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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新官上任

    梁训一大早蜷缩在被窝里睡回笼觉时,管家宣叔进屋把他摇醒。

    “宣叔你让我睡会儿。”

    “山君,陛下召见!!!”

    梁训听到皇帝召见,立马跳起来穿衣裳,等他火急火燎跑到正堂时,宣召的内侍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他急忙给对方塞了一把金瓜子,对方也没为难他,只说皇帝召见,兰陵公主已经进宫。

    艹,一听公主进宫,他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赶紧跟着小太监进宫,顺便在路上问出了缘由,早上几位大臣在两仪殿议政时,尚书右仆射宇文际想让梁训补缺中书舍人一职,遭到了御史大夫詹青萍的反对,还把他们昨天晚上去青楼的事抖了出来。

    中书舍人是大晋最有前途的官职,中书令根据皇帝指令的不同,会把拟招的任务派给六位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中书舍人再根据皇帝的指示精神和讲话纲领,以皇帝本人的口吻起草诏书,这个过程还有个好听的别名叫做“五花判事”,说它是政事堂预备役,一点也不过分,可他们的反应也太激烈了。

    小太监引着他进了两仪殿,九成宫一共三大殿,国家举办大型礼仪活动的含元殿,皇帝上朝的宣政殿以及皇帝单独召见臣子的两仪殿。

    皇帝脸色铁青的坐在案几后,宇文璟跪在他面前,膝盖下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詹青萍和政事堂的几位高官分别列在两边,梁训进去后照常叩拜行礼。

    “微臣叩见陛下。”

    ······

    不对劲,要出事啊,梁训左等右等等不到平身,又不敢起身,只能维持五体投地的姿势,他用眼角余光望了望身边的宇文璟,然而对方始终面无表情。

    “你昨晚上去哪了?”宇文随盯着他问道。

    “启禀陛下,微臣,微臣去了宣阳坊。”

    “宣阳坊哪里?”

    “群英阁。”

    梁训想解释,却被宇文璟打断,“父皇明鉴,昨夜我也在群英阁。”

    “闭嘴!一个女儿家居然跑到青楼里去,你很骄傲啊!”

    詹青萍见地上跪着的俩人吃瘪,忍不住在一旁得意。

    “你,继续说,除了群英阁,还去了哪里!”宇文随怒道,天子之怒动若雷霆,殿内的人无人敢噤声。

    “回陛下的话,微臣回家了。”梁训面不改色地扯淡。

    “哦,是吗?老臣可听闻卫国公世子似是留宿了公主府,不过公主尚未出阁,侯爷顾及公主的名声,老臣倒是觉得情有可原,但我朝开国以礼治天下,既要守礼,那世子爷半夜拜访公主府,岂非胡闹。”詹青萍不等梁训继续说,就跳出来指控他不尊礼法,然而他找错了人。

    “请问詹大人,本公子去公主府,你看见了?”梁敢笑了,他反问。

    “此事已传遍了长安的街头巷尾,还用老臣亲眼所见吗!”詹青萍顿时火冒三丈,他今日不把这个乡巴佬赶回凉州,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启奏陛下,詹大人所言不实,我从群英阁出来时已经子时了,到现在也不过四五个时辰,就算我真的去公主府,要想传遍长安城并让詹大人得知,怎么也得一两日的光景才行吧,何况那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谁没事在公主府门口盯梢啊。”

    梁训的话一针见血,擅自监视皇亲国戚可是不赦之罪,这个大帽子在场的人估计没人敢戴。

    “再说了,道听途说就能断案的话,假如明日詹大人谋反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那陛下是不是就可以诛了詹家九族?”

    “你这是狡辩!!”

    詹青萍被梁训气的胡子乱飞,宇文际和崔诚等人拿着笏板在一旁掩面偷笑,就连宇文璟的嘴角也弯了三分。

    “够了!”宇文随扶额喝止二人继续吵下去,这时在城外练兵的宇文附闯进两仪殿。

    “皇兄,山君和小九是我带去的群英阁,我又不是第一次干了,你至于发这么大火么!”

    额······宇文附真的挺勇的,梁训本以为宇文璟在皇帝面前就够骄纵的了,哪想到宇文附比她更厉害,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全大晋估计独他一份。

    “你不在城外练兵,整日瞎跑什么!”宇文随没气了,宇文家的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凡事都认真,早晚要气死。

    “我白天练兵,晚上去青楼,两件事不矛盾啊。”

    “附儿住嘴!”宇文际急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哪想到宇文附压根不停嘴,指着詹青萍的鼻子就开喷,“你个老匹夫,老子天天在青楼过夜,你怎么不参我啊。”

    “郡王殿下,老臣提醒你,士可杀不可辱!”詹青萍咬着牙回道。

    “本王就侮辱你了,你打我呀。”

    我去,梁训觉得他这舅舅杀疯了,詹青萍指着宇文附无能狂怒。

    “住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宇文随把案几上的奏章摔了一地,众臣见状接连跪在地上请罪,尤其是詹青萍,皇帝突然说了这么重的话,他一时惶恐不已。

    “老臣有罪,但卫国公世子流连风月,行事轻浮,不可重用啊!”

    詹青萍铁了心要把梁训拉下水,梁训冷眼旁观,对方狰狞的模样他越看越恶心,昨夜之前,他对皇帝让他留在京城的愿望很排斥,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陛下,臣弟以为,詹大人所言都是小事,臣听闻老五的小舅子礼部员外郎薛晏也在昨夜的宴会里,詹大人总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要革掉恩师之子的职务吧。”

    宇文际出来圆场面,哪想到詹青萍谁的面子都不给。

    “右仆射大人,这是两回事!”

    “我认为是一回事。”

    宇文际和詹青萍争论不休,谁也不肯让步,这时一直沉默的中书令王恪此时站出来说话,“启奏陛下,老臣以为,詹大人所虑有一定的道理,渤海郡王所言也合情理,老臣提议可先让世子在六部历练一番,等做出实绩再酌情提拔,一则有功就要有奖,二则也可以让满朝文武看看世子的真才实学,到那时詹大人也就心服口服了,詹大人以为如何?”

    詹青萍还想上奏,但他看到皇帝脸色已经阴暗时,他退了一步,“老臣以为然。”

    宇文随见有人和稀泥,也想就坡下驴,便问道,“四弟,你觉得呢?”

    “臣弟无异议。”

    “臣弟有异议,”说话的是宇文附,他为梁训打抱不平,“既然是历练,在中书省不能历练吗?凭什么把山君赶到六部!”

    “你给朕闭嘴!”宇文随强压心头火,他转头继续问左仆射,“裴潜,你有什么话说。”

    站在首位的裴潜出列回话,“臣无异议。”

    “既然如此,中书令回去就拟招吧,朕记得兵部前段时间有个员外郎致仕走人了,就让梁训去补他的缺,就这样,你们都散了吧。”

    “遵旨。”

    宇文随不等众人行礼便带着高一鸣走了,留下众官员面面相觑,詹青萍和王恪最先离开,然后是裴潜和其他人。

    “你俩也起来吧。”宇文附对那俩正主说道,梁训先站起来,又去扶宇文璟,她跪的时间更长。

    宇文璟的膝盖受了伤,梁训只能背着她出宫,阳光沐浴过的宫道让行走的人都冒出浑身热汗,梁训刚开始走的不紧不慢,他背上的宇文璟却难为了好一阵子,路过的宫女和内侍总是对他们窃窃私语,这让她很羞赧,但见了对方额头上的薄汗,又不忍心催促,如此纠结了一段时间,终于挨到了宫外。

    午后,梁训在公主府用过便饭后正要回去,宇文璟却叫住了他,直言等消暑了再走,于是他们又坐到后院的长廊里,树上蝉鸣切切,闹得人心乱。

    “上午的事应该是巧合,五叔带你出去鬼混只是想搅黄咱们的婚事,但他没料到四叔会这么快让你涉足朝政,而且还和詹青萍他们起了冲突,否则他也不会半路跑回来救场了。”宇文璟向他解释道。

    “你不觉得一切都来的太快了吗?”梁训在意的不止这一点,他现在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被各种各样的势力推着走。

    “虽然四叔和父亲互相看不顺眼,但让你入仕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他俩应该是私底下通过气了,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糟老头。”

    梁训心累不已,刚来京城就这么惊心动魄,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二人谁也没意识到旧地重游有多大的威力,梁训突然响起昨夜的荒唐,不由自主地望向宇文璟,对方也看到了他眼中的迤逦,她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身体贴在廊柱上。

    “公主殿下,侯爷,冰镇的瓜好了。”要不是今夏适时地出现,不晓得又要发生什么,梁训从托盘里拿了一块切好的西瓜在长椅大啃,试图掩饰刚才的尴尬。

    “阿训,你还是先回去吧。”

    宇文璟发觉这样下去很危险,于是开口撵人,要是平常梁训才不走呢,但眼下非同寻常,他放下瓜皮,然后逃命一般溜出公主府,徒留一旁的今夏摸不着头脑。

    梁训用过午膳后,出门去郊外。

    那夜从死牢里出来,他带出一块布条,上面没字,但是有酒味,于是让刚到京城的梁小义把京城的酒买了个遍,最后找到了一家名为新丰酒的酒肆,花了五十两银子后,店老板告诉他,牢里的那个书生刚到京城时没有饭吃,是他收留了对方,没过多久书生就卷入了一起入室杀人的案子,被官家判了秋后处斩,书生的随身物品都被官府搜去,唯有来时穿的破衣因临时被裁缝拿去修补,所以才幸免遇难,他本要烧掉那件衣服,既然梁训来了,就把那件长袍卖给了他。

    “少爷,前面就是乱葬岗。”梁小义牵着马给他指路,他找到那身衣服后,本想送还给书生,却不想那夜放他出去的狱卒告诉他,书生在他走后没多久就自尽了,这让他感到惊骇,再三追问才知对方身患恶疾,夜夜都疼的死去活来。

    书生的尸体被拉到乱葬岗草草掩埋,梁训心有不忍,于是叫上梁小义买了些香烛值钱前去祭拜,顺便把他的遗物烧给他。

    他们捂住口鼻,在乱葬岗找了两个来回,就是没看到书生的尸体。

    “小义,你确定是这儿吗?”他问道。

    “真的是这里,少爷。”梁小义举着手指发誓自己没搞错。

    白跑一趟,梁训也不知道手里的衣服该烧还是该扔,就这么又带回了府里。

    第二天,他在府里接到任命他为正六品兵部员外郎的旨意,管家宣叔看着他身上的深绿官服,忍不住老泪纵横。

    夜里,他又一次失眠,硬是捱到四更时分被宣叔叫起来梳洗,这是梁训第一次上朝,意义非凡,且大晋的律法严苛,上朝迟到一次,轻则罚俸一月,重则罢官,无论如何,宣叔都非常重视这一日。

    根据大晋的制度,官员们五更就要到皇城点卯,梁训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他骑着马向皇城方向走去,梁宣的大儿子梁小义举着灯笼走在他身边,主仆二人走了一段时间后,通向皇城的玄武街便汇集了众多上朝的官员,多数人都骑马上朝,高级官员则乘轿出行,除了少数俸禄微薄的官员一人独行外,剩下的人都有一两个仆从随行,他们手里的明灯成了玄武街一道特殊的风景。

    官员们到达皇城后,每过一道宫门,皇家卫兵就要核对一次身份,每人都要登记在册。进入宣政殿后,各官以宰相为首,文物队列,按级排列,由于梁训的官职较低,所以他站的位置比较靠后,也只能用竹制的笏板,官员全都进殿后,皇帝宇文随穿着明黄色朝服坐在前方最高处的龙椅上,官员们在首列三高官官的带领下,手持笏板参拜皇帝。

    左仆射裴潜率先出列,宣读各地送来的奏疏,梁训听了前几条就瞌睡的不行了,到了中途更是身在殿内,魂已云游在外,今日的朝会除了边境军政和十日后的千秋节外,并无大事呈禀。

    千秋节乃天子寿诞,各国使臣都要前来觐见,相关的礼仪更是一点也不能错,因此才特意在朝会时提出,要求礼部官员早做安排。

    最后,御史大夫詹青萍出列,汇报各监察御史所奏违规者,宇文璟的名字赫然在列,皇帝面无表情,就跟没听到似的等他说完。

    退朝后,宰相留下与皇帝在两仪殿议事,众官各回其部。梁训向南出了长乐门,正前方就是尚书省,尚书省官衙西面是门下省,东面是中书省,围绕三省中枢,六部九卿依次分布在承天门街、长乐门街和嘉乐门三街之内。

    兵部下设四司,职掌武官铨选考核,五品以上送中书门下,六品以下量资注定,及军籍、地图、疆界、边防、车舆、厩牧、驿传、军械等军政要务,具体事务则由太仆寺、卫尉寺、诸卫及地方官府分别办理。

    梁训在正堂拜见过兵部尚书李灵武后,这位留着墨黑长髯的老臣对他出乎寻常的冷淡,草草将他扔给了分管兵曹、库部二司的兵部侍郎柳绵,柳绵又把他扔给了库部司的长官郎中刘安,对方把他带到西院后就翩然离去,留下他和屋内的同僚面面相觑。

    库部司负责军械装备的制造、运输和保养,司内有令史六人,书令史十二人,掌固三人,由于最近一年大晋一直在整军备战,因此库部的军务很繁重,众人都忙着手里的任务,唯有三名掌固还算清闲,梁训上去与他们交谈,这些人或多或少从别的地方听到过他的来头,因此被叫过去问话时都惴惴不安,谁料梁训只问了他们的名姓,便请他们散值后去万花楼喝酒,万花楼是东市最大的酒楼,能进此楼者非富即贵,因此他们很痛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