,遂给他端了碗水。

    这一次,他伸手接了,我也才留意到这人胸口一片深红,几节纱布裹得死死的,胡乱打了个结了事。

    这人一声不吭,还真是忍得住,不过天冬这孩子做事越来越马虎了。

    我头疼了几分,进屋取来了纱布和剪刀,放一旁就走了。

    他的手可以活动了,自然可以自己来,我也没时间给他包扎。

    好不容易熬到了黄昏,我刚有闲暇喝口水,便见天冬一身是泥地跑来,一口水险些呛住。

    早晨干净的衣赏彼时已是布满泥泞,他这是掉泥坑了?

    天冬见我的一刻便心虚般低下了头。我瞧着他满头的汗水,今日他回来得似乎早了半刻。

    我再次头疼了起来。

    缓了半刻,我才扒下了他那身穿了没两次的新衣裳,又皱着眉指了指一旁的水缸。

    天冬会意地自己冲洗,又换上了平日穿的粗布衣裳,才跑来给我看了他洗得没有一点泥的双手。

    看着他埋头认错的态度,我勉强点了点头,示意他去取饭。

    晚饭照旧是两碗米饭,一碗白菜和一碗清汤。

    当天冬拿着他的碗盯着不动时,我不由有些心虚,故作咳嗽了一声。

    这副场景,我又记起了柴房中的伤员,遂指了指那人,又向天冬指了指碗。

    天冬会意,起身跑去了屋角,从地板下找来个乌黑色的碗,用水冲了一遍,便递到了我的面前。

    这泛黄得不知放了多久的碗还不如带药味的药碗呢,而且还破了一角,见那人什么也没说,我直接倒了自己碗中的半碗米饭,又夹了些菜。

    天冬平日都吃不饱,我自然不能饿着他的,而且我被天冬这么一气,一时没了胃口。

    至于筷子嘛,倒是有双多的。

    天冬看着那碗,似是明白了什么,起身便向我的碗中回赶了小半碗米饭,又盛了半碗清汤,才去送给了那人。

    我无语了片刻,也不知这孩子随了谁,见那人没有异议,遂吃起了饭。

    晚饭后,天冬许是看出了我的劳累,主动去洗起了碗。

    我打了个哈欠,便又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眸。

    走近了几步,我看了眼那碗中未喝的小碗清汤,又仔细打量起了这人。

    这人的面色仍旧一片惨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剩了饭,又没吃饱,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那么重的伤都能活过来,还真是命硬。

    思绪之间,留意到那柄带血的剑,我心中一惊,忙走开了。

    这一次,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捡了药渣给他熬了碗药。不过是轻微的药味。我让天冬放在了他旁边,他喝不喝,就是他的事了。

    ……

    随后两日,那人气色好了些,大抵那药渣熬的药真的有几分效果吧。

    让我头疼的,还是天冬。

    这孩子似乎对那人有天生的敌意,很是不待见他,不光对他一副警惕模样,很不情愿给他端药递水,一次我离开得久了些,回来发现那人面色憔悴地躺着,明明我吩咐过天冬给他准备水的。

    更有甚者,昨日我外出送药,回来时正好撞见天冬拿着节冒着火星的柴火对着柴房,恍然要一把火烧了的模样。

    我吓得瞬时阻止了天冬的举动。他要敢把这柴房烧了,掌柜就能把他头皮扒了。

    或许是因为他那日从天而降让天冬受了惊吓,或许是因为那屋顶破了个大窟窿没补,又或许是因为他与那位赵先生口中的负心人“饮江客”有些相似,而天冬又不想上学,害怕那位赵先生。

    总之,天冬对那人的敌意我看在眼里。

    只要我一不留神,他就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为此,我不但要提心吊胆着前堂来人,还要留意着天冬。

    但那人刚能起身勉强走动的第一日,就趁我不在弄碎了我的一个药罐。

    我并不需要他的帮忙。

    看着他双手无措又被烫得通红的模样,我找来了一瓶未动过的膏药。那是纪修齐送的。

    但一想到这个月的工钱会少了那么几文,我心中又有些窝火。

    这一大一小尽给我添乱,让我的头愈加疼了。

    但事情还是暴露了。

    就在第三日下午,我独自忙得不可开交,前堂来的伙计发现了端倪。

    黄昏时候,掌柜的就过来了。

    他询问了一番支支吾吾的天冬,便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在发现我没有私自挪用药材给他之后,才没有再问。

    “伤好了就赶走!”

    听到这句吩咐,我连连点头,躬了身不知多久,才送走了掌柜。

    伤好了就走,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人受了那么重的伤,明显与人结了仇怨,并不适合待在此处。他已经可以起身,再休息个一两日,就可以离开了……

    那人在悬壶馆的第四日,已经可以起身活动了,只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双手也使不上力的样子。

    我没有管他,但他似乎对我上了心。我想要煎药,他就赶来帮忙;我出去送药,他也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他跟了我一上午,我给他指了不下三回那柴房,想让他回去躺着。他毫无所动,直到我生气地看了他一眼,他才没再耽搁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