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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云泥之间

    “鹿鸣山上发生的事,你不要管。”

    宇文璟见梁训皱着眉回来,便出言劝道,她虽未能窥得全貌,但凭高一鸣只让她把千牛卫的防线撕开一个口子,却没有告诉她理由来看,此事背后牵连着更大的干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梁训笃定地问她,然而对方一言不发,不承认也不否认。

    早朝,京兆尹汇报了鹿鸣山的意外,除此之外,工部的奏报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长安城外的永安渠和清平渠被泥沙堵塞,工部归太子分管,工部尚书高君宝又是太子的老师,因而此事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争议。

    “思之,疏通河渠,国库可以拿出多少银钱?”皇帝叫出户部尚书狄慎问话。

    “启奏陛下,户部没钱。”

    狄慎一句话堵的宇文随一时说不出话来。

    “陛下是知道的,去年边关大战,关内又有巨旱,今年开春收上来的赋税除了维持宫内宫外、朝廷各部的运转,还接连办了几件大事,剩的那点银两布匹只是杯水车薪,下半年的赋税还在运河的船上,陛下早一天疏通河道,国库才能早一日收到税银。”

    他还莫名看了梁训一眼,估计那几件大事里有不少与他有关。

    “难道国库一文钱也没有了吗!”皇帝怒道。

    “陛下所言不错,河道一堵,京城的米价就会飞涨,余出百姓的救济款,确实一文钱也没有,何况户部去年八月就给工部拨过护渠款,也不知高大人这活是怎么干的,两条河渠年年修年年堵。”

    梁训站着一旁深呼了一口气,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皇帝叫板,不仅个性十足,更胆大如天。

    “陛下,臣有罪!”工部尚书高君宝一头跪在地上,静待处置。

    “中书令,你怎么看?”宇文随压下火气,转而问起王恪,政事堂首席大臣,朝廷此刻的三部之首。

    只见王恪举着笏板站出来,“启奏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应派得力之人疏通河道,待运河通畅,再论罪不迟。”

    “依卿之言,何人能担此重任?”皇帝问道。

    “回陛下,臣以为工部尚书高大人可堪重任。”王恪一言既出,四下哗然。

    “哼!王大人所言,臣不赞同。”狄慎站出来反对。

    王恪不怒不气,反问道,“这么说,狄大人认为,朝廷里还有比工部堂官更懂工部的人喽。”

    “你······难道偌大的朝廷,一个懂河道水利的人都没有了!”狄慎也刻薄起来,出言反驳。

    “别吵了!你们吵的及,朕和长安城的百姓可等不及!就依中书令所言,高君宝,朕许你戴罪立功,命你十日内疏通两道河渠,千牛卫何在。”

    “臣在。”千牛卫大将军白亢从武将里站出来。

    “两条河渠一堵,长安城难保不会出乱子,你要配合京兆府维护京城的秩序,至于宫里的防卫就交给羽林卫吧,忙个十几天,他们应付的来。”

    “是。”

    “臣遵旨。”

    羽林卫中郎将楚亭与白亢一同奉命,二人领旨后便退回各自的位置。

    长安街上行人匆匆,许是大家都知道了河道堵塞的消息,所有人都忙着去米行囤粮,米价一日三变,普通百姓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抢购粮食,粮价更是水涨船高,连带着把油盐等其他日用品的价格也带涨了四成。

    梁训下朝后像平常那样牵着马在东、西两市考察行情,沿途所经之处门可罗雀,唯有六家米行门口排起了长队,他正要挤进去看看,却听到从里面蔓延出巨大的嘘声,原来是店里的小伙计挂出了售罄的牌子。

    他垫着脚望了一眼木牌上的米价,十六钱每斗,是平常的三倍,就在他快要离开时,一班京兆府的衙役押送犯人经过东市。

    “少爷!”

    这个声音,是小义!梁训没有听错,确实是梁小义的声音,于是他急忙转身朝人群中搜索,在前方不远处几个衙役正对着一个乱喊乱叫的犯人拳打脚踢,那人正是梁小义。

    “小义!”梁训一脚踢开那几个打人的差役,将梁小义从地上扶起来,“你怎么被抓了!”

    “来者何人,竟敢劫夺钦犯!给我拿下!”领头的一个绿衣官员指挥人员将二人包围,梁训这才发现,犯人里还有谢婆婆和她的两个孙儿,只是谢婆婆已经昏迷,被其他衙役用草席抬着。

    衙役冲上前去,却被卫国公府的令牌吓住不敢再上前,那绿衣官员没有搞清状况,骂骂咧咧地抽打四周的衙役,直到他也看到“卫国公府”四个字,然后扑通一声,整个人跪在地上告罪。

    “前倨而后恭,令人耻笑。”梁训骂了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带着梁小义去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正和朋友们在后院喝花酒,结果衙门口的登闻鼓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大人!大人,您去看看吧,小的们拦不住了!”旁边的师爷跑进来极尽谄媚地请他移驾。

    韦平怒摔酒盏,“你们这些饭桶!把鸣冤鼓收起来嘛,你收了鼓,他还能敲吗!”

    “大人,击鼓的人是兰陵公主的夫婿,我们实在拦不住啊。”师爷苦着脸说道,他本不想当着宾客的面说这些,奈何自家老爷蠢的挂相。

    “哈,既然韦大人公务繁忙,那我等就不便打扰了,兰陵公主可是陛下的眼珠子,韦大人万不可懈怠。”

    坐在韦平身边的蓝衣公子也帮师爷劝道,韦平才就坡下驴,与这些酒肉朋友寒暄几句后,急忙跑到后堂更换官服,待他扶着官帽走进公堂坐定时,梁小义正跪在地上,而梁训坐在少尹搬来的椅子上。

    惊堂木落下,韦平的声音应声而起,“堂下何人,状告本官,不对,不是本官!”

    梁训乐出了声,能蠢的这么搞笑,一般人没这水平。

    “韦大人,你手下的差役说本侯的家人是钦犯,本侯特来旁听大人审案,若他真犯了国法,本侯就当瞎了眼,若他没有犯法,韦大人需得给本侯一个交代。”

    “什么钦犯?”韦平一脸懵,他什么时候下的命令?旁边的师爷急忙在他耳边解释,“大人,您妹夫封三郎前日在万花楼跟您说的那事啊!”

    韦平这才记起封家托他抓人的事,他叫来那个动辄打人的绿衣官员,“你这个饭桶,我让你抓一家老小四个人,你怎么给我把国公府的人也抓来了!”

    对方苦着脸道,“确实是四个人啊。”

    “女的!你分不清男女吗!”

    梁训看着高堂之上互相推诿的一对白痴,出言打断,“韦大人,你们商量好了吗?”

    “好了,不!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韦平见梁训脸色不善,于是亲自走到他面前作揖赔罪,“侯爷莫怪,都是我这属下不懂事,冲撞了侯爷的家人,我刚才已经问过了,都是误会,还请侯爷宽恕则个,宽恕则个。”

    “韦大人,牢里关的那一老两小也是本侯的朋友,你不妨把她们的案子也判了,砍头还是流放,本侯也好准备后事啊。”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家老弱究竟惹了什么人,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不不不!侯爷的朋友怎么会触犯国法呢。”韦平陪着笑道歉,期望眼前这位爷能早点罢手。

    “没罪你就敢抓人?”梁训笑了。

    “这这这!哎呦,我的侯爷哎,下官不是说了么,都是误会!是我那瞎了眼的属下抓错了人,下官这就把侯爷的朋友放出来,啊不!请出来。”

    韦平一个眼色,师爷忙去牢里放人,梁小义站起来朝躲在一旁的绿衣官员狠狠瞪了一眼,他和师爷一起去牢里接人,待牢门打开时,谢婆婆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小义抱着吓的哇哇大哭的两个孩子,亲自赶马车将这老老小小送到医馆。

    这厢忙着救命,那厢忙着赔罪。

    “韦大人,这可是你说的,都是误会,不是本侯为难你。”

    “误会,误会。”韦平连连点头。

    “好吧,既然误会解开了,那本侯就不妨碍大人办公了,本侯这就滚蛋。”梁训正要离去,结果被韦平拽住。

    “侯侯侯爷,下官听说侯爷前段时间刚刚大婚,下官妹夫的哥哥娶的也是陛下的女儿,说起来下官和侯爷还攀着一点七拐八拐的亲呐。”

    韦平不知道从哪里掰扯出这么一段联系,硬和梁训尬聊,不过他这么一提,梁训倒是想起来之前在婚礼上确实见过这一家人,皇帝的女儿只有三位,皇三女远嫁了突厥,最小的那个便是宇文璟,中间的皇五女宇文玳,封号淮南,成婚时,对方一直陪在宇文璟身边,她的夫婿封元轨一直在席间坐着。

    “韦大人放心,既然是误会,本侯自然不会到处嚷嚷,陛下忧心国事,本侯再不懂事也不会拿一个小小的误会去耽误陛下的时间。”

    梁训听话听音,加之已经将谢婆婆一家救了出来,没必要再得罪这个地头蛇,因此便遂了他的心意。

    “既如此,下官当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韦平见事情解决,脸上喜色扑面而出。

    “韦大人,那本侯可以走了吧。”梁训瞧着韦平脸上的横肉,没由来一阵恶心,片刻也不想和他多呆。

    “可以可以,下官送您。”

    梁训谢绝了韦平的‘好意’,出了京兆府大门,骑马直奔卫国公府,留下京兆府阖府上下的虫豸吃灰。

    “老爷,就这么把人放了?”师爷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然怎么办!让姓梁的把官司告到公主那里,然后再告到陛下耳朵里不成!”韦平训斥手下的废物。

    “那封公子那里怎么办?”

    “怎么办!让他自己去办!无凭无据的我凭什么给他抓人,普通人就算了,且不说公主府,卫国公府那是好惹的吗!”

    韦平摔下袖子回府,师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梁训回去没多久,梁小义就从医馆回来取银子,他仔细询问了谢婆婆的身体状况,老人家只是骤然受到打击后的昏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他让梁小义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谢婆婆一家接进府里。

    入夜,在公主府就寝的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下。

    “谢婆婆怎么样了?”宇文璟在床上问道。

    “只是受惊过度,没有性命之虞,那日撞刀上的方氏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梁训反问她。

    “听高公公说伤的很重,怕是就这一两日了,依你所言,谢婆婆之前早就带着孙儿、儿媳回了老家,为何还在京城。”

    卧房的光有些暗,宇文璟坐起来,拿起梳妆台搁着的精致铜剪修建窗边红烛的灯芯,她的眸色潜藏在眉骨下的阴影中,梁训看久了才后知后觉,她的眼睛其实很深邃。

    “小义也不知道,那日我问过他后,他便去了之前救治谢婆婆一家的医馆处,那里的白大夫说谢婆婆一家是从绥州回来的,至于其中缘由,婆婆没有细说,只是她们来时,一家四口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刀伤,其中方氏伤的最重,她们没有依靠,只能求助医馆的大夫,白大夫将他们安置在郊外的土地庙里,然后小义便去土地庙找人,结果正好撞上了京兆府的衙役。”

    他枕着双手,仰视房梁,不知在想什么。

    “公主府筹集的粮食,你看我什么时候上表合适?”宇文璟左右睡不着,所幸和他商量起了正事,她听闻朝廷国库亏空后,便命府里的官员清点府里的封邑。

    梁训想了想说道,“等明日家令从新丰县回来以后吧,毕竟公主府的庄园、封地都是他在管,你就说,河道阻塞致使京城百姓民不聊生,你身为公主理当为君父分忧,愿将府中存粮捐出,以解长安百姓短粮之苦,什么好听你就写什么,这次河道淤堵,国库空虚,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公主府往日树大招风,到时候免不了被人架在火上,咱们自己做个姿态躲远点,省的被误伤。”

    “既是如此,明日你和我一起去玉泉寺布施如何?因为缺粮,那里的主持收留了很多流落的难民。”宇文璟说道。

    “也行,正好明日休沐,闲着也是闲着。”梁训说着说着就困了,宇文璟见他不说话了,于是踮起脚走到他枕头附近查看,结果发现这人已经睡死过去,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躺在他身边,倾听怀中那颗心脏的悸动。

    等她醒来时,发觉自己被抱到了床上,秋柏守在门口。

    “驸马呢?”她问道。

    “回公主的话,驸马爷又去马场了。”秋柏低眉顺目,在她看来,驸马对马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公主。

    “进来给我梳妆。”宇文璟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秋柏不敢耽搁,连忙进去侍奉。

    宇文璟在马场里找到了正在练习骑射的梁训,他身着玄色圆领袍,背面遥遥一望与取人性命的阎罗无异,他用布带将手腕袖口捆住,然后挽弓搭箭,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匀称饱满,一支羽箭御风而出,一百八十步外的稻草人转瞬就被洞穿喉部。

    “好!”她忍不住喝彩。

    梁训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姐姐来了。”

    他解开自己袖口的绷带,额头热汗淋漓,于是接过宇文璟的丝帕擦拭,然后将手里的弓箭和缰绳交给一旁的少年仆从金河,他和他父亲金善都是公主府的旧人,因此被梁训要到身边随侍。

    “咱们什么时候去玉泉寺?”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宇文璟半开玩笑道。

    “怎么可能。”

    宇文璟望着回去洗漱的梁训,轻声叹息,想来不解风情,说的便是他这样的人罢。

    酷暑炎威已过,又早秋凉,梁训与宇文璟早早去了玉泉寺的搭建的粥铺忙碌,他们把带来的粮食交给在寺外等候的比丘僧,然后挽起袖口,一个烧火一个盛粥,配合默契,行云流水。

    “老伯您拿好。”

    宇文璟的声音在人群中接连不断地响起,梁训有事无事就瞥她一眼。

    玉泉寺门口的难民望不到边际,到处都是人,寺中的僧人全部加入了煮粥的行列,即便如此,热粥和馒头总是不过片刻就见了底。

    “此次施粥本是为了给三姐祈福,若非亲眼所见,我竟不知天子脚下居然有这么多贫苦百姓。”宇文璟身上的衣物已经沾满了烟火气,尤其是袖口和衣襟,脏的黝黑不已,她看了看一身黑的梁训,忍不住吐槽,“还是你聪明。”

    “嘿嘿,经验而已。”

    梁训笑了,他在紫宸营当兵时,经常被胡白卿叫去维持善堂的纪律。

    “普通农家有自己的田亩,只要勤勤恳恳,没有灾年,留下来的口粮尚能糊口,长安城里的居民大都是不事农桑的商贩走卒,若是遇上天灾人祸,他们很难扛住骤变,因此流落街头就成了早晚的事。”

    宇文璟点点头,感叹道,“一样是皇亲国戚,我生在王府、养在皇宫,整日养尊处优,不似你对百姓疾苦这般谙练,‘何不食肉糜’大概就是我这种人了。”

    “表姐今日为何如此自谦?”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

    二人歇过片刻后,又施了半天粥,回到府里时虽然很疲惫,但心情都挺好的。

    九月十六那天的朝会是休沐后的第一个早朝,梁训终于在一殿男儿里见到了那抹亮色。

    依例没有实职的亲王不必上常朝,故而六皇子和八皇子都没来,宇文璟虽是公主,却被皇帝赐予了参政之权,有她姑姑的前车之鉴,大臣虽有不满却并没有激烈的反对。她很早就遥领凉州都督府,只因没多少实权,又不想天天被姓詹的老头惦记,故而平日里几乎没有参与过朝政,这次不知为何,她今日竟规规矩矩地穿了朝服,施施然站在吴王身后。

    詹青萍的胡子被他自己捏的变了形,不等中书令王恪宣读各地送来的奏疏,他率先站出来弹劾兰陵公主不尊礼法。

    梁训暗暗腹诽,我还没说啥呢,你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比我还积极。

    皇帝没理他,单独把宇文璟叫出来。

    “启奏陛下,儿臣有奏疏呈送陛下。”她将手中的奏折高高抬起,以待高一鸣前来,皇帝收到后随便看了两眼,“哦,小九要捐封邑啊。”

    朝廷的重臣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是詹青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启禀父皇,儿臣昨日与驸马同去玉泉寺布善施粥,深感长安百姓生活的困苦,尤其是近日河道堵塞,更有无数积善之家流离失所,父皇为此宵衣旰食,夜不能寐,儿臣身为公主,怎能不体恤父皇的忧国爱民之举,故上表请求父皇收回儿臣多余的封邑,把粮食和布帛都用在救济百姓身上。父皇宽和仁厚,视天下人为子民,儿臣理当效仿父皇的宽厚之心,忠恕之道,视天下人为兄弟,试问天下哪有自己吃饱却让子女挨饿的父亲,哪有自己吃饱却让兄弟流落街头的亲眷。”

    宇文璟说完,连梁训也愣住了,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想是她怕以后再落人话柄,干脆这次借着救济的名义将公主府名下那多出来的几百户烫手山芋甩出去,一来解国库之难,二来省的以后再被人抓住逾制的由头纠缠。

    没等詹青萍说话,主管户部的狄慎一脚踏出来说道,“公主仁孝,陛下教女有方,实乃吾等楷模,怎么,詹大人,你家也有几百户封邑要捐吗?”

    “我······我······”

    詹青萍当着百官,语无伦次起来,这时一向寡言少语的吴王宇文琮也站出来附和,“陛下,小九的一番赤忱实在让我这个做兄长的汗颜,儿臣也愿意将府里的钱粮捐出,和百姓一起共克时艰。”

    太子随即也站出来,不过他们的请求都被皇帝一一驳回,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大臣站出来提出异议,“陛下,臣以为不可,不过是一场水患,堂堂大晋难道连一个公主的封邑都要收回,传出去百姓怎么看待朝廷,异国怎么看待陛下,老臣恳请陛下驳回公主的奏请。”

    这个说话的人梁训也熟,他就是被宇文陵在战场上公开处刑的瞿通,他的女婿就是千牛卫中郎将谢恩。

    话说詹青萍,他一看到瞿通立刻火冒三丈,随即又跳出来参奏。

    “陛下,千牛卫中郎将谢恩奉太子教令协助工部官员疏通河道,却沿途苛待河工民夫,据臣昨日收到的奏疏,不到五日,他打死河工一十三名,打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两条官渠每掘进一尺,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埋骨两道河岸,老臣恳请陛下另择能员干吏担此重任。”

    卧艹,这尼玛修河道还是修长城啊,梁训在心中暗骂。

    百官喧喧嚷嚷又吵了一上午,最后还是尚书右仆射宇文际出来缓和局面,直言临场换将甚为大忌,好说歹说才平息风波,皇帝又派人申斥了打人的官员,如此这般才平息了御史台的不满,不过最受百官议论的还是宇文璟的一番慷慨言论,尤其是那些中低层官员,平日他们见不着公主的面,都因詹青萍的弹劾对公主颇有些先入为主,如今一看,兰陵公主竟有几分当年镇国青云长公主的风采。

    下朝后,皇帝单独留了宇文璟,梁训则返回兵部,他本来一直督办火铳和火炮的制造,眼下朝廷国库空虚,河道堵的水泄不通,配制火药的原料一两也运不进来,于是他便命令军器监暂缓火器的制造,领着人把府库里的军械重新清点了一遍,旧的报废,新的入库。

    “大人!”陆云郎进来时脚步匆匆,神色紧张。

    “怎么了?”梁训抬起头问道。

    “大人请看,这是凉州、并州和幽州三地送来的塘报,突厥最近半月在边关蠢蠢欲动,屡屡有滋事的迹象,甘州南面的吐谷浑也有异象,肃州守将杜冼奏报,其麾下紫宸营与吐谷浑的散兵游勇发生了数次摩擦。”

    陆云朗紧张地站在一旁等梁训阅览,自打他被提拔到驿传司后就没睡过囫囵觉,他本以为自己半辈子就这么庸碌了,不想一朝得遇贵人,将他从一个小小的掌故提拔到一司主事,只要他抓住机遇,致世前给自己拼个六品散官应该不成问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奢望。

    “从现在起,凉、并、幽三州的塘报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长安,不得延误。”

    “是!”

    梁训作出部署后就去找李灵武汇报边疆的异常,他一路忧心忡忡,眼下可不是打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