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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凤鸣镇

    这是一个江北小镇。

    小镇不大,却很古朴,而且风景秀美。

    这样的小镇别说在江北,即便整个中原也没有第二个。

    小镇的特别不是它的古朴和秀美,而且小镇独特的地理位置。

    小镇东西两边各有条几十丈宽的大河,背临滔滔江水。

    整个小镇宛若铺设在江边的一幅巨大的风景画。

    由于这两天太寒冷的缘故,镇上所有店铺住户的檐下都结满冰凌,冰冷且尖锐,似乎等着择人而噬。

    小镇前有一条宽阔的官道东西伸展,镇中心全部古色青砖铺设,官道的另一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虽然树叶大多被寒风吹落,可那些光秃秃的枝桠依旧倔强的朝天伸展,似在诉说这个冬天的落寞和无奈。

    官道的两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使这个小镇看上去十分繁华。

    天,刚蒙蒙亮,小镇就显示出它的无限生机。

    镇上的店铺住户几乎全部大门洞开,迎接这个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以及今天新的希望。这个寒冷的冬天丝毫也不影响人们对生活的向往。

    淮悦布庄的门口也聚集了不少人,布庄门口的人当然是买布的。

    今年的冬天来的较往年早,也特别的冷,扯些布料做两件过冬的新衣是必须的。

    别说这个冬天气候特别,就在平常,淮悦布庄的生意也不错,因为,布庄的老板项山不但待人和善,而且卖出的布足尺足寸,更重要的是布的质量也没得说价格还公道。

    服务态度,货真价实永远是任何一家店铺想要长久生存的不二选择。

    项山是精明的生意人,他当然知道怎样才能把生意做得更好。

    项山不仅做生意精明,对待生意以外的其它任何事情他的感觉也非常敏锐。

    比如此刻,项山就感觉到站在他店里的这两个人就不是来买布的,绝不是。

    站在项山面前的两个人是龙啸天和周义。

    龙啸天看着项山,他看得出,项山是个高手,而且,绝不是普通的高手,他还看出项山的不修边幅也是装出来的,一个穿的甚至有些凌乱的人,不应该把胡子修剪的那么整齐。

    一个会武功的人,在一个繁华的小镇上开一个布庄本不是一件什么奇怪的事情,可龙啸天就是觉得这么一个人是不应该在这开布庄的。

    项山被龙啸天看得发毛,放在柜台上量布用的尺子他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通知马行空到这里来。”周义突然间蹦出这样一句话。

    项山一惊,旋即满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客官是跟我说话吗?”

    周义道:“是。”

    龙啸天也似乎一时没弄明白周义为什么会这样说,他依然看着项山。

    项山放下了手中的尺子:“我不知道客官在说什么?”

    “看得出,你是个明白人,你认为跟我装糊涂有用吗?“周义冷冷说道。

    “没有用的,”项山突然笑了:“无论是谁,想在飞龙镖局二当家的面前装糊涂都是没有用的。”

    “你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的。”周义也笑了。

    项山不再说话转身进了淮悦布庄后堂。

    淮悦布庄上空,一只灰色的信鸽振翅向江的那一边飞去。

    没进过淮悦布庄后堂的人绝对想不到一个布庄的后面会是如此天地,一个的偌大的天井将布庄的店面与后面一排房屋相连,天井的两侧竟摆放两排兵器架,十八般兵器一样也不缺,后边的一排房屋有厨房有卧室,居中一间显见是会客厅,乍看上去这显然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这样的设计确也煞费心机。

    龙啸天觉得马行空也不简单,他在江北也是有势力的,想到凤鸣镇上的店铺住户能尽数消失不见,两天后又繁华如斯,龙啸天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淮悦布庄后面的会客厅很是宽敞,项山的招待也面面俱到。

    龙啸天和周义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在意的是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袭白色长袍一尘不染,腰悬一口长剑,三十不到的年纪,硕长的身材看上去灵动飘逸,脸盘俊朗略显瘦削,此刻,他也含笑打量着龙啸天和周义,尽管笑容可掬却也不能掩饰眉宇间自然流露的一股狂傲。

    马行空?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行空?

    龙啸天宁愿相信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踌躇满志的书生,但书生不该有那从骨子里渗出的狂傲之气,而悬在对方腰间的那柄剑似乎也在竭力证明,他的狂傲是有理由的。

    “阁下是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行空?”周义沉声问道。

    “是。”马行空道。

    “我们的来意想必马总镖头清楚?”周义又道。

    “是。”马行空在就近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知王镖头是什么情况?我们一直没接到回音。”周义连珠炮似的发问。

    “死了。”马行空依旧微笑,好象事不关己,而且,轻描淡写。

    龙啸天一惊,悚然变色。

    虽然,龙啸天对此事早有预感,但经由马行空亲口说出,他还是大吃一惊。

    周义也愣住了。

    半晌,周义怒道:“马总镖头,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马行空一笑,似很轻蔑:“在下象是在开玩笑?“

    龙啸天看着马行空,他当然相信马行空所言不虚。

    一个未满三十的年轻后辈,几年间便博得如此声名,自不会是胡言乱语之人,只是,是他马行空飞函求援在先,飞龙镖局才派紫金双环王甫林赶来援助的,而今,马行空说王甫林死了,而且,言语间如此轻慢,就象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

    龙啸天百思不得其解。

    周义却已按捺不住:“是谁杀了王镖头?”他认为,王甫林既押镖被杀,自有下手之人,飞龙镖局又岂能轻饶?

    “谁都可能杀死他。“马行空的回答还是简短而干脆。

    “谁又能杀死他?”周义忍不住反问。

    “是啊,”马行空道,“紫金双环王甫林,放眼江湖,据我所知,能杀死王镖头的绝不超过二十人。”

    龙啸天望着马行空微笑颔首,竟有惺惺相惜之意,显然,他也赞同马行空对紫金双环王甫林武功的估量。

    紫金双环王甫林,一身武功虽不见得出神入化,却一定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多年以来,协助龙飞创下飞龙镖局,龙飞死后又极力维护龙啸天,对飞龙镖局而言,可谓战功赫赫,一直罕逢敌手,又有谁,能将这样一个人轻易杀死?

    可是,紫金双环王甫林还是死了,被人杀死了,而马行空对此事也好象并没放在心上。

    周义不能忍受马行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以及那种毫不在意的口吻,怒道:“马总镖头不想对这件事情有个说法吗?”

    “说法,难道,一直以来,飞龙镖局杀人都是有说法的吗?”马行空满脸轻蔑。

    “马总镖头这话什么意思?”周义怒不可遏。

    马行空也不搭理,自顾道:”紫金双环是一种极难练的外门兵刃,传说,当年也只有上官金虹将此兵器练入化境,并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上排名前三之内,不想今日依旧有人练这种兵器而且练得还不错,只是,他自已却不懂珍惜。”

    紫金双环王甫林在他的双环之上浸淫数十年之功,虽不及当年上官金虹,却也是厉害无比,江湖上谁不闻之色变?马行空以一句“练得还不错”轻轻带过,而且说得那么自然而然,仿佛在评说小孩过家家的功夫。

    龙啸天又觉得一阵透心的凉。

    周义已是极不耐烦:“马总镖头,你只消说出是谁杀了王镖头就可以了。”

    显然,周义对马行空的狂妄,轻慢已不屑一顾,似己懒得与他计较,理论,只要知道是谁杀了王甫林,说法,一定会有的。

    “除了马总镖头,又有谁能轻易击杀王镖头?”一直没有开口的龙啸天说话了。

    龙啸天想起在飞龙镖局议事厅病书生程大有与他的一席话,加之刚刚对马行空的一番察颜观色,他似乎已有了计较。

    周义似乎一下子呆住,他不明白龙啸天为什么会这么说。

    马行空居然没有否认。

    当一个人对于某个事件被别人提出质疑时还不做否认,通常就是默认这件事。

    马行空为什么态度如此?紫金双环王甫林真的是他杀的?

    龙啸天盯着马行空,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到答案,马行空的表情更加坚定了龙啸天的想法。

    周义闭上眼睛,微微扬起了脸,似在平复心情又似在思考什么。

    马行空道:”两位不想知道在下这次保得是什么镖吗?”镖?是啊,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镖呢?以至于紫金双环这样的人物也为之而丧身?

    龙啸天依然盯着马行空。

    周义微掀眼帘:”愿闻其详。”

    马行空冷笑,也不搭话,只轻击两掌。

    门帘掀处,从内室走出一个人来,是一个少女,一个很美的少女,但是龙啸天和周义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美少女有着一身不俗的功夫。

    这美少女左手按着腰间剑柄,右手托着小小的紫檀木盒,笑容如花般盛开,缓缓走到桌前,她把那只紫檀木盒慢慢放到桌上,徐徐打开。

    周义盯着那双打开木盒的手,纤纤玉指,莹洁如玉且柔若无骨,动作又那么轻慢且又优雅,像是在轻抚一件稀世奇珍。

    龙啸天却在盒盖掀开一条缝隙目光刚可探入时就一眼憋见了摆放在那只紫檀木盒里的物品。

    龙啸天的睑刷的就白了,白的没了血色。

    是什么镖物,能让龙啸天也如此失态?

    周义也探头睁大眼睛向那只不盒瞄去,一憋之下,他的心都凉了。

    那个腰悬宝剑的美女缓缓退到马行空身后,恭敬的立着。

    马行空冷笑出声。

    盒子里装的一块玉。确切的说,是一块断玉。

    马行空起身,上前一小步至盒中取出那块断玉仔细端详。

    那块玉通体翠绿,晶莹剔透,上面雕着一个龙头,栩栩如生,其实,谁都能看得出,这玉上所雕该是一条整龙,只是从脖颈处断了。

    这块玉龙啸天和周义都认识,马行空自然也认识,其实,这块玉,在江湖上甚至很少有人不认识,即便不认识也一定听说过,如果有谁对这样一块玉毫无所知的话,那他一定不是江湖中人,或者根本就是泛泛之辈。

    这块玉以前一直为飞龙镖局创始人龙飞随身携带,龙飞死后,龙啸天与这块玉亦形影不离,因为,这块玉本身就是飞龙镖局的信物。

    马行空盯着那块玉一字一顿道:”这是飞龙镖局的信物。”

    龙啸天道:”是。”

    周义默不作声。

    “两位还记得威武镖局的总镖头李远山吗?”

    沉默。

    龙啸天与周义居然谁也没有答话。

    时间仿佛就此停顿。

    马行空抬起头,目中满是痛苦与悲愤。

    那个送紫檀木盒进来的姑娘盯着马行空,甚是关切。

    半晌,马行空又道:“这块断玉李远山死后还紧紧攥在手里。”

    龙啸天道:“这能说明什么?“

    马行空把断玉放回紫檀木盒:”这不能说明什么。”

    龙啸天不说话,周义也没说话。

    “李远山那次押的镖极其重要,是江南某大吏为铺仕途送给当今某当权皇子的一件奇珍。”马行空边说边瞄了一眼龙啸天。

    龙啸天端坐不动。

    周义的额头似乎渗出细密的汗珠。

    马行空道:”李远山当然知道这趟镖非比寻常,他为此足足准备了十天,更重要的是,他也致函飞龙镖局寻求援助,当时的总镖头龙飞一口应允。”

    龙啸天依旧没有说话,他看了周义一眼,周义居然伸手擦汗。

    马行空道:”飞龙镖局的总镖头龙飞对此也颇为重视,便命他的堂弟龙啸天及其师弟周义前往协助。”

    马行空顿了一下,看着龙啸天。

    龙啸天道:“确有其事。”

    周义也赶忙道:”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与李远山会合,他的镖就己被劫。”

    马行空冷笑:”这么说,李远山的镖被劫时,你们还在赶去与他会合的路上?“

    龙啸天道:”是。”

    马行空道:“李远山自知这趟镖非常重要,除了布署周密随行镖师更是亲自挑选,断不致走漏风声。”

    龙啸天道:”可那趟镖还是被劫了”。

    马行空道:”不错,因为劫那趟镖的也不是别人。”

    周义额头上的汗珠愈发明显:”请马总镖头说明是谁在打威武镖局的主意。”

    马行空盯着龙啸天笑了:”劫镖的人就是阁下。“

    周义似乎幌然大悟,飞龙镖局的信物飞龙玉佩一直是镖局总镖头的随身物件,而当时龙飞染病,镖局大小事务均由龙啸天打理,信物自然就在龙啸天的身上。

    龙啸天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行空道:”这个在下就不明白了,也许,阁下雄心正盛,不允许有人风头盖过你,威武镖局虽不见得能与你并驾齐驱,可李远山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也不一定比你逊色多少,他能得到这趟镖也足以证明这一点,而你,当然不服气,而且,积怨己久,碰巧李远山又求助飞龙镖局,这么好的机会你当然不会放过。”

    龙啸天不说话,脸色有些难看。

    马行空道:”起初,我也不相信阁下会做这样的事,可龙飞前辈的话谅必不会有假。”

    “什么?“龙啸天一惊,龙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又怎么说与马行空知道?

    马行空道:”龙飞前辈也不敢确定,但他深知你的争强斗狠之性,所以有所怀疑,我向他出示了这块断玉他才肯定了此事。”

    “马总镖头,”龙啸天道:”在威武镖局出事之前,我从未听说过你,而这块玉既为李远山所得,他又怎能放心的交给你?”

    马行空道:”家父马骏。”

    龙啸天不说话了,马骏是李远山忠实部属,也在这次被杀身亡。”

    马行空道:”家父追随李远山总镖头多年,只是这场意外之后,威武镖局已少有能挑大梁之人,不想李总镖头却将此事交托在下,非但要在下凭此信物查清劫镖之事,更要重振威武镖局,只是威武镖局既蒙灭顶之灾,当不能再用威武之名,李总镖头还召集镖局里所有镖师公布此事,在下自知不才,也想推托,可李总镖头膝下无子女,家父与他又交深莫逆,他才坚持委此重任,在下在李总镖头病危之时又不敢过于违逆,只有先应承下来。”

    龙啸天这才明白,神马镖局因何是在威武镖局受重创后才崛起于江湖而且发展如此迅速。

    “你是怎么见到龙飞的?我怎么不知道?”龙啸天满脸狐疑。

    马行空有些愤怒:”似我等小辈,阁下自不会放在心上,不知阁下是否记得镖物被劫后不久,阁下就已赶到现场?”

    龙啸天当然记得,而且历历在目:“不错,我赶到时,威武镖局也已有人起到,他们在清理现场。“

    马行空道:”当时,在下也在现场,见阁下非常情急,并未急着过问伤亡,而且不停翻动现场尸身,似在寻找什么,更不过问镖物情况,就阁下身份,不合常理。”

    龙啸天看着马行空,他认为,马行空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成就也是有理由的。

    马行空道:”阁下却没想到,你重创李远山自以为其必死无疑,谁知他却又熬了些时日,要命的他被抬走救治时还带走了被他击碎的半块玉佩。“

    龙啸天的脸色愈发难看。

    周义额头汗珠更明显了。

    “于是,”马行空继续说道:“我就带上这块断玉去找龙飞前辈。”

    龙啸天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他发觉茶己冰冷而且极苦。

    马行空道:”在飞龙镖局我又发现另外一个秘密。”

    龙啸天:”哦?”

    马行空:”龙飞前辈的病本不致死,只是有人在他的药中掺放了致命的慢性毒药,而龙飞前辈的药每次下人熬好后都交给阁下查看并亲自送去。”

    周义瞪着龙啸天,似乎不认识了。

    龙啸天大声道:”胡说!”

    马行空冷笑:”阁下以为谁也看不出来,可当今世上关于病理药石一事又怎能瞒过王春阳前辈?”

    龙啸天大惊:”一笑书生?”

    马行空道:“不错,正因为他出手,李远山总镖头才得以在哪种情况下维持那么久,只是阁下下手也太重了,以致王春阳前辈也回天乏术。”

    龙啸天很生气的样子,马行空带着断玉去龙飞处求证,居然还有一笑书生王春阳随行,自己竟全然不知,那么,周义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可周义为什么也不与自己通气?

    周义低下头,脸上的表情居然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