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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油污

    老徐用一条铁链将何音双手锁在地下室的一条水管上,然后将门也锁了。接下来,留给我们的问题,便是谁去报警?谁留下来将关于那伙人的资料搜出来,藏好。没等开始商量,田青就抢着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三个人组成的小组。”

    听她这么说,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明白了。如今,李蕊、田青、老高、老徐和我,一共五个人。若是要分成两组的话,只能是一组三个人,而另一组两个人。说何音是凶手,也仅凭老徐的初步推断。如果何音不是凶手,那凶手就是在我们五个人里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处在三人小组里面比起处在二人小组里面要安全得多。这是显而易见的。可说是安全,这也只是在“凶手只有一个人”的前提之下。

    田青先拔头筹,不仅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同时也似乎是在声明“她并非凶手”。无论如何,大伙都移步到了院子,能看到商务车的地方,就好像在这里分组和在屋里分组会有什么不同似的。

    “我说这样比较好。”高老师说,“我跟李蕊开车去报警,李蕊开车。”

    “你不也会开车吗?你还怕一个女人会袭击你不成?”李蕊冷冷地说。

    老徐突然笑着调侃道:“要不老高坐到后排去?这样会不会安全一点?”老高厚颜无耻地顺势说:“那样也好,那样最好了。”

    实际上,我无法相信这群人当中有一个是凶手。若是我杀了人,这时肯定会混身哆嗦,完全说不出话来。这么说来,如果真有一个是凶手的话,那这个人肯定是经过某种严格训练的职业杀手。不然,他并不可能处之泰然。

    想到这里,我又推翻了我的想法。因为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根本就是个心理变态。

    没等我得出结论,田青就突然指着那商务车说:“那车是不是在漏油呀?”

    老徐听她这么说,用力嗅了几下,然后跑到车子的旁边,伏到地上往车底看去。等他起来的时候,脸色已然像是涂了一层灰。我和老高也已经来到了他的旁边,看他这样,不约而同地也伏到了地上。

    车底下已经流了一大滩的油,且已经没有油从车底滴下了。油箱里头的汽油显然已经完全漏光,一点也不剩了。

    这里并不是一个孤岛,但没了交通工具,我们只能步行下山。我们因此要花费很长的时间,途中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也完全无法预料。

    霎时间,现场又陷入了一阵死寂,仿佛连山风都停止了吹拂似的。大伙各怀心事,仿佛都在思考这到底是谁干的。

    突然,老高问老徐:“老徐,你……是个修车的吧。”

    “你问这个干嘛?我的确是修车的,可放油这种事还非得让修车的来吗?”老徐悻悻然地说。

    “不不……不过,要是你来的话,会比较熟练吧……”老高试探着问。

    “喂,你可不能含血喷人!”老徐怒斥到,“你这家伙,刚才不是你去搜屋前吗?怎么就没有发现漏油了!?”

    “我说过了,当时很匆忙。我没你冷静,你别要求那么高!”老高即便没有怒吼,声调却也显然提高了不少。

    “你们别嚷了。”李蕊插话道,“我有一点不明白。”她说着转脸看着田青,问她:“青青,你是怎么察觉到漏油的呢?”

    “闻到的。”田青说。

    “刚才的位置有点距离吧?修车的老徐都没有闻到。”

    李蕊这么说,显然是在怀疑田青。干过坏事的人都知道,一般在干完坏事之后,人通常都想让别人尽快发现那件事,好看看后果,再作打算。那件事越不被人发现,那个人就越忐忑。如果油是田青放的,那么她会主动暴露出来也是十分正常的。

    “呃,可能我经常闻那种气味,所以没在意。”老徐为田青辩护到。

    这时,我想起了刚才在进入书房时闻到的气味,显然就是这种味道,而不是什么毒气。这也就是说,凶手是先把车放了油,然后再去杀人的。老徐的推论并不正确。于是,我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在书房的那气味和这个是一样的。”

    我并不是专业的警察。以我粗浅的见识,认为如果这些人中有一个是凶手的话,必定不会放过何音的。若是何音被证实了清白,那其他人的嫌疑就大大增大了。因而,第一个坚持何音有嫌疑的人,其嫌疑比何音更大。

    “我说。”李蕊说,“尽管你们认为那气味并不是毒药,但也不能排除老徐的推论。也许是用了别的方法,也不一定。”

    好一个李博士,我刚才还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纯真,这回竟然自己闪亮登场了。这让我觉得我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错误的。然而,其他人似乎没有像我一样的想法。

    老徐也出来为自己的推论辩护,说:“那的确是汽油味。就像是李蕊所说的,他也可能用别的办法将戴总迷倒。毕竟那是一个密室,凶手在这么短时间里面杀人并创造一个密室,实在太难了。只有第一个冲进去的人有可能将人杀死,或制造密室假象。”

    “等等。”我突然灵光一现,问:“你说那的确是汽油味?”

    “没错,我是那样说的。”老徐说着,表情有点一头雾水。

    “可是,你为什么一开始说那是毒气呢?”

    “呃……”老徐迟疑了一下,尴尬地说:“其实,因为多年的鼻炎,我的鼻子没那么好使……我在这里和书房都没有闻到奇怪的气味,是小青偷偷对我说的。”

    田青的鼻子肯定是这里的人中最灵敏的,一下子就闻到了汽车漏油。因此,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点了点头,说:“是的。我的确这样说过。我当时不确定那是什么气味,只是低声对自己说有股怪味。”

    “唉?你不是对我说的吗?”老徐惊异地问。

    “不是的。”田青淡然地回答到。

    纵使老徐有些可疑,却也还能自圆其说,我并未能对他穷追不舍。而老高这会儿也站出来说:“何音就先锁着吧。人家练的是打架,特种部队练的可是杀人的技术。若是他真是凶手,我们全部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看田青没有吭声,我便问她:“小青,你怎么看?”

    我从来没这么叫过她,应该说我从没有认真地叫过她的名字,已经料到她会有点不习惯。果然,她愣了一下,瞧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我是没所谓。只是我不认为他是凶手,绑着他对我们没有好处。”

    如果以民主投票的方式来决定一个人是否有罪,那何音想必要被拉去当枪靶了。而以一敌三的田青也会被当做坏人。因此,我连忙说:“那我们暂且将他锁住吧。但我们是不是该去检查一下他身上是否有油污?”

    “不用了。要是我是他的话,早就洗干净了。”老高耸了耸肩。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去报警?”老徐说,“要不我一个人走去吧。”

    “你该不是想借机逃跑吧?”我坦率地问。

    “我要是跑了,那不就证明我是凶手了?”老徐叉着腰说。

    “喂,你们真丑恶。”我忍不住说,“起初没有疑凶的时候你们都不报警,怕在这个可能没有凶手的凶案之中被当作是凶手。现在找到了一个有点嫌疑的人,你们觉得安全了,就想着去报警了!即便何音不是凶手,你们也要拿他来顶罪吗?”

    “我认为,我们还是先别去报警。”李蕊插话道。面对我的灵魂拷问,她连一丁点窘迫和尴尬都没有。

    她仍旧平静地继续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要将资料搜出来藏好并不困难,可戴荞所带来的新发现并不一定这么简单就被我们找到。我们应该在此之前,先弄清楚戴荞本来是要为我们带来什么新发现,还得将其藏起来。不然,等警察来了,我们就没有时间了。”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一般人,大概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然而,这群人可以说是一群复仇者,一群为亲友复仇的人。

    戴荞所携带的线索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在李蕊的提醒之下,老徐也不提去报警的事情了。而我,倒是想看看这群人能怎么折腾。

    我们分头行事。田青和老高分头查找放在宅内的纸质资料,李蕊将戴荞的电脑拿来,尝试破解开机密码。而老徐则被派去修车,以及看看有没有备用的汽油。至于我,我还是坚持先去检查一下何音的身上有没有油污,然后再回来跟他们汇合。

    到了地下室,何音正坐在地上发呆。这里灯光昏黄,空气也带着一股霉味。如若他是无辜的,那我们可是要向他负荆请罪。

    他看到了我,无奈地说:“你该不是要来放了我吧?若是那样,不是凶手自己出现,就是有人遇害了。”

    “都不是。”

    我说着,顺势将汽车漏油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一边说,还一边开始检查起他的手和衣服来,没发现有油渍。

    他听到有那样的事,便说:“我要是凶手,肯定在刚来的时候就找机会搞破坏,然后洗干净,直接换一套衣服。”

    “换过衣服的就只有戴总自己。难道是他放的油?”我说着突然如鲠在喉,与何音默然对视。

    戴荞原来是穿着西服的商务人士,午休的时候就换了一套短袖。如果说是他将油箱弄破的,然后在书房换了衣服,那汽油味也自然会被带到书房里头。那么,凶手和破坏车辆的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了。

    尽管这样说也能说得通,但戴荞的动机却无法让人理解。

    如果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真相的话,那我心中的真相就是一团浆糊。我实在无法不去佩服那些喜欢猜谜的人,没事找事,煞费苦心地自讨苦吃。自认是个凡人的我,宁愿等警察来告诉我事实。于是,我给何音喂了一杯水,便去和田青汇合。

    田青这会儿正站在书房的门口凝视着纹丝不动的戴荞。我静悄悄地来到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迅速抓住了我的手,一转身就想把我的手扭住。她的力气很小,最安全的做法该像上次一样让我饿狗抢食。

    这回,她却并没有那么做,以致于我轻易地就将她反过来抓住了。

    她哎呀呀地呻吟着,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她说:“你还是别杀我的好。不值得。”

    “我?我怎么会杀你?”我诧异地问。

    “你不是刚出狱吗?”

    “那是看守所。而且,我是无辜的。”我说着就放开了她。

    “哦,好像是这样。不过,你别偷偷摸摸地站在我的背后,会把我吓着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无奈地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不觉得害怕吗?”

    “有一点。可是,这房间是重点,我必须进去。”

    原来,这家伙是站在门外不敢进去。作为一个急诊室的医生,她的不仅力气小,还害怕尸体,辞职也是应该的。

    既然这里是重点,那我们还必须进去。如今我们有两个人,胆量自然成倍地增大。虽然我也有些忌讳,还是端出一副男人的样子,首先走了进去。

    一只苍蝇已经抢在其他同伴的前面落到了戴总的脸上。看着戴荞的脸,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突然心念一动,问田青:“如果说地球仪是戴总弄掉的,那他的昏迷并不会很重吧?”

    “应该是这样的,如果他真的是昏迷了。”田青说。

    “那样,当何音那样猛烈地拍门、踹门时,他应该会有知觉。”

    “嗯……”

    “如果按照老徐的说法,何音进门后才将将刀刺进戴荞的胸口,那他不应该是闭着眼睛,对吧?”

    田青盯着戴荞的脸看了一会儿,说:“嗯……也不像是中毒。但是,我也说不准,一个人在昏迷的时候,是否会有一刻醒过来,继而弄掉那个地球仪。”说罢,田青又把目光放在那个地球仪上。

    在想事情的时候,我不禁会摸自己的下巴,而由于我早上都没有刮胡子,嘴巴周围已经冒出了又短又硬的胡须。此刻,我不知为何越来越享受那须根扎手的感觉。

    我开始在想,似乎很多人都喜欢在想事情的时候摸自己的下巴,也许其实是一种从祖先传下来的习惯。我们的祖先其实并不是在摸下巴,而是在摸胡子。

    如此说来,胡子着实很会找地方生长。如果它们长在别的地方,那我们的手便会有些尴尬。结果,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胡子长得非常协调。

    “什么协调?”田青突然问。

    原来,我在思索中,无意识地说出了“协调”一词。我在这种情况下想入非非,便连忙想出点什么来搪塞过去。

    忽然,我看到了地上的地球仪,它仿佛成了真正的地球般庞大,占据了我的全部视线。我喃喃地问田青:“协调……你不觉得那地球仪很不协调吗?”

    “你发现了什么?”田青问。

    “你们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屋子吧?”我问。

    “嗯,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一年当中会有一两次是安全的。”田青说。

    “那么,你们之前有进来过这个书房吗?”

    “没有。因为戴总来到这里,也会在这里工作,据说他的电脑里面全都是商业机密。至少我是不会进来的。”田青一脸老实地回答到。

    “那么,如果是你,会将地球仪放在什么地方?”

    田青看着那书桌,指着左上角说:“我会放那里。”

    她所指的位置,是在书桌靠窗户的地方。她也好像想到了些什么,说:“哦……只有是地球仪放在了桌子边上,才有可能意外掉落。可是,地球仪并不会放在那里……房里又没有搏斗过的痕迹。难道……是戴总故意将其摔到地上,来引起我们的注意?”

    “不对。”我说,“这个书房下面就是客厅,他要引起我们的注意,用地球仪来砸破玻璃窗更快。而且,如果他当时还能摔东西都话,我们进来的时候他肯定还有意识。对了,他当时死透了吗?”

    “只有李博士摸过他。”田青说着低垂了目光。

    我几乎可以确认,田青是害怕尸体的,否则她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说:“嗯,如果戴荞当时还没死透,她一定会说出来的,除非她是凶手。不管怎样,这地球仪只可能是凶手摔的。这样的话,在下面的我们就可以排除嫌疑了。”

    我说着蹲下用手背推了一下那地球仪。那家伙带有一个很有份量的底座,跟本不可能从书桌靠窗的那边滚到靠里面的一端来。

    这时,我的目光顺势穿过戴荞的遗体和椅子,投入到了书桌底下,才发现书桌与墙壁之间似乎夹着纸片。

    就在我有点疑惑的时候,田青说:“或许,我们当中只有李博士进入过这个房间。我们去找她问问地球仪摆放的位置,顺带问问她是否有摸过戴总的脉搏。”

    “嗯……除此之外,你有没有留意到这宅子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我一边说,目光仍旧停留在那块纸片上。

    “嗯……”田青稍微想了一下说,“那棵冷杉,之前是没有的……”

    “等等。或许,你可以先帮我挪开尸体。”我急于看看那纸片到底是什么,便打断了她的话。

    我说这话一半是认真,一半是为了逗她的,我的确是想看看那桌底下的纸片到底是什么。

    谁料,我刚想凑到椅子旁边看一下,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咣当”的响声。可是那声音到底是从楼上还是楼下传来的,我并无法确定。

    我立刻站了起来,回头与田青对视了一眼。这种响声在平时再平常不过了,但是到了这种时刻便显得尤其恐怖。

    侧耳倾听了一下,我没再听到什么声音,便走出门外大声吼道:“谁!?”

    后来回想起此时此刻,我之所以如此吼叫,完全是由于自己心中的惶恐使然。如果换作是何音,他必定会立刻向声源奔去。

    就在我想去找寻声音来源时,从楼下传来了老徐的声音:“来人啊!快来啊!”

    我不假思索地就和田青一起跑下了楼。在楼下的卫生间里头,我们发现了脸色煞白的老徐,和躺在地上的李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