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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太平盛世人

    柳绵日夜守在长安驿站等待战报,血红的双眼愣愣地盯着天空,直到那熟悉的皂旗出现在官道,他眼中焕发出喜悦,“快!快去拿战报!”

    陆云郎胡子拉碴地和上官一起守在驿站,他不顾对方身上的血污,把人从马上扶下来,然后抱着牛皮囊冲向柳绵,他们撕开蜡封。

    “大人!战况如何?!”

    柳绵双眼噙泪,嘴唇颤抖,“快去禀告陛下!”

    两仪殿一切照旧,高一鸣尽心侍奉宇文氏父女,为他们烹茶,直到柳绵冲入大殿。

    “父亲,我们赢了!”

    宇文璟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刀尖与地面碰撞的清脆响动震醒了在场所有人,大家才恍然理智起来。

    她眼中热泪不住滑落,自梁训离去,她承受了太多的压力,皇帝宇文随亦红着眼眶,战报里的每一个字被他镌刻在心底。

    “好!柳州平,你马上派人去支援他们,京城的粮食有多少带多少,将士们在前线太艰苦了,这一场胜利来之不易啊!”宇文随立即部署相关事宜。

    “父亲,我也去!”

    “准。”

    云阳县的大胜仗振奋了大晋国内上下抗击外侮的信心。

    那支千里奔袭的突厥骑兵被梁训等人困在云阳县整整七个昼夜动弹不得,突厥军心四散,眼见并州大军回防的战报一日近似一日,那罗恨的咬碎门牙。

    最后在手下的劝谏下,不情不愿的退兵了,云阳一战,他们便失去了孤军深入的意义。

    郑拓是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他受伤昏迷前依稀听到过梁训厮杀的声音,于是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周围的尸山血海中翻找,然而除了发臭流脓的尸体和残骸,找不到任何关于梁训的踪迹。

    据前来酬军的柳绵所言,他们这支五千人的队伍活下来不足八百人,战场上更找不出一支完好无损的火枪,连脚下的朴刀也卷了刃。

    兵部清点了伤亡人数,并派人照料活下来的伤员,然而这些人大部分都身受重伤,即便太医院的御医们全力救治,很多人的生命也难以挽救。

    宇文际带着人没日没夜地寻找梁训,他内心的煎熬一日盛过一日,那可是姐姐唯一的儿子啊,除了他,宇文璟、楚亭以及活下来的将士都在找。

    柳绵在云阳县呆了一个多月,安顿好轻重伤员后,便单骑赶回京城复命,这些天梁训仍旧失踪,皇帝虽日日催促兵部,却并未为难他们。

    宇文璟日夜守在云阳县,每过一日,她的心就碎一分。

    “殿下,您休息会儿吧,将军会找到的。”郑拓哀求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宇文璟日渐消瘦,却什么都做不了。

    “郑拓,不要管我。”宇文璟平静地说道,她从来没有看过身后的人,然而这次,她不得不去正视他。

    “公主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将军才是,”郑拓想起往事,愈发觉得过去的自己心胸狭窄到无可救药,“将军是个好人,是大晋的功臣,而我却因为自己的小情小爱就看轻他,甚至去败坏他的声名。”

    “我以为······”

    郑拓的坦白完全在宇文璟意料之外,她以为对方只是不喜梁训的出身,却不知都是为了她。

    “公主,臣错了,臣现在才明白以前的郑拓有多么狭窄,我以前错的太荒唐了。”

    宇文璟第一次见到这么痛苦的郑拓,他自幼意气风发,嚣张跋扈,从不知悲伤为何物,而战争却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最后,宇文际做主将病倒的宇文璟送回长安,他们进城的那天下午,全长安城的百姓都在路边等待公主府的马车,不少人听到梨花将军重伤失踪的消息后纷纷跑到玉泉寺为他祈福,人们需要一个活着的英雄。

    今年的二月二下了一场大雪,待到雪败冰消,一连串的喜事从边关传来,先是契丹主力被六万威卫大军包了汤圆,宇文附找到了失踪的贺窟王子,他自政变后就逃出了契丹王宫,在大晋的帮助下成功夺回王位,为了感谢大晋的再造之恩,贺窟上表请求皇帝允许契丹称臣。

    “契丹请求归顺的国书你们都看了,说说吧。”宇文随照例在两仪殿面见议政大臣,宇文际、王恪等人赫然在列。

    “陛下,臣以为,契丹此次的低姿态并非真情实意,据兵部奏报,贺窟王子逃出王宫后并没有急着为父报仇,而是带着自己的嫡系部队游离在战场之外,似有观望之意,哪怕与突厥残兵反攻决战时也只出工不出力,此次臣服恐怕是因为驻守在幽州的左威卫大军战力雄厚,他碍于局势,不得不低头。”

    王恪摸着胡须分析,在场的人纷纷认同,连宇文际也罕见的没有出来反驳。

    宇文随见他不说话,于是主动问道,“六弟,你怎么想?”

    “臣弟以为中书大人所言甚是。”

    虽然并州战事仍在胶着,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突厥后勤乏力,胜负已注定,春苗冒土之日,即是突厥退兵之时。

    议完国事,皇帝又问起宇文际,“山君呢?有消息吗?”

    宇文际神色暗淡,“兵部派去搜寻的官员说只能看天意了,母后为这事哭伤了身子,小九也日日守在府里,这孩子要有个好歹,百年之后,我真不知该怎么和长姐交代。”

    纵是宇文随那副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练就的铁石心肠,听到此处亦不免有些感伤,他真的很喜欢那个神采奕奕,如日如月的少年。

    梁训第二次见到老头时,对方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他娘的就九条命,省着点用行不行!”说完,他挥动拂尘,把梁训散成七份的魂魄重新聚拢在一起,然后一巴掌抽回了阳间。

    水珠落下的滴答声响了一夜,梁训被它吵的心烦,他以为自己还在凉州,睁眼时却见到了夜叉,再睁大眼开,原来的夜叉的面具,玄黑的面具挂在墙面,笔直地盯着梁训的双眼。

    “你醒了。”

    他四下张望,在床边寻到了声音的主人,齐正。

    “好险呐,再往上一寸,你的心就彻底烂了。”他放下水壶,扶起梁训,“大夫说了,你现在这样不能喝水,我先给你用筷子湿一湿唇角。”

    一滴一滴的水珠落在梁训干裂的嘴皮上,他才微微张开嘴角。

    “我在哪?”

    “我家。”

    齐正坐在一侧,细心照料着刚苏醒的病人,“多亏将军的一千两黄金,否则草民这小家小户可撑不到将军醒来。”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梁训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不要谢我,草民的搭救是有条件的,记着,我只说一遍,待你病愈,你要向皇帝请旨外放并州,等你到了并州刺史府,我再来找你。”

    梁训只觉神思昏聩,他没有力气去想此番缘由,不过片刻又昏厥过去,齐正见状,将写好的密信藏在他的战袍中,做好这一切,他推门去唤院里的白大夫。

    再醒来时,宇文璟正坐在自己身边,除了她,长乐宫的巧月姑姑也在。

    “姐······”梁训一张嘴,喉咙就跟灌了火油一样疼,宇文璟听到他微弱的呼唤后不顾一切地抱住他痛哭,还是巧月有经验,先去叫御医。

    他能说话的那几天,公主府来了不少宫里、宫外的人,梁家大郎俨然一颗冉冉升起的少年将星,又是天潢贵胄,身负两朝血脉,世间只此一人。

    二月十五清晨,宇文璟代夫君进宫向太后请安尽孝,路过朱雀街时,迎面碰到了抱病六年的周承平,他原是潜邸的旧臣,因一桩谋反案牵连获罪,被先帝削职为民,从此一直在家中养病,当今天子登基后,曾有人找他出来做官,都被他一一回绝。

    “三代之将,道家所忌。”

    宇文璟掀开遮面的幂篱,正要追问,谁知对方竟走开了。

    “公主,要追吗?”

    跟在轿撵附近的女官询问。

    “算了,我们回去吧。”

    宇文璟回去的时候心事重重,就连梁训喊她都没听到,直到被一颗棋子砸到胳膊。

    “你想什么呢?”梁训靠在榻上问她。

    “没什么。”

    她放下手里的史册,帮对方换药。

    “······什么时候开始读汉史了?”梁训疼的冷汗直流,每次换药就得把伤口撕开,和上刑没多大区别。

    “反正也是闲着,多看看总没坏处。”宇文璟扶他躺下。

    “陛下又下旨赏赐了你金银布帛,我的意思是既然府里不缺钱粮,祖母也时常派巧月姑姑来送东西,我们不如把陛下的赏赐退回去。”宇文璟没有继续说,而是等梁训的回应,看他没有异样,便继续说道。

    “一来战时国库吃紧,咱们这里俭省些银子,朝廷的担子多少就能减轻些,二来古语有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已是从四品的宣威将军,所有在云阳立过军功的将士里,你的封赏最高,虽然眼下还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将来难保不会遭人嫉恨。”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看着办就好,需要我写什么东西提前告诉我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我特别困,总是想睡觉。”

    梁训刚躺下,困意就上脑,明明已经开春了,但还是常觉困顿,不过这也替他躲过了一场风波。

    战事缓和后,皇帝便下令整顿朝廷里的冗官和勋贵,无徳无才者撤职,一番清理硬是裁撤了五百多人,三省六部九卿、宫里宫外的官员加起来不足七百,往日那些无尺寸之功,只靠逢迎皇帝的那些官僚贵戚也接二连三地被整顿,无功无官者,降三级;无功有官者,降两级;有官无功者,降一级。

    幸亏他一直病到开春,又有新鲜的军功傍身,否则不知会沾惹多少麻烦。

    清平渠两岸的柳树抽絮时,边关的战事终是了解,戍边将士率众返京述职。

    骠骑大将军梁敢击退突厥二汗摄恩后并没有急着赶尽杀绝,双方默契地据守在国境线,他带妻小回京的那几日,梁训也正式平迁千牛卫大将军。

    从羽林卫到千牛卫,还有一段秘闻,羽林卫乃天子亲军,按旧例羽林军应有两卫编制,大将军麾下所领两名中郎将分管每营事务,然本朝开国却非如此,羽林不设大将军,两位中郎将的编制也削减了一半,倒是底下的郎将却多了一半,刚刚接旨的时候,梁训还不着头脑,问了宇文际后才晓得,先帝宇文冲就是凭借魏主独孤炳身边的羽林卫大将军才控制了皇宫的禁军。

    梁训这才明白,他之前的检校大将军多是战时的权宜之计。

    这天,他第一次召集诸将来见。

    对梁训来说,千牛卫的人情相对复杂,其兵卒多出身底层,有从边军抽调而来,也有选拔招募而来,然其军官则大多出身显贵,虽然这次朝廷整顿,提拔了不少身负战功的新人,但八名郎将,贵胄子弟仍有半数。

    原来的中郎将共有两位,谢恩因治水有功被外放扬州刺史,剩下那位在云阳县跟着李信闹事,与他一起共赴了黄泉。

    有‘杀神’之恶名傍身,他倒是不必为同僚间表面的和气烦扰,对着名册历数一番后,他又愁起两名中郎将的空缺,其中一位已有了定夺,剩下的那个,梁训对着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千牛卫中郎将秩四品,获任者需经吏部和兵部联合考察、兵部塞给他一份七人名单供他选择,然这七人他从未得见,才学几何更不得知,想来想去,提笔写下文书,然后带队操练,千牛卫身负守卫皇宫之责,不可马虎。

    点卯后,他去未名医馆接人,牵马绕到医馆后门,熟门熟路地将马绳捆在路边,拾起宽袖青衫的裤脚,医馆内传来阵阵稚嫩的诵读声。

    自梁训病愈,他便经常造访未名医馆,除了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也是为了问些事情。

    他从公主府苏醒后在战甲里发现了藏着的密信,吴正在信里自陈祖籍并州,其间若有疑问可去未名医馆,恰好谢婆婆的孙子谢水一直跟着白大夫学医,平日没什么事情,梁训也会亲自来医馆接谢水回家。

    白大夫约三十岁的年纪,正当壮年,他在医馆每月坐诊十八天,去郊外村镇里出诊九天,剩下三日闭馆休息。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他右手竖着戒尺,面前两个孩童正襟危坐,双手背在身后,诚惶诚恐,他们背书的地方正对着诊所前门,梁训进来时,两个孩童丝毫没有发觉,倒是白未名睁了睁眼,又合上。

    “你这人,好好的苗子,不好好教人医术,却学起了孔孟。”

    “阿训哥哥!!!”

    听到梁训的声音,两个孩子跳将起来,围着他说笑。

    白未名冷哼道,“学医先学人,连人都做不好,医术学的再好有什么用!”

    “好吧好吧,你说的对。”

    梁训摸出一块五两的银锭放在他面前,“白大夫,这个月的药钱。”

    白未名看了一眼,又说道,“药费涨了,这点最多给你十天的药。”

    “啥?什么时候涨的!”他疑惑道。

    “现在。”

    对方扔出冷冰冰的两个字,梁训顿时明白了,定是他平日里免费送药,又送出了亏空,所以才打起了他的主意,想到这里,他将钱袋放在白未名面前。

    “今天只带了五十两,钱袋先放你这里,什么时候药费不够了,你再让小方姑娘去公主府找我。”

    白未名没有动弹,而是喊来徒弟干活,“方无意,谢水,你们俩把侯爷带来的银子扔到铜匣里去,再把包好的药囊拿过来。”

    他身边的方无意听了,蹦蹦跳跳地跑去里堂,谢水也跟着她去。

    “咦!小方姑娘多么水晶剔透的一个女孩子,你居然给人家起这么个名字,以后定要被媒婆笑死。”

    “哼!方家的人凡事自己做主,不靠别人。”白未名不知为何发起了火,一个人带着戒尺慢悠悠地走了,留下他和两个孩子。

    “小方,谢水,今日天色尚早,我带你们出去玩怎么样?”他蹲在二人中间,谢水听了立刻心花怒放,方无意却皱了眉。

    “放心,我已经和白大夫说过了。”

    梁训说完,方无意也放下心来,他将手里的药交给她,“你们先去后门帮我把药挂马鞍上,我去找你们师父,让他晚上留门。”

    他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悄无声息,于是他隔着门说道,“白大夫,我带两个孩子去东市玩,晚上别挂锁。”

    又敲了敲门窗,里面还是没有声响,他只得先行离去,白未名望着窗纱上映着的人影离去后,又继续拨弄医书。

    东市路远,梁训将两个孩子放在马上,他牵马步行,三人行至东市已是傍晚,夜市的商贩已占满街道两边,正是热闹的时候。

    他买了两包蜜饯香果交给方无意和谢水,让他们边吃边看。

    不少商家早早地挂起了花灯,去年战事突发,人们不仅没过个安生年,连上元节也没过好,现在终于安定了,人们都愿意多出门走走。

    夜市处处灯火,叫卖声此起彼伏,来往的富贵人家数不胜数。

    “阿训哥哥,泥人!”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原是一家漆器店摆在外面的一个陶俑,高半尺,陶人身上还镌刻着盔甲。

    “阿训哥哥,你不是把钱袋留在医馆了么?”方无意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呀,可是我出门都带两个钱袋,你师父一个,我一个。”

    “骗子。”方无意吐槽道。

    “嘿嘿,我这是虚实结合。”

    梁训笑嘻嘻地掏出锦囊,拉着他们朝店铺走去,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这个陶人身上还涂着颜色。

    “这个多少钱?”

    “这个多少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掌柜急忙回话,“七十文一个,店里还有,我这就给二位拿去。”

    梁训没有说话,而他身侧的男人则一向寡言少语,这个时候更是说不出话来。

    他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往对方身后看去,不远处站着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正是凉州的秦小娘和她的一双儿女。

    一年不见,秦小娘愈发的风姿绰约、温婉怡人,她刚开始并没有认出丈夫身边的男人,直到对方的眼光望向自己,她才后知后觉,又看到对方牵着的骏马上带着两个孩子,不知为何,她忆起梁训冒雪带着两个弟妹返回国公府的那天深夜,他的表情正如今晚。

    “二位,这陶俑,一个持剑、一个持枪,请问你们要哪个呀?”掌柜察觉出了氛围有异,于是小心翼翼地维持场面。

    “他先挑。”

    梁敢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眼光来回躲闪,一会儿看儿子一眼,一会儿又望向别处,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父子相疏,无言以对。

    “谢水,你想要哪个?”梁训又扭头去问马背上的小孩。

    谢水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方无意拍了拍他肩膀,让他选左边,“那个持剑的像阿训哥哥!”

    梁训自然是听到了两个孩子的话,他正欲结账,谁知对方率先扔给掌柜一串铜钱,然后拿起陶俑交给马背上的男孩。

    “无意,咱们去买之前看到的那个面具好不好?去迟了恐怕就没有了。”

    “好。”

    方无意一反常态地同意了,她说完,梁训便又往回走。

    买了面具后,梁训先送谢山回谢婆婆那里,而后骑马带方无意回医馆,一路上,怀里的女孩挥舞着手里的面具,而他,一言不发。

    察觉到身后人灰败颓唐的心情,便扭头望去,却瞥见一处灯火辉煌的屋檐倒映在阿训哥哥眼中。

    “阿······”

    “嗯?怎么了?”

    他的思绪立即回转。

    “训哥哥,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她轻声问道。

    “没有啊。”

    “可你就是见了他才心情不好的。”方无意继续追问。

    “真没有。”

    “哼!口是心非。”方无意竟生气了。

    “哈,你不也口是心非吗,明明很喜欢昆仑奴面具,非说不要,还得我绕回去再买。”梁训话音刚落,自觉失言,又转移话题,“你啊,跟着白未名都快学傻了,什么都不敢说。”

    方无意听到他数落白未名,又解释道,“不要说我师父,和他没关系。”

    “哦,那和谁有关系?”梁训歪着头逗小孩。

    “和谁也没关系,不说了。”方无意也闭上了嘴。

    “哎!哎!生什么气嘛。”

    他碎碎念,“方无意,你师父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真是无趣极了。”

    “不是我师父取的!”方无意有些急了,说话快了起来。

    “不是白未名,那是谁?”

    “我干爹。”

    “哈?!”

    没想到啊,还有意外收获,梁训眼珠子放光,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你干爹是哪位呀?”

    “我干爹就是我干爹,他和师父一样都是大夫,只不过他喜欢到处游历,所以不在京城。”

    “嗨!就这。”

    梁训翻了个白眼,白高兴一场。

    他们回到医馆的时候,方无意已经睡着了,他一把将女孩抱在怀里,推开虚挂的门扉,书房还亮着光。

    听到院里的脚步声,白未名推开门就看到了抱着人的梁训,他先去二楼卧房开门,待梁训将女孩安顿好后,才举着油灯下楼。