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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香氛

    研三的日子是安静的,一周都没几堂课。大家不是忙着实习,就是忙着毕设。生活和精神都是这样的两点一线。王然开学了还是去做着翻译,夏星白天基本都泡在学校的图书馆准备着毕业论文,一周还会有一两天的下午和仇阳一起做设计。那天在KTV,仇阳看着微醉的夏星,让她来帮自己接外活,夏星记在心上。

    “仇总,你的毕设怎么样?”夏星坐在仇阳旁边问道。两人依旧是在部门活动室,趁着部员不用的时间,安安静静地做设计。仇阳正在润色着夏星的手稿,夏星拿着毕设要用的语料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就那样啊。”仇阳专注地盯着屏幕,一手操纵着鼠标,一手在键盘上快速的按着快捷键,没有看夏星。不一会儿仇阳转过头来,手指着屏幕:“老夏你看对比度要不要调低一点,这样感觉墨水在上面有点突兀呢?”

    夏星看着屏幕上的图案,那是一个公司的logo设计。“嗯,是有点。别用纯黑吧,用深灰试试呢。”

    “嗯……”仇阳操作着,喉咙不自觉地发出嗯呀声,这是仇阳的习惯,做设计思考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发出一些低吟声,仿佛在自问自答。夏星手握着打印的语料,眼睛盯着屏幕看着修改效果。

    “嗯,这个深度就可以了。这个区域的饱和度再增加一点呢。”夏星手指着说到,“墨水痕迹再加大一点……背后的图案镜像试试呢,看哪个好看。”

    “嗯……”仇阳又像打游戏一般,快速地操作着。

    调整了一会儿后,“这样不错。”仇阳终于微笑。心想,色彩果然还是夏星要敏感一点。

    “我先把这一版给他们。”添进附件,邮件发送,敲击下发送键,仇阳呼出一口长气。每次做设计虽然都不到很累的程度,但前前后后,修改调整总会拖很长时间,一件事情始终放在案板上,不能从脑中彻底清理掉,仇阳的神经也始终被拉扯着。只要没结案,仇阳就总会时不时想起,总期待能找到可以更加优化的地方,而“总能优化”这种思考习惯就像一个黑洞,每天都在吞噬着仇阳的精力。

    仇阳闭眼仰着头,保持这个姿势放松了一下颈椎。好一会儿后,低下头看着身边的夏星,她正在看手上的资料。这个画面仿佛是这好几年岁月的浓缩,季节不同,衣服不同,甚至人也有了稍许变化,但一切又没变,夏星一直在他的身边,就像一株植物,安安静静地生长着,仇阳也总能从她身上嗅到自然而灵动的味道。

    “毕业之后你什么打算?”仇阳问到。

    夏星看着手上的材料,“嗯……”摸了摸下巴,“就找工作呗。”

    “在Z市吗?”

    “不会。”

    “你准备去哪儿?”

    “没想好。”夏星顿了顿,“再说了,工作在哪儿就去哪儿啊,谁会专门定一个城市再去找啊。”

    “那假如国外呢?”

    “日本有的话我会去的。”夏星翻了一页继续看着,语气淡然,却丝毫没有迟疑。“怎么今天问我这个,你呢?”

    “没想好,……不过……想去学画画。”

    夏星虚着眼睛一脸鄙视和嫌弃,“不愧是穿着人字拖脑子少根筋的地主家大儿子啊,毕业了老大不小的还不想着赚钱吗?”

    “投胎运气不差,只要把自己养活就行了。”仇阳一脸笑嘻嘻。

    “你们数学系的毕业了,腾讯、阿里巴巴那些大厂基本一投一个准吧,你还是年级的万年老二。一个月十几万的不香吗?”

    “我还想要命嘛。”仇阳一脸娇羞。

    “C大也年级第二,来了Z大还是年级第二。你和老马还真是双宿双飞。”夏星笑道。

    “你还记得老马?”

    “嗯。记得。”

    夏星和老马只见过一面,在本科毕业的时候,也是部门散伙饭,仇阳难得喝酒喝得有点多,大半夜的是老马把仇阳接回宿舍的。那时的夏星告别了徐风,正蒙上了一片阴影,时间还没有淡化那一层生命中的灰。老马衣着朴素,戴着圆圆的眼镜,身高比仇阳矮一点,其貌不扬,头发自然卷,带着一股科学怪人的意味。他看到夏星的时候,仇阳正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头有点无力的耷拉着。

    “你好,我就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夏星,仇阳让我联系你接他一下。我们这边也没结束,我没法提前走……”夏星脸带稍许歉意。

    “嗯,没事。”

    “终于一睹尊容了。”夏星笑道。

    “嗯?”

    “仇阳一直给我说,老马老马,让他永远拿不到第一的男人。”夏星继续笑着,喝了酒脸庞微微泛红,变成了一个水蜜桃。

    “哦,这个啊。”老马友好地微笑,却对这种评价不屑一顾。Z大太小了,他心想到,不论对于他来说,还是对于仇阳来说。“那我送他回去了。”

    “嗯好。”夏星招招手便进去了。

    老马扶着仇阳一路回了寝室,背影仿佛一对gay密。一路上仇阳都耷拉着头,沉默地往前走着。老马知道仇阳酒量很好,宣传部里面也没几个能喝的,能喝成这样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仇阳自找的。老马知道仇阳拒绝了西北大学研究生的offer,被导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老马不知道仇阳这么做的原因,他本以为仇阳不久就会去美国。这时他脑中闪现了刚刚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生,喝过酒微笑时像水蜜桃的女生。她身上仿佛有异时空吸入的一股强大力量,但是眼睛却异常冷漠,举手投足的自然感将人不自觉地拉近到她身边,眼神却又像恶毒的语言,一掌把人推进了深渊。

    到了宿舍,仇阳沉默着爬上床便进入了梦乡,毫无防备地坠入深梦。

    当一个理性的人跳出公式进入混乱时,也许需要酒精给与那么一点推力吧。老马看着仇阳上床时的背影想到。

    “你们就那样见了一面你居然记得。”仇阳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是让你当万年老二的天才嘛,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仇阳沉默,夏星继续看着手上的资料。10月的天空阴沉沉的,两天来吹了几阵大风的缘故,空气澄澈,画面清晰,仿佛大风锐化了景物的边角,一切都变得更加锋利了,看在眼里割着眼睛疼。

    “毕业之后,除了日……”仇阳正说着话,夏星放桌上的手机一阵强烈的震动,把仇阳的话从中间掐断了。夏星拿起手机,看到一条班级群的微信消息,“嗯,仇总你说什么呢。”夏星一手滑动着屏幕,从聊天框点出来,又顺手点进了朋友圈,说着。

    夏星看到了第一条朋友圈,是王然发的。

    “太难了,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仇阳认真想说的话被打断,一时不想接下去,时机过了,氛围也没了,便打算重新再找机会,反正时间还长。夏星看了手机后脸色一变,深深地叹出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猛地一下站起来,拨通了电话。前面的几声嘟嘟声,让夏星有点胆战心惊,“快接电话吧”心想着。那嘟嘟声就像濒临死亡时的心跳,夏星怕它断掉。

    “喂?”王然的声音。

    夏星知道她会接电话的,仿佛是一种必然,却因为刚刚的害怕依然让夏星感到一股侥幸的庆幸。“喂,我看到你朋友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夏星站在窗下,一只手夹在另一边臂膀里,本就小骨骼的她,显得更加窄小了。

    仇阳在旁边听了一个大概,王然应该是和她母亲吵架,她妈妈要挟说要把她在家里的书都给扔掉。夏星电话了几分钟,后面一直“嗯、嗯”的回复着,最后说到:“老王,你现在是情绪一下上头了,不要激动,冷静一下。我这就过来找你。好吧。”又停顿了一会儿,不知王然说了什么。“没事,你别想那么多,我是主动说过来的,你不要感觉有负担,我也没什么事儿。你平复一下,我这就过来。一会儿见。”便挂了电话。夏星拿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肩膀突然升高又缓缓地降了下来,她在释放着压力。

    “仇总,那我先走了。得过去一趟。”夏星转过身来,脸恢复了冷静,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边收拾的时候快速地给仇阳讲了之前发生过的事,还有王然确诊中度抑郁的事。

    “为什么你对她的事情这么上心呢?比起你,现在医生更有用吧。”仇阳感觉到了缠绕住夏星的藤蔓,也许夏星还没有意识到,但仇阳直觉到这些藤蔓加重了夏星的灰。“现在她打电话你不敢不接,不敢晚接,甚至要随叫随到吗?”

    夏星听出了一些刺耳,“这事情是因为我。我之前告诉王然好好准备考博,她该走这条路,结果她妈妈极力反对。因为这个吵的架。”夏星稍许烦躁,自言自语到:“怎么这个时候告诉她妈妈呢,自己悄悄准备着不就好了。”

    仇阳拿过夏星的手机,已经看不到那条朋友圈了。“她应该已经删了。之前写的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她住的顶楼啊,我没法不担心。”夏星收拾好包,单肩背着便准备走。

    “你等我一下。”仇阳收拾着笔记本电脑,背上双肩包就和夏星一起出了门。“我开车送你。”夏星一脸疑惑“仇总你什么时候有车了?”

    “今年开学把家里一辆托运过来了。”

    “噢……”

    仇阳开车平稳,也很熟练,让夏星联想到了她父亲开车的模样,她短暂地卸下了腰部的力量,窝在这个空间里,望着窗外发呆。在她心中仇阳本是吊儿郎当的,但每每关键的时刻,却又会被仇阳散发出的坚实安全感所包裹。仇阳和夏星不约而同地都把车窗关着,应该是讨厌街道的吵闹。车内安静异常,动一下手臂、移一下腿都会发出衣服的摩擦声,夏星莫名感到一股局促,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车里热不热,要不要开冷气。”仇阳看着前方说到,夏星从他的语气中觉察到一股温柔。

    “不热。但我想听音乐。”夏星探出身,抬起左手去找按键。“哪个啊?”夏星一边比划着找,一边不自觉地发出极细的声音。

    “这个啊,笨。”仇阳右手快速地伸过去按夏星手右侧的键,整只手覆在了夏星的左手上,按键的时候往下压了一下。

    “原来仇阳的手这么大。”夏星心想。仿佛一条巨鲸游到了她的上端,照射进海洋的阳光被剪出了他手掌的形状。

    夏星平时总和仇阳打打闹闹,肢体接触也很多,从没有异样感。但那一瞬间夏星突然觉得空气中腾起了一股热气,让她察觉到了一丝变化。音乐出现的一瞬间,夏星打开了一点车窗,仿佛有意识地把刚刚那一瞬间的化学香氛给稀释、吹散,然后遗忘掉。

    要想打破在临界值疯狂波动的气氛,就得厚着脸皮让天平彻底失衡,猛地歪向一边,冒出小芽的情愫就会被这股飓风摧毁。

    “仇总你应该很能撩的。”夏星坏坏地笑着,双手抱着膝盖,“去学一些PUA大法,肯定能成为一代海王。”

    仇阳甩了夏星一个白眼,“你仇总还需要学习?”

    “也是。”夏星微笑。测出高烧的水银温度计,被夏星甩到了常温,她安心了下来。

    “况且有的人,你看撩得动吗?坚如磐石。”仇阳心不在焉地说着,夏星看着窗外,等待更多的风涌进来,把一切波动的不确定都带走,把粉红的香氛给稀释,她只想要平淡的日常,稳定的每日,一如永远。原来的她有意无意间总是忽视墙角长出来的那一朵小花,余光瞟到的瞬间她便移开眼神,当再次看那个墙角,发现小花已经不在了的时候,便情不自禁安心地漾出微笑。“无”才是永远,“有”总会有消逝的一天。夏星喜欢那个白净的墙角。但她不知道那朵小花只是被主人收了起来,插进瓶中,用永生的理性让它们再不会枯萎,一朵一朵的花被集进瓶里,集进花房,在一片理性的旷野中绽出了生机。

    夏星望着窗外,没有回应。用暴力阻断了情感的通道,用刺痛肌肤的冷漠隔断了声音。花的主人知道,径直走过去拾起了那朵她装作看不见的花。

    “就是这儿吧。”仇阳跟着导航在王然住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嗯对的。”夏星一边说到,低着头解安全带,“仇总你这个怎么按不下去呢。”

    “我来吧。”仇阳探过身去,左手拉着安全带,右手按着开启键。“这不就解开了。”安全带的卡扣跳了出来,仇阳拉着安全带的手却没有松开。

    仇阳离夏星很近,低着头,看着安全带的卡扣。

    “仇…阳……?”夏星向左低头发出细小的声音。她被逼到了墙角,眼神再无法避开。

    “你一直在逃。你在怕什么?”仇阳没有看夏星,低着头小声地说到。夏星闻到了仇阳身上的气息,有一股植物的味道。是的,她想逃,此时此刻就想逃。仇阳听到了夏星的心跳,跳得好快,快得让他想抚上去,告诉它:不要怕、不要逃。仇阳松开了安全带,左手轻轻地牵引着,让安全带回收的时候不会打到夏星。

    “去吧。”仇阳终于抬头,说到。

    “嗯。”夏星愣愣地回复,不敢直视仇阳。短发从耳后飘散下来,仇阳隐隐看到夏星脸上浮上一层红晕,他想这不是浪漫的害羞,也许只是紧张得心跳加快的结果。

    夏星下了车,落荒而逃。

    仇阳看着她的背影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仿佛看到了这只狡猾的动物小心翼翼蜷起的尾巴。仇阳在问夏星的时候是认真的,难得认真又严肃地把夏星控制住,让她直面自己。然而事后恶作剧的快感依然占了上风,仇阳右手微握,反复玩味着夏星难得的窘迫。眼中夏星的快步仿佛变成了慢帧动画,他能看到她竖起来的每一根警觉又怯懦的毛发。

    夏星下车后,一股凉风让她迅速抖擞了精神,虽然她再无法避免刚刚已经发生的仇阳的灵魂质问,但她清楚仇阳现在肯定满足于自己夹着尾巴、耸着肩,如逃兵一般逃跑的懦弱背影。夏星的脚不受控制般的快速走着,但头脑瞬间冷却了下来。和仇阳的对弈她从来没输过。夏星猛地一停,原地转身,仿佛夜间的猫决绝地转头要看清跟在身后的那个人。

    “仇阳!你果然在笑!”夏星冷不丁地急刹、转身,朝着仇阳大声吼到。车上的仇阳没来得及收回笑容,被吼得一下没回过神来。“不准笑!”夏星又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了。蜷着的尾巴昂扬地竖了起来。

    仇阳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厉害,直拍大腿。

    夏星回过头也不自觉地嘴角轻扬,逐渐地,眼睛笑成了一道弯。

    那不可说的情愫、那易碎的暧昧,可以放在阳光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博弈着。他们似乎是被更深层的一种连结所捆绑,能感受到你不时从边角溢出来的孤独,能明白你对美和阳光的热爱和向往,能懂得共生共存的自卑与自大。即便不能占有你,但我知道我们永久的相连了,在这个世界,我的每一步都能感受到你,我闭眼即能看到你,也在这个世界,也在向前走着。

    夏星第一次见到王然的三叔一家,他们是温暖的人——第一次见面,夏星便直觉地嗅出了那股味道。

    “然然从来没带过朋友到家里来玩,你一定要多来啊!”三嫂热情地说着。

    “对的对的,来来,吃点水果。”三叔也笑盈盈的。

    “姐姐你好。”妹妹害羞又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好漂亮的妹妹,如洋娃娃般。夏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沉迷于美丽女孩的烂漫与天真。

    王然站在最后面,仿佛感谢着三叔一家般,嘴角温和地上抬。

    夏星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好美,他们都挤在门口,微笑着打着招呼。每一个人都真实,毫不虚假,仿佛门口喷薄生长出了百花,夏星不自觉便被拥抱了过去。

    “你家人对你真的很好。”夏星和王然上了阁楼,桌上放着三嫂拿上来的水果。

    “我想去找姐姐玩。”夏星听到楼下妹妹的声音。

    “姐姐们在谈事情,你一会儿再上去。听话。”夏星听到三叔说到。

    王然穿着棉麻的上衣,头发没有绑起来,自然卷的头发散开,双眼带着一丝疲倦。

    “现在没事儿了吧?”

    “嗯……”王然不自觉地眼泪流了下来。“我的书啊,她知道对我是多重要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那是气话,她不会把你的书给扔掉的。”

    “她会的!自从我上了大学,她就讨厌我关在房间里面看书!”王然突然音量提高了不少。

    “不会的,你和我说过你妈妈,那都是气话。她不会这么做的,她只是在表达她的情绪罢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王然依旧沉浸在她的情绪中。

    夏星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话都进不了王然的脑,在争吵中爆发的语言攻击是致命的,更何况对于王然这种溺水的人,就如同向她身上插了一只戟,加速她的沉沦。

    “你告诉你妈妈抑郁症的事情了吗?”夏星突然抓住了痛点。

    “没有。”王然回答的时候一下泄了气一般。“告诉她也没用,她只会瞎担心。”

    夏星叹了一口气。“你应该告诉她。”

    那天下午夏星又陪王然聊了很久很久,她看到王然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她看到王然的眼神里有求助、依赖,还有很多很多复杂的情感,她仿佛看到了曾经徐风眼中自己的眼神。原来脆弱的人有这样一种美感——夏星从那双眼睛中突然意识到。残破的美在激起人同情和爱的同时,也会激起一种黑暗,想要甩开她,打碎她,看她彻底化为尘土。

    那天夏星留在王然三叔家吃了晚饭,离开时王然仿佛恢复了一丝生机,但王然不知道那一丝生机却推了夏星一把,朝着崩溃的悬崖。

    夏星离开后没有着急打车,也没有着急上地铁,甚至根本没有管到底该走哪条路,该朝哪个方向,她只想漫无目的地走走,挥散掉身上的阴云。她意识到王然在无止尽地汲取她本就见底的能量,她在沉沦,逐渐踏入沼泽,越陷越深。但她不能放手,王然是另一个自己,是跨过星云看到的另一部分的自己。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夏星没看来电显示便知道是仇阳,她突然感到仇阳陪她走了好长一段路。

    “吃过饭了吗?”

    “嗯,吃过了。”

    “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

    “你呢,OK吗?”

    “嗯,还好。”仇阳在电话的对面,听着夏星彻底枯萎的声音,知道她并不好。一问一答中的夏星如此顺从,仇阳就像摸着自己最爱的金毛,从头顶摸到尾巴末端。

    “要不要我来接你?”

    “没事,我马上到家了。”其实夏星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了哪里。

    “好,有事给我电话。”

    “……”夏星沉默。

    “怎么了?”

    “我好累,你能就这样陪我聊聊天吗?”夏星说到。

    “当然,你慢慢说,我听着。”

    夏星讲了很多,讲了自己在日本得抑郁症的痛苦,讲了见到王然受抑郁折磨的痛苦,讲了自己帮助她的痛苦,讲了自己“想”却又“力不能及”的痛苦。仇阳耐心地倾听着,陪着夏星倾泻了很久很久。

    挂了电话后,仇阳的气息还在话筒末端藕断丝连着。

    夏星的步速越来越慢,“我要振作起来。”夏星逐渐停下来,心想到。打开手机叫了滴滴,站在原地等待着。秋风扬起,一下纷乱了夏星的头发,她看着眼前清晰的一切,“我要振作起来”夏星又默默地对自己说到。

    但夏星并没有想出任何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