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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和解

    “王大娘,近日怎没见您去菜市口卖菜了?”

    悬壶馆外,伙计正送着一对夫妇。

    一妇人摇了摇头,“害!这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了,也没那个挣钱的精力了。”

    伙计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你们家那小子能干又孝顺,每日光坐着享福也是可以的。”

    一旁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是啊,本来有两个孝顺孩子的,要不是当年那位……”

    一语言罢,伙计瞬时语塞,那妇人忙道:“你这老头子能不能好好说话?半月前若不是人家世子爷,我们那小儿子至今还生死不明呢。你就算不念着他的恩,当年晋宁郡主在世时处处行善布施,你也该留点口德吧?”

    “唉,走吧,别啰嗦了……”

    看着那对夫妇远去,我心中一顿。已经很久,我没有听到有关那人的事了。

    我未作停留,拉着天冬一路去了后院……

    随后第三日,我没想到的是,我会再次听人议论起那人。

    “诶!听说前不久那位林世子在马场险些坠马失足?”

    “我也听说,那马场负责管马的人乃是侯府顾夫人的远亲,这其中似乎与那位侯府夫人有关呢?”

    “这……侯府顾夫人向来和善,怎会做出如此伤人之举呢?”

    “这谁知道?不过听说近来那位世子爷办成了事,侯爷很是高兴呢。这都是侯府的家事,我们还是少议论些吧……”

    嘈杂声中,我默默等来了一府门内的小厮,给他送了药,转身欲走之际,便听到了一道久违的熟悉声响。

    “永叔您慢点儿。”

    过道处,一位头发苍白的体弱老者被一年轻人搀扶着,走得很慢。

    年轻人手中拿着什么,留意着脚下,“公子都不让您出府买这些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老者亦注意着脚下,神色感伤,“唉,听雨姑娘走后,公子这两年性情大变,日日劳心劳力,事事隐忍负重,如今受了伤又不让请大夫。公子这两年过得苦啊。”

    “好端端的,永叔提那些做什么?公子现在能振作起来,永叔该高兴才对。”

    “是啊,郡主泉下有知,也该心安了……唉,当初我就该多劝劝……”

    一老一小从我身前穿过,我的心中仍旧没有多余的起伏。

    在闹市的街头,耳畔是嘈嘈切切,我默默穿行人群之中,无人可知我的来历与去处。

    “忍冬!快跟我走,天冬出事了!”

    当这句话语传来的时候,我的心骤然一紧,想也未想便向着悬壶馆而去。

    “我跟你说啊,天冬在送药途中,在东街遇到一伙人说我们悬壶馆买的是假药,争论中他们一把就掀了天冬送的药,还要天冬下跪道歉。天冬不肯,便被他们打了一顿,打得血流满地,面目全非,倒在闹市无人问津。好在有一个好心人将他送了回来……”

    伙计在旁解释着,我听得心急火燎。

    悬壶馆未卖过假药,不过掌柜的贪图小便宜,有时也会暗中以次充好。这是悬壶馆伙计心知肚明又不敢明说的事。

    我想着自己曾教过天冬“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典故,也曾告诫过天冬不能生事,心中复杂不已。

    天冬自然是不知情的。这一次,他是因着掌柜的私欲而受了无妄之灾。

    当我匆匆赶回后院的时候,天冬一身是伤地躺着,面无血色,嘴唇干裂,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好在救治及时,已被包扎。

    这一幕,叫我心中慌乱。我无法想象,若天冬真的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办。

    “姐姐不哭……天冬不疼……”

    闻得这稚声一语,我心中一震。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不疼呢?这孩子也是心实,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日,天冬一句疼也没有,我则守了天冬一整晚。

    随后几日,我一面熬药,一面照料着天冬。

    看着天冬气色好转,一日日好起来,我心中渐渐松了口气……

    五月的微风和煦,空中既不寒冷,也不燥热,没有雨水的日子里,万物生长,一切安好。

    在天冬能下床走动的一日,因着事忙的缘故,我去了前堂帮忙。

    一整日,我顾念着后院伤刚好的天冬,不时过去照看一番。

    天冬乖乖地坐在火炉旁,似乎什么都不让我担心。

    日近黄昏的时候,悬壶馆照例来了辆马车。

    每月,悬壶馆外几乎都会到来一辆装饰不俗的马车。那是国公府的车辆。

    每月,我念着一场恩情,都会悄悄放上最好的药材。

    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我包好了药,隔着车帘,见到了一位华服妇人的背影,其旁,小公爷搀扶着其上车。

    那就是国公府久病不愈的国公夫人吗?

    心中疑惑之际,我的跟前便出现了一道人影,“我们公子说还要抓副药,还请你抓来。”

    递来的药方,是一副治食欲不振的方子。我点了点头,忙照着抓药。

    可药柜里的一味当归见了底,念着在外等候的人,我忙去了库房。

    不曾想在回途中,我意外听到了一阵熟悉声语。

    “此事能够化解,多谢世子爷出手。”

    “掌柜的,这次,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啊。”

    “世子爷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你拿药材以次充好的事我已替你摆平,日后便莫要做了,我也不希望在悬壶馆听人议论起那件事或是关于我的什么。另外,后院中人,我罩着。你最好拿出最好的药材,让那孩子尽快好起来。”

    风声过耳,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回旋,那陌生身影就在我不远处。

    原来,那日救回天冬的人,是他。大夫说,若非天冬救治及时,恐怕早已没命。

    我的心中复杂不已,为这窥探到的真相。

    不过片刻,我便匆匆离去。

    我包好了药,刚走出了门,院中又是一道声响。

    “公子为何要让我这么做呢?当年林世子那般对公子,还有意提起了小郡主的事,公子做的,人家不一定放在心上。”

    “就在两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在这医馆外遇到了他。当时他一身乔装,双手冻得通红,抱着一捆木柴。我问他是在作何,他说是在赎罪。

    “我与庭之自幼相识,他这人向来口无遮拦,不善表达的自己的情感,也不知如何关心人,言行中伤他人是常有的。他一直活在自我之中,如今他能反省,不妨再帮一帮吧。”

    道道清润的声音响起,从这一席话中,我恍然再次窥探到了什么,关于这三年来的一切疑云。

    原来我这三年来自以为的顺风顺水,一切都有幕后之人。林庭之,你让我如何面对你呢?

    我不愿深想,可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翌日,我有意早起了半个时辰,果然见到了院中一道忙碌的身影。

    他忙着抬水,忙着码柴。一切,没有一丝响动;一切,很是熟练。

    就连院子里的那片花,他都要去拔一番草。

    或是因为永叔口中受伤的缘故,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却无一语,只默默做着。待到一切完毕,看了眼那窗户,他便翻墙而出。

    不出意料的,掌柜的来后院探望了一番天冬,嘱咐其好生休息,不单免了好些活计,还用了最好的药。

    天冬一日日好起来,我日日看着那道身影的到来,心中愈发复杂。

    终于,在一个雨后清晨,他发现了我的存在。

    看到我的一刻,他眼中慌乱,立即松了手,拖着腿欲走,似乎来此只是意外,“对不起……我这就走。”

    “林庭之,我原谅你了。”

    看着那道欲去的身影,我口中落下了这道话语。

    一句原谅,若雨滴清响,落在我的心上。此刻,我愿意和解,原谅过往所有的冷言、贬低、伤害、痛苦,放过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