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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推动

    离开酒馆后,三人仍对于先前的打斗念念不忘。劳伦特和芙洛丝家境较为显赫,却也没有见过几个术士。这种职业比较稀有。芙洛丝想起异邦人少女手中花样百出的立方体,若有所思地说:“她拿着的是魔导器吗?”

    “我觉得像魔导器,但是我从没见过能这样变换形状的。如果是一般的仪器,最多只能转一转圆盘,方便法力流通。像这样能自行拆解又重组的,还真是......”劳伦特也摸着下巴,尽力去分析着。一直沉默着的奥拉扯一扯披风的前襟,说:“我认为不是。”

    “什么?”

    “我见过术士。”

    “咦,”芙洛丝睁大眼睛,五指轻掩嘴唇,“没想到奥拉也见过呢。”

    “喂,你小子,这种事怎么没告诉我,”劳伦特一把搂住奥拉的脖子,把他往地上压,哼哼地笑,“跟我还藏着掖着?”

    “不是,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啊。”奥拉赛弗尔跳两步,避免了被友人的袭击而绊倒。他补充一句:“在船上的时候。他们也不是什么正经术士。”

    劳伦特和芙洛丝对视一眼,他们知道旁边的这位少年在遇到他们之前,曾有过在海上漂泊的时光,和他的爷爷一起。

    当大家成为好朋友之后,奥拉坦言这位靠捕鱼为生养活自己的老人之前做过海盗。这种往事当然不好太多过问,劳伦特也一直对此守口如瓶。置办酿酒的证明时,官员看着奥拉对过去讳莫如深的样子,故意多问了两句。多亏芙洛丝在旁解围,才没让奥拉因为出身而被抓去审判。

    出于从西恩继承的历史原因,这一带的人们都恨极了海上的掠夺者。就在来的路上,他们还在码头上看见了被绞死的海盗骨架。奥拉继续说:“他们发现自己有能力之后,也不想替教会工作,也不想荒废能力,就走一些旁门左道。教会里面有一套完备的理论体系,他们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妥善使用......”

    “所以用魔导器?”

    “那也不算魔导器。它太贵了。只能说是一些来自邪神崇拜的信物?你知道,海盗们不被我们的神祝福,只能从邪神那里获取庇护。像一些鱼骨或者瓦罐之类的......”

    “你说那个异邦人是邪神的信徒?”

    “唉,我说不准。本来我见到那些奇怪的术士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三人各自沉默了一阵子,已经离广场很近了。火刑的支架早早搭好,有教徒往下面添加柴薪。奥拉想起什么似的,对他的两个朋友说:“你们觉不觉得,这好像是一个圈套?”

    “你是指......”

    “专门把海盗引过来?”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芙洛丝对劳伦特说,“如果教会真的想掩藏这个消息,那他们完全可以在监狱里就把图灵秘密处死。但是他们却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死,难道不怕图灵鱼死网破,把秘密大声说出来吗?”

    “你们太天真了。”劳伦特不以为然,抱起膊开始他的分析:“教会一定会把这事做得光明正大,这也是为了给世人一个警示。至于图灵会不会把秘密说出来——我敢肯定,他的嗓子已经被毒哑了。”

    “但话又说回来......”他看着远处的高塔,语气也沉重起来:“海盗会不会来,我真的没想过。我一直以为海盗已经被舰队打出天使海了。现在仔细一想,图灵对于海盗的重要性,远大于他们之前争夺的钱财。他们万一铤而走险——”

    “我们还去看吗?我可不想被抓住作人质。”芙洛丝忧心忡忡地提醒。两个男孩也停住脚步。一时拿不定主意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这样,做事之前不考虑后果,做到一半了才把种种隐患都想起来。

    “没关系。我们别跟人们挤在一起,找个方便跑的地方。既然来了,什么也不干就回去岂不是很遗憾?”劳伦特想要摸摸芙洛丝的头,却被她一把拍开:“没个正形。”

    “哎,奥拉,你也讲讲海盗的事嘛。”被呵斥后,劳伦特双手交叉靠在脑后,像是惬意地在街上散步。李斯特有些尴尬:“爷爷收养我之后就不做海盗了。我也——嗯?”

    他的话噎住了,先前在酒馆中大显神威的少女从拐角处现身,走在他们前面。奥拉心中的不安更甚,他演绎出这样一种推断:既然她要获知阿彻该斯特的消息,那么最快的捷径便是直接询问海盗。她出现在西恩,说明她有把握,海盗们一定会来。

    劳伦特和芙洛丝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那个异邦人?”

    “她似乎完全没受伤呢。”

    “我这样说,你们看对不对,”奥拉拦住两个朋友,“假如海盗要来,他们会挑什么时间进攻?一定是图灵出现之后,否则他们会空着手回去。那么他们怎么知道图灵何时出现——一定有先潜伏进城的密探通风报信。”

    “你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围观的群众嘈杂起来,三人放眼望去,从主城区通往广场的大道上,庄严的骑兵队缓缓走来,最中间的马匹上绑缚着一个戴着高高的尖帽的男人。那应该就是图灵。奥拉想观察神秘少女要采取什么动作,惊讶地发现她消失了。

    他四处张望,被劳伦特拽住:“我们先静观其变。”

    城墙上的卫兵架起了枪,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广场上的风吹草动。可以想到,主城的外围同样戒备森严,海滨的堡垒估计也架起了大炮。

    狂热的教徒将刑场的内侧围得水泄不通,高呼罪恶之人的灵魂亟待烈火的净化。

    图灵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牙齿几乎全数脱落,如惊弓之鸟般来回摇头,试图躲避四周仇恨的目光中射来的恶意。

    士兵将他从马背上接下来,摘掉压在他头顶的尖筒帽,用绳子绕过他的脖颈,束缚住两条胳膊,然后架着他走上台阶。

    风车转动,驱散雾气,天空一片晴朗,世界仍旧与从前一样,只是温度更凉了些。被牢牢绑在木桩上的图灵仰起头来,无神的眼瞳追逐着肉眼看不见的神明,宇宙在他的眼中仿佛被无限放大了,他变得很渺小,什么也听不见,声音是一片海洋。人们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认为他已经死了。

    图灵听不见群众的谩骂,自然也就听不见海边传来的炮响和砖墙崩塌的轰鸣。人们四散逃窜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如同被浇铸了。

    堡垒的重炮只响了几声便戛然而止。海边列队射击的卫士纳闷地张望自己依仗的火力输出,惊诧地发现它已经升起了黑旗,并且向主城调转了炮筒——有海盗从内部攻占了它。下一秒,漆黑的炮火发狂地向城门倾泻,密集地落在西恩坚固的防御工事上。冲击的热浪掀翻一个个士兵,将他们从高墙上抛下。

    西恩的主墙已经成为了断壁残垣,只露出其中用以连接各路蒸汽机构的钢铁支架。侵略者像蚂蚁一样踩着坍塌的地形涌上来,一时竟冲散了最外围士兵集合成的防线。

    “情况不大妙啊,”躲在木桶后的劳伦特对他身旁瑟缩着的芙洛丝说,“这些海盗攻势很猛。我们最好躲到远一些的地方。”

    “等等。”另一边探头张望的奥拉尽量压低声音朝这边喊:“主动权还在军队手里。”

    他弓着身子蹑过去,指着城内持枪射击的士兵们说:“看到了吗,他们的补员很迅速。”

    芙洛丝和劳伦特来回游移着视线,从眼花缭乱的战局中分辨交战双方的阵营。奥拉说的没错,虽然双方相互射击中互有伤亡,但卫队这边的阵形仍然完整。

    奥拉继续分析:“海盗的优势在海上,而且只是对商船。一旦遇上海军,尚且要避开锋芒。在陆地上几乎不可能正面取胜。以往海盗获胜的战役都是发动奇袭,在增援到来之前把城攻破,搜刮一番就走。但今天教会很明显是做足了准备......”

    劳伦特几乎不认识这个他天天见面的老朋友了。没想到奥拉在这方面那么厉害。如他所言,蜂拥而至的海盗仿佛衰退的潮水,冲锋中尽是强弩之末的疲态,喊杀声也听出大势已去的颓丧。

    又一排子弹射出,卫队展开了反攻,有条不紊地迈进,射击,上膛,如此循环往复,节奏拿捏得胜券在握。入侵者挤在破碎的城门口,进退维谷。本来躲在角落里的人们又站出来,向着自家的卫士鼓劲欢呼。

    “那是谁?”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图灵身前落下一道光柱,少女的身影从中翩跹旋出。手中的立方体融化一般,凝成一颗光滑的球。温暖的星芒落在图灵身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少女,颤抖着蠕动舌根,说了些什么。卫队也察觉到这个意外,他们吆喝着,要少女从台上下去。

    同时,更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再次发生——已经逼迫到城门口的卫队包围圈再不能前进分毫,随即像是被鲨鱼冲散的鱼群,人们如同风中的纸片一样,被什么东西打飞了。

    眼见变故突生,后面的枪手没有犹豫,齐刷刷抬起枪口朝着前方射击。硝烟一时呛得他们睁不开眼。

    而尘烟散去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巨人。

    黑魆魆的、仿佛城堡一般的身躯。在遭受密集的弹丸射击过后,依然如山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