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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主宰

    警察只管问我,并没有回答我问题的兴趣,但我还是从他们口中得知老丙没能得救。

    我被老丙救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让我难以接受的事实。而我却开始猜度那家伙是想救我,然后再敲我一笔。如若是这样,他不过只是人为财死而已,我没有必要有任何内疚。

    事实真如我所料吗?还是那只不过是我卑劣的自我安慰而已?所有与之有关的真相都已经无法考究,只能任凭我自己随意描绘。想到这些,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将还在审问我的警察都被吓了一跳。

    “喂喂,这里可是有监控的,我们可没有对你动刑。”一个身形肥壮,较为年长的警察对我说。

    我将我知道的全都和盘托出。因为我光明磊落,没有什么需要保持缄默的,并自信很快就会被释放的。谁料,那个胖警察在临走前问我:“你有相熟的律师吗?”

    “律师?我不明白,我应该很快就可以走了吧?”我诧异地问。

    “嗯……”警察皱着眉头说,“你这个愿望有点难实现呀,十有八九要被起诉。”

    “起诉?嘿!我犯了了什么事?我,我是受害者啊!”我着急地说。

    “别急别急。你有辩护权,可能也可以保释。我们帮你找法援来,让他向你解释吧。”

    说罢,警察们就离开了审讯室,将我独自留在那里面对荒谬。

    冤屈使我开始焦躁不安,简直就想将审讯室的桌子踢翻。我不时敲打这本来就满布划痕的桌子,气恼自己的时运不济。不过,我很快就安定了下来了,因为我突然想到我不一定会被起诉。我所住的那街道监控摄像很多,只要拍到那凶徒,就证明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就舒畅了许多,趴到桌子上想休息一下。不料,我一趴下去就又掉进了深海里头。这简直是倒霉透顶了,自从摊上了常悦那事之后,生病、凶徒、手铐……全是糟心的事情。

    如今,我的双眼什么都看不见,脑中回荡着咕噜噜的水声,仿佛海里冒着泡泡,又似乎是我的脑髓液在沸腾。犹如之前两次一样,仿如全身瘫痪的我,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这种遭遇,因而我这回心情已经放宽了许多。我静静地等候着,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还听到有人说话!

    “这个要处理掉吗?”一把男声说。

    “死都死了,你还想怎样?新人。”一把女声说。

    “可是,他是见义勇为,而且是死于计划之外。应该还能救活吧?”

    “这世上总是会有意外的。他活过了,也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按照法规,这就足够。他必须为后人腾出空间。”

    “他是跟我们一样的物种吧?太可怜了。”男孩为难地说。

    “你看他们现在这种样子,跟我们像吗?放心吧,在终结之前,他会被带到天堂去,好好享受一下的。”女人冷淡地说。

    “嗯……那么,我按了……真要按了喔。”

    男孩嗫嚅地说着,我猛然就从海中回到了审讯室。

    我的身体被不停地摇着,睁开了眼睛,才知道警察和陈光正在摇我。看我醒来后,警察松了口气,说:“吓死我了,可不能让我背黑锅啊。”

    “那你将我送回家吧。”我没好气地说。

    原来,陈光作为我的法援律师来了,想把看似在睡觉的我叫醒,却怎么也叫不动。我甚至浑身僵硬,像是已经死了几个小时。负责的警察进来推了我一会儿,还是没能将我叫醒。就在他们准备叫救护车的时候,我就出乎他们意料地就醒了。

    我感到非常狼狈,没想到我的律师竟然还是陈光这倒霉家伙。看来,我这回是死定了。我又没好气地对他说:“怎么又是你?你上辈子是欠了多少债?怎么总分配给你们,让你来做这赔钱买卖呢?”

    “放心吧,我会尽力帮你的。”陈光笑着就坐到了我的对面。

    “你对常悦也是这么说的吧?”我无奈地说。

    “嗯,你要换人吗?”陈光忽然正襟危坐地问。

    看到他的这幅模样,我莫名地又觉得他应该也是一个专业的律师。与其换一个不认识的,还不如先观察一下他的表现。于是,我将事情的经过又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一遍。

    “所以,死者是一个可能与常悦案有关的目击者?”陈光问。

    “应该是。”

    “可是他死了。”他加重了语气说,“你们俩都很不妙啊。首先,那条巷子是个死胡同,没有监控。所以你所说的凶徒应该必须从唯一的出口逃跑。可是,巷口的监控只看到你从那里出来,根本就没有与你形容的人相像的家伙,也没有证人看到类似的人。声称见过那个人的,就只有你。”

    “那他一定还在楼里。”我着急地说。

    “警察封锁了现场,全都搜过了。当时在楼里的人全都是老弱妇孺,根本没有你说的这号人物。而且,凶器上也没有指纹。”

    “那他是人间蒸发了?”

    “或许,是你在撒谎。”陈光皱着眉说。

    到了这时,我开始后悔了,后悔走在没有监控的地方。如果这回我大难不死,一定会在家中也装上监控的。毕竟,这现实世界里没那么多名侦探。

    “不过。”陈光补充道,“现在的要务是要找到一个能帮你搜证的人。”

    这害群之马果然还是那一套,真想把他给踢走。然而,我不认为下一个会比他好多少。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竟然连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想出来。这世上即便有老实人,却大多都有自己的烦心事,不好拜托。其他的那些八面玲珑的人也不敢托付,深怕所托非人。至于父母亲戚,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事。

    原来,我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是孤身一人。

    “怎么?没有朋友吗?好歹说出一个来吧,像常悦那样。”陈光催促道。

    我居然笑出了声来,虽然早就知道常悦应该是因为没什么朋友才找到我的,但是现在我深切地体会到,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喂喂,你是发神经了吗?从精神病杀人的方向打也未尝不可。你与死者并没有社会联系,不存在杀他的动机。”陈光很认真地说。

    笑了一会儿,我忍住了笑意,对陈光说:“我,我没有精神病。不过,我还真想你去找一名叫李乾的精神病大夫帮忙。”

    “嗯……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你的朋友?”

    “估计和常悦找我的情况差不多。”我苦笑着说。

    陈光点着头,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清楚了师兄的情况之后就离开了。

    按例要通知家人,但是我并不想这么干,所以也拜托陈光帮我协调一下。在拘留室里又呆了一个晚上,我便果真被剃了头,送到了看守所。

    看守所的环境差得难以名状,只有硬邦邦的床和让人恶心的厕所能让人午夜回味。

    满脑子的烦心事让我暂时忘掉了在深海听到了那些对话。过了几天的集体生活之后,陈光又来了。大概是因为我所作的恶太过凶残,看守门特地为我们准备了独立的会见室,使我竟然有点为自己的罪名而感到庆幸。

    陈光对我说师兄一口答应要帮我的忙,可是他觉得估计很难有什么进展。他知道我曾经找过师兄看病,还老调重弹地说:“你根本没有杀人动机。如果你是精神病患者,那还能说得通。你是吗?”

    这家伙也已经将我当成是杀人凶手,滴水不漏地暗示让我承认自己是精神病,好保住我的性命。可我明明是个受害者,怎么能承认自己是个杀人的神经病呢?何况,我也没觉得自己能很好地装成一个疯子。

    可是,现在的情势显然对我非常不利。我便有所保留地说:“现在还不是……至于当时是不是,我要好好想想……”

    “那行,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律师走了,我继续这种恶劣的生活。就在某天洗澡的时候,我突然又掉进了深海里。这回时间也不短,可是就没再能听到有人谈话。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头,我的思绪开始摆脱了冤案的重压,开始回顾过去。

    回想起上次在这里所听到的内容,我感觉是听到了天使们在说话,他们要让一个凡人去死,但那个并不是我。

    我有一种感觉,他们所说的应该就是老丙。我还记得那个男生说老丙是死在计划之外,那也就是说他们掌握着那人的死亡时间!

    既然那不是老丙的死期,那蒙面人要袭击的人肯定就是我。我到底干了什么而招致杀身之祸?这时的我可完全没有头绪。

    为什么我会听到这样的对话?还是那根本就是我自己脑中产生的幻觉?在有限的线索下,我还无法推理出任何结论。我很可能在还没弄清楚这一切之前就被押上刑场。与其要面对极刑的恐怖,还不如在这里让那两个“天使”将我带走的好。

    想到这些,我连忙就想大声呼叫。可我的嘴巴和我的四肢一样,都完全动态不了,犹如全身瘫痪。我甚至认为现在的我仅有一个脑袋在海中沉浮。

    良久,我在挣扎之中突然看到了光芒。原来,我再次醒了过来,还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个像是病房的地方,还是单人间。

    终于被人送进了医院,我第一次感到病床又软又暖。这时,耳边有人用笔在一旁唰唰地写着什么。

    转头一看,我看到是个穿着白大褂,容貌稚嫩秀丽的马尾女生。这女孩睫毛很长,长了一张娃娃脸,这时正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专心致志地在笔记本上写字。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面前这名年轻女子将会影响我的一生。

    那女生发现了我在看她,吓得尖叫了一声,从椅子上跌落到了地板。

    就在这一瞬间,外头冲进来了几个人,有医护也有警察。我稀里糊涂地问:“这是干啥了?”我动了动手,才发现手被铐在了病床上。

    “没,没事……”马尾女生从地上爬起来说,“他,他太诡异了。我只是被他吓了一跳。”

    原来,我掉入深海的时候还在洗澡,旁边的狱友看我半天不动就去叫看守。看守们查看了我的情况之后感觉不妙,便叫来了救护车。由于全身僵硬,没有人能为我穿上衣服。我光着身子,在成为新一代“大卫像”之前被送进了医院。

    这回,我终究体会到自己的那种症状所能引起骚动了。之后,来了一个样子资深一点的医生来问诊。我傻乎乎地就将自己近日所出现的状况都说了一遍,但是隐瞒了听到对话的事情。我认为在弄清楚事情的脉络之后再公开发布,或许会名留青史。

    陈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说要单独和我聊两句。

    警察在病房门口远远地盯这我们,陈光便小声地问情况。当听到我将情况都对医生讲了,他便有点失望地拍了一下前额。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说道:“所以说,你的确有病。你的朋友是精神科的……他会‘如实’地将你的情况说出来吗?”

    他说“如实”二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明显是有言外之意。但我还是老实地说:“这可得问他。”

    “明白了。无论如何,你这一病倒是一件好事。等我的消息吧。”陈光说完就离开了。

    我在医院呆了一个晚上,又回到了看守所里,找了个机会让陈光假冒我,用短信通知家人,说我要出差,无法回家过年。等到了年后,我终于等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登上的宝座——被告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